晚間六點三十分,新聞部一如以往進入更緊密的備戰狀態。
場務組仔細確認每一項必備工具,導播與劇組人員在副控室確認新聞順序,以及放映機里攝影記者辛苦拍攝的新聞帶子。
習慣先在化妝室做最後一次瀏覽的龔歆慈專注的讀著新聞稿,記下每一則新聞的流程,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課。
也是上官謹進來時看見的畫面。
只要全心投入一件事就會忘了周遭環境變化,這是龔歆慈的毛病,在借住她家的第三個禮拜,上官謹發現到了。
還是在兩人半夜一起看影碟的時候才知道她專心起來,就像陷入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旁若無人得很。
那時候,看到一半想與她討論劇情,卻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哇啦吵,專心看片子的龔歆慈根本沒听見他說話。
好奇心起,他想看看她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他挑了離她最近的椅子入座,弓背微彎,以大腿為墊,雙肘撐作支點,托著下顎靜靜看她。
龔歆慈果然專心,凝神到連喝水都不願將目光從新聞稿上移開,小手往化妝台探,就算模了好半天還找不到自己的杯子,也不肯轉移視線。
這麼認真的模樣,讓把杯子握在手里的上官謹覺得自己像個欺負人的惡棍。
「來,-的水。」抓住她探索的手,上官謹將茶杯穩當當還給她。
龔歆慈握住,如己願的喝口水潤喉,習慣的將杯子放回原位,一點也沒有發現這中間有什麼奇怪,堪稱專心的最佳模板。
就連上官謹的笑聲,也被她阻絕在意識之外。
直到六點四十分,生理時鐘響起該走上主播台的訊息,龔歆慈才從新聞稿的文字世界月兌身,回到現實中。
一抬頭——「嚇!小謹你、你怎麼會在這里?什麼時候來的?」龔歆慈驚魂未定的捂著胸口。
「剛到。」私心里,他想把方才那張專注的小臉收錄眼底,只屬于他。「打擾-工作了嗎?」
「沒有。」突如其來的俊臉大特寫驚得她心慌。「我又忘記帶什麼東西嗎?」
會有這個問題,是因為上官謹第一次踏進攝影棚是為了送來她忘記帶出門的資料;之後又陸續來了幾回,都是幫她跑腿遠東西。
還有幾次當起場務組的免費工讀生,甚至幫找不到援手的燈光師搬燈組。
「沒有。只是剛好到這附近,想過來看看。」
「吃飯沒?」一如平常,她最先關心的是他那容易高唱空城計的肚皮。
「我等。」簡單三個字,道出許多答案。
「好。」龔歆慈也很干脆。「等會兒我請你吃飯。」
「其實-不必這樣照顧我。」她真的把他老媽的請托做得十足,說實在的,這大大折損他的男性自尊,也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她是真的拿他當小弟弟看。
他不想作她的小弟弟,從二十歲起就沒這麼想。
嘟噥的話語意難辨,龔歆慈沒听清楚,回頭望著他。「小謹?」他剛說了什麼?
看出她的疑問,上官謹揮手。「這話不重要,-快去吧,我等。」
螓首微點,現在工作重要。「一個小時之後見,這段時間你可以待在這兒或者……」
「我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的!」一瞬間,上官謹藏不住自己的情緒,盡露在說話的語調中。
「小謹?」
「我的意思是,我不會走丟的。」刻意說得輕松,甚至開自己一個玩笑,「萬一不幸走丟,我會追著-的味道回來,這點本事我還有。」
噗哧!「你又不是狗。」
「有時候寧願自己是。」他想起前天看見她抱著一頭黃毛小狼狗直磨贈的情景。
知道跟一條狗吃醋很沒尊嚴,可他就是忍不住,尤其看見那死狗的頭好死不死就埋在她胸脯呼嚕嚕享受,還中途抬頭伸出可惡的舌頭恬她嘴角!
那只該死的狗!
「你在嘀咕什麼?」奇怪的小弟,最近老是自言自語。
「沒什麼,-的口紅褪色了。」
「咦?」龔歆慈回頭照鏡子。「糟,大概是剛才喝水的關系。」讀稿讀得太入迷,忘記自己已經上好妝。幸好離開播還有十二分鐘,還來得及補妝。
「我幫。」上官謹不由分說搶下她手上的口紅。
「我可以自己來……」
「我幫。」
龔歆慈本就不是不好說話的女強人類型,而上官謹的口氣又如此強硬,再加上開播時間在即,她只好順從。
「你會上妝?」很不放心。
「大學時代參加過戲劇社,多少會一點。」听出她疑慮中的不抗拒,上官謹的心情好了點。「相信我,-只會變得更美。把頭抬起來。」
龔歆慈依言而做,上官謹也順勢輕捏她下顎穩住她的臉,另一手執起口紅為她補妝。
因為上口紅的緣故,不再說話,兩人的交談聲斷,沉默突然降臨。
靜謐的氣氛往往會讓人動起腦袋想事情,此刻,就是一例。
一方仰視,一方俯看——龔歆慈突地意識到兩人太過靠近,還有自己讓一個男人幫忙上妝這動作背後的意味。
怦咚!沒來由的,心音促急。頭一次這麼近看上官謹,她才發現,以往只覺得可愛的鄰家小弟其實是能用「帥」字來形容的。
他的五官立體而分明,一雙眼因為專注變得炯炯有神,端直的鼻梁下有張時時往上彎起笑的唇,透著紅潤……
老天!她在想什麼?悚然驚醒,龔歆慈被自己腦袋中的念頭嚇到。
怦咚怦咚怦咚!心跳得飛快,好比她第一次坐上主播台的時候,像是心髒要從嘴里跑出來似的。
「歆慈?」那張朱唇輕喚她的名,帶著困惑與關注。
「啊?」龔歆慈直覺抬眸,掃見方才遐想的「重點部位」,嚇得趕緊移開視線。
「口紅上好了。」雖然不明白,上官謹也不問,現在不是聊天的時機。
雙手握住她兩臂,扳她面對足以照進半個人的鏡子,他笑說︰「-看,不錯吧?就像我說的,只會讓-看起來更美。」
「啊?呃?嗯。」草草響應,龔歆慈沒有仔細看自己的臉,在注意到兩人前後站著的姿勢,以及他把在手臂上的指頭後,她只覺得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說不上來的異樣感受,這種好象發現到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的感覺,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繚繞在她心頭。
沒有發現她異狀神色的上官謹繼續說道︰「-本來就很漂亮,現在更是美得讓人想私心藏起來欣賞,不準別人偷看。」他就是那個很自私又小氣的人。
「你、別開玩笑了。」
不如往常端出姊姊說教似的口吻,上官謹有點驚訝。
「歆慈?」她的反應有點奇怪,難道是……「-不喜歡我幫-上的口紅?」
「不,沒有,很、很適合。」她說,力持鎮定。
就在這時,場記闖了進來。「歆慈,只剩七分鐘了!」
「抱歉。」場記的叫喚正好給她理由掙開手臂上的熱度。「不好意思,我去工作了。」
不待上官謹響應,她惴惴離開化妝室。
二十八歲的她正為自己意識到的事實陷入錯愕的情緒中。
為什麼會是在工作的緊要時刻?為什麼又是在那種情況之下?步向主播台的路途中,她不斷這麼問著自己。
為什麼會在這時候認知到記憶中那個淘氣又貪吃的鄰家小弟,已然長成一個偉岸男子的事實?
比她高的身材,比她修長的手指,比她更厚實的掌心……他全身上下都變得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她驚詫的想,又立刻否定自己這樣的想法。
不,還是有熟悉的地方,他的體溫還是比她來得高,就像她十六歲那年抱著他哭的時候一樣,他的體溫還是比她來得高,甚至到……灼人的程度。
隱隱約約的,龔歆慈覺得手臂、下巴、臉頰,還殘留著下屬于她的高溫,以及不屬于她的氣味。
恍惚間,導播倒數計時的聲音響徹整個攝影棚。
龔歆慈做了個深呼吸寧定心神,閉眼冥想一會兒,再張開時,連同觀眾朋友最熟悉的美麗笑靨一起出現在螢光幕前。
「各位觀眾朋友晚安,歡迎收看×視新聞,我是主播龔歆慈,接下來為您播報今天國內外重要新聞……」咬字清晰且流利的招呼如同每一天,不見一絲慌亂。
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專業,絕不容許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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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上官老弟。」看見不屬于新聞部員工的臉孔,胡芷苓移轉本來往新聞部辦公室的腳步。「你又來探班了。」
「胡姊。」上官謹很有禮貌的打招呼。
「嘖嘖,我也不過比歆慈高出三屆,怎麼你就只叫她名字,對我卻用上『姊』這個字?」
「以表示我對-的敬意有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又似黃河泛濫……」
「一發不可收拾。」上官謹推崇的聲音加入她的。
「夠了哦,小子。敢這麼調侃我的人不多,你很有膽哦。」
「那是胡姊縱容的結果。」上官謹很謙虛,也很清楚事實。「謝謝。」
「謝什麼?」
「謝謝-容許『閑雜人等』闖進-的領域。」
「我不會讓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在我眼下來去。」
「我知道,這全是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上官謹笑了開。「謝謝-對歆慈的照顧。」
嘖嘖,听听這說話的語氣。「閣下是以什麼身分來謝謝我對歆慈的照顧?歆慈花蓮老家的鄰居小弟?目前借住她家的米蟲?還是其他?」
「胡姊認為呢?」
一句反問堵得胡芷苓好半天說不上話。
「歆慈視力不差,怎麼會把你當可愛的小狗狗看待?」回頭得勸手帕交去檢查視力。「自從上次見過你之後,我發現我看見的你跟歆慈描述的你……很不一樣。」
「胡姊閱歷豐富,讓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少灌迷湯,別以為我听不出來你偷偷在笑我老。」嘖,閱歷豐富意味著出社會久了,不是暗指她老不然是指什麼。「死小子,損人不帶髒字。」
「我是真的這麼想。」
「歆慈應該還沒有機會看見你的真面目吧,上官謹。」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胡姊,我不想嚇壞她。」上官謹嘆了口氣,俊逸的年輕臉孔透露出苦惱。「如果讓她知道我的感情,恐怕我以後都進不了她的家門。」
而這,也是他遲遲沒有做出任何逾越舉動的原因。
他和她是沒有任何關系的男人跟女人;就算勉強拉出鄰居關系,也改變不了他們一個是成年男子,一個是美麗女人的現實。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更何況他早暗戀她許久,當初乍听老媽意外的安排,他並不是真的想抗拒,而是怕陷入某個自己無法控制的情境。
原本只能在心里偷偷愛戀,只能在電視上見到,無法真實接觸的麗人如今就在雙手可及之處,之于他,是多麼大的驚喜啊!
也因為認知到有機會可以成真,那份潛藏在心里的感情變得激昂起來。
坦白說,他很擔心自己會化身為狼——還是隸屬「科」的那一種。
「說得也是,鄰家小弟突然變成對她有意的男人,依歆慈溫吞的個性大概會先逃開,然後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消化。」
「沒錯。」就像她和龔伯伯父女倆之間的事情一樣。他不想變成第二個龔伯伯。
一旦決定要成就這份感情,他就不容許失敗!
「但……」胡芷苓的聲音又飄進耳里,繼續分析著話題中的女主角。「同樣的,你繼續以小弟弟的身分待在她身邊,大概很難讓她發現你已經長大成人的事實。」
「所以我現在的立場很尷尬。」他嘆氣。「但現在除了以弟弟的角色賴在她身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她盡早體認我已經長大的事實。」
「不要告訴我,她到現在還會幫你泡牛女乃、喂你吃飯。」
「胡姊!」年輕人的臉被激得紅通通。
喲!小狗狗跳起來吠聲抗議啦!胡芷苓開心的大笑,好半晌,才收斂回復正經。「說真的,你是做什麼的?」
突來一問,上官謹愣了住。「胡姊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總覺得你不單純。」
「搞藝術的人腦袋本來就不單純。」他笑應。「新聞界人士也不遑多讓。」
「不不,別把話題扯遠,我指的是你給我的感覺。」多年的新聞生涯練就她敏銳的直覺。「上官小弟,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不簡單。」
「胡姊想太多了,我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家。」
「你是打算讓歆慈養你一輩子-,窮畫家?」
「那也得先追心成功才行。」面對胡芷苓的質問,上官謹有些招架不住。
他開始有點了解為什麼有很多人會對記者這麼感冒,他們的敏銳度不容小覷。
「說的也是,如果歆慈甘心養你一輩子,旁人也沒資格說什麼。」雙手一攤,胡芷苓好心的放過小子一馬。
想跟她打哈哈玩太極是嗎?
呵呵,還是先回去練個幾年再來吧,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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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胡芷苓結束讓人匪夷所思的對話,再回到棚內,新聞工作早已結束。
上官謹遂轉向化妝室,孰料在中途遇見龔歆慈正與一名男子對話,臉色之嚴肅不悅,足見她並不樂于跟對方交談。
很標準的「凡美女必遇上」的典型麻煩——被不知道什麼叫作退堂鼓的男人死纏爛打,說得更白一點叫作︰性蚤擾。
該上前幫忙,演出一場灑狗血式的英雄救美嗎?
他自問,沉思當頭听見走廊另一頭飄來的笑聲,那是屬于孩子的歡笑聲。听著听著,原本為苦思妙計而抿的唇瓣微啟,兩側唇角逐漸上揚。
不不,他另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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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先生,我很謝謝你的支持與愛護。」龔歆慈第十次重復她婉謝的說辭。「但我真的沒有收下你禮物的理由。」也沒必要。這四個字她放在心里,禮貌驅使她這麼做。
「我的女朋友,這就是最好也最自然不過的理由。」陳姓男子如是道。「如果十克拉的鑽石項鏈還不足以搏-一笑,那麼下回,我會準備十克拉的鑽石戒指前來……向-求婚。」看不見瞳孔的小眼楮自以為酷帥的微-,讓人更看不見眼珠子。
「多謝抬愛。」龔歆慈防備的往後退幾步。「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說謊。」陳先生咧嘴大笑,露出一口老煙槍的黃板牙。「我調查過了,-還沒有男朋友,就算有,也不能阻止我追求-的決心。我欣賞-的才華,更喜歡-的美貌,龔小姐,我是真的愛。」
再退兩三步,防備逐漸轉成害怕,偏又忌憚對方有頭有臉的身分,她只能硬著頭皮與之交談,美目四巡,盼有熟識的人好讓她借故月兌逃。
「龔小姐,我知道我這麼說有點唐突,會嚇到-;但是只要-跟我相處久一點,-會發現我很忠實,又可……靠!誰丟我?」腰側突來劇痛,陳姓男子大吼︰「給我出來!」
熊似的粗吼讓人更不敢恭維他的脾氣,龔歆慈不笨,只是不願意把人往壞處想,現下看見這人面對突發狀況時的態度,心里也有了底。
再後退四步,將對方列入拒絕往來戶。
「誰?」陳姓男子殊不知方才的表現已被美女列入黑名單,撿起滾至腳邊的棒球,朝四周怒喝︰「給我出來!」
「是……是……是我。」怯生生的,一個小男孩從轉彎處冒出頭,皺著苦瓜臉,圓亮的大眼盈滿晶淚。「對、對、對不起。」
「說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話,這世界不需要警察了,混蛋!」
「嗚嗚∼∼哇嗚∼∼」被這麼一吼,男孩登時害怕得嚎啕大哭。「哇哇∼∼」
龔歆慈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小男孩,怒氣燒上杏眼,惱瞪氣焰高張的男人。
「陳先生,他只是一個孩子。小孩子本來就活潑好動,您何必對他這麼凶?」
沒想到似水的美人也有脾氣,男子呆了,半響,回過神來,一張臉掛不住,氣紅的眼瞪著她。「在室內玩球象話嗎?我是代替他父母親教他。」
「就算室內玩球不對,您也不必對小孩子用這麼凶的口氣說話,孩子不是听不懂大人的話,沒必要擺出凶神惡煞的表情嚇壞他。」
「我凶神惡煞?!」男人不敢置信的瞪視蹲的龔歆慈。「-說我是……凶神惡煞?」
「哇嗚∼∼好可怕哇哇∼∼」小男孩哭聲響亮,更落實了龔歆慈的指控。
「媽的!」見情況失控,陳姓男子突地踹牆壁一腳,臨走前還向龔歆慈斥了聲「不識抬舉」,撂下「以後走著瞧」的狠話,便迅速往走廊另一頭離開,矮壯的身子在轉個彎消失不見的同時,走廊上莫名傳出「啊」的一聲。
但這些龔歆慈都沒有理會,眼下,安撫小男孩的情緒是她認為最重要的事。
「別哭哦,乖乖,別哭別哭哦。」一方面是感謝,一方面是不舍,龔歆慈抱著男孩又親又哄。「男生要勇敢一點,不要哭哦,哭成兔子眼會被人家笑的。」
小男孩聞聲,哭得更是驚天動地,「哇哇∼∼哇嗚∼∼」
發生什麼事?難道她說錯什麼話不成?一時間龔歆慈也慌了。
「小朋友,阿姨是不是說錯什麼?別哭別哭,阿姨不是故意的,真的!」
呵呵呵∼∼淡淡的笑聲,從陳姓男于離開的方向飄來。
龔歆慈注意到,抬頭張望。「誰在那里?」
「是我。」上官謹老實的走出來。
當然,走向她之前,他沒忘記再起腳向剛才「不小心」昏倒在地的陳先生招呼幾下,作為道別的禮物。
「小謹?」
「歆慈,-把人家小朋友弄哭了呢。」
「才不是我。」龔歆慈急說道,方才因故動怒而染紅的雙頰,再添一層紅霞,神情靈動誘人而不自知。「是剛才有個男人他……」
「-欺負我!欺負我啦!嗚嗚……」在她懷里的小男孩蹭了蹭,指控道︰「就是-欺負我啦!嗚嗚……」
「我?」龔歆慈听得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小男孩掙開她的懷抱,往上官謹撲去。「嗚嗚嗚……我不是小男生,我是妹妹!妹妹啦!嗚嗚……」少女的芳心受傷慘烈,珠淚浸濕上官謹的褲管。
龔歆慈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被指控欺負小孩子了。
原來「他」,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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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好大的功夫,又是冰淇淋又是餅干糖果,龔歆慈總算得到小男……不,是小妹妹的原諒,之後在孩子童言童語中,明白這位小妹妹是工作人員的孩子,一個人偷溜出來玩,遇上個童心未泯的叔叔,兩個人玩起丟接球的游戲。
後來一時失手,球砸中糾纏她不休的陳姓男子。
小孩子本就怕生,尤其對方又長得一臉橫肉,再加上龔歆慈的顛龍倒鳳,把人家誤看成男孩,大大傷了小女孩脆弱的心靈。
安撫之後將孩子送回,龔歆慈幽怨的看向陪著一起玩的大人。
「都幾歲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帶個孩子在室內玩球?」她淺責道︰「就算攝影棚很大,還是有丟到人的危險,你怎麼也跟著鬧?」
「-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面對她的責難,上官謹只注意這句話。
「你當然不是。」二十四歲,是成人的年紀了。
「那-為什麼對其他人介紹我是-弟弟?」第一次到電視公司時,龔歆慈向其他人介紹的說辭至今想來,還是很傷自尊。
「你本來就是。」龔歆慈豎起四根手指頭。「別忘了你小我四歲。」
上官謹倏地握住她手,臉湊近她,平日掛在臉上的笑容不復見,仿佛在氣什麼似的。
「撇開年齡不去想呢?」他忽然提出這樣一個問題。
「什、什麼意思?」盯著突然拉近的臉孔,龔歆慈驀然想起他幫她上口紅的情景,這時的臉紅已非怒氣引起,而是……她無以名之的羞赧。
「如果我現在二十八歲,而-才二十四歲呢?」他問,幾乎是將她半抱在懷里的親昵。
龔歆慈之前不是沒有被他這麼抱過,只是那在她的認知里,不過就是姊弟間感情良好的互動,直到現在——
困難的咽口唾沫,龔歆慈不得不接受印象中的小男孩已然長大成為男人的事實。
而這個男人,竟讓她心緒紛亂。
一個小時前是,一個小時後的現在更是。
「小謹……」
「如果我比-大,-認為我會把-當作小妹妹看待嗎?」
「我不是你,這種問題……我無法回答。」
「那麼我來答。」話甫落,上官謹將握在掌心的手拉貼上唇。「我的答案是,不會。」
「小謹!」
「-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用再加個『小』字,就像我叫-的名字,卻不加上個『姊』字一樣,歆慈。」最後的呼喚,輕柔且緩慢,怕她听不真切似的。
原來……龔歆慈終于明白為何再見面之後,他從沒像以前那樣喊她「歆慈姊」。
老天,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
「別用年紀當借口搪塞我,歆慈。」上官謹俯低臉,以頰磨蹭她的,溫存的動作帶有撒嬌親昵的味道。「那無法說服我。」
「你……你……」被突然其來的親密嚇傻,龔歆慈「你」了老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下一秒,他的話更讓她屏息。
「我喜歡。」低低的,帶著局促下安,卻也令人耳熱心悸的告白。「本來只是很單純的暗戀,但我想結束它,化暗為明。」
「暗、暗戀?」
「是的,暗戀。」他說。「我以為跟-不會再有交集,從沒想過會有追求-的一天,所以只當它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媽想請-勸我收心,早點成家立業是嗎?不用勸了,因為-,我開始有成家的打算。」
他、他在說什麼?成家?!
「你、你不要嚇我。」囁嚅半天,她只說得出這句話。
「我很真心。」
「你……我……」那個一邊吃雞腿一邊叫她別哭的小男孩呢?他跑到哪兒去了?龔歆慈心慌意亂的想。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誰?不熟悉的陌生感忽涌心頭。
不,她不認識這個人,不認識這個跟記憶中小男孩同名同姓的「男人」。
察覺到她的退卻與掙月兌,上官謹不知道她是因為害怕,或是驚訝;他只知道,不能這樣放她走。
「能不能把我當成一個男人而非男孩看待?」他要求,「試著想想,能不能給一個名叫上官謹的男人追求-的機會。」
他知道自己突然這麼說是急了點,但是已經燃起的感情就像在草原放一把火,火勢只有愈見猛烈的趨勢,根本止不住。
尤其是剛又听見她端出姊姊的架子責備他的時候,那令他感到憤怒,讓他氣得口不擇言,說出自己的感情。
他不想只當她的弟弟,他想做她的情人!
「我……你……」龔歆慈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一直沒有辦法。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能保護-,不再需要-照顧。」
不再需要她照顧……這句話,莫名的令龔歆慈感到一陣失落。
難道這段時間他一直都是勉為其難在接受她的照顧?
這個問題比起他的告白更令她感到錯愕和……受傷。
她的照顧對他來說是多余的嗎?一瞬間,她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卻又怕得不敢開口。
「歆慈……」
「我、我要想想,我要想想……」她只能這麼說。
也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為什麼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