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貴如油,一層春雨一層綠。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清晨打開窗戶朝外一看,院中的花草越發青翠,滿目生機。
隨著天色大亮,沉睡一晚的宅院漸漸開始熱鬧起來,院中走動的人影也多了起來。
常平侯府某處僻靜的院落,正房內也終于有了動靜,一串輕咳隨著丫鬟輕挽床帷的動作響起。
略顯厚重的帷帳掛起,雕花繡床上一臉病弱之氣的縴瘦少女擁被半坐,手拿羅帕輕掩唇,單薄的身軀因咳嗽而輕顫,看上去越發弱不禁風。
另一名丫鬟捧了溫水給沈琪瑄漱口潤喉,平息了喉間的不適,她在丫鬟的服侍下掀被趿鞋下床去洗漱更衣,落坐在梳妝台前。
「姑娘,頭梳好了。」
隨著丫鬟青竹的一聲低語,沈琪瑄將目光落到菱花鏡上。
鏡中少女一襲水紅對襟上襦,紅艷的顏色襯得她的臉色都好看了一些,只是寒冬雖已退去,天氣回暖,她的衣著並未輕薄多少,屋中仍點著炭火以驅寒取暖。
梳妝台上除了精美的首飾匣子,幾乎看不到胭脂水粉,只有一盒偶爾會用到的口脂,也不過是必要時為了點綴她的唇色,讓她看起來氣色好一些。
沈琪瑄點了下頭,從繡墩上起身。
外間桌上已經擺好了早膳,碗碟精致,食物看起來可口誘人,可是沈琪瑄只用了半碗紫米粥,吃了一個小籠包便放下了筷子。
「姑娘,您多少再吃一點吧。」青竹見狀忍不住開口勸。
沈琪瑄眉頭微蹙,抿了抿唇,重新又拿起瓷勺吃了幾口粥。
只是這樣,也已經讓服侍的丫鬟面露喜色。
但凡姑娘肯多吃一口,對她們來說都是值得高興的事。
她們自幼就服侍姑娘,看著她一路磕磕絆絆地長大,眼瞅著府里就要為姑娘舉行及笄之禮,大家心里都充滿了希冀。
及笄而嫁,她們應該能看到姑娘身披嫁衣的那一天。
水紅衣袖襯得腕間的翡翠玉鐲越發清透明潤,也顯得沈琪瑄的手指更加的縴細,指甲蓋都透著蒼白。
輕輕在心里嘆了口氣,沈琪瑄移身靠坐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昨日剛下過雨,空氣潮濕。
這樣的天氣並不適合她出門活動,便只能悶在屋中。
家中的孩子不獨她一個,只有她自幼身體病弱,一直養得艱難,為此,祖母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因為長年體弱,別說結交朋友了,她連手足尋常都見不到幾面,求學也是府里單獨請了先生教她,沒讓她到族學里去跟大家一起,除了大哥偶爾會送些東西過來,其他人可說都是避著她的。
沈琪瑄知道自己其實是被府里的人有意識地孤立了,她就像是常平侯府里的一個隱形人,似有若無地存在著。
不過時間久了,她倒也習慣了,越發不喜見人。
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活在侯府一隅,然後在某一天安安靜靜地離去,也沒什麼不好……
太陽升起老高的時候,青竹撐開窗欞透氣,沈琪瑄練了一張字,便披了件斗篷走到了屋檐下,青葉給她搬來了一把椅子,她便坐了。
青竹、青葉、青花是她身邊服侍的三個丫鬟,青竹算是貼身大丫鬟,青葉、青花次一等,負責她的日常生活起居。
三個丫鬟,青竹嬌柔貌美,青葉、青花相貌上相對普通一些,長處在于健壯有力,一個人就可以抱起或背起突然暈倒或無力行動的她,有時兩人也會用小輦抬著她。
呃,算是她出行必不可少的存在。
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沈琪瑄覺得心情都好了幾分。
她的院子總是很安靜,丫鬟婆子都在有意無意中會放輕手上的動作,以期不打擾到她。
在她曬得有些昏昏欲睡之際,听到了丫鬟青葉的低聲輕喚,「姑娘,若是困了便回房吧。」
沈琪瑄輕「嗯」了一聲,連眼楮都沒睜,由著丫鬟將她抱回了屋。
身子落到柔軟的床褥上,因夜咳難眠的沈琪瑄沒多時便睡了過去。
替姑娘將被子掩好,幾個丫鬟互相使個眼色,便退到了外面去守著。
青竹剛剛走出屋子還沒在檐下站定,便看到有人走進了院子。
「書琴姊姊怎麼來了,可是世子夫人有什麼吩咐嗎?」
來人正是世子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書琴,她聞言笑了笑,目光朝屋里看了一眼。
青竹壓著聲音繼續回道︰「姑娘剛睡下了。」
「哦,事情說給妳听也是一樣的。」
「什麼事啊?」
「世子夫人後日要去保國寺進香,府里的其他姑娘們都一起,讓我來問問二姑娘到時候要不要一起去。」
「那等姑娘醒了我問一問。」
「行。」書琴笑了笑,「二姑娘最近精神不錯,想來應該會想去的。」
青竹也不由笑了,「嗯,我想著姑娘大抵也會想出去走一走的。等得了準信兒,我去回姊姊。」
「那行,我就先走了。」
青竹將人送出了院子,在門口目送對方離開,又在門口站了站,這才轉身回去了。
而這個時候,原本睡著的沈琪瑄整個人的狀態其實並不好。
小半個時辰後,她滿頭大汗地從床上直愣愣坐起。
她里面一有動靜,外面守著的兩個丫鬟便疾步走了進來。
隨著床帷掛起,她們看到了自家姑娘的狀況,不由異口同聲地問︰「姑娘,您哪兒不舒服?」
青葉拿帕子去替她擦臉上的汗,她一頭一臉的汗,連衣服都濕了,青花去拿了一套干淨的里衣過來,準備等姑娘落汗就服侍她換衣。
沈琪瑄手撫著胸口急促地喘息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平穩了呼吸,變得平靜下來。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麼多年了,她整日病歪歪的,都快要忘掉自己是熬夜看小說猝死然後胎穿來到這個世界。
剛剛的夢境她不但夢到了曾經,更夢到了飄著紙錢的孤墳,湊近了看墓碑上清楚地刻著愛女沈琪瑄之墓。
她死了!
她親眼看著自己尸體入棺,看著一鏟鏟的土填埋墓坑,耳邊的哀樂一直嗚啦嗚啦地響著,然後漫天飛的都是紙錢。
倒是滿盛大的樣子……
伸手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沈琪瑄長長地吁了口氣,這是不是預示著她這一世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
曾經她以為自己身體不好是天生的,可後來發現並不是。
五歲之前她也曾對這個世界懷抱希望,對新的人生有所展望,但九歲時她就對沈家徹底死心了。
母親對她的不喜、不親近,不是重男輕女,而是故意疏離,甚至帶著逃避;而她在祖父眼中是個注定成為棄子,無用的人,從未關切,自然不知母親主導她病弱的事實……
當初知道自己生病真相時,她真的是不敢置信,外加怒火攻心。
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顯然她這一世的母親比老虎可毒得太多了。
至于她的父親總體來說就是一個偶爾戀愛腦,耳根軟的男人,總之在對她的事情上跟母親保持了完美的統一態度,就好像她不是他們親生的一樣。
她嘗試過逃離沈家的,可惜當年太過年幼無能,後來身體日益病弱,她也沒了那個決心和勇氣,徹底擺爛,反正大不了一死罷了,還能怎樣?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但其實說真的,她這些年活得有點兒累,有時候還真覺得死或許也是種解月兌,就是剛剛夢里的情境太過淒涼,讓她有種看鬼片的既視感,多少有些嚇到她了。
在兩個丫鬟服侍下,她換過衣服,重新洗漱梳妝,然後坐在靠在軟榻的引枕上發呆。
青竹端著一盅參雞湯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姑娘這副模樣。
「姑娘,喝點參雞湯吧。」
沈琪瑄似乎終于從紛亂的思緒中被人喚了回來,麻木地看了一眼被大丫鬟遞給自己的那碗湯。
她到底還是將湯接到了手中,心不在焉地攪了攪,舀了一瓷勺進嘴。
呃,有點兒食不知味。
對于姑娘這種狀態,青竹已經有些習慣了,不受影響地開口稟報,「先前姑娘小睡的那會兒,世子夫人身邊的書琴姊姊來過了,說是世子夫人後天要去保國寺進香,問姑娘要不要同行。」
喝湯的動作頓住,沈琪瑄將口中的湯咽下去,頭微側,撲搧了兩下長長睫毛,淡聲說︰「窩了一冬天了,出去走走也好。」
「那婢子就去給世子夫人回話了。」
「嗯。」
沈琪瑄一邊喝湯,一邊想著,去寺里燒燒香拜拜佛,也能順便散散心。
萬里無雲,氣溫宜人,是個出行的好天氣。
常平侯府的女眷們前往保國寺上香禮佛,車馬侍從隊伍拉拉雜雜的一大群,由京城北門而出,坐在顛簸的馬車里,沈琪瑄精神並不是很好,但難得能出門,她還是堅持成行了。
「咳……」
「姑娘。」一旁的青竹遞過一盞溫水。
盞小水淺,沈琪瑄兩口也就飲盡了,順過了喉間的不適。
她低頭百無聊賴地把玩著腕上那串艷紅的珊瑚手串,神色懨懨的。
「姑娘要不要含點蜂蜜?」青竹建議。
「不了。」沈琪瑄搖頭。
青竹便不再勸說。
沈琪瑄將身體靠在了車廂一側,把玩著珊瑚手串听著馬車輪碾過土石路面的聲響。
保國寺離城大約幾十里地,他們乘坐馬車也需要小半天的時間,一日之間往返時間過于緊張,所以大戶人家到寺里禮佛,總要小住。
仔細一想,沈琪瑄赫然發現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在府外過夜——這可太難得了。
這些年她被養在侯府一隅,等閑難見生人一面,更別提出府訪客,至于像這次這般在外小住更是從未有過。
莫名便有些悲傷起來,好懷念穿越之前的人生,假如上蒼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正常作息,絕不熬夜看小說!
當常平侯府的馬車終于在保國寺前,寺里的知客僧已早早迎在了外面。
沈琪瑄扶著丫鬟的手臂從馬車上走下來,環視一周,對自己看到的周圍景色環境還挺滿意。
府里自有人負責與寺中僧人打點,她什麼都不必管,只需要盡情呼吸這難得的自由空氣就好。
一行人先到大雄寶殿上了香,這才到寺中準備的禪院落腳休憩。
回到禪院廂房沈琪瑄便歇下了,這一路車馬顛簸,她如今的身子骨真受不了。
為了保證房中安靜,丫鬟們都待在屋外,生怕自家姑娘休息不好。
這處是單獨僻靜的小院,是常平侯世子夫人考慮到自家小姑子的身體狀況專門為她挑的。
前來寺中禮佛並不是單純的禮佛,有時也會有臨時的應酬往來,而沈琪瑄一向是被隔絕在這些事情之外的。
這次跟著一起來禮佛的當然不只沈琪瑄一個人,出乎某方面的考慮,常平侯世子夫人還帶了府里另外幾名小姑子,嫡庶都有。
其中便有與沈琪瑄一母同胞的常平侯嫡次女,但她們姊妹向來感情淡薄,彼此也不會想著聯系感情什麼的。
一覺睡醒,已經是午後,跟來的隨行人員已經全部用過飯。
洗漱更衣後,沈琪瑄簡單吃了點寺里的齋飯,然後又喝了一碗苦澀的藥汁——從小到大,她吃過的藥比她吃的飯都多,胃口怎麼可能好得起來,經常覺得嘴里都是苦味。
休息了一會後,沈琪瑄便決定出去走動走動。
如果之前的那個夢是預示的話,那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活動範圍也太過狹窄,需要人為擴展一下,就當是對自己的臨終關懷了!
青竹體貼地給姑娘系了一件青色斗篷,領著青葉青花一起陪著姑娘出門。
來保國寺禮佛的香客不少,但沈琪瑄主僕幾人卻挑了些僻靜之處走動。
這人吧,習慣了冷清便有些不愛熱鬧了。
寺院里總透著股禪韻,粗壯挺拔的樹木高聳入雲,沈琪瑄仰頭去看,覺得遮天蔽日,陽光都暗了幾分。
一聲輕笑在旁邊突兀地響起,她循聲望去,竟是長身玉立,龍章鳳姿的一位錦衣男子,手里似乎握著一件器物,眉眼溫潤,整個人透著股矜貴慵懶味道。
哦,長了一雙桃花眼,不是多情也風流,難怪看起來溫潤,大抵也帶了股撲面而來的中央空調的味道。
在她打量對方的同時,她也落進了對方的眼中。
她生了一副好相貌,雖然面帶病容唇色淺淡,但依舊是個秀眉水眸的美人胚子。
頭上梳了雙丫髻,綴了簡單的流蘇發帶,耳上無飾,脖頸縴長,身材高䠷,青色的斗篷下透出杏黃衫子,桃紅襦裙,露在斗篷外的左手手腕上一串火紅的珊瑚手串,襯得她的手越加白皙縴細柔美。
少女裊裊婷婷地站在那里,無端生出一縷風拂過人心田,蕩起漣漪陣陣。
「姑娘喜歡這株樹?」
沈琪瑄一听,覺得聲音醇厚磁性,就是穿越前大家常說的那種低音炮,听久了耳朵能懷孕的那種。
這男人長得好,氣質好,聲音也好,看衣著打扮還有錢,想來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拒絕與他交談,也難怪他這麼自然地搭訕。
沈琪瑄抿唇一笑,朝他搖了搖頭,並沒有搭腔的意思。
她還沒來得及從樹邊轉身離開,男人已經慢慢朝她走近,像她之前一樣仰頭看樹。
沈琪瑄目光無意間瞥過男人腰畔的玉佩,轉身欲走的動作停了下來,那是一方極為眼熟的龍佩。
誰想得到她這病弱人自襁褓中就定下親事,未婚夫是慶王世子,一個比她大十歲的男人,而眼前這個男人的年齡好像差不多的樣子,加上腰間的龍佩——所以他是傳說中的未婚夫?
跟這樣式差不多的玉佩,她也有一塊,不過上面雕的是鳳,算是文定信物。
眼瞼微垂,沈琪瑄準備靜靜看對方表演。
他這是閑得無聊撩撥逗弄小姑娘,還是心知肚明故意來戲弄她這個未婚妻?
原本她還有些想不通大嫂為什麼會邀約自己一起出府,這個男人的出現卻告訴了她答案。
呵,如果她先前夢境中看到的墓碑上的「愛女沈琪瑄之墓」是預示的話,那他們注定是對有緣無分的未婚夫妻。
縴柔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腕間的珊瑚珠子,帶出幾絲纏綿的味道。
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這珠子還喜歡嗎?」
手指頓住,她抬頭看過去,抿了抿唇,在龍錦昱含著淺笑詢問的目光中終于輕輕地點了下頭。
這是月前大哥送給她的,看他一副問得自然的樣子,難道大哥所謂送給她的東西都是眼前這個男人送的。
這就有意思了,她大哥竟然從來不曾說明,這是要她不對未婚夫生情,或是要她這妹妹對侯府還有人對她用心而感激?
龍錦昱發出一聲輕笑,透著愉悅,盤著手中的玉石,閑話家常似地說︰「猜出來了?」
沈琪瑄只是笑了笑,其實真不是那麼難猜,畢竟就算身為侯府世子,大哥的月例花銷也是有定數的,而他以往送來的東西有些委實是過于貴重了。
最主要的是,他們兄妹的感情沒有達到這種情分上,大哥沒理由在她身上花費這麼大的金錢,每次還都跟解任務一樣差人送去小院,人不見,話沒有,哪都是Bug。
只不過,她向來並不在意這些事情也無意深究罷了。
「看起來,妳比沈家一些人有智能。」龍錦昱一臉欣慰地說。
沈琪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妳大哥有說是誰給妳的嗎?」
她搖頭。
龍錦昱又笑,笑得饒有興味,深有感慨地說︰「你們常平侯府啊——」各懷心思,各行其事,家族危勢早現,卻猶不自知。
沈琪瑄低頭伸手攏了下斗篷。
「冷嗎?」沒等她回答,他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沈琪瑄看著那塊原本被他拿在手中把玩的淡黃色玉石,有些不解。
「暖玉,可以拿來暖手。」說完,見她仍是遲疑不伸手,龍錦昱笑著調侃,「也不差這一塊玉了。」
沈琪瑄想想也是,這些年經由她大哥之手到她手里的東西確實也不少了,頭微歪,笑了笑,便伸手把那塊帶著青色流蘇穗子的暖玉拿到了自己手中。
玉入手溫潤暖和,猶帶著龍錦昱的體溫。
看她專心把玩暖玉的樣子,龍錦昱往她身邊又走近了兩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便變得很近。
他的聲音醇厚性感,彷佛撩撥著別人的心弦,「听說沈家馬上要為妳辦及笄禮了,是嗎?」
她終于開口輕應了一聲,「嗯。」
「妳覺得自己能活過及笄禮嗎?」這句話他壓得很低,又確保她可以听到。
沈琪瑄心瞬間咯 一聲,霍然抬頭驚疑不定地看向對方。
沈家意圖讓她循序漸進病故的事,他知道?
龍錦昱朝她點點頭,「有什麼想說的嗎?」
沈琪瑄扭頭看了眼跟著身後不遠的三名丫鬟,對一副想沖上前的青花輕搖頭開口道︰「妳們走遠些。」
三個丫鬟沉默地退遠了些,保證姑娘在她們的視線範圍之內,但又不會听到他們談話。
此時,沈琪瑄才轉向龍錦昱,「世子想告訴我些什麼?」
「不是妳心里有疑問嗎?」龍錦昱反問。
「我心里疑問多了,可不是每個疑問都必須得到答案的。」她不動聲色。
「生死大事也一樣?」
沈琪瑄一副生死看淡的無動于衷,「有時候活著挺難的。」
如果一個人整天吃藥如吃飯,活得苟延殘喘的,相信也不會有太多生存意志的。
龍錦昱點頭,「看出來了。」這是真看淡生死了,估計是這十幾年的生命確實沒給她帶來什麼人生期待。
沈琪瑄沉默地看著他。
龍錦昱笑了起來,伸手撩起她丫髻上的發帶,「既然都看淡生死了,我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這男人性格有點兒惡劣啊,她真的挺想翻個白眼送給對方的。
龍錦昱的手模了模少女的發髻,嘴角勾起,發質柔軟光滑,低頭輕笑了一聲,又道︰「頂了我十五年未婚妻的名分,突然就這麼香消玉殞了也確實挺令人扼腕的。」
沈琪瑄微微側頭躲開龍錦昱的手,「所以這便是你讓我大嫂帶我來禮佛的原因嗎?」
龍錦昱贊許地點頭,「挺聰明的。」他等了這麼久的未婚妻,總不能事情到最後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總要見上一見,看看有沒有挽救的必要。
人見到了,他也挺滿意,但就是小姑娘大約是被病痛折磨得狠了,沒什麼求生欲。
她不想對龍錦昱的這個夸獎表示什麼,兀自道︰「即便如此,我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家又能做什麼?」
她的吃穿住用全部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又病了這麼多年,突然病故在世人眼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根本不會有什麼波瀾。
只是,沈家為什麼要犧牲她這個嫡女?
任何一個大家族的嫡女都是一個很重要的資源,怎麼想都不應該是平白無故犧牲的。
如果問題不在沈家人身上,那麼就只能是外部原因,那最大的可能便只能來自于她身上的那一紙婚約了。
是她以前一葉障目了。
沈琪瑄目光落到龍錦昱身上,若有所思。
耳垂上突如其來的觸模讓少女猛地一驚,下意識便要退開,龍錦昱伸手按住了她的肩,「想活嗎?」
沈琪瑄朝他笑了笑,意興闌珊地道︰「不是很想。」
這談話就有些難以接續了,龍錦昱無奈地嘆了口氣,俯身低頭湊到她眼前,距離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覺到,「我等了十五年的未婚妻,並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琪瑄毫無波瀾地說︰「那是你的事。」不想到頭一場空,也沒見你這些年有做什麼,說到底就是活該。
「有點兒無情。」
「世子今天來見我,想必並不只這一個打算吧。」沈琪瑄的語氣心平氣和到有些了無生趣。
龍錦昱聞言一笑,又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听說過慧極必傷嗎?」真是個冰雪聰明的丫頭,他突然有些後悔沒能早些來見她,好像錯過了很多。
沈琪瑄微微一笑,不露聲色地反諷回去,「世子大我十歲吧。」您看起來也不是笨蛋啊。
龍錦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意味不明地揚眉一笑,「牙尖嘴利。」
這次沈琪瑄可沒慣著他,直接伸手拍開了他的咸豬手,眉頭微蹙,「世子請自重。」
龍錦昱卻忽然皺了下眉頭,鼻翼動了動,「這是被藥灌出藥香味了?」這得是吃了多少藥啊。
沈琪瑄面無表情地伸手推他,用行動無聲地表示大家可以拉開距離。
龍錦昱不但沒被她推離,反而越發靠近了一些,帶了幾分調笑地說︰「就憑妳這點兒力氣,推我?」
沈琪瑄確定龍錦昱在嘲笑她,好吧,她這副身子骨確實是弱不禁風,推人沒因為反作用力跌倒估計都算是僥幸了。
既然如此,她倒也不準備白費力氣了,徑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只要解除婚約我應該就不用死了。」
家人想讓她死,不就是不想她嫁給眼前之人。如果她不用嫁給他,自然也就不必人為讓她去死了。
龍錦昱興味地揚眉,「這是想跟我談判?」她這腦瓜子果然是極聰明的,這麼快就抓到了重點。
沈琪瑄面不改色,「世子有興趣嗎?」
龍錦昱笑了笑,手指又捏住了她的下巴,湊到近乎要吻到她的距離,「可惜妳已經勾起我的興趣了。」解除婚約是不可能解除的了,他甚至都想早一點兒娶人進門了。
沈琪瑄微微後撤,勉強隔開了一下兩人過于曖昧的距離,「一個女人對世子來說有什麼重要的。」就不能放她一條生路?
龍錦昱站直身體,一臉的雲淡風輕,「說的倒也是。」
如果他沒看上她的話,確實沒什麼重要的,他也確實可以放她一馬,但誰讓她這麼特別,特別到他一眼就相中了呢。
沈琪瑄耐心地等他的答案。
龍錦昱卻將目光投向了站在遠處的三個丫鬟,「她們信得過?」
沈琪瑄笑了笑,一本正經地道︰「不知道。」
「不知道?」
「是呀。」她一臉的無所謂。
龍錦昱忽然就懂了,因為活得沒意思,對什麼都無所謂,不在乎,所以她可以不知道。
然後,他忍不住低頭笑出了聲,真是一個有趣的小姑娘,真是給了他很大的驚喜。
沈琪瑄眼睜睜看著男人就這樣笑著轉身走開,慢慢走遠。
啊,就這樣?
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無聲地笑了兩聲,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
「姑娘,您沒事吧?」丫鬟們圍過來,青竹代表出聲詢問。
沈琪瑄搖了搖頭,沖她們安撫地笑了笑,「沒事。」
「那是什麼人啊?」青竹滿面狐疑。
沈琪瑄轉著腕間的珊瑚珠子,微笑道︰「慶王世子。」
三個丫鬟三臉懵,最後還是青竹發出了聲,「那不是姑娘的未婚夫嗎?」
「是呀。」
丫鬟們心下暗自都松了口氣,至少不是什麼不相干的外男靠近姑娘。
沈琪瑄心中嘆了口氣,可能她的人生真的快要走到終點了。
算了,反正如今這麼活著也沒什麼勁兒。
沈琪瑄後來想明白了,她跟未婚夫之所以沒談攏是因為彼此的要求不同。
對方顯然有讓她加入團隊協同作戰之意,而她則更想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自由地玩樂。
于是,分歧就產生了。
結果,他協同作戰不了,她也玩不成。
大抵可以用不歡而散來形容他們的情形,但仔細想想又覺得罷了。
她原本便已處在了一個最差的處境,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
正所謂,人生除死無大事,而生死在她這里早已是可以預期的,所以這些年她一直得過且過,日子過得胡涂,真讓她打起精神變成宅斗高手,委實有些強人所難。
總之她對于生存已經失去動力,人總有一死,而且又有那個帶有預示意味的夢出現……就這樣吧。
成功疏導了自己的心情後,沈琪瑄又一次躺平,任憑現實摧殘。
她其實不是什麼太過聰明的人,在生存環境險惡的情形下,也生不出挑戰或者開創新局的野心,認為自己戰力不足。
早前,她便隱隱有不好的直覺預感,未婚夫的出現只不過是肯定了她之前的猜測罷了——她是個注定要被犧牲的炮灰。
炮灰就要有炮灰的自覺,至少死後也算是風光大葬,排場還是有的,沒準兒死了之後她又穿回原本的世界了呢?
那真是超美好的一件事!
因為這個可能的猜測,她現在對于死亡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為防在她死後發生盜墓事件,死前一定要囑咐家人不要陪葬貴重物品,呃,只有這件事才真正值得她這個將死之人上心。
坐在涼亭中的少女面容恬靜,似在欣賞遠山之美,不會有人想到她正在琢磨身後事,記下若干建議。
不遠處的空曠之地上,包括常平侯府未出閣姑娘在內的一些千金小姐正聚在一處談笑,唯有她這邊獨美。
眼瞅著別人自成一個小團體,將她隔絕在熱鬧之外,沈琪瑄習以為常,淡然處之,伸手攏攏身上的斗篷,她一邊把玩著手中的暖玉,一邊欣賞姑娘們的游春圖。
自得其樂這種事,如今她已然爐火純青、登峰造極。
看著遠處走近的幾個身影,沈琪瑄目光閃了閃,哦,古代版變相的聯誼相親嗎?
她秒變吃瓜群眾,可卻不知,別人也在關注她。
沈琪瑄身為常平侯嫡長女,慶王世子的未婚妻,甚少在人前露臉,但過來相看的也都得到暗示,涼亭里的那位名花有主。
盡管如此,出眾的容貌,出塵的氣質,依舊惹來了旁人不著痕跡的打量。
無欲則剛,因為看透人生、無所求,人自然便超凡月兌俗,沈琪瑄因此別有一番韻味吸人眼球。
她今天偷偷倒了一碗藥,因此嘴里不似往日一般苦,口中含了一枚蜜餞甜得眼楮都瞇了起來。
龍錦昱堂而皇之走進涼亭時,少女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的訝異,但飛快地便恢復了正常。
「心情很好?」龍錦昱問。
雖然對方一臉溫和淺笑,沈琪瑄卻分明感受到脊背發寒,這是笑里藏刀式溫情。
但她依舊十分正直地回了句,「之前是的。」見到他之後明顯變差了。
大哥,咱們之前明明已經談崩了不是嗎?您這還來露什麼臉,博曝光度嗎?又沒有收視率要求,嘖。
「那是看到我不開心了?」他明知故問。
沈琪瑄無辜地眨了眨眼。
龍錦昱指指被她把玩的暖玉,「過河拆橋速度是不是太過翻臉無情?」
沈琪瑄一副不懂就問的求知口吻,「橋都斷了,還怕翻臉嗎?」
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龍錦昱感受到了來自未婚妻的叛逆挑釁,小姑娘年紀小,脾氣可一點兒不小,竟是個刺頭兒!好,很好!
「妳這是有恃無恐?」龍錦昱微笑低問,真覺得他拿她沒辦法了?誰讓她從出生就跟他綁在一起,而且還得綁一輩子,他不同意拆橋,這可不算欺負人吧。
「世子言重了。」她四兩撥千斤。
龍錦昱朝自己身後提著一只食盒的侍從看了一眼,沈琪瑄也跟著看了過去。
「本來是拿給妳嘗嘗的。」他不無遺憾地表示。
她毫不遺憾地表示,「我胃口向來不好,沒什麼能入口的東西。」不勞您白費心機。
「難怪身子骨這麼弱,都禁不住一陣風。」
「哦,也還好,反正我素日也是不出門的。」風又吹不到我。
有少女娉婷而來,分花拂柳,身姿婀娜多姿,在亭外飄飄下拜,聲若黃鶯出谷悅耳動听,「見過慶王世子。」
沈琪瑄平靜地看著來找存在感的庶姊,常平侯夫人私下針對她的事果然是秘辛,庶姊這是想撈個側室什麼的當嗎?
龍錦昱此時已恢復成矜貴疏淡的表情,說了聲,「不必多禮。」
「妹妹今日身體可好些了嗎?」
倒也不必表現得如此姊妹情深,畢竟咱們連面兒都沒見過幾次,委實生疏。
沈琪瑄淡淡道︰「左不過是拖日子罷了,倒讓姊姊掛念了。」
她這話讓沈玉菲一時無法搭腔。
龍錦昱聞言卻是眉頭皺起,面露擔憂地看過去,「可是又哪里不舒服了?我從府中帶了府醫來,不如叫他來給妳診治一二?」
「不必了,沉痾固疾不必費心。」她拒絕得十分干脆。
這家伙,沒事出行帶什麼府醫?這擺明是別有意圖。
是突然覺得讓她這個未婚妻因病夭折不符合他的切身利益,所以想著搭把手救上一救?
啊呸!想救人,這十幾年干什麼去了?
現在才來太遲了,他想救她就會讓他救了嗎?
龍錦昱一臉不贊同地看她,「怎麼能如此罔顧身體,也是常平侯府中人慣的妳。」
沈琪瑄真想給他「呵呵」兩字,這是演戲上癮了嗎?是在樹立深情人設嗎?
她並不想陪他演。
沈琪瑄當即手撫心口,秀眉輕蹙,一臉虛弱地開口,「我身體不適,先走一步。」
幾步開外的丫鬟還沒來得及上前,龍錦昱就已經搶先一步將未婚妻一把撈抱而起,大步朝亭外走去。
三個丫鬟趕緊跟上。
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抱進懷中,沈琪瑄瞬間就被嚇得身子僵硬,心念急轉,四目相對間,空氣都有些凝滯。
「難受嗎?」
看著對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奚落之意,沈琪瑄就知道他這是故意的,她不想說話,想靜一靜。
沈琪瑄一路被人公主抱,徑直抱入了某世子在寺中暫時落腳的禪院,並將一眾侍從都隔絕在了房外。
沈琪瑄被男人毫不避諱地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內心掙扎了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出了聲,「不是要看大夫,人呢?」
龍錦昱撩袍在她身側坐下,一臉的光風霽月,「妳又不是真病了。」
沈琪瑄無言以對,撇開臉,掩飾內心咬牙切齒的不滿,龍錦昱卻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向自己。
沈琪瑄內心緊張,孤男寡女獨處,空氣中都充滿了危險因子,她不敢掉以輕心。
「之前不是很能說?」龍錦昱挑眉問。
她陪笑,不敢隨便回嘴,無論挑釁還吵架,都是講究方法以及挑時間地點的嘛,現在就明顯不太適合,她又不是腦子進水了。
少女一臉乖巧無辜,看起來毫無攻擊力。身上隱隱透著藥香,臉上不曾涂脂抹粉,一派天然,十分撩動人心。
想到面前這個讓他心動的姑娘是他自幼訂親的未婚妻,龍錦昱突然就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克制某些沖動,她本來早晚就都是他的!
尤其這丫頭之前還仗著在人前有恃無恐,幾次三番地擠對他,總要給她一點教訓才是。
沈琪瑄猛地睜大眼,因為唇上傳來男人溫熱的唇瓣觸感。
靠,這是什麼情況?
她想躲想退卻直接被人攬進懷中,箍得更緊。
龍錦昱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托在她腦後不給她躲閃的機會,強硬地撬開她的牙關攫取她的甜美。
男人的唇是熱的,吻是令人窒息的,他的身體也是熱的,體溫有些燙人。
沈琪瑄的心都顫了,不敢亂動,生怕男人獸性大發當場辦了她。
孤男寡女,身下就是床,事情發展過于迅速,極易翻車!
許久之後,龍錦昱平息了自己的欲火,看著懷中被自己吻到眼泛春水,面若桃花的少女,喉間發出一陣輕笑,「現在果然乖多了。」
沈琪瑄原本淡色的唇被吻得紅艷欲滴,整個人都變得秀色可餐而不自知。
「世子如此行徑,實在太過輕浮。」她咬牙斥責。
男人冷嗤一聲,「佔用了我十五年未婚妻的名分,我連一點兒利息都討不得了嗎?」
「當年我不過是襁褓中的嬰兒,此事與我何干?」她也很無辜的好不好。
「妳佔用了名分。」
「世子可以解除婚約啊。」
「幼稚。」這里面牽涉到了方方面面的事情多了。
沈琪瑄不由反唇相譏,「即使不能解除婚約,也並不會妨礙世子您納妾收通房,何必做此情狀,委實可笑。」
龍錦昱朝她一笑,她頓時頭皮發麻。
果然下一刻,他便悠悠哉哉地道︰「確實妨礙到了,我從來清心寡欲到彷佛出家修行。」
「那世子顯然是高估自己的節操了。」心里的不滿沈琪瑄還是要表達出來的。
龍錦昱不以為意地一笑,「也對,剛剛我確實想要了妳。」
他並不掩飾自己對她的,也想讓她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別一直挑釁。
沈琪瑄成功被恐嚇到了。
龍錦昱輕撫她的臉,朝她笑得人畜無害,言語卻陰氣森森,「放心,就算妳不能嫁給我,死前我也一定會把妳變成我的女人,總不能讓妳白白擔這十多年的名分。」
好……好恐怖的禽言獸語!
她還是能屈能伸的,立刻轉變態度,「世子倒也不必如此執著。」
「我只是不喜歡吃虧。」逗弄她挺有趣的。
這話說的,好像她就願意吃虧似的!
沈琪瑄不禁說︰「冷靜一點,我們都冷靜一下。」
他表示贊同,「嗯,確實需要冷靜一下。」
「那可以請世子先放開我嗎?」她小心詢問。
「這個不太可以。」他微笑如故。
禽獸!肚里暗罵的沈琪瑄努力找話題,「世子找我過來一定是有事同我說吧。」
龍錦昱在她唇上親了一口,懶洋洋地道︰「只是想跟未婚妻親熱親熱。」
話題過于危險,得打斷。
然而沈琪瑄明知如此,卻著實想不到能說什麼,尤其大腦許久不用,一到關鍵時刻就反應不過來。
她彷佛看見巨大得佔滿屏幕的「危」!
龍錦昱的手圈住少女的腰,蹙眉,口氣不禁帶上了一絲絲的嫌棄,「這麻桿似的腰肢,身上全是骨頭,硌人得很。」
這麼嫌棄你倒是松手啊!沈琪瑄心里怒罵。
龍錦昱的大手從上到下毫不客氣地把她模了一遍,臉上的嫌棄都要溢出來,「手感太差了,該長的地方都沒長。」
我謝謝你全家!沈琪瑄控制不住自己上下牙齒磨到了一起,難以維系表面的淡定,去他媽的,姊被人性騷擾了,可姊竟然還不能賞他幾巴掌,太可惡了,太憋屈了。
「在生氣?」
沈琪瑄皮笑肉不笑,很明顯不是嗎?
龍錦昱嘆氣,「妳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說的都是實話,沈家實在是沒把她養好。
不過,也怪他自己,之前一直沒把這未婚妻放在心上,心想就算是她早夭也對他沒有什麼妨礙,最多不過是再另尋一門親事罷了。
這次來,主要是因為他繼母那個惡毒的女人暗示沈家可以換人再結姻親,他可不想讓她如願,他原本只是想跟未婚妻見上一面,好歹先把她的命吊住,先壞了繼母的打算,只要不是太過不堪,他也可以娶進門,對他接下來的計劃也沒什麼妨礙。
結果倒好,一來他就看對了眼,這命就不是吊,那必須得保下來了,還得盡可能治好她,否則,怎麼陪自己長長久久。
事到如今,沈琪瑄才察覺自己罵人的詞匯量如此貧乏,不知從何罵起。
「我攤上妳這麼一個病弱的未婚妻,連下口都生恐太用力而傷到妳,我都還沒抱怨。」
「真是委屈世子您了。」她實在沒忍住譏諷出聲。
「嗯。」他在她腰上模了幾把,「妳乖一點兒,我不讓妳死在侯府。」
沈琪瑄斟酌了一下用詞才開口道︰「不麻煩世子了,生死有命。」
「做我的世子妃不好嗎?」瞧這意思,為了不當他的世子妃,她竟然寧可去死嗎?龍錦昱真切地受到了打擊。
確實不怎樣,她努力委婉,「我生性駑鈍,難堪大用,就不拖累您了。」
那什麼慶王府一看就不是善地,出了龍潭又入虎穴,她又不是自虐,橫豎都是死,在侯府待著至少習慣了。
龍錦昱將她整個人抱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擱在她肩窩處,整個人都呈現一種放松的狀態,眼楮半合,放柔了聲音說︰「我們綁在一起這麼多年了,無所謂了。」妳入了我的眼,進了我的心,現在想逃晚了。
不,我有所謂!
我不想跟個潛在神經病一起生活。
然而,沈琪瑄並不敢把心里話講出口,龍錦昱也顯然有自己的主意。
一方天地,兩樣心肝,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