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死因,勒斃,頸骨盡碎。
兩人搭著馬車回安國公府,不發一語。
回到自己的院子,把丫鬟都趕出去,洛行歌獨自坐在榻上,依舊不語。
于懸徐步走到她面前,突見斗大的淚水從她眸底滾出,他錯愕不已,不解她是為何流淚。
「被嫁禍,難過?」他問。
洛行歌搖了搖頭,胡亂抹去淚水。
「覺得委屈,傷心?」盡管他不這麼認為,但他真想不出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事讓她曝露脆弱的一面。
洛行歌還是搖搖頭,淚水繼續忍不住滾落。
于懸嘆了口氣,往她面前一蹲,抬手抹去她的淚,問︰「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愛笑愛鬧的傻氣丫頭,悶不吭聲地掉淚,不是故意讓人難受?洛行歌垂睫著長睫,好半晌才道︰「生氣。」
「生什麼氣?」這個答案倒是在他設想之外。
「溫玫是活生生被推進湖里淹死的,她的丫鬟是掐著下顎頸骨處偽裝自盡而亡,那說是被我所迫的丫鬟則是被一刀幾乎腰斬……今天既然是針對我,想對付的是我,為什麼殺害了無辜的人?」洛行歌說著,怒紅了琉璃眸。
于懸直睇著她那雙水光激濫的眸,帶著水氣卻燃燒著怒火,那般脆弱又透著無比堅韌,讓他怎麼也移不開眼。
「怎麼可以這樣?直接沖著我來就好,為什麼要連累無辜?太過分、太過分了!」她氣得擊打榻面。
于懸忙握住她的手,只見上頭已經青紅了一小片,在她似雪的柔董上慢慢暈開。
「生氣歸生氣,何必拿自己出氣?」他低罵了聲,起身取藥。
「我就是生自己的氣!為什麼今天受傷害的不是我,而是她們?對她們來說實在太不公平了!」她寧可今天死的是自己,頂多就是她沒用被人算計成功,可殺了別人栽贓她,這種手段之惡劣,氣得她渾身打顫。
于懸拿藥的手一頓,笑意徹底從他臉上褪去。「這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在這世上,許多人合著就是旁人手上的一顆棋子,有用得用,無用舍去罷了,你就這麼自以為是的認為可以左右別人的生死嗎?旁人的生死又與你何干?」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扳起她的臉。「你要搞清楚,今日這個連環計,是因為你還有所防備,你還有點武功底子能護住自己,否則今天沉尸湖底的就是你,哪里輪得到你現在在這兒傷春悲秋!」
他也氣,氣自己如此疏于防備,如此輕敵,才會害她掉進圈套里。
洛行歌抬眼瞪著他,斗大的淚水緩緩滑落。
「……別哭了。」于懸低啞喃著。
「你說……那個人為什麼不直接對著我來?栽贓嫁禍我到底有什麼意義?還是故意要讓溫家與我對立?可是我與溫家本就沒有情分,再糟也就是如此了,我真的不懂,與其如此迂回,為什麼不直接對付我?」
面對她帶淚的質問,于懸有片刻的沉默。
她的眼淚比他以往所面臨的任何兵器還要肅殺可怕且無處可躲,直朝他的胸口重擊而來,爆開陌生又尖銳的痛。
「任何人行事皆有其動機,皆有其用意,所以我們眼下要做的,是將每條線索捋一捋,慢慢抽絲剝繭,總能找到幕後之人。」此時嗓音是他不曾有過的溫柔,像陣和煦溫暖的風安撫著眼前的人兒。
「可是我找不到其動機,不知道其用意,眼前像是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從何查起。」
她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本是要去找戶部侍郎夫人問些線索的,哪知道線索沒問到,溫家先沒了三個人。
尤其是溫玫,正值青春年華的小姑娘,她還那般鮮活且直率地對自己下了逐客令,誰料轉眼間,這世間再沒有溫玫。
「總是會找到的,好比,咱們可以先推敲對方今日嫁禍你的用意是什麼。」他軟聲哄著,坐到她身旁,拿出藥輕推著她手上的瘀血。
洛行歌攢著眉,想了一會才道︰「我不知道,那個被一刀幾乎腰斬的丫鬟說我逼迫她,香菱的顎骨被掐碎眼鼻都出血了,桌上還有疑似她的親筆遺書,也說是我逼迫她。雖然事後證明並非是她的字跡,可是這兩人的死都把溫玫的死因指向我,凶手是真打算殺了別人來嫁禍我。雖然對方設計的一切看似很合理,可是你在我身旁,我還有個爹倚靠,這種嫁禍是不可能坐實的,凶手卻還是這麼做。」
正因為如此,她才完全無法理解。
于懸邊為她的手上藥,邊道︰「你也可以想想,你要出閣那日,黃氏被人打暈丟下水,如果不是你出手,她那時就死了,所以你的出手成了變數,導致入夜後凶手必須再下手一次,永除後患。」
「黃氏要是死了,可以說是我的煞星命格導致,一方面又會令曹家和戶部侍郎之間針鋒相對,所以我才想知道黃氏死前到底和戶部侍郎夫人說了什麼,哪知道戶部侍郎夫人根本……對了,容尋音說她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
「這事我也是進了溫家,下屬才來稟報,大理寺也沒跟我打聲招呼,一會我會去問個清楚。」他跟大理寺偶有往來,兩造算是和平共處,這次壓根沒知會就越過他干出這種事,不是要教人誤解他與洛行歌嗎?
也莫怪容尋音對她態度不佳,溫玫才會惡言相向,這一連串的操作,足見策劃之人的心思有多縝密可怕。
當然,這其中的曲折,他沒打算跟她說。
「能不能順便問問她,那日到底發生什麼事,然後趕緊放她回家。」
于懸幾不可察嘆口氣。「我知道該怎麼辦,你還是多擔心點自己。」
「都這麼糟了,還能怎樣?」她幾乎是賭氣般地道。
「今日溫玫的死,如果不是你半路上被溫弦調戲,也許你真會被押進牢里。」
「所以,如果沒有溫弦,對方是打算用這種方法將我押進牢里,說不準當晚就能除去我?」
「這不是不可能。」于懸替她涂好了藥,瞧她連吭都沒吭一聲,無奈嘆口氣,再道︰「對方的計謀相當了得,進可攻,退可守,不管哪種變化都有應對之道,每個環節都安排得天衣無縫。」
洛行歌垂眸一想,覺得凶手十足可怕,一開始先讓人假扮容尋音誘她上勾,後有丫鬟潑濕溫玫的裙子,再有香菱的上吊和遺書……如今一回想,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到底得罪了什麼人,要讓對方用這種手段報復我?」
她前世專精的是武術,對于犯罪心理不是那麼在行,可是這一樁樁針對她的事,讓她感受到強烈的恨意,還有——
「對方將這幾個姑娘的性子模得很透,知道什麼樣的對話會引發我們彼此起沖突,知道什麼樣的人擺在一塊就會鬧得不可開交……對方定是京城人,又很清楚各大世家間的關系,所以必定是個後院婦人。」
于懸沉吟了會,道︰「听你這麼說,我覺得有理,可是卻又不合理。」
「怎麼說?」
「那個險些被腰斬的丫鬟房里搜出的是……衛所官銀。」
「什麼意思?」
「今年開始,為防有人假造人數或虧空軍餉,皇上交代戶部在要下發的衛所官銀底部都做了記號,所有帳面數字都要與帳上人數對得上,而能拿到這些官銀的,只有三品以上的武將。」溫家的品秩不夠高,別說拿不到這種官銀,恐怕連這事也不清楚。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男女七歲分席,宴會上男女不同席,你說能夠洞察這些事的人,必定是個婦人,可我所找到的線索顯示對方應該是個三品以上的武將。」
「會不會有可能是一對夫妻或者是……兄弟姊妹,然後是極度怨恨我的?」
「也有可能,如此一來,恐怕得要將你出事那天、出閣那天和今日,所有赴宴之人的身分都做個調查,包括溫家的下人們,只是這麼一來,溫家又要破口大罵了。」于懸話是這麼說,卻是笑得一點同情皆無。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必須趕緊縮小範圍逮著人不可,否則天曉得還會不會有下一個犧牲者。」
「這很難說,有可能你一踏出家門,又有什麼事等著你,抑或是其他人因你而出事。」于懸並非危言聳听,而是認為她將面對一定程度上的危險。
他先前之所以輕忽此事,是因為他沒想過她真的會遇險。
「那……」她緩緩抬眼,艱澀啟口,「你會不會有危險?我會不會連累你?」
那般擔憂又不安的嗓音彷佛化為一枝箭矢,在他毫無防備之時射進他的胸口,讓他無法言語。
「會吧……」瞧他半晌沒吭聲,她便自己下了定論。
還真像是煞星,她的存在注定會傷害其他人。
洛行歌抿緊了嘴,半晌開口道︰「既是如此,我得趕緊抓到那個人不可!」總不能讓對方為了傷害她又去連累他人。
于懸這時才緩過氣來,弄明白她的意思後,不自覺地抬手撫著她的頭。「還有我在呢,而且……還有一件事沒處理。」
「嗄?」還有事?
☆☆☆
安國公府的主屋大廳里,幾個主子都在,里頭卻靜得教守在外頭的下人膽戰心驚,連大氣都不敢出。
「大嫂,你怕什麼呢?我這是要謝你呢,要不是因為你設計了溫弦和行歌踫頭,行歌如今還洗刷不了冤情呢。」于懸著笑意,看著垂著臉的杜氏。
杜氏死都不敢抬頭,不只因為于懸,更是來自于婆母與夫君的目光。
婆母要她在壽宴上讓洛行歌難堪,她思來想去就想到這麼一出,知道洛行歌拜完壽肯定會想再找容尋音談談,于是她找了個丫鬟換了襲和容尋音同顏色的衣裳,並事先讓人去引溫弦過去假山那頭。
橫豎不管怎麼鬧,肯定都會教洛行歌顏面無光,誰知道今天溫府里竟出了大事?可出了大事便罷,怎麼于懸能篤定這事是她干的?
坐在于懸身旁的洛行歌這才明白,原來是因為杜氏的設計反倒教她逃過一劫呀,這……她到底要不要感謝她?
「大嫂真的不需要跟我客氣,我這是要謝你。」于懸笑眯眼,看了看一旁不發一語的大哥于恕,再看看臉色更難看的溫氏,像是樂在其中。「怎麼母親和兄長都不說話?別擔心,溫玫之死,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溫弦被錦衣衛帶走了。」于恕淡聲道。
洛行歌聞言,不由看著于懸,心想他什麼時候讓錦衣衛去逮人了?
「是嗎?」于懸佯訝道。
于恕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他沖撞了弟妹,確實有錯,但他有傷在身,難道就不能讓他先養好傷?」
「大哥,你可曾見過牢里的死刑犯快死了,還得差人醫活再斬首?」于懸笑意不變,只是眸色更冷了幾分。
「他好歹也是你的表哥,你怎能如此待他?」一直默不出聲的溫氏終于忍不住地開口低斥。
于懸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淡聲反問一句,「我的妻子是他的表弟妹,他又怎能如此待她?」
溫氏啞口無言,哪怕氣得快緩不過勁,卻無法拿他如何。
洛行歌見狀,知道他是替自己討公道,但自己也教訓過那個人了,其實沒必要窮追猛打。
正要開口讓于懸別對那個人出手太重,卻又听他道︰「再者,錦衣衛會押下他,也是因為他和溫玫一案有關,總得暫且帶回去問訊。」
「他怎會與那事有關?溫玫是他的族妹,與他向來交好!」溫氏氣得拍桌,認為他根本是胡說八道。
「交好又怎樣呢?我的妻子遭人誣陷,他又剛好沖撞了她,天曉得他是不是也是這個算計里的一顆棋子?總得問過了,確定了,是非黑白弄清了,大伙才能心服口服,心無芥蒂。」于懸說得頭頭是道,教人反駁不得。
溫氏聞言,狠狠地瞪著杜氏,恨不得目光化成利箭,將她釘進土里。
誰想得到這個蠢貨居然會要溫家子弟去輕薄洛行歌,這種蠢到極點的方法,到底是怎麼從她的蠢腦袋里想出來的?
杜氏在婆母的瞪視之下,只能硬著頭皮解釋,「三弟,你自個兒也說了,溫弦這事就是我出的主意,既是如此,又怎會牽扯上溫玫的命案呢?」
于懸似笑非笑地望向她。「所以……大嫂也跟溫玫一案有關?」
杜氏一听,整個人慌極了。「三弟,你可別胡說,我怎會跟溫玫的命案扯上關系?我這
不就是心眼小,想欺負一下弟妹罷了,你未經證實就妄加揣測,這不是要害人?」說完,又看向婆母,見婆母不理,趕忙再看向夫君求救,豈料就連夫君都不睬她。
她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婆母!如今出事了就全都推她身上?
「大嫂,你也知道未經證實就妄加揣測的話語,能殺人于無形?」于懸這話是對著杜氏說,可目光卻往溫氏那頭掃了過去。
听到這兒,洛行歌總算弄明白了,他這是在用大嫂的事打婆母的臉,誰讓她在溫府花廳,硬是跟眾人造謠她身邊帶著一支暗衛,還借此搞出了命案。
所以他今晚這陣仗,是替她出口氣?
洛行歌登時覺得心暖暖的,原來他人挺好的,交到好朋友了!
「這……」杜氏急得快掉淚,偏生丈夫和婆母都不肯幫她說句話,讓她感到委屈又傷心。
「況且在我們先行離開溫家後,溫家不是又找到一具丫鬟尸體?」于懸說完,下意識地握著洛行歌的手安撫,以防她又胡思亂想。
「那個丫鬟的打扮不像個丫鬟,大概是大嫂著人扮成容二姑娘的丫鬟,可大嫂心也太狠了,陷害行歌後還殺人滅口,如此膽大包天,不押進北鎮撫司衙門審一審,實在說不過去。」
洛行歌驀地抬眼,竟還有這等事,怎麼他都沒告訴她?
所以,她參加了一場宴會,因她之故被奪走了四條人命?
杜氏聞言,傻愣了半晌,才嚇得站起身反駁。「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說完,她又習慣性地看向婆母和丈夫,婆母依舊置若罔聞,丈夫則拿審視的眼神看她,嚇得杜氏又道︰「我發誓,我真的可以發誓,真不是我干的!」
「不是大嫂做的,又會是誰?」于懸似笑非笑地問。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被問急了,杜氏忙拉著丈夫。「世子,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
然而于恕只是目光淡漠的掃她一眼,不發一語地拉開她的手。
于懸天生艷紅的唇微勾,道︰「先前大嫂將陪嫁丫鬟給了大哥,後來又二話不說把人直接賣到青樓,甚至頻頻打罵下人,下人不堪受辱受虐而自盡的不在少數……大哥呀,家風不正,早晚有天給自己招來麻煩,畢竟是親兄弟,我可不希望哪日在北鎮撫司衙門里瞧見大哥。」
「你!」杜氏恨恨瞪去,直到這一刻她才弄明白,原來他是打算讓于恕休了她。
「大嫂,好自為之吧,杜家已經一蹶不振,你還不消停,到底是想流落何方?」于懸逕自說完,拉著洛行歌離開。
就在這當頭,安國公府的總管從外頭氣喘吁吁地跑來,站在廳門外喊道︰「老夫人,永定侯派人來了。」
洛行歌聞言,不由用眼神詢問了下于懸——是不是他讓人告知她爹的?
于懸對上她的目光,輕搖著頭。
所以……消息這麼快就傳到她爹那兒了?
「縣主。」
廳外站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洛行歌約略點算,再看向為首的那個男人,面如冠玉,儀表不凡,只可惜神色淡漠了點。
而男人身旁那位,和他長得有幾分相似,笑意輕,更顯清風曉月之姿,更神奇的是,她知道他倆是誰。
「好久不見,蕭群。」她笑道,再看向他身旁的男人。「蕭逸。」
蕭家兄弟在她的記憶里,是原主幾年前撿回來的乞兒,到底是為什麼帶回府,這段記憶不太清楚,但她知道後來他們是被她爹帶走的。
蕭群微愕,神色一閃而逝,拱手道︰「我等奉侯爺之命前來,听從縣主差遣。」
洛行歌聞言,喜出望外地道︰「好,真是太好了!」她正暗自盤算回侯府找她爹調點人手,想不到她爹動作這麼快,馬上就幫她把人送過來了。
站在她身旁的于懸濃眉微揚,似笑非笑地問︰「你要把他們安置在國公府里?」
「不行嗎?」她反問著。「咱們院子不夠大?」
他的院子雖比不上她的春秋閣,但想要騰出幾間房安置他們,應該不難。
「住咱們院子?」于懸不禁笑眯眼。
「對呀,要是有什麼事的,這樣才方便。」要不然光是聯絡就會浪費很多時間,而浪費的時間也許就足夠搶救一條人命。
于懸看向蕭群,笑了笑,眸色越發冷冽。「我的院子不讓男人入住。」
「咦……」洛行歌為難了,看著他又看向蕭群一行人。
她覺得待在他們院子里最是方便,可現在他不給住,她要怎麼安置這些人?總不能要她原地遣返吧,她正需要人手呢。
「縣主,屬下們是縣主的暗衛,會藏身暗處保護縣主,所以無須為屬下準備住所。」蕭群看穿了她的為難,向前一步,從頸上取下一支小木哨。「縣主若是要找屬下,只要吹響木哨即可。」
「謝謝你,真是難為大家,讓大家辛苦了。」洛行歌感動地接過木哨,還拱手朝一行人施禮。
一伙人見她這不倫不類的行徑,回禮不是,不回禮也不是,一個個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極了,只因這不是他們記憶中的縣主。
洛行歌是高傲的,蠻橫的,對于他們,只有調戲、嘲諷,哪曾有過半分尊重。
于懸在旁冷眼看著,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木哨,再瞧了蕭群一眼,扣緊她的手腕便拉著她要回院子。
「等等、等等,你這樣很沒禮貌。」洛行歌用力地甩開他的手。
怎能不跟人打聲招呼就走?況且那是她爹送來的人,就這樣人生地不熟地被留在原地,得有多尷尬。
「到底是誰不成體統?」于懸望著空空如也的手,頭也沒回地問著。
「嗄?」這話是對著她說的,當然是指她,可是……「我到底是哪里不成體統?」
她又在不知不覺中做了不該做的事了嗎?
「自個兒想。」撂下這話,他逕自走了。
洛行歌傻眼地看著他的背影,這還是他第一次丟下她不管!
她趕忙要蕭群等人就地解散,拉著裙子就趕緊去追于懸了。
雖然她不清楚他怎麼了,但是她很確定,他生氣了。
☆☆☆
一進屋,沒瞧見于懸,洛行歌隨即轉往他的書房,果真就見他坐在案前,像在忙著翻找什麼東西,忙到一副完全沒有發現她的樣子。
她這是……被無視了?她到底是哪里惹他生氣了?
這種感覺真令人討厭,教她沒來由的覺得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站在邊上好一會,她鼓起勇氣走到案邊,他還是對她置若罔聞。
這是冷戰嗎?好討厭的感覺,真教人難受!
「那個……」洛行歌伸手往他桌面的書一按,想逼迫他正視自己,誰知道他竟是直接起身走人,她干脆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
「我知道你生氣了,可不明白你為什麼生氣,如果是因我而起,你好歹也要告訴我哪里做錯了。」
這年代的人都不溝通的嗎?又沒發生什麼大事,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說開,讓彼此可以和平共處?
她幾乎要扒上他的身體,就貼在他的手臂上,于懸神色黯了下,冷聲道︰「下來。」
「你先答應跟我好好溝通,不然不下來。」既然是彼此的戰友兼好友,沒道理為了莫名其妙的事打壞交情。
如果他冰冷的態度可以視為與她冷戰,那她很討厭這種感覺,她不要冷戰,不想要他生氣,所以她要找出癥結點,如果真的是她錯了,她可以改過可以道歉。
「下來。」
「不要,有什麼事,我們攤開說。」
于懸不想談,想將她甩開,豈料手一動,她就像是失去平衡往後倒去,背部即將著地,他不假思索地將她扯進懷里,而幾乎同一時間,他感覺自己被用力一扯,接著他的背部著地,而他的娘子坐在他的身上,勾著他的頸,壓著他的腰,拽著他的手……
他又被制伏了。于懸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說,你到底在氣什麼?」她語氣軟軟地問著。
于懸直睇著她不語。
洛行歌無奈地抿了抿嘴。「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不是很了解,所以我要是真做錯了什麼,你不告訴我,我又要怎麼改呢?」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會教他氣得連話都不肯說了?
半晌,于懸才淡聲道︰「你打算讓幾個男人住進你的院子,甚至還貼身戴著其他男人給你的物件……你再傻再天真也該有個限度。」
洛行歌偏著頭,眉頭皺了皺,有點懂了又不是很明白。「蕭群他們說了不會住進咱們院子里,至于你說的物件……我不記得有人給我什麼啊。」她大約知道他的意思了,簡單來說,她不該和其他男人太靠近,這點往後她會記住。
于懸不語,濃睫低垂,往她身上望去。
洛行歌低頭望去,忙松手擋在自己胸前。
天,原來這件衣服這麼露……她霎時羞紅臉,不知道要把臉擱到哪去。
于懸咂著嘴。「我指的是他給的木哨,你掛在胸前的木哨。你想哪去了?以為我對個男人有興趣?」
洛行歌听前半段時才驚覺自己會錯意,感覺很丟臉,可听到他說的後半段,漂亮的柳眉很不客氣地揚起。「我不像姑娘家?」將她比喻成男人,他是不是眼楮不太好?
「有哪個姑娘家像你一樣,走沒走姿,坐沒坐相,如今還壓在我身上?」他不想說的是,剛剛她壓下來時,直接壓在他胸膛上,不知道到底是誰吃誰的豆腐。
「你你你……」洛行歌你了老半天,壓根不覺得自己的走路方式坐姿有什麼問題。「我才不想說你呢,哪里像個男人了?」
「我不像男人?」
洛行歌壓根沒察覺他眸色沉了,逕自道︰「你自己照鏡子看看,你比女人還漂亮,而且還被我壓在地上無法動彈,你要不要……」
反省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她已經被壓制在地,而且是用她壓制他的同樣手法。
「再說一次。」他俯近她,聲沉如刃。
洛行歌屏住呼吸,瞳著那張美得不似凡人的俊臉,發現他真的好看得無人能比……真要形容,他就是現代的那種中性臉,宜男宜女,不管他是男是女,都同樣燦爛奪目,像顆最璀璨的寶石,哪怕在茫茫人世間,都能一眼找出他。
「就……真的很美啊。」她吶吶地道。
于懸吸了口氣,閉了閉眼,臉俯得更近。
洛行歌瞪大美眸,還沒搞清楚他要做什麼,他已經親上她的唇,她的心瞬間像是漏了一拍,而下一刻……
「啊!」
他咬她……他咬她的嘴唇!
然後他自顧自地起身,瀟灑地往榻上一坐,動作行雲流水,像個翩翩君子,每個姿態都優雅得讓人贊嘆,可是這個翩翩君子剛剛咬了她。
「地上冷,還躺著干什麼?身上都髒了。」他淡聲道。
洛行歌一股腦站起身,氣沖沖地咬了咬唇,卻發現唇瓣痛得緊,哪怕沒血腥味,保準腫了,多狠呀他。
「你為什麼咬我?」
「沒為什麼。」
「沒為什麼?」難道他突然想咬就咬了?「哪有這種道理?」
「你可以咬回來。」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不要以為她追求和平就當她脾氣好。
「來。」
洛行歌走向他,很想要以牙還牙,以暴制暴,可是嘴唇……咬這種地方,不是太讓人害羞了?
于懸似笑非笑地道︰「是你自個兒不咬的,別說我沒給你機會。」
「我讓你欠著。」她壓根沒察覺說這句話時,她的聲音有多虛。
于懸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轉了話題,道︰「你爹那些暗衛會比得上錦衣衛嗎?」
洛行歌立刻進入正題,往他身旁一坐。「可是我身邊有些人手比較好辦事……對了,大嫂找來佯裝成容尋音的丫鬟死了,這事你怎麼沒跟我說?」
「那是回程時,我的手下回報的。」
「太可惡了……就為了嫁禍我,竟這麼大費周章殺了四個人……」這事再想起來,她就氣得胸口痛。
「不,那個佯裝成容尋音的丫鬟不見得是因你而死。」
「怎說?」
「那個丫鬟是被大嫂收買的,目的純粹是為了引你和溫弦踫頭,實在沒必要殺人滅口。」
「難道對方的目標本是容尋音,發現殺的不是容尋音,才找上溫玫?可這麼說來,到底還是因我而起。」
于懸意外她的思緒竟轉得這麼快,沉吟了下,又道︰「不,沒那麼純粹,假設因為你跟容尋音有過節,借此殺她而嫁禍你,確實是合理,但是因為右副都御史夫人之死,刀口已經對準了戶部侍郎容大人,如今要是能將容尋音除去,也許另有用意,抑或是一箭雙雕的做法。」
洛行歌仔細想了想,這確實是個合理推測,而且這樣可以將線索整合在一起。「所以我們現在要找的是我和戶部侍郎都曾經得罪過,又位高權重且其夫人可能在貴婦圈里很吃得開的某位三品以上的武將?」
于懸濃眉微揚,眸底閃過贊賞。「確實。」
「于懸,我決定了,我們一起查案吧!」憑他倆,應該可以縮短辦案的時間。
「……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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