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濃,本是賞景的好天氣,可莫白章的心里卻揣著一團火,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
「老子堂堂護國將軍,在天子面前都無須行跪拜之禮,咱們老莫家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捧在手心呵護著養到了十八歲,他慕文岳算個什麼東西,老子的女兒看上他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結果新娘子還沒過門呢,他就從青樓帶了個女人回去,他丟的不僅是他們祖宗的臉,更是咱們將軍府的臉!」
他痛心疾首,一拳狠狠地砸在桌上,打翻了滾燙的茶壺。
文臣動口,武將動手,但凡能靠拳頭解決的事,莫白章向來懶得同人廢話,他那火爆脾氣朝堂上人盡皆知,見著這位都繞著走,生怕觸了他的霉頭。
「爹,身體為重。」
出言勸說的是莫白章的大兒子莫羽,身為禁軍統領的他少言寡語,性情穩重,伸手幫著父親擦拭錦袍上沾染的茶漬。
「爹,大哥,你們在朝為官不宜插手,這事交給我去辦,小爺我打斷他的狗腿,再把他接來咱們將軍府養一輩子,寧願他在床榻上苟延殘喘,也少去外面丟人現眼。萬一死了更好,正好斷了小妹的念想,三條腿的蛤蟆難尋,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
攥著拳頭憤憤不平的是莫白章的二兒子莫翼,不同于父親和大哥,他無官無職,瀟灑自在,是金陵出了名的紈褲。
「要我說,小妹她就是被豬油蒙了心,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好白菜讓豬給拱了。」莫翼打小就不愛讀書,詩詞歌賦那一套他學不來,相反,這些年在市井同三教九流瞎混,難登大雅之堂的言辭他倒是張口就來。
「可憐我們莫家三代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老天爺,您要罰就罰我莫白章,何必牽連我的女兒?」莫白章有感而發。
其實慕文岳納妾一事可謂小心翼翼,幾乎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只可惜青樓正是莫二公子的地盤,任何風吹草動自有人向他匯報。
「爹,我就這麼一個妹妹,絕不能讓她去到狼窩被其他女人煩心。」
三個大男人面露愁容,若依他們的性子,只怕這會早就去慕家大鬧一場,可是一個月前家里的小祖宗用三尺白綾將自己掛到房梁上,就為了這麼一個無心于她的男人。
莫白章無法,只得拉下老臉進宮向皇帝請了一紙婚書,在這件事情上可以說是他們莫家虧欠了慕家,畢竟強扭的瓜不甜這句話莫白章怎麼會不知,可再不甜也總比寶貝閨女一命嗚呼的好。
「唉……那姓慕的本就對離兒無情,是我強行將兩人捆到一起。」莫白章癱坐在太師椅上,猛捶著胸口。
門外,管家搓著手心,面露膽怯,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比哭還難看。
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了,莫家三個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老大和善穩重,老二聰慧狠辣,至于眼前的老三……管家下意識後退半步,這位就是閻王爺轉世,無法無天,她的字典里根本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許雲夢抬手,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眉心,那三個大男人躲在屋子里鬼哭狼嚎,她在門口站了會兒,將三人的話都听了去。
「小姐,天涼,您身子弱,要不、要不先回房歇息。」管家犯了難,閻王爺在身側催命呢,他可沒這個膽給書房里的主子們通報。
這位小祖宗是出了名的難搞,雖沒到殺人放火的地步,可府中人心里都清楚,見著這位繞道走就對了。
許雲夢邁開步子,徑直走上台階,不等管家阻攔便將房門推開,一時間,屋里屋外的人大眼瞪小眼。
「離、離兒。」莫白章蹭的一下從太師椅上跳起來,一把年紀小跑著來到閨女身邊,親自攙扶坐下,「怎麼不在房中休息,可是覺得悶了?爹這就叫人去給妳弄些解悶的玩意兒回來。」
他小心翼翼的試探女兒的反應,余光下意識的看向在門外瑟瑟發抖的管家,只一個眼神便已心知肚明,剛剛的話閨女都听到了。
「阿離。」莫羽憂心忡忡。
「小妹。」莫翼義憤填膺。
早就听說莫將軍寵女,百聞不如一見,今日總算是長見識了。
許雲夢低著頭,瞧著案桌上的茶碗愣神,平靜的茶面上倒映著一張陌生的面孔,兩片唇瓣純白,絲毫不見血色,女子正值十八芳華,眉清目秀,眉眼間帶著一股子靈氣,不過卻離國色天香差之千里。
這句身體原本的主人是將軍之女莫離,可現在卻換成了她——許雲夢。
「二哥說的對,我確實是被豬油蒙了心。」許雲夢長舒了一口氣,抬起頭,微笑的迎上老父親閃爍的目光,淺笑出聲。
她已經栽在男人身上一回,豈能重蹈覆轍,況且慕文岳和她本就是故識,又何必為難他呢?
許雲夢下意識模了模脖間的紗布,心中對莫家小妹多了一絲憐憫之情。
「小、小妹。」莫翼瞪圓了眼楮,看看父親又看看大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妹妹被他們三人寵得無法無天,自懂事起就不見這小祖宗有過通情達理的時候。
「閨女,妳別往心里去,爹這就去慕家,讓慕文岳把那女人送回去,不,送出金陵!」莫白章腦中浮現那日女兒脖子上纏繞著三尺白綾,身體掛在房梁上的一幕,若是他晚到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因得他的無度寵愛,女兒才會養成如今無法無天的性子,可當年看著縮在懷里哭著要娘抱的閨女,莫白章心如刀絞,他發誓只要自己有的,必無條件的給閨女,彌補沒有娘親疼愛的莫離。
「我……」許雲夢喉嚨發緊,畢竟傷口還未痊愈,或許這小丫頭本只想嚇唬父兄,沒想到真的斷送了小命,她清了清喉嚨,這才認真道︰「我要退婚,二哥可否同小妹走一遭慕府,退親!」
退親二字許雲夢說的鏗鏘有力,看著眼前的莫家父子,他們是真心疼愛莫離這小丫頭,她既已再世為人,就會代替莫離好好活著,不會做那等讓親者痛的蠢事。
馬車緩緩前行,許雲夢單手撐著下顎倚在窗邊,挑開簾帳觀望著熱鬧的街市,金陵皇城的喧囂依舊,似永不落幕。
「小祖宗,父親和大哥不在,妳同二哥說,妳可是真的想開了,而不是同那慕文岳賭氣?」莫翼對自己這個妹妹再清楚不過,一條路走到黑的性子,不撞南牆不回頭,會改口肯定有貓膩。
「二哥,你不信我?」許雲夢嘴角輕挑,瞥他一眼。
「哪兒能呢,小妹,這天底下二哥就對妳好,妳說東二哥不往西,妳指西二哥不去東。」莫翼拍拍胸膛,一副唯妹是從的模樣。
「我就喜歡二哥這點。」許雲夢回身,明媚的笑容綻放開來。
莫翼呆了一瞬,他已經許久沒見過小妹的笑容,就因為她不可救藥的迷戀上了慕文岳,即便熱臉貼冷也毫不退縮,魂都叫那姓慕的給勾走了。
父親和大哥為了阻止,一度動了將慕文岳調出金陵的念頭,可看見小妹吊在房梁上的那一刻,他們父子三人就認栽了,只要小妹活著,萬事都好商量。
車窗外,許府的門匾由遠及近映入眼簾,門前停著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年輕的男人走下馬車,小心翼翼攙扶著一名身懷六甲的女人下來。
「哼,道貌岸然!」莫翼冷哼一聲。
這金陵城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過他的耳目,不過只要不牽扯到莫家的利益,他便皆是看破不說破,只是臉上仍掩飾不了輕蔑。
「二哥此話怎講?」許雲夢的眼中多出一抹玩味,看著門前的二人卿卿我我,她面上笑意更濃了。
思量片刻,莫翼打算實話實說︰「小妹,妳不是挺喜歡許家那個大女兒許雲夢嗎,當年許雲夢尸骨未寒,這對狗男女就勾搭在一起了。」
這小丫頭喜歡自己?許雲夢右手撫模著胸口,感受著心髒強而有力的跳動。
她與莫離有過幾面之緣,在她眼中莫離不過是個有些害羞的小姑娘罷了,她自己出身商戶,莫家並非她能高攀得起的,她也不想落得巴結權貴的名聲,所以兩人並不算熟識。
「是這樣嗎?」
「哎,二哥明白,家里都是大男人,娘又早逝,比起我和大哥妳更想有個姊姊,加上許雲夢性情溫婉,妳才喜歡同她親近。」莫翼嘆了口氣,愛屋及烏,因是小妹喜歡的人,他便也偏心許雲夢。「那簡豐本是許雲夢的未婚夫,如今卻同其庶妹苟合,也不怕世人笑話。」
馬車駛過許家大門,許雲夢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是何人害了許雲夢?」
見妹妹對許雲夢感興趣,莫翼接著道︰「說是一伙匪徒,可惜了名動金陵的第一美人兒,如今連尸骨在哪都不知道,下葬的不過是衣冠冢。」
莫翼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湊到妹妹耳邊小聲道︰「妳剛剛看到的那名女子是許雲浮,她爹許寧遠本姓孫,因討得許家獨女的歡心,遂入贅許家改了姓氏。許夫人心地善良,得知許寧遠曾有個青梅竹馬,嘴上不說但心中一直掛念著,等許老太爺一離世,許夫人便點頭讓許寧遠將那女人迎入門為妾,許雲浮就是那妾室所出。
「如今許夫人和許雲夢都死了,那妾室搖身一變倒成了正室夫人,許雲浮也成了嫡女,若說這其中沒有那對狗男女的手筆,我便將腦袋擰下來給人當球踢。」不過他也承認,這對狗男女有兩下子,做事干淨利落。
指甲早已深陷掌心,許雲夢努力平復心中的恨意,輕聲嘆息,「許雲夢好可憐……」
不,她一點也不可憐,她活該!因為她眼瞎,直到臨死才發現日日夜夜謀劃著要她性命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生父。
「確實可憐,許雲夢若是活著,妳們二人便可成為好姊妹。許雲夢借妳的手帕妳一直當寶貝似的收著,還每次見到人家就臉紅,妳那些糗事二哥可都記著呢。」莫翼笑道。
手帕?臉紅?許雲夢心中不解,在她的印象中,她同莫離不過是點頭之交,可在莫翼口中,莫離卻是極為喜歡她……
「喲!真是難得啊,國師府這麼熱鬧。」莫翼極有興致的湊到窗前,伸長了脖子打量著國師府外的動靜,下人們頻繁進出,搬家具、收拾庭院,顯然是主子要回來了,「都說國師要羽化登仙了,凡間豈還有他留戀的人事物?」
大玄國師葉商辭,舉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人身懷慕枝秘術,擅卜算,精通奇門遁甲,皇帝對其言听計從,今年不過二十又五,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許雲夢雖知金陵有這號人物,可卻從未打過交道,遂不以為意。
「國師大人已經閉關三年,朝中可是出了什麼大事,才將這位神仙請出山?但我怎麼沒听見風聲?」莫翼思索起來。
天下能將葉商辭請出山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天子,事關天子絕無小事,可金陵並無任何風吹草動。
許雲夢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這位國師還真是大手筆,下人進進出出搬運的家具擺件皆非凡品,她骨子里畢竟流淌著生意人的血,默默估算著這些東西的價格。
兩輛馬車交錯而過,對面簾子隨風擺動,縫隙間一張俊美的側臉從許雲夢眼前閃過,那一瞬間,男子偏頭,兩人目光相迎,黑亮的眸子似湖面般平靜祥和,毫無波瀾。
許雲夢下意識的將頭伸出想要多看一些,可惜只能看見馬車遠去的背影。
她是金陵第一美人兒,早已習慣了世人對她容顏的贊美,可剛剛不過瞬間一瞥,她竟被一個陌生男子的容顏迷住了,看來果然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見馬車停在了國師府門前,許雲夢心中已然有數,車里的人應該就是國師葉商辭。
許雲夢站在慕府門前,仰望著門匾上的字出神。
她同慕蓮蓉是手帕之交,自幼便頻繁出入慕府,沒想到她這個死過一次的人還有機會站在故友面前。
莫翼面容冰冷,這位的笑臉是留給自家人的,在外人面前他素來冷若冰霜。
隨著慕府下人的指引,許雲夢和莫翼來到內堂,這退親一事本應由長輩出面才合禮數,不過基于私心她不想讓慕家為難,遂親自前來。
「莫公子、莫小姐稍等,已經讓人前去通報。」接待的是慕府的老管家,他不卑不亢地指揮下人端茶倒水。
「慕少爺好大的官威,客人都到了內堂還不見人影,還是說你們府上的下人不懂規矩,直到客人落坐方才想起要去請主子?」莫翼掃了眼婢女端上的茶,冷哼一聲,沖著管家陰陽怪氣道。
「無妨,妳下去吧。」許雲夢微笑著接過茶杯,安慰婢女。
「小妹!」莫翼氣惱,小妹何時這麼好說話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許雲夢不想讓慕家人吃虧,卻也不好推卻兄長的好意,她起身踮起腳尖壓下兄長的肩膀,將其按坐在椅子上,「二哥,莫急莫惱。」
「奴家嫣然給莫二公子、莫姊姊請安。」一位面容姣好的紅衣女子搖曳身姿而出。
「你們慕家欺人太甚!」莫翼重拳砸桌,茶碗碎裂聲使得堂內伺候的下人心中一驚。
「二哥,莫急莫惱。」許雲夢還是同樣的話,眼神並未在嫣然身上停留。
她小口抿茶,大有品鑒一番的架勢,是熟悉的味道,十幾年了,慕府的茶還是這般。
本以為許雲夢會暴怒的嫣然微微一愣,「……奴家侍奉姊姊飲茶。」
她笑盈盈的走上前來,長袖中的縴細手指卻冰冷微抖,比起盛怒的莫家二公子,她本能的有些懼怕這位莫三小姐。
此人當真是慕少爺口中那狂妄不懂禮數的莫家三小姐嗎?
「少爺昨晚熬夜讀書,下了早朝便由奴家伺候著歇息了,姊姊突然到訪,少爺正在更衣,怕姊姊等急了,便命奴家先來侍奉姊姊。」她出身青樓,深知怎樣能使女子吃味。
莫翼這輩子最恨打女人的男人,所以即便他現在對這紅衣女子恨得牙癢癢,也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但已經在腦袋里把慕文岳鞭個千百遍了。
「打擾了慕文岳同姑娘的好事,我給姑娘告罪。不過我今日前來是有要事知會慕文岳。」
慕文岳還真是出息了,找個風塵女子來對付莫家,此等下下策虧他想得出來,今日若不是有她在這鎮著,莫家老二非將慕府拆了不可。
許雲夢的眼神越過嫣然看向其身後的屏風,「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莫離曾喜歡你慕文岳不假,不過今時今日我對你已毫無興趣可言,你晚上想摟著哪個女人睡覺我管不著。」
她心中為這個小丫頭不值,一朵美麗的花兒因為一段情而落入泥土中,如今也只能由她來做個了斷。
大家都是明白人,那就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給這個小丫頭保留最後一絲尊嚴。
「我莫離喜歡一個人就要得到,不喜歡一個人也會立刻視如敝屣。」許雲夢的目光落到嫣然身上,單手挑起嫣然的下顎,「這個男人我不要了,妳喜歡留著便是。」
她放下茶杯,「慕文岳,你我的婚事就此作罷,我二哥說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
許雲夢在心中嘆息,慕文岳,既還了你自由身,便只能讓你受些委屈了。
她于袖中抽出婚書,當著嫣然的面撕成兩半。
事情鬧成這樣慕蓮蓉都未出現,看來並未在府中,許雲夢心中有些失落,活了一世,除了娘親,便唯有慕蓮蓉真心實意對自己好。
「慕文岳承諾給妳多少銀子?」許雲夢湊到嫣然耳邊柔聲低語。
嫣然一愣,下意識回答道︰「一百兩……啊!」
她連忙捂住嘴,莫三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不過一百兩太少了,以慕少爺今時今日的身價得加倍。」
慕文岳雖有一身才華,不過人心險惡,今日若是不給這小子幾分顏色瞧瞧,他還真當自己運籌帷幄呢。
「男人的話信不得,實打實的銀子才能讓人安心不是?」許雲夢憐愛的幫嫣然整理額前的碎發,盯著屏風道。
玉樹臨風的慕文岳緩緩從屏風後走出,拱手行禮。「見過莫二公子,莫三小姐。」
許雲夢越過嫣然,反手將莫翼擋在身後,緩緩走向慕文岳,「你想讓我今日大鬧慕府?何必非要壞了我的名聲呢?」
慕文岳的手段她很清楚,還未過門便大鬧夫家,于女子的名聲而言並不好,順利的話說不定還可以當成婚事取消的理由,事後慕文岳大可說是莫家誤會了,他不過是見嫣然可憐,收進府中為婢罷了。
莫翼這次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被慕文岳擺了一道。
許雲夢用手指狠狠戳著慕文岳的心窩,「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慕文岳,莫家人雖是著了你的道,可用不了多久便會想明白,以莫家在金陵的地位,你這個年少有為的今科狀元也不過就是只螞蟻,踩死你不費吹灰之力。」
替好友敲打敲打這個弟弟,她責無旁貸。
兩人間的對話莫翼听不清,可是慕文岳越發慘白的面容他卻看在眼中,顯然今日的交鋒是小妹贏了。
許雲夢轉身,不再理會震驚的慕文岳,沖著嫣然豎起三根指頭,「三百兩,少一個銅子兒都不行。」
說完這句,她揚著頭跟莫翼一起離開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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