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女喜嫁 第十章 匪徒劫殺 作者 ︰ 裘夢

月明星稀,視線很好。

頭上斜月高懸,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這樣的秋夜原該是三杯兩盞淡酒閑坐賞月的,只可惜今夜美麗的月色下卻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道。

四下都打得熱火朝天,唯獨最中心位置的那輛馬車孤零零地停在那里,沒有人理會。

沒人護衛,也沒人來殺,就那麼不合時宜地展示著它的獨特。

程玉生趴在車窗那里瞪著一雙大眼楮看著外面跟匪人戰成一團的人,然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以手托額顯得有些百無聊賴的江姊姊。

呃,今天他的心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洗禮。

因為但凡試圖接近馬車三丈之地的匪人,總會出現各種各樣出乎意料的意外,只有你想不到,絕對不會有他們不遭遇到的。

真的是很離譜!

而在確定這情況是持續穩定而非突然意外的,護衛們就不管他們了。

是的,真的是——不管了!特別的干脆,特別的不負責任!

「姊姊,為什麼啊?」程玉生忍不住了,滿滿的好奇讓他的心里猶如百爪撓心,百思不得其解。

江曉月不答反問︰「你說呢?」

程玉生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地道︰「有暗衛是不是?一定是有暗衛在保護著我們,所以那些人才根本無法靠近馬車。」

江曉月微笑點頭,「真聰明。」

春柳隱晦憐惜地看了程小世子一眼,心中充滿了對他的同情,夫人認真騙人的時候真的是能把人騙了還要替她數錢。

再看看身邊的綠荷,春柳不禁在心里嗚呼哀嘆,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情感真的太復雜了。

「這麼厲害的嗎?」程玉生一臉憧憬地看著外面,「如果我也能像他們這樣厲害就好了。」

听著小家伙羨慕的低聲輕語,江曉月無聲地笑了笑,同樣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車窗外。

迷人的月色卻伴隨著慘叫呼喝與濃重的血腥味兒,這也算是罕見的景象了。

想著想著,她秀氣的眉頭蹙了起來——

這不行啊,那些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就沒辦法落到他們手里,不落到他們手里這事就不算完美。

她倒不是一個講究完美的,但是為了定罪定得確實無法翻案,稍微還是得講究那些一點兒的。

于是,她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到了面對廝殺非但不害怕還顯得興致勃勃的小家伙身上。

可能是她的視線太強烈,程玉生忽然心有所覺地回頭看過來。

「姊姊?」

這個時候江曉月已經自我否決了剛起的念頭,小家伙不適合去冒險,不如她的安全。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讓那些人把她自己弄走——江曉月從來沒想到想當肉票都是這麼難的一件事。

當肉票行不通的話,那就只能是抓到活口,然後借由活口找到那些人的老巢——這一招從效果上來看,可能遠不如當肉票,可這真是沒別的選擇了。

最關鍵的是,如果采用抓活口這條路,護衛們恐怕壓力會很大……

讓別人綁走她原本是相對損失最小的策略,但沒辦法,具體實施上實在是有巨大的困難。

江曉月忍不住捂了一把臉,她是實在沒想到自己這個奇葩體質這次發揮得這麼厲害,完全沒給匪徒一點兒機會啊。

由此,也可以想見這次來的都是些窮凶極惡的匪類。

正在她還在糾結的時候,「咄」的一聲是箭矢射中車廂的聲音。

被一把拽回車廂的程玉生臉色發白地撲在江曉月懷中,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飛快跳動,速度快得似乎要撐爆他的胸膛一般。

江曉月輕聲安撫,「沒事,不要怕。」

這幫人竟然帶了箭,但似乎只有一個弓箭手。

人數過少,只消他們兩個不探出車廂,那弓箭也毫無用武之地。這麼一想,江曉月心中又安定下來。

要是弓箭手太多,她就不得不擔心護衛們了,只有一個便還好,還好。

但這弓箭手就像是暗夜中潛伏著的狼,隨時會帶給人致命的危機。

她那個掃把星體質,影響力是有一定範圍的。

以前她總覺得,幸虧有這個優點,否則她根本連門都不敢出的,可如今面對弓箭手,這個優點頓時就成了最大的漏洞。

但也還好,畢竟別人還沒她這個三丈距離保護呢,她已經是得天獨厚了,再不知足老天都會看不過去的。

程玉生被扶著坐好,然後,他看到江曉月打開車廂里一個暗格,拿出了一副弓箭,眼楮一下就瞪圓了。

暗格中除了弓箭,還有一筒箭矢,江曉月都取了出來,神情有些異樣,嘆聲道︰「好久沒有行獵了,手都生了。」

程玉生滿是期待地看著她。

綠荷帶了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夫人。

她是江曉月嫁到溫家後才調到身邊服侍的,並不知道自家夫人的武力到底如何,甚至之前一直以為是不會功夫的。

只有春柳面不改色,她跟在姑娘身邊足夠久,已經見識過太多,如今差不多已經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江曉月打算先做個小實驗。

她朝窗外探出一只手,果不其然,利箭破空聲轉瞬即至,但是偏了,那只縴細的手在秋月之下活潑地擺了擺,似乎是在同什麼人打招呼一樣。

「咄咄咄!」

接二連三的箭矢射入車身,但卻都與那只在夜月下招搖的縴手完美錯過了。程玉生的眼已經滿是星星,俱是對暗衛發自內心的崇拜之情。

江曉月也只敢用手這麼試探了,但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她也不敢再大膽一些測試,她真怕造成更不可思議的詭異情景,到時候連暗衛這個說辭都救不了她。

現在她可以肯定,距離也並不是漏洞,即使是想從遠處傷害她,進入防護範圍內傷害依舊會發生詭異的失誤。

垂眸看著膝上的長弓,江曉月滿心的躊躇,似乎也不必非要還以顏色呢。

程玉生不知道江曉月在想些什麼,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想像中江家姊姊挽弓射箭,不由開口問道︰「姊姊,你不射箭嗎?」

江曉月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一出去不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也對哦。」可是轉念一想,他們現在就等于是被困在了馬車里,無法行動自由,小家伙頓時就驀了下來,「我們幫不了他們的忙,也離不開馬車廂啊。」

「是啊。」

江曉月語氣里也是滿滿的惆悵,這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啊。

果然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在姊弟兩個相顧無語的時候,外面的情形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最先察覺變化的是江曉月,她一下就從車窗探出了頭,然後眼楮瞬間瞪大了——這是從哪兒來的官兵?

隨著大批官兵的到來,那些流匪以一種摧枯拉朽的速度潰敗,場面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看著那個從官兵分開的地方慢慢走過來的人,江曉月忍不住眨了眨眼楮。

一身官袍的溫子智一步步慢慢走到車前,沖著看著自己的妻子微一勾唇,有模有樣地行了一禮,笑道︰「夫人受驚了。」

江曉月瞠目結舌,實話實說,那些流匪對她造成的震驚遠不及他出現帶來的情緒波動來得大。

「姊夫。」程玉生也擠到車窗邊朝來人打招呼。

縣令大人並不是很想看到這個平白多出的小舅子,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溫聲問他,「沒嚇到吧。」

「沒有。」程玉生回答得特別的情真意切。

「我還有後續的事情要處理,你們先回縣衙。」溫子智這麼對妻子說。

「好。」既然他有了更好的法子,江曉月也並不會堅持要插手,樂得輕松。

溫子智的目光帶著緡繕流連過妻子的臉頰,「我可能要在外耽擱一些時日,不必掛念。」

江曉月叮囑道︰「多加小心,我在家等你回來。」

溫子智點了點頭,他有太多話想對妻子說,但現在這種場合並不適合,只能強壓下那些情緒,他朝著車內的春柳說道︰「照顧好你家夫人。」

「是。」春柳規規矩矩地應了。

溫子智又看了妻子一眼,這才轉身朝著那些甲冑在身的官兵走去。

春柳也湊到車窗邊,小聲問道︰「這些是地方駐軍吧?」

江曉月略有遲疑,但還是回答了一聲,「似乎是水師。」

「啊?」

車廂內的其他三人俱都吃驚不小。

青州有水師,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但博望縣近海卻沒有水師駐地,他們家老爺(姊夫)是怎麼讓水師出現在這里的?

明明之前根本沒有這樣的征兆啊,難不成在是在他們離開縣城的這段日子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江曉月倒不這麼認為,她覺得丈夫八成之前便有所安排,只不過這些政事他並不會跟她細說罷了。

她原本就覺得他會同意自己冒險是有那些點違和的,如今倒是明白為什麼了,心中不由得一笑。

青州這邊的水師有瑾國公府的關系,便是看在國公府世子如今寄養在他們府中的情分上,青州水師這邊給予溫子智一定的助力也在情理之中。

京城來的那個季二管家,只怕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江曉月看看身邊的小家伙,輕輕地笑了。

護衛們雖有受傷,但並無傷亡,這對江曉月來說也算是喜事,戰場不需要他們打掃,護衛們包扎了傷口,便護著馬車離開了。

即便是要休息,這充斥著殺戮與血腥的地方也不適合,他們得先到一個遠離這里的地方再扎營歇息,然後明日再動身返回縣城。

溫子智目送一行人離開,並沒有駐足太久,便轉身去忙掃尾的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溫子智帶人抄了海匪的老巢,而海匪余孽反過來抄了他的後路——江曉月在回程中遭遇到了第二次圍攻。

江曉月這就不高興了,合著柿子揀軟的捏是這幫人的拿手絕活兒是吧。薅羊毛逮住她這一只使勁兒蘑,還講不講一點兒武德?

仔細一想二這幫人都殺人放火搶掠了,沒有武德似乎也是件挺正常的事,但生氣是肯定生氣的!

她主動當誘餌和別人把她當成某人的軟肋掐那是兩回事!

事情說來也不復雜,就是江曉月當了回餌,將與申家勾結的海匪一部分調出了老窩,溫子智又給他們來了個反包抄,再然後狡兔三窟的海匪還留了一手。

這其實並不能算是伏兵,因為這路人馬並不是專為伏擊江曉月而來。

他們是在接應了申家人之後打算回老巢正式聚集海島,佔島為王、落草為寇的路上收到老巢出事的消息,溫子智伙同青州水師正在攻打他們賴以藏身的海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之際,這就遇到了返程的縣令夫人一行。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老話又說,狗急要跳牆,那些人當機立斷對江曉月一行人發起了突襲。

總之,兩撥人很快打成了一團。

這次,江曉月沒有再被困到馬車里,因為他們正巧安營扎寨要歇息,她牽著程玉生,帶著兩個丫鬟在營地走動。

他們幾乎是倉促應戰的,而且對方人數眾多,絲毫不比之前圍殺他們的那一撥少。

好在這次對方沒有弓箭,江曉月倒也不必太過替身邊的幾個人擔心會被暗中狙擊,她可以確保自己的安全,但真的不能保證別人也有她這種老天優待。

這次沒有了馬車的困囿,江曉月不動聲色間變動自己所處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驚惶失措悶頭亂走。

而隨著她的位置變換,戰局也在不知不覺中向著他們這一邊傾斜,最後,眼見局勢不妙的海匪如同發起突襲時果決一般選擇俐落退走。

這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事嗎?江曉月冷笑,老虎不發威真把她當病貓啊。

這幫人肯定要退往海上的,那就追他們入海,說不定溫子智那邊已經在海邊張開了口袋恭迎他們入殼。

且光追不行,還必須得給他們增加一些逃跑難度。

江曉月這一行原本打著游山玩水的旗幟出來的,條件允許,自然也要狩狩獵,隨行重車上是有弓箭的。

長刀入鞘,弓箭上手,護衛們一下便成了射手,不能說都箭不虛發吧,但準頭還是很高的。

不過真正箭不虛發的那是江曉月,而且是在飛馳的馬背上。

趴在馬車車窗上看的程玉生簡直目瞪口呆,「姊姊這麼厲害的嗎?」

留在車里照看他的春柳一臉淡定,雲淡風輕地說︰「夫人可是武將家里出來的,這有什麼稀奇的。」

程玉生懷疑地眨了眨眼,他們瑾國公府也是武勛起家啊,但他們家的姊姊妹妹好像都是縴弱閨秀,沒一個像江姊姊這樣允文允武,英姿颯爽的。

說到底,是程家的姑娘們輸了!她們已經沒有了武將家女兒的本色!

這一刻,程玉生悟了。

「姊姊真厲害。」他由衷地說。春柳與有榮焉地揚眉,「那當然。」

甫在遇伏之初,江曉月這邊便發出了信號煙霧,因為此時距離與溫子智分別已經有幾天時間,為保訊息可以順利傳遞,同時還派出了兩騎前往報信,希望可以將這一伙賊人成功攔下,不教他們逃月兌。

如海匪這般喪心病狂的匪類,讓他們逃月兌不知又要造成多少百姓的傷亡,必須盡最大可能全殲。

江曉月這邊雖然追著那些人跑,但是畢竟人數上還是處于劣勢,追擊也必須要講究方式方法,以少勝多這種事總歸還是有一定風險的,在追擊敵人時必須得謹慎小心。

護衛們追擊時沒有太莽撞,留足了余地,方便隨時變換陣勢,改變行進方向,咬住主要匪徒他們就跑不了。

江曉月這邊佔優勢在于他們除了幾輛馬車,護衛們全部騎著馬,基本可以算是全員騎兵,機動性和速度遠勝海匪,這也保證了他們困住了這幫人,沒教他們分散跑開。

江曉月和溫子智兩邊再次見面的時候,官兵手里並沒有先前被俘的海匪,只有充作戰功的海匪首級。

畫面有些血腥殘忍,江曉月下意識往身後看去,在看到春柳已經第一時間捂住程玉生的眼楮並背過身去後,這才放下心來。

小孩子家家的還是不要過早接觸這些比較好。

可惜,江曉月並不知道程玉生對于自己為何會被人拐帶離京的真相心中有數,身在富貴錦繡鄉里的人已經過早地了解到了人性之惡,眼前這些血腥的場面對于他來說,反而沒有那麼令他難以接受。

官與匪,本身便是對立的,瑾國公府也是以軍功起家,戰爭剿匪這些事情他之前雖未見過,卻是了解的,因此受到的沖擊並沒有江曉月想像中的來得大。

幾日不見,溫子智面色有些憔悴,但精神還好,人前也不好顯得過于黏糊妻子,他只是認真打量了她一番,確認她沒事。

溫子智柔聲說︰「讓夫人費心了。」

「也還好,這次我回去的路上應該不會再出意外了。」江曉月忍不住自我解嘲地說了這麼一句。

「嗯。」溫子智沒敢對此發表什麼看法,他懼內,這已經不是秘密了,打趣縣令夫人的後果他不太敢嘗試,所以還是盡量少說話,免得惹禍上身。

回家途中踫到突襲這種事,深知妻子性情的溫子智明白她肯定特別窩火,所以這是逆鱗踫不得,她自我解嘲可以,他不能點評。

他要敢點評,她絕對會讓他明白花兒為什麼那樣紅。

對于他如此識相江曉月表示很滿意,跟他簡單說過兩句話後,便轉身要走了。

丈夫有公務在身,她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有什麼想說的、想關心的話,等他回家自然可以說。

溫子智卻舍不得就這樣分開,拉長了嗓音喚道︰「夫人——」

江曉月回頭一臉莫名地看著他,用表情問他「你還有什麼事」。

沒听到他說話,只收到他沉默的注視,心念一轉,江曉月心有所悟,便開口說道︰「萬事小心,我等你回家。」

這次溫子智眼中泛上了點點笑意。

她忍不住在心里「嘖」了一聲,也沒多長時間沒見,感覺他似乎更黏人了。

江曉月最後朝他笑了笑,這才轉身離開。

綠荷先一步陪著程玉生上了馬車,而春柳則候在車旁,等著自家夫人過來,扶她上車之後自己才爬上馬車。

妻子都上車了,溫子智仍在看著那一邊,看到妻子掀開車簾,朝他微笑擺了擺手,他不禁回以微笑。

隨著車簾落下,兩個人彷佛待在兩個世界,溫子智心中無來由地一陣失落。

這一時半會兒的,他怕是也沒辦法回去。

沒有妻子在身邊,這日子可真是難過……

溫子智滿心不舍,但顯然江曉月並沒有同丈夫一樣的心情,上了馬車便沒有再多做耽擱,直接吩咐車夫上路。

這一來二去的,她在外面真的是消耗了不少時日了,又幾次動刀動槍的,她也是有些疲累,想回家歇歇了。

「夫人累了吧。」春柳伸手過去替她揉捏肩膀。

江曉月就嘆了口氣,「這趟出門真是……」

姑娘雖然沒有把話說出來,但從小伺候她的春柳可太明白了,糟心啊。

這刀光劍影的,姑娘也是第一次遇到,也虧得以前伯爺時常帶著姑娘出去打獵野營,否則要真是從小養在深閨,看到這次的場面,那肯定得大受驚嚇。

「姊姊不開心嗎?」程玉生不解地問。

「這種事有什麼好開心的。」江曉月語氣里滿是感慨,「左不過是一些人的利益薰心,害得身邊的人一些人跟著倒楣罷了。」

程玉生想想也是。

「有時候知足常樂,對人對己都是一件好事。」江曉月如是說。

程玉生心有所感,江姊姊果然是個聰明人。如果他姊姊也有江姊姊這樣的心胸,想必他也不會遇到那些事。

不過,能遇到江姊姊,他覺得對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不要感謝自己姊姊了,唉,這復雜的心情啊……

程玉生小小年紀陷入感慨,江曉月此時的心情也真的並不算好,本來護衛們便有所損傷,遭遇第二次圍殺後,損傷更大,這次有傷亡了。

雖然這是他們身為護衛們的職責,但畢竟是自己人,心情難免受些影響。

出來的時候,氣勢威武,精神奕奕,回去的時候大部分或輕或重都掛了彩,放眼看去一片傷兵,趕路的速度自然也快不起來。

不過,這個時候,速度也不是緊要的,重點是平平安安。

若說之前還有游山玩水的心思,在第二次劫殺之後那是真沒有了,只剩下平平安安回去讓大伙好好休養的心思。

一行人便這樣朝著博望縣城緩緩而去,將其他都拋在了腦後。

最近一段時間,溫子智忙著處理申家和海匪的後續事情,而江曉月則專注于教導程小世子功課,夫妻兩個很少有閑暇坐下來說說話,聊聊天。

這一日,終于將申家事處理完畢,溫子智比往常早一些回了內衙。

一直到進到夫妻倆的起居室內,他眼中的疲憊才顯露了出來。

申家與海匪之事牽連甚廣,處理起來也並不輕松,好在事情總算是完結了,他也可以放松下來,讓自己也好好休息休息。

目光在屋中掃了掃,溫子智伸手捏額角,口中帶了些乏意地隨口問︰「夫人呢?」

跟在身邊伺候的石墨回道︰「夫人領著生少爺去馬場了。」他心中還有些奇怪,這事老爺明明知道的啊。

捏額角的手指頓住,溫子智心中暗嘆,他真是忙糊涂了,這些日子她一直忙著教那小子騎射功夫,時常跑到城外去。

只不過,難得回到內衙卻看不到自己的妻子,他一時有些不大習慣,想來今日是他回來得早了。

想到這里,他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如今在這個家里,他的地位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哪日她有了身孕,只怕他的地位還得往下降,唉,人生吶。

溫子智不免有些郁悶,小舅子什麼的果然是不討喜的存在。

他回房去換了家居常服,到外間的榻上歪著閉目養神。

妻子不在家,他還能怎麼辦?

只能等人回來了。

迷迷糊糊間,院子里響起動靜,溫子智一下清醒過來,從榻上坐起,收拾了一下衣襟,這才出去看。

果然,是妻子他們回來了。

江曉月沒有回房,而是徑直往浴房去了,這一天又是跑馬,又是吹風,身上盡是風塵,她只能先去沐浴一番再說。

春柳回房去幫夫人拿換洗的家常衣裳,後廚一直有燒水,就是為了保證主子們需要時可以隨時取用,倒不需要另費時間等熱水。

溫子智慢慢踱步過去,堂而皇之地進了浴房,屏風後,水氣蒸騰中,一具曼妙的嬌軀正呈現在他眼前。

「阿月——」

江曉月正將一頭長發小心盤起,抬眸看了他一眼,「今日回來的倒早。」

溫子智輕笑一聲,「阿月這些日子玩得可開心?」

「還行。」

溫子智听到外面有人進來,笑了笑,揚聲道︰「東西放好就出去吧,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是。」春柳識趣地退了出去。

浴房的門被人拉上,溫子智轉到屏風外一看,果然春柳也給他拿了一套干淨的換洗衣服,他月兌掉自己的外袍,只著褻褲回到浴桶邊。

親手幫妻子洗淨身子,溫子智免不得又得了許多便宜去,最後才慢條斯理地幫兩個人擦干身子,換好衣服,然後將人抱出了浴房。

得到滿足後,溫子智似乎補充了精力,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他抱著妻子回房間歇息了一會兒,順便幫她將長發擦干,重新挽了簡單的發髻。

晚膳還是往常的時間擺上來,家里的三個主子一起用餐。

雖然小舅子是自己沾上來的,但畢竟溫子智也佔了姊夫的名頭,他還是意思意思地詢問了程玉生的功課。

程玉生倒不怕他問。

飯桌上的氣氛融洽,瞧著真有一家三口的樣子。

吃完晚飯,程玉生照舊識趣地告退,把空間留給姊姊姊夫,晚上佔用江姊姊時間,姊夫對他會很不滿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給他下套。

程小世子已經在被下套中總結出經驗來了,現在聰明多了,現實的風雨總是特別容易讓人成長起來!

江曉月被丈夫抱回臥室,被他抱上膝頭,摟入懷中。

對此,她挺習以為常,他最近忙累之後總喜歡這樣抱著她,然後把頭埋入她的頸窩,似乎是在從她身上汲取力量一樣。

不過,很快,她就察覺到了異樣,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拳,輕輕地碎了一口。

「阿月……」溫子智在她頸邊輕吻著,聲音中流露出自我唾棄與反省之意,「最近我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嗯?」她有些不明所以。

妻子身上還帶著沐浴後特有的味道,撩撥得他心癢難耐。

他啞聲在她耳邊道︰「放著你這樣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享用,實在暴殄天物。」

這人應該是忙完手頭的案子了,否則不會從一本正經兢兢業業的父母官又變成了這種滿心滿眼都是肉欲的色胚樣。

她竟然還有些想念……江曉月不由得暗自笑了。

在男人吻過來的時候,她主動張口與他唇舌相纏。

成親以來自他們成為真正的夫妻後,溫子智從未讓妻子深夜寂寞,沒想到這一次因為公務,他竟然冷落了如花似玉、活色生香的妻子!

這簡直不可饒恕,必須彌補自己的失誤。

溫子智將多日積壓的渴求一股腦傾泄給妻子,整個人這才放松下來,摟著早已軟成一癱春水的人閉目睡去,完全沒力氣去收拾善後了。

翌日,習慣早起的縣令大人準時清醒,身體催促他按時上衙去。

一大早擎天一柱,完全不見戰斗一夜的疲態,溫子智不禁有些自得,然後壓住熟睡的妻子一陣施雲布雨,給加了一場人為的春夢。

春柳被喚進來的時候,看到一片狼藉的床,頓時紅了臉,用最快的速度更換過床褥,便趕緊退了出去。

溫子智替妻子換過褻衣褲,輕手輕腳將她安放在床上,看她連眼都沒睜一下,不禁寵溺一笑,伸手放下床帷,讓她好好休養。

他披了外袍到外間抬進來的浴桶中沐浴一番,然後洗漱更衣,用過早膳,這才匆匆上衙去了。

被丈夫折騰過狠的江曉月睡得很沉,一直到午後才勉強醒來。

用過了吃食,又到浴房去沐浴了一番,換過衣服便懶懶地倚在榻上閉目養神。

她現在整個身子都是酸的,不舒服,好在程玉生也沒過來打擾她,想必是春柳編了什麼由頭吧……

不管了,反正她是真沒什麼精神應付別的事情了。

不好在床上躺上一整天,但委實精力不濟,一直到溫子智下衙回來,她都還歪在榻上提不起精神。

明明辛勞的是男人,出力的也是男人,可他看起來倒顯得精神飽滿精力充沛,活似一個吸人精血的妖精,采陰補陽,容光煥發。

溫子智從榻上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懷中,先低頭吻了吻她紅腫的唇,這才輕笑耳語,「還沒消化完嗎?」

江曉月抓過他一只手在食指中節咬了一口,他只覺那一咬輕癢撩人,叫他心神蕩漾,絲毫起不到半點兒警示作用。

「不要臉的家伙。」她忍不住碎了他一口。

他毫不在意地摩挈著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調笑,「跟夫人沒辦法要臉的,我只想對你不要臉。」

嘴上雖然嫌棄,但她的身體卻是誠實地貼在他身上,手環著他的腰,聲音都不自覺地帶著嬌媚,「忙完了。」

「嗯。」

應了聲,他忍不住又吻住了她,好不容易才松口,額頭相抵,氣息微微有些喘。

「後天我生日,送我什麼禮物?」

「哪有人自己要的。」她嫌棄地說。

溫子智低聲笑了起來,將人往自己懷中又摟了摟,「還記得去年我生日嗎?」

江曉月沒說話直接伸手捶他,虧他有臉說。

縣令大人非但有臉說,他還一臉回味,貼在她唇邊笑,「阿月最疼我不是嗎?」

去年他不過是拿生日當由頭約她出來私會罷了,她親手給他做了雙鞋子帶了過去,那天的氣氛很好,她被他撩撥得情動,被他抱進內室壓在床上糾纏,差一點兒提前洞房花燭。

再然後她便不肯見他了,當時婚期也越發近了,他也沒糾纏,誰知後來就出了群芳館那件事……

「怎麼了?」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

「沒事。」他下意識收緊了她腰上的手,差點弄丟她是他最不可饒恕的錯。

見他不願說,江曉月也沒有追問,她大概能猜到一點兒。

對于那件事,她也並不願舊事重提,倒也並不是忌諱什麼,只是知道那事對丈夫而言打擊比她相對嚴重得多,那似乎成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心病。

她也是有賢妻良母之心的,就不戳他心窩子了。

「我沒什麼禮物可送你的,只為你縫了套衣裳做了雙鞋子,你若是不滿意,那也沒有別的禮物了。」她適時岔開了話題。

知道妻子有心體諒,溫子智也借勢下坡,「只要是阿月做的我都喜歡。」

「這樣就最好。」

溫子智伸手捏捏她的嘴角,笑著調侃,「家中有悍妻,下官還能如何啊。」

江曉月瞪眼。

溫子智不禁低聲笑了起來。

氣不過的江曉月伸手扯扯他的嘴,哼聲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有你的。」

「嗯。」他甘之如飴。

江曉月推推他,「別鬧了,馬上要擺飯了,別讓玉生看到笑話你。」

溫子智就忍不住嘆了口氣,摟著妻子在她耳邊小聲抱怨,「瑾國公到底什麼時候把人領走啊,好煩。」

江曉月瞪他。

溫子智不為所動,本來就是,本來他們小倆口親親熱熱的,因為多了這個自己送上門的小舅子,妨礙了他多少回啊,他還不能心有怨懟嗎?

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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