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艷福不淺 第十四章 替自己上香 作者 ︰ 綠光

原本打算趁著晚膳前趕緊出門,誰知道方語下午睡了一會就起身瞎折騰,為了要哄好她,結果弄到天色都暗了,只好明日再去慶平園。

豈料,方語這小丫頭一大早就纏著易珂不放。

「帶她一道去吧。」

易珂冷眼看向抱著她的腿撒潑的小丫頭,有股沖動想將她細起來,丟進柴房讓她冷靜一會。

「走吧。」夏熾抿著笑意拉著她的手。

「一會出去你要是敢再鬧,我就把你丟了。」

「你才不會。」方語一見得逞,笑得甜死人不償命。

「我就會。」她只是許久不曾表現出心狠手辣的那一面,別以為她收山了。

「不會。」方語一溜煙地跑到夏熾身邊,很自然地牽住他另一只手。

易珂眯起眼瞪著她︰心想難道她就要被個五歲的娃兒給吃定了嗎?不成,她得想個法子好生教導,否則再這樣下去,真的要無法無天了。

一行人驅車來到慶平園,夏熾先扶著她下車,再將方語抱了下來,一手牽著她,一手牽著方語。

俊美的三人在慶平園里引起不小的騷動,易珂卻置若罔聞。

她看著再熟悉不過的園子,當初因為她喜愛月季,所以父皇特地在城里給她打造一座園子,里頭假山流水,可以行舟賞花,更有供她休憩的樓閣涼亭。

原本是專屬于她的,後來她開放讓其他人都能進來賞花,不過那時大多數人懾于她的威儀,敢進慶平園的人不多,不像現在到處都是人。

不過景致未變,還是她記憶中那片鮮明繽紛的月季園,身邊的人也沒變,待她如昔,就像這座園子一樣等待她歸來。

夏熾好似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心緒,也不催促,看她那雙泛著水光的眸中映著自己的身影,笑意不禁更濃。

易珂慢慢垂下眼,由衷認為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能夠遇見他,都是她最幸運的事。

她把臉慢慢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有些受寵若驚,猶豫了下,手正要環抱住她時,她卻突地低聲斥道︰「方語。」

「你們在做什麼?」硬是擠在兩人之間的方語抬起艷麗小臉問著。

「哪有做什麼,不就是……」看著她似懂非懂又想追根究底的神情,易珂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解釋。「不就是你爹娘也會做的事。」

這樣懂了吧,懂了就別打擾他們。

「可我爹娘不會這麼做。」她童言童語地道。

她的眉頭微揚了下,問︰「難道他們都沒有這樣?」她把臉往夏熾的胸膛一貼,一下又摟住他的腰,下一刻又抱住他的頸項。

「阿駒……」夏熾有些手忙腳亂地抵擋她不安分的小手。

雖說兩人能多點親密行為,他是求之不得,可是在孩子面前,又是在外頭,一旁又有不少人偷覷,這麼做實在不妥。

「配合點。」她張口無聲地要求著。

難得方語主動提起關于母親的話題,她不趁機追問還要待何時?要知道這段時日以來,不管她怎麼問都撬不開她的嘴,好不容易她主動提起,她當然要問個明白,多點線索總多點對策。

「爹爹和娘不會這麼做……娘總是罵爹爹。」方語落寞地道︰「後來,娘不見了,我問爹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爹爹說不是,可是我再也沒見到娘,而爹爹帶著我一直跑一直跑……」

易珂見她眸底含著豆大的淚水,隨即一把將她抱起。「好了,不說了,想那些不開心的做什麼?咱們賞花去,一會搭小船,讓哥哥給咱們搖船,好不?」她只是想追問一些線索,並不想把她逼哭。

小丫頭片子故作堅強,強忍淚水……也不想想看著難受的人是誰。

「船?」方語終究是小孩子心性,一說到船,馬上就轉移了注意力。

「在那里,瞧見了嗎?」易珂努力地想抱高她,無奈她的力氣太小,實在無法將她抱高。

下一刻,身旁的男人輕而易舉地將方語接了過去,抱得高高的,可以看見遠處的湖泊和分布在支流上的小舟。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方語揚開銀鈴般的笑聲。

夏熾見她壓根不怕高,干脆再把她抱得更高,惹出她清亮的笑聲,招來更多注目。

「行了行了,一會掉下來怎麼辦?」易珂扯著他的衣袖,想將方語接過手,豈料小姑娘卻緊緊抱住夏熾的頸項,賴在他身上不肯走。

易珂眯起眼,看夏熾抱方語的方式根本就跟以往抱她的方式一樣,突然心里很不舒坦。

盡管她覺得被那樣抱著很丟臉,可問題那是屬于她的位置,卻被方語給佔走了……跟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顯得她很幼稚,所以暫時擱下,回家再議。

「走了,咱們到那頭看看還有沒有小舟,我記得順著東邊那條支流過去,可以看見最多的月季。」夏熾牽起她的手憶過往,他甚至還記得那時的花香和雨後的氣味,還有她盡管狼狽卻笑得很開懷的神情。

「你還記得?」

「關于你的,沒有一樁是我忘得掉的。」

他這沒來由的一語,像是他發出的箭,瞬間射進她的心坎里,教她暖得嘴角微勾,卻不知為什麼眸底有些濕潤。

原來可以一直被惦記著,竟會是這般令人感動的事。

如果不是再世為人,她又怎會知道原來她一直被愛著?

「夏二公子?」

小徑對面傳來熟悉的聲響,易珂抬眼望去,原本餐在眸底的淚水更加泛濫。

「……白薇?你怎會在這兒?」夏熾詫道,此時方語按捺不住,逕自掙扎下地,朝一旁花叢奔去。

易珂看著她昔日的大宮女白薇,妖媚依舊,只是臉上多了點滄桑,笑顏不似以往那般張揚鮮活。

白芷和白薇是她親手挑選也親手教導的宮女,最得她信任也最懂她心思,親如手足,當年她沒能給她們安排好歸宿就撒手人寰,就怕她們過得不好,沒有人能依靠。

「奴婢和白芷被留在鎮國將軍府,今日奴婢是來給公主摘花的。」白薇揚起籃子里剪下的月季,淺淡笑意餐著思念。「這時候的月季開得最美,公主總說越到花季結束,月季就開得越繽紛熱鬧,咱們人就得像月季一樣,哪怕結束,也要璀璨落幕。」

夏熾低垂著眼,輕點著頭。「嗯,公主確實是如此。」

「夏二公子心里一直惦記著公主,公主要是知曉,心里必定是開心的,只是夏二公子是近兩日才回京的?」白薇問著。

易珂偏著頭,覺得白薇這種問法透著古怪,彷佛篤定夏熾要是回京,肯定就是最近……

難不成近來京城有宵禁,出入城門都得管制?

「昨日才回來的。」

「能回來就好,奴婢一直擔心夏二公子回不了京城。」

易珂側眼看向夏熾,像是不解白薇何來此言。

「沒的事,我一直沒回京,不過是因為軍務繁忙。」夏熾目光閃避著。

「夏二公子沒必要維護夏首輔,那日奴婢在場,親眼看著夏首輔施了家法將你整個後背打得血流如注,還說了不準你回京。」白薇替他打抱不平。「不就是吊唁公主,那一會兒的功夫都不成,非得下重手說重話?」

易珂杏眼圓瞠,耍狠地瞪著他。

當初她是從夏 那兒知道個大概,卻不知道他回京時竟受到夏燁那般對待……難怪路上一直感覺他很緊張,本以為他是近鄉情怯,原來是因為夏燁不準他回京,得以回京時才會忐忑躊躇。

這些年他一直在西北一帶游走,其實一直在流浪,為了她才有家歸不得。

而他背上那些她沒來得及看清楚的傷痕,不會是夏燁下的重手吧!

「沒事,都過去了。」余光瞥見易珂一雙眼死瞪著自己,夏熾只想要趕緊結束這個話題。「我們先走一步。」

白薇輕點著頭,看著他身旁的易珂,冷若冰霜地略福了福身後離開。

易珂直睇著她的身影,看著她的穿著打扮,道︰「看來衛家待她還不錯,也不知道有沒有給她尋個良人,再晚就要變成老姑娘了。」

「放心,這事肯定有衛夫人操辦,只是不知道白薇肯不肯了。」

「你說,今晚我肯不肯放過你?」一回頭,易珂像是換了一張臉,瞬間刷成晚娘臉,以指戳著他的胸口。「你回不了京,你被夏燁打了,被夏燁趕走,這些事你為什麼都沒跟我說?」

夏熾揚起討好的笑,牽著她的手,道︰「走吧,不是要搭小舟嗎?」

「夏熾,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夏熾無奈至極,怎麼也沒想到逛個園子竟也能遇見白薇,無端端地提起往事。

「娘!娘,哥哥,是娘!」

正當夏熾思索著要怎麼安撫她時,卻听見方語尖聲喊著,短短的小手指向遠方。他順著目光望去,只見湖畔有一群女眷正在賞湖景,不知道是听見了方語的聲嗓還是正巧回過頭來,只見那婦人神色一變,帶著幾名丫鬟朝湖畔另一頭走得又快又急。

「我去瞧瞧。」易珂眯起眼,可惜距離太遠看不清。

四哥那時最寵愛的侍妾叫譚青青,她見過幾次,肯定能認出。

「咱們一道過去。」他抓著她的手,以防她又為了追人跑了起來。

「欸,等等,那輛馬車是不是來接她的?」易珂指著朝湖畔而去的馬車。

「似乎是。」

易珂暗咒了聲,甩開夏熾的手,撩起裙擁,抄了近路,跳過杜雕花叢,再爬上造景的假山群,往下一看,就見到正被人扶上馬車的女子,對方下意識往這頭望了過來,果真是譚青青!

她的神色驚惶,上了馬車後,馬車便以極快的速度離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思索著回頭望去,見夏熾已抱著方語躍了上來,她氣喘吁吁地道︰「阿熾,追不上了,趕緊讓人跟著,非知道她的去向不可。」

夏熾長指微勾放在唇邊吹了記哨音,夏字班的護衛悄無聲息地跟上。

「你瞧你,又喘了。」瞧她不過是小跑一段就慘白的臉色,夏熾眉頭不自覺地深鎖。

「不礙事。」她努力調勻氣息,看著窩在夏熾懷里不哭也不鬧的方語,沒有說話安慰她,只是撫了撫她的頭。「走吧,搭船去。」

方語抿著小嘴,朝她伸出短短的小手。

易珂只能將她抱過,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給她無聲的安慰。

她很清楚被家人舍棄的滋味,那是再多言語都無法填補的傷害,無聲的溫柔才是消弭憤恨的最大利器。

然而夏熾見她氣色不佳,想再把方語接過手,方語卻怎麼也不肯,臉就貼在易珂的頸窩上不動。

夏熾無奈,只得作罷,牽著易珂的手要下造景的假山群時,就听見不遠處有人喊著,

「阿熾,回京了怎麼沒來找我?」

那把厚實的嗓音讓夏熾微頓,下意識往身旁望去,果真瞧見她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那人。

鎮國將軍府里,衛崇盡夫婦緊盯著方語,像在盯什麼珍禽異獸似的,方語不解地看著兩人,最終默默往後退,退到易珂身旁,抱著她的腿躲到後方。

兩夫妻目光壓根沒收回,良久才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道︰「不是慶平。」

廢話!易珂咂著嘴,一把將方語抱起,惱他們夫妻倆無端端地把這孩子嚇到躲到她身後,也不想想他們一個是武將,一個是將門千金,身上那股肅殺之氣,大人都不敢靠近了,何況是個娃兒!

「阿熾,這小姑娘……不是你在外頭跟人有的吧。」衛崇盡語帶保留地問著。

雖說他覺得不可能,也認為他真要在外頭與人有了首尾,又把孩子帶回家,他大哥肯定會把他逐出家門,可是無緣無故,誰會沒事帶個娃兒在身邊?而且還帶了個年紀尚輕的大姑娘。

「你才跟人有的。」易珂沒好氣地道。

這人俊朗依舊,形如挺竹,眉宇間的冷鷲殺氣比當年卸下不少,年紀的增長將稚氣盡數褪去,沉穩內斂,一揚起笑,那雙眼如星般閃耀,還是當年那個迷死大半姑娘家的男人。

只是,現在看起來,覺得比她家小艷兒差了點。

「……嗄」衛崇盡不確定地看向她。

他是不是听錯了?這小姑娘怎有勇氣嗆他?

「我說,尊夫人有了。」易珂沒好氣地道,將一直抱住她腿根的方語拎出來,抱在懷里。

豈料此話一出,衛崇盡臉色發白,而他夫人齊墨幽則冷冷盯著他,就像是毒蛇盯上了不知何時闖到它嘴邊的鼠。

「小姑娘別亂說話。」衛崇盡有氣無力地斥道。

別鬧了,他與妻子成親五年,膝下無子,乃是因為他喝了藥不使妻子有孕,不料前陣子剛對妻子坦白此事,妻子至今心里還記仇,房門都不讓他進去,要不是假借要給慶平剪些花,恐怕她仍不願與他一道出門。

這當頭要是再提及孕事,晚上連家里都待不得了。

「真的。」拜托,她從小在宮里長大,宮里哪些嬪妃懷了身子,母妃身邊的老人可都眼尖得很,壓根不需要御醫,而她呢,從小耳濡目染,雖然不敢說學了十成十,但大抵上也不會出錯。

「阿駒,別說了。」夏熾五味雜陳地阻止。

彷佛回到從前的時光,他依舊追在公主身後,看著公主追逐衛大哥的身影……他明明才擁有,卻覺得一直什麼都沒有。

「她也叫阿駒?和慶平的表字一樣。」衛崇盡突道。

「衛大哥也知道公主的表字?」夏熾詫道。

「知道,我覺得這個駒字有意思,所以喊過,還故意多喊幾次,她氣得要命,不讓人喊。」他那時只盼著能把易珂惹毛,省得老纏著他。

「是嗎?」夏熾不由看了易珂一眼,卻見她早已經別開臉。

衛崇盡見兩人互動,問︰「你跟她的關系是——」

「她是我的妻子燕翎。」

「……燕翎?」如果他沒記錯,應該是夏燁提過的燕成的女兒,他竟然決定娶她為妻?

彌補也不是這種做法吧。「我倒覺得沒必要非迎她為妻,你年紀還小,可以再等等。」

易珂橫眼瞪去,這家伙到底在說什麼?當年為救他妻子而死,他沒感謝就罷,如今還要壞她姻緣,她上上輩子是不是踩爛他的墳啊?

「並不是為了彌補。」夏熾淡道。

「當真?」衛崇盡壓根不信。

他當然不信,當初夏熾都能為了慶平的死陣前返京,依夏熾的性子,如果慶平不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如今跟他說,他已經能將慶平放下,真心實意欲娶另一位姑娘為妻……他不是不信,而是信不了。

易珂翻了翻白眼,只能說時間真能改變一切,以往看衛崇盡怎麼看怎麼順眼,如今她就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夏燁都沒吭聲了,他還插嘴個什麼勁?

「難不成衛大人迎娶尊夫人也是為了彌補什麼來著?」最終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反譏了一句。「還是想遮掩什麼來著?听說當年衛大人和夏首輔常常在慶豐樓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一整晚,能做的事……可多了。」

如果沒記錯,當年他倆成親時,也曾因為夏燁那個假斷袖鬧得不可開交,可笑的是齊墨幽還真以為夏燁和衛崇盡在一塊,那時初知這事,她還樂了好久。

衛崇盡瞠圓眼直瞪著她不放,話從後牙槽磨出來。「小姑娘說話得當心點。」別害他連家門都進不了,他近來已經夠卑微了,看不出來他連冷汗都冒出來了,怕得根本不敢看親親娘子一眼。

齊墨幽臉色極沉,從未釋懷過的坊間流言再度擊中她的心頭。

「衛大人說話也得經心點。」壞人姻緣七世窮啊,小心點。

衛崇盡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有點眼花,要不他怎會在一個小姑娘臉上瞧見這麼尋釁又可惡的笑?這種惡劣的笑容,他只在一個人身上瞧過而已。

「你到底是誰?」為何他覺得如此熟悉?

「我誰呢?」易珂笑眯眼,突地斂笑瞪著他。「你姑女乃女乃!」

「你!放肆!」

「你才放肆!」當初是誰救了他妻子,保他姻緣的?如今他打算壞她姻緣,難不成她還得笑笑承受?混帳!

「當初看似相知相惜,此情不渝,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齊墨幽本是惱著自家相公的,听她這席話,再瞧她那神色姿態,那股傲人氣勢竟是恁地熟悉。

「阿駒。」夏熾輕聲制止著。

「不是說要去祭拜?要上哪祭拜?」易珂呿了聲,一臉意興闌珊地問著。快,她累了,懷里還有個孩子賴著,重死她了。

夏熾無奈又寵溺地嘆了口氣,回頭想詢問衛崇盡,卻見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心不禁為之一沉。

衛家夫婦領著他倆來到祠堂,踏進里頭,易珂就瞧見白薇和白芷正在祠堂里灑掃,不禁皺起眉,瞪向衛崇盡。

這家伙……她臨死前,他承諾了要她下輩子當他妹妹,說會疼她,結果呢,竟是這樣對待她的宮女,難道他會不知道白薇和白芷是她最親近的人了?

「想不到衛大人竟是如此對待平妻的丫鬟們,將她倆發配到祠堂?」她忍不下這口氣,實在是不吐不快。

白薇和白芷是她的貼身大宮女,從來就沒做過什麼粗活,結果現在竟在祠堂這種地方灑掃……不能想了,她實在是越想越氣。

「你怎會知道她倆是我的平妻的丫鬟?」衛崇盡問著。易珂抿了抿唇,推了身邊的夏熾一把。「阿熾說的,對吧。」

夏熾睨她一眼,除了點頭,他還能如何?

衛崇盡微揚起眉,還沒開口,齊墨幽便搶白道︰「不是咱們將她倆發配到此,是她倆自願看守祠堂的。」

易珂眉頭微皺,看著她倆在里頭忙進忙出,最終將之前在慶平園剪下的月季插在花瓶里,擱在牌位前。

她的眼慢慢泛紅,看著她最親近的宮女的下半輩子竟是守著她的牌位……她希望她們好好的,而不是將年華浪費在蕭索的祠堂里。

「下個月是公主的冥誕,到時候你們可以到慶平園里去祭拜她。」齊墨幽上前點了香,再遞給他們。

「……她葬在慶平園?」易珂接過手,詫問著。

「本是要將她葬在衛家的祖墳,可是我想她應該更喜歡慶平園,那時便懇求了先皇準許。」齊墨幽說著,看著牌位悵然若失。

易珂拿著香,半晌說不出話。

「白薇和白芷早上會去慶平園陪公主說一會兒話,如果花開了,便剪一些花帶回來供在牌位前,入冬後月季花期已過,她們倆最終硬著頭皮來找我,想蓋間暖房種花,直到去年冬天,終于把月季花的花期延長,以後冬天,公主也能瞧見月季。」齊墨幽說著,嘴角餐著淺淺笑意。

易珂瞅著齊墨幽,想著她臨死前齊墨幽承諾過,下輩子當她姊姊,會保護她……

「你無端端地多了個平起平坐的姊妹,心里不厭惡嗎?」她月兌口問道。

齊墨幽抿了抿嘴,坦白道︰「不喜歡,可是公主這個人啊……真的是相見恨晚,如果可以早些年認識她,我與她定能成為好姊妹,也會有不同的結果。」

易珂不作此想,可是她的坦白讓她的心很暖。她瀟灑離開,卻沒想到留下的人還一直掛念著自己,真傻。

「不可能,慶平那個性子,不可能跟你成為好姊妹。」衛崇盡突地插了嘴。

齊墨幽不著痕跡地退上一步,把他當空氣,不回應也不瞧他一眼。

易珂眉心又攏了起來,不禁道︰「置氣也該有點限度,夫妻倆這樣鬧著,孩子心里豈不難受?你好歹也要替肚子里的這個著想。」真不是她錯覺,他倆還真的鬧開了,真虧他們那時還愛得死去活來。

「我們沒有孩子,我也沒有懷上孩子。」齊墨幽淡道。

「你們不是成親五年了?」

「是呀,可是就有人……哼,不提也罷。」

齊墨幽雖沒瞧衛崇盡一眼,但哼那一聲,就足夠讓他頭皮發麻,他不禁暗自月復誹,為何要邀阿熾他們到家中一敘,搞得往後日子更難過。

易珂看了他倆一眼,無奈調回目光,看著供桌上自己的牌位,她隨意祭拜後就把香交給夏熾。

「你們倆是好日子過多了是不是?」見齊墨幽半步都不肯退讓,易珂覺得很窩火。「想當年你是怎麼跟我說的?你會傾盡一切保護你的衛家哥哥,結果現在呢?雞毛蒜皮大的事也能置氣?就跟你說了,好歹替你肚子里的孩子著想,省得氣病了對孩子也不好。」

齊墨幽直瞪著她,像是听見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想追問時便听她道︰「阿熾,拜好了沒?走了。」

話落,她一馬當先走在前頭,連招呼都省下,夏熾抱起方語跟兩人打過招呼才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齊墨幽還愣愣地看著燕翎離去的背影,半晌說不出話來。

「墨幽,你跟她很熟嗎?」衛崇盡不解問著,實在是因為小姑娘說話的口氣太嗆辣,一般沒交情的人是不會如此說話的。

齊墨幽緩緩搖了搖頭,半晌才道︰「把府醫找來。」

回程路上,易珂還氣呼呼的,一聲不吭,回到院落里才對夏熾道︰「往後要是多點閑功夫,我會往衛家走走,行吧?」

夏熾看她一眼,「……可以。」

易珂本要帶著方語去洗漱,可一瞥見夏熾那小媳婦的神情,便將方語交給紫鵑,回頭走到他面前,「你心底有事?」

「沒有。」

易珂賞他個白眼,道︰「你以為我頭一天認識你?」

夏熾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你似乎對衛夫人很不滿。」

「是啊。」也許是因為她死過一次,也許是因為她很想要擁有的都得不到,所以當她看到齊墨幽在拗性子時就一肚子火。

「為什麼?」

「為什麼?」易珂疑惑反問。

「你待衛大哥的態度如往昔,卻對衛夫人很不滿,所以你是不是對衛……」

「你再說下去,我就拿馬鞭抽你。」易珂冷聲警告。

夏熾立刻閉上嘴,乖巧得無可挑剔。

她頭痛地按著額,努力壓下怒火,才道︰「你為什麼會以為我對衛崇盡余情未了?在你眼里,我是一個朝三暮四的人?」

「不是。」

「既然不是,為什麼你會以為我還喜歡他?」她的心很小,沒辦法一次裝進那麼多人!

「……只是覺得你對衛夫人特別有敵意。」

「我是氣她不懂珍惜!先前為了護住衛崇盡,她什麼委屈都肯受,如今也不知道為了什麼芝麻小事就鬧成這樣,我這個替她擋死的人能不氣嗎?」她當初救她,為她而死,就是為了讓他們夫妻倆這般不懂珍惜?她未免死得太微不足道了!

夏熾听到這兒,多少能理解她的不滿,只是——「既是如此,你又為何要常往衛家走?難道你想勸和他們夫妻倆?」

「我才沒閑功夫理他們,我是為了白芷和白薇,想到她們倆正值芳華卻埋葬在祠堂里,我心里難受。」她抿起嘴,眼眶有些泛紅。「先與她們相熟些,再替她們相看品性好的男人,我不能忍受她倆就這樣老去。」

夏熾赧然垂下臉,有點無臉見人。

「夏熾,再相信我一點,行嗎?」她沒好氣地瞪去。

「我沒有不相信你,我只是……」

「只是如何?」

夏熾有些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在她的瞪視下說出口。「如果他發現了你的好,他想與你……」

話未竟,他的衣襟被狠扯著,嘴已被易珂強行封住,末了,還狠狠地咬了他的唇瓣一口。「你明明就是個精明的人,為什麼遇到這事就變蠢了?他要怎麼想是他的事,最要緊的是我對你的心思,我……這麼做,明白了沒?」

「……明白。」

易珂松開他的衣襟,順手推了他一把。「明白就好。」

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話一說完,她滿臉通紅地轉身就跑。

夏熾還愣在原地,輕撫著被她咬得還有點發痛的唇,扯唇笑得有點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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