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官員上朝,晉王妃悄悄的來到英國公府。
「姊姊怎麼來了?」紀安寧掙扎的想坐起身,紀安蓉趕緊上前按住她,示意她躺好,不必如此多禮。
「妹妹病了,姊姊怎麼可能不來呢?」紀安蓉見她一臉血色都沒有,整個人病懨懨的,看樣子是真的病了。
「妹妹只是舟車勞頓,回來之後又受不了京城的暑氣,太醫說只要靜養一段時日就好了。」紀安寧沒想到自個兒會一下子病倒,原本她想撐著身子去參加生辰宴,可是連走出門的力氣都沒有,婆母只好直接下令不準她出門。
「今年確實特別熱。」
「是啊,天氣這麼熱,姊姊派人過來就好了,何必親自走一趟?」
「沒有親眼瞧瞧,我如何放心?」
「妹妹教姊姊費心了。」
紀安蓉親眼確認了,也懶得再浪費口舌,拍了拍紀安寧的手,便告辭離開,齊嬤嬤親自送她出府。
紀安蓉帶來的濃郁香氣一散去,紀安寧的目光瞬間轉冷,這個姊姊總以為別人像她一樣喜歡演戲,為了一個生辰宴裝病有必要嗎?再說了,難道能老是避而不見嗎?昨日沒能出席,錯過了看好戲的機會,她還覺得可惜,老是算計人的竟然反遭人算計,而且還是自個兒的表妹,這個臉可真是丟大了。
紀安蓉出了英國公府,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閉目養神等著,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有個人悄悄上了馬車。
「大姑女乃女乃。」春喜是紀安寧身邊的二等丫鬟,從紀府跟著來到英國公府,每個月拿兩份月錢,一份當然是自個兒主子給的,另外一份來自晉王妃,換言之,她是晉王妃的眼線,不需要打探消息,只要將主子的事一一稟報晉王妃,若是晉王妃對听見的內容滿意,還會額外打賞。
紀安蓉張開眼楮,瞥了春喜一眼,「世子夫人是真的病了嗎?」
「是,夫人一回京就病倒了,至今未曾離開房間一步。」
「她在江州可有遇到什麼事?」因為舟車勞頓,受不了京中暑氣就病了,紀安蓉說什麼也不相信。
紀安寧不是個嬌氣的人,每次重陽她們爬重華山,紀安寧總能堅持到最後,反倒是她半途就得換上兜轎。再說了,紀安寧每年都要回江州小住,來來回回早就習慣了,也沒見她哪一次生病。
「奴婢沒有跟去江州,不清楚夫人遇到什麼事。」
紀安蓉不悅的微皺起眉,覺得她太失職了,「你沒尋人打探嗎?」
春喜驚恐的趕緊跪下,「夫人一回來就病了,奴婢根本尋不到機會和齊嬤嬤她們聊起江州的事。」
「趕緊找個機會打听清楚,若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立馬送消息過來。」
「是,奴婢會盡快打听江州之事的。」
紀安蓉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
春喜下了馬車不久,張嬤嬤上了馬車,在車廂敲了三下,馬車便緩緩動起來。
「嬤嬤可有听見什麼?」紀安蓉進屋探病時,張嬤嬤是留在房外,目的就是豎著耳朵多听听丫鬟之間的談話,畢竟春喜的賣身契不在她手上,賣消息給她不可能太盡心,她們還是需要多方蒐羅。
「二姑女乃女乃此回好像病得不輕,院子的丫鬟都戰戰兢兢的,絲毫不敢說閑話。」
頓了一下,紀安蓉若有所思的問︰「她在江州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主子若想知道二姑女乃女乃在江州的事,可以書信一封給老夫人。」
「這事我再想想。」紀安蓉不想跟娘家有太多連絡。
張嬤嬤張開嘴巴又閉上,如今京中貴女有誰不羨慕、嫉妒王妃,王妃早就踩在二姑女乃女乃頭上了,可是也不知道王妃在想什麼,緊緊盯著二姑女乃女乃不放,對二姑女乃女乃的關注好像已經成為她的一種執念。
晉王府的鬧劇沒看完,閻明巍只能教閻川去清楚,不過他想知道的不只是誰落水,又或者晉王是否準備納妾,而是晉王怎麼會看上韓凌月。
而閻川不愧是萬事通,不到一日,打听到的消息就足以教他們明白晉王的算計從何而起。
「根據小的打听到的消息,早在去年晉王就向文成侯暗示結親之意,文成侯將親事推給了韓大姑娘的外祖父王山長,這是韓大姑娘母親臨終之前,他對天發誓許下的承諾,將來女兒的親事由外祖父決定。晉王過不了文成侯那一關,王山長更不可能跟皇家結親,只好將主意打到韓大姑娘身上,不過韓大姑娘是個守禮的,就是遇上了,也不像一般的姑娘貼上去,才讓晉王無處下手。」
閻明巍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晉王知道祖母看上了韓家大姑娘嗎?」
「這個不能確定,關于主子的親事,老夫人不可能不知會長公主,可是還沒跟主子商議好,老夫人也絕不會告訴太後,不過長公主進宮見了太後或皇上,很有可能因為他們關心,便月兌口而出。」換言之,只要太後或皇上知道,晉王肯定也會得到消息。
「晉王若是知道了,這不是在搶我的女人嗎?」
「……」主子,親事未定,韓大姑娘不算您的女人。
「有本事就跟我正大光明決斗,耍手段硬搶我的女人,真是太不要臉了!」
「……」主子,人家還沒確定嫁給您,您就「我的女人」掛在嘴邊,這也是很不要臉,好嗎。
閻明巍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對了,當初晉王妃不就是靠落水當上皇家媳婦的嗎?」
「是,這事在京中不是秘密,不過時間久了,很少人會提起。」
「相同的戲碼,他們夫妻就不怕人家想起來嗎?」一頓,閻明巍忍不住越來越八卦,「生辰宴上落水的是哪家姑娘?」
閻川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那個……晉王妃的表妹,吳家的姑娘。」
閻明巍眨了眨眼楮,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情況?」
雖然這事與他無關,可關系到「主子」,閻川難免有些難以啟齒,「那個嘛……就是,算計的人沒算計到,卻反遭自個兒的人算計了。」
「這是晉王妃的意思,還是吳家姑娘的意思?」
閻川一臉「主子您傻了嗎」的樣子,「晉王妃將自個兒的表妹弄進晉王府,這臉面還能在嗎?」
「我錯了,這種固寵的事好歹要等到進宮了再說。」晉王行三,在幾個皇子中不佔嫡也不佔長,可是佔長和佔嫡的那兩位都死了娘,晉王的娘是德妃,倒也讓晉王有了跟兩位兄長一較高下的本錢,不過德妃的娘家有山匪背景,靠著軍功由黑漂白,但依然為皇上所不喜,這算得上晉王想登大寶的硬傷。
「晉王妃不傻,又不是沒兒子傍身,弄個如花似玉的妹妹進王府,又不好折騰她,這不是添堵嗎?」
閻明巍沒好氣的撇嘴,「一個靠落水算計姻緣的女人,能是個聰明人嗎?」
「當時那種情況下,說不定只有這個法子最簡單也最可行。」閻川覺得落水的法子很蠢,可是因此換來一個前程似錦的姻緣,在很多人眼中這是真正的聰明人。
閻明巍擺了擺手,「晉王就是個倒楣蛋!」
生在皇家,若不長腦子,下場當然只能當個倒楣蛋。閻川只敢月復誹,畢竟晉王再沒腦子也是皇子。
閻明巍神情轉為陰狠,「你放消息給晉王,文成侯府這門親事是敬國公府的,韓家大姑娘是我閻四看上的女人,誰敢伸爪子,我就廢了誰的爪子。」
閻川已經很久沒見到主子耍橫,在西北經過老國公爺的打磨,又要成為兒子的榜樣,脾氣不收斂不行,這會兒動怒了,可見是真的很在意韓家大姑娘,不過,他不能不提醒一下,「主子,晉王會不會進宮告狀?」
閻明巍嗤之以鼻的一笑,「這門親事若能輕易過得了皇上那一關,文成侯那兒走不通,他就求德妃去皇上那兒吹枕邊風了。對皇上來說,只有人家姑娘配不配得上他兒子,可沒有他兒子配不配得上人家姑娘的問題。」
略一思忖,閻川就明白了,「文成侯深受皇上重用,皇上不希望他偏向任何一個皇子,不過,小的以為皇上更在意的是王山長。」
「雖然鴻山書院是南方四大書院之一,王山長在學子心目中的地位崇高,不適合跟任何一位皇子結盟,可韓家大姑娘不過是外孫女,並不姓王。
「當然,站在晉王的立場,這樣的結盟可以大大提升他的名聲,這是他眼前極需要的幫助。」
「這麼說起來,晉王也是個聰明人。」
閻明巍賞他一個栗爆,「皇家從來沒有傻子,只有看得透和看不透。」
閻川連忙應是,不過想想也對,有時候不是人傻,而是看不透,看不透就放不開,放不開就容易生出執念,然後就會犯傻。
「好啦,趕緊去安排。」
閻川應聲離開。
閻明巍根本不擔心晉王會成為威脅,不過想想後又有些煩惱——那個丫頭會不會一不小心就遭人算計啊?
閻明巍真是越看越郁悶,為何想見佳人一面必須透過兒子呢?
後悔了,若能早一點定下親事,這會兒他們是未婚夫妻,見個面也不必擔心人家說閑話,更不用看著志同道合的大小吃貨大吃特吃,贊這個好吃,說那個不好吃,兩個人的品味一模一模,不相識的人見了,肯定以為他們是母子。
「你們還沒吃飽嗎?」閻明巍不想繼續遭到漠視了。
「我有在听,你想說什麼就說。」韓凌月當然知道今日來此的目的不在于吃,可是美食當前,其他都是次要的,反正她吃她的,他說他的,兩者又沒妨礙。
閻明巍唇角一抽,嘴巴和耳朵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是嗎?好吧,這兩件事確實可以同時進行。
「你知道晉王妃如何嫁給晉王的嗎?」
韓凌月搖頭,這關她什麼事?不過,八卦人人愛听,她很樂意听他說故事。
「那日你在晉王府差一點干了一樣的蠢事。」
「那日我在晉王府的表現可聰明了,自始至終不曾跟蠢事沾上邊。」雖然邊吃東西邊說話很失禮,但是攸關名譽,她不能不吭聲,要不豈不是默認了。
「我是說落水是很蠢的事,可不是說你很蠢。」
「不是蠢人才會干蠢事嗎?」韓凌月下意識看了小家伙一眼,小家伙很捧場的點頭附和,不過嘴巴忙得沒空理她。
「蠢人專干蠢事,但不是蠢人不見得不干蠢事,而你,那日若傻傻的一直跟著那個丫鬟走,你就干了蠢事。」
雖然她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感覺好像在繞口令,她都要被他繞暈了。
「我不管蠢人還是蠢事,你只要跟我說重點。」雖然八卦令人熱愛,但是她可不想听廢話。
小家伙噗哧一聲笑了,立馬換來他爹的白眼,他趕緊降低自個兒的存在感繼續吃瓜……不是,繼續吃糯米甜藕。
「晉王救了落水的紀家大姑娘,只能舍棄原來想娶的紀家二姑娘。」
韓凌月瞪大眼楮,「橫刀奪愛!」
閻明巍真想敲她的腦袋瓜,這是重點嗎?「你不覺得晉王是個傻子嗎?」
韓凌月很認真的想了想,客觀的提出自己的看法,「說他傻,有失公道,既然他原先有意娶紀家二姑娘,可見得他有跟紀家結親的意願,只是大姑娘和二姑娘相比,他更偏愛二姑娘,沒想到一時心軟英雄救美抱了大姑娘,他還能不娶大姑娘嗎?如此說來,只能說他倒楣。」
「人家算計他,他就這麼輕易的上當,你不覺得他很傻嗎?」
「若是以有心算無心,也不能說是他傻。」
「……他就是個傻子,換成是我,絕對不會干出這種傻事。」閻明巍覺得自個兒快招架不住了,反正堅持「晉王是傻子」就對了。
半晌,韓凌月冷冷的道︰「他是不是傻子與我何干?」
「……」閻明巍的舌頭打結了,確實如此,可是,他干啥揪著這點不放?吃瓜的小家伙受不了了,一句話總結,「韓姊姊絕不會喜歡晉王那種傻子。」
怔愣了下,韓凌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在我看來,他只是一個小人,用那種卑劣的手段算計一個姑娘的終身大事,真是令人不齒!」
聞言,閻明巍稍稍松了口氣,不過還是得讓她有個防備心,「若是他改以甜言蜜語,你只怕立馬忘了他是小人。」
「你多慮了,我的記性再好不過。」
「姑娘家一見到長得俊一點的,腦子就迷糊了。」閻明巍有點後悔自己曬成一塊黑炭,可是成日帶兵在外頭操練,尤其是在艷陽下,能不黑嗎?
「爹,其實你長得也挺俊的,只是黑了點,看不出來你長成什麼樣子。」閻文旭自認為是個好兒子,適時給父親安慰,可對某人來說,這如同在心上補了一刀,氣得咬牙。
韓凌月差一點爆笑,小家伙倒也沒說錯,只是某人最近簡直黑成一塊炭,稜角分明的五官都變模糊了。
「容貌不是很重要的事。」這是真心話,過猶不及,她覺得在容貌上也是這個道理,男人過了容易變成渣男,女人過了容易招來禍事。
「你真的覺得容貌不是很重要嗎?」閻明巍笑得闔不攏嘴,閻文旭見了真想捂眼楮,這是什麼傻樣啊,完全沒有一個將軍該有的威武。
閻明巍顯然知道兒子的想法,警告的斜睨了他一眼,要閻文旭閉上嘴巴,少扯他後腿。
「容貌又不能當飯吃。」韓凌月是個吃貨,重要與否常常取決于能不能獲得更美味的吃食,就好像銀子很重要,因為沒有銀子便只能粗茶淡飯。
閻明巍拍手叫好,「這句話說得真好!」
「是啊,無關吃的,一點都不重要。」閻文旭可不是支持自個兒的爹,而是吃貨發自內心的真實感受。
韓凌月伸手模了模小家伙的頭,「不過,小孩子不可以挑食,不然會長不高。」
閻文旭唇角翹了一下,然後故作懊惱的嘟著嘴,再幽幽的嘆了口氣,「我的嘴巴主意可大了,我想教它听話,它不听啊,我能有什麼法子?」
韓凌月連忙雙手捂住嘴,在餐桌上大笑太不衛生了。
閻明巍直接給他一個栗爆,訓斥道︰「我看你是沒上過戰場,沒啃過干糧,沒挨過肚子餓,嘴巴的主意才會大過你的腦子。」
閻文旭好委屈,又不是他不上戰場,這不是他年紀還小嗎?
韓凌月笑盈盈的看著他們父子之間的互動,真是太可愛了!
閻明巍清了清嗓子,轉回正題,「晉王的事還是要當心一點。」
韓凌月持相反想法,「這次臉丟大了,他不敢再輕易出手算計的。」
「在野心面前,丟臉是小事,過一些日子風平浪靜,他還會再籌謀,你若想避開晉王,還是趕緊定下親事。」
閻文旭立馬點頭附和,用力幫父親推了一把,「韓姊姊不如嫁給我爹好了。」
「……」韓凌月真不知該如何反應,為何有一種轉眼之間親事就說定的感覺?
閻文旭瞥了父親一眼。「爹,對不對?」發什麼呆,趕緊拿出你的態度啊!
「……是啊,嫁給我,晉王就絕對不敢再欺負你了。」兒子突然將他的心思抖出來,又是驚喜又是慌亂,讓他都忘了反應。
韓凌月覺得腦子當機了,晉王何時欺負她了?
「我是真心的,嫁給我吧。」閻明巍神情轉為認真。
「這個我可以作證。」閻文旭舉起手。
閻明巍真想一腳將他踹出去,關鍵時刻就不能安靜一點嗎?可是如此對待「功臣」,難免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韓凌月心亂如麻,突然腦子一熱,她月兌口說道︰「你若想娶我,就趕緊上我家提親,我的親事只有祖母和外祖父可以作主。」
父子倆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接著舉起手,可手掌還沒相踫,就連忙縮回來,再開心也要含蓄,免得嚇跑某人。
見狀,韓凌月害羞的站起身,「我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
兩人看著比兔子跑得還快的身影,輕聲一嘆,還是嚇跑了。不過,目的達成,其他的就不必太計較了。
過了好幾日,韓凌月回想起來還是好害羞,她竟然教人家上門提親,瘋了嗎?不不不,這只是權宜之計,如同某人所言,她的親事還是趕緊定下來,免得給晉王糾纏不清的機會。
「姑娘,您還好嗎?」忍冬見主子臉兒紅通通的,擔心她中了暑氣。
怔愣地回過神,韓凌月不自在的以手充當扇子,邊揭邊道︰「天氣太熱了,祖母為何不去莊子避暑呢?」
「皇上都不提避暑,京中沒人敢先跳出來說要避暑。」
韓凌月好想嘆氣,這就是皇權,皇上最重要,皇上都不喊熱了,其他的人哪有喊熱的權利?不過,這也太夸張了,人家皇上說不定是太忙,一時半刻沒有時間喊熱,大伙兒因此就被綁住手腳,有必要嗎?
「其實,往常皇上只要提一句,皇上就是不去避暑,京中權貴幾乎家家都會有人去,尤其老人和孩子,只是不會去太遠的地方。」
「今年皇上怎麼不提呢?」
「好像遇到大比之年,皇上就不會提出京避暑的事。」
韓凌月了然的點了點頭,「這是怕大伙兒都跑去避暑了,京中不夠熱鬧,不過秋闡的時候應該也都避暑回來了啊。」
聞言,忍冬咯咯咯的笑了,「姑娘,您這是歪理。」
「難道不是嗎?要不,如何解釋?」
略一思忖,忍冬搖了搖頭,「皇上一向關注秋闡,避暑來回一趟至少要一兩個月,若有事耽擱,說不定更久,這不是很麻煩嗎?皇上索性就不去了。」
韓凌月根本不在意皇上為何不去避暑,只要忍冬不再關注她臉紅的事就好。
「今日可有官媒上門?」韓凌月不承認是自個兒心急,不過突然上門提親,勢必會在文成侯府掀起軒然大波。她知道祖母很期待敬國公府這門親事,因為在祖母看來,這是一門好親事,如今有人搶在敬國公府前面,祖母肯定會很頭痛,是要答應呢?還是繼續等敬國公府的消息?
「姑娘別急,奴婢讓下面的人盯著。」
「我才不急。」韓凌月懊惱的瞪了她一眼。
「是,姑娘不急,姑娘只是關心。」
「……」這兩者有差別嗎?
「姑娘……姑娘……」二等丫鬟紫草急匆匆的跑進來。
「姑娘好端端在這兒,你做什麼大呼小叫?」忍冬冷冷的訓斥道。
紫草急忙打住,可又心急得不得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前進還是後退。
雖然忍冬是為了規矩,可韓凌月見了實在不忍,連忙溫聲道︰「忍冬只是教你別急,凡事慢慢來,說吧,什麼事?」
緩了一口氣,紫草迫不及待的道來,「閻公子親自上門提親了,如今在老夫人那兒。」
忍冬嚇了一跳,這不合規矩吧,「確定是閻公子親自上門提親?」
「這是夏英姊姊親口說的,明華堂先是一陣兵荒馬亂,見到閻公子,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閻公子又黑又高大,真嚇人!」
「又黑又高大……這應該是閻公子。」忍冬看了韓凌月一眼。
這會兒韓凌月說不上自個兒的感覺。他真的來了,而且是親自來的,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這是不是代表他很看重這門親事?可是,她又很擔心,他是那種不容別人拒絕的人,若是祖母沒有答應他的提親,他會不會一氣之下跟祖母翻臉?他那張黑炭臉已經不怎麼樣了,再翻臉還能見人嗎?
「姑娘別擔心,老夫人即便不答應,也不會為難閻公子。」
沒錯,祖母又不是行事沖動的年輕小伙子,看不上閻公子,也不可能將場面搞得太難看,說不定還會營造一種「凡事好商量」的氛圍,可是……
韓凌月走過來又走過去,忍不住問︰「祖母會答應嗎?」
「這個……不知道閻公子的家世能不能跟敬國公府相提並論。」
眨了眨眼,韓凌月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除了他有個兒子,原配死了,她根本不清楚他的底細……這是什麼情況?她何時這麼糊涂了?
初次見面,她還將他歸類為「敬而遠之」,以為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後來他成了小家伙的父親,順理成章的進入她的生活圈,明明是陌生人,可是相處起來很自然,一來是他自來熟,二來是因為小家伙的連結,再後來……她有點莫名其妙就答應嫁了,從頭到尾不曾關心他是什麼來歷,反正看他的架勢就不是個小人物,他們應該沒有門戶之間的障礙。
不管怎麼說,現在問題大了,她竟然不知道他的來歷!
「姑娘,您還好吧?」忍冬看得有些膽戰心驚,姑娘的表情怪怪的。
「還、還好。」若她言明不清楚他的來歷,忍冬會不會嚇得暈過去?忍冬顯然也跟她犯了同樣的錯,因為和小家伙有了日常三餐甚至多餐的交集,孩子的爹肯定是個有身分地位的人,要不,如何能養出一個傲嬌的熊孩子?
「真的沒問題嗎?」忍冬越來越不安了,因為她也意識到自個兒一直忽略的事。深呼吸後,韓凌月咬著牙點點頭,「我們等著好消息。」
「是,那姑娘要不要先坐下來?」姑娘不時晃過來晃過去,晃得她一顆心也跟著轉來轉去,如何平靜得下來?
韓凌月看了軟榻一眼,再看看自個兒站的地方,她何時跑來這兒的?
「……我們去院子走走好了。」這會兒她肯定坐不住,還不如去院子等消息。
為何要自個兒親自上門提親呢?
閻明巍的想法很簡單,這樣更省事,反正祖母跟韓老夫人早就有了共識,只等他點頭應下這門親事,而韓老夫人這邊自然也會取得韓凌月的同意,不過,這部分他已經先自行解決了,因此他覺得不必再浪費時間,備上庚帖和信物,直接上門提親。
沒有踏進文成侯府之前,他覺得只要表明來意,兩家就可以交換庚帖和信物,然後就等著挑日子,成親,從此他不再是一個人,可結果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老國公夫人知道四公子今日上門提親嗎?」文成侯感覺太陽穴在抽痛,娘與老國公夫人確實有共識,但是聯姻乃結兩姓之好,而非結仇,因此在兩個孩子沒有點頭之前,這門親事連口頭的約定都不算,結果連相看都沒有,這小子就上門來送庚帖和信物,難怪娘不知道如何應付。
「這事晚輩先前已經跟韓老夫人說清楚了,等晚輩帶大姑娘的庚帖和信物回去,祖母就知道了。」閻明巍也覺得頭好痛,一個說過一個,這是在干啥?
「四公子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們還未相看。」文成侯府對這門親事很滿意,雖然大丫頭會反抗,畢竟閻四公子的名聲不太好,但王家會說服大丫頭,反倒是閻四公子這位上過戰場的殺神,別說是老國公夫人,就是皇上都不敢為難他,他會看上養在深閨的大丫頭嗎?所以,他們一直在等敬國公府傳消息過來,好盡快安排兩個孩子相看。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閻明巍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我們看過了。」
「嗄?」
「總之,看過了,我們都很滿意。」
文成侯一臉懵,他們何時相看過了?
「侯爺只要讓晚輩將大姑娘的庚帖和信物帶回去就好。」
半晌,文成侯好不容易找回聲音,「大丫頭對四公子很滿意?」
「是啊,她親口承諾嫁給我,真的,我可以發誓。」閻明巍舉起右手。
雖然閻四公子這幾年都待在西北,自己沒有機會熟悉他,可一個得數萬大軍推崇的將軍,絕對是一個值得信服的人,不過眼前的情況實在匪夷所思,若是大丫頭同意這門親事,為何沒有告訴娘呢?
「四公子介意我向大丫頭證實嗎?」
「侯爺請。」閻明巍很大方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文成侯起身離開書房,不過,他只是安排大總管走一趟清音閣,而他利用等候的時間梳理一下思緒。
江州回來不過十日左右,大丫頭應該沒機會結識閻四公子,換言之,他們很可能是在江州見過,可怎麼沒听秦嬤嬤提過此事?不對,閻四公子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出現在江州也許是領了皇命,秦嬤嬤向來是個謹慎的人,即便認出他的身分,也會當作不認識。
過了大約兩刻鐘,大總管回來了,回覆這門親事確實是大姑娘親口應下的,文成侯也沒有理由再攔阻,便轉身回到書房。
「今日我可以將大丫頭的庚帖和信物交給閻四公子,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件事,閻四公子是何時見過大丫頭的?」
「侯爺不如問問大姑娘。」什麼想說,什麼不想說,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他交由那個丫頭自個兒決定。
怔愣了下,文成侯立馬想明白閻明巍的用意,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懂得保護姑娘,這倒是個好的。
「這些年我對大丫頭疏于照顧,還望你能多愛護她。」
見到文成侯終于表現出為人父的慈愛,閻明巍態度也軟和下來,「侯爺放心,晚輩是真心求娶大姑娘,將來定會對她好。」
「這丫頭自幼就是個有主意的,以後——」
「晚輩明白。」閻明巍俐落的打斷他,再次將放了庚帖和信物的匣子推過來,這才是今日的重點——互換庚帖和信物,至于連絡感情,歲月漫長,不急于此時。
他們一個不像未來的岳父,一個不像未來的女婿,你看我,我看你,怎麼看都只有尷尬兩個字,于是文成侯趕緊命貼身侍衛取來放庚帖和信物的匣子。
終于到手了,閻明巍立馬歡歡喜喜的告辭走人,留下一臉錯愕外加挫敗的文成侯,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西北殺神很清楚文成侯府,根本沒將他當成岳父……不怪人家,這是他的錯,他不是個好父親,人家看他就不是個好岳父,如今他只能多方補償對女兒的虧欠。
這是回京之後,韓凌月第一次見到文成侯——與她的認知差距很大,他沒有文人的儒雅,反倒有武人的陽剛,不過權貴之家教養出來的孩子通常文武雙全,倒也不難理解。
關于文成侯府,原身的記憶當中最多的是祖母,因為除了在襄州住了幾年以外,她算是祖母養大的,而文成侯這位父親幾乎沒有多少痕跡,由此可知,他們父女並不親近,這與文成侯娶了繼室無關,實在是父親太忙了,戶部掌國庫,尚書大人一年四季都有要關心的事,妻子又不是不賢惠不盡職,兒女真的不必他花太多心思。
某人突然上門提親,女兒還私下答應要嫁給對方,當父親若再不關心一下她,那真的是太失職了。
韓凌月性子偏冷,當然不善與人交際,何況是一個陌生的父親,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不知道如何相處,只好親自煮茶,借此淡化彼此的距離。
「你為何應下這門親事?」文成侯一出口就後悔了,自己的口氣是不是太沖了?
「在晉王妃的生辰宴上,女兒差一點就遭到算計,爹應該知道原因吧。」當日她提早回府,祖母當然問了幾句,她以為說出實情,祖母也不可能為她討公道,而且自己也沒證據,便推說晉王府出了事,她又正好弄髒衣服,索性提早回來,祖母是何等聰明睿智,難道會听不出來其中大有文章嗎?祖母雖然沒追究細節,但心里肯定有數。
文成侯張著嘴巴半晌,訥訥的道︰「晉王太不知好歹了,文成侯府不是晉王能結親的對象。」
「晉王肯定不能理解父親的苦心。」
「他只看見利益,不懂皇上的心。」
韓凌月只是淡淡一笑,那些權力至上的人哪是不懂,不過不甘心。
文成侯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口氣略帶抱怨,「早知道要嫁給他,當初何必逃婚呢?」表面上此事壓下來了,可她長期不出現,還是有一些流言傳出去。
這是什麼意思?韓凌月猛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不過這會兒還是先更正一件事,「女兒不曾逃婚。」
怔了一下,文成侯訥笑道︰「對,不是逃婚,當時只是口頭詢問。」
韓凌月覺得腦子有一點亂,這會兒她後知後覺想起一件事——敬國公府姓閻,敬國公府四公子有個兒子,過去幾年他們一直待在西北……不會吧,難道那個家伙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分,他一直在算計她?
「雖然閻四公子的名聲不太好,可事實上並非如此,剛剛行了冠禮就去了戰場,浴血奮戰一路往上爬,能有今日的地位,得到西北軍民一致的認同,這就足以證明他不是一無是處的紈褲,而是有真正本事的人。」
「……我明白,年輕荒唐的歲月只是成長的一個痕跡,不足以論斷他一生是好是歹。」
韓凌月努力集中精神與父親應對,心里同時告訴自己︰這是在作夢,但是過去忽略的事一一浮上心頭——秦嬤嬤明明是要監督她、管教她,然而不但不阻止他們父子親近她,還由著他們入侵她的生活,無論搭伙還是合伙,秦嬤嬤都默許,這是因為秦嬤嬤早就知道他們的身分?
接下來文成侯說了什麼,韓凌月根本听不進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送走父親的,她只覺得有一股氣塞滿了胸口,噗噗噗的不斷叫囂,有如火山一樣恨不得噴出來,若是他此刻站在她面前,她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狠狠咬掉他一塊肉,實在是太可惡了!
韓凌月拍了拍自個兒的臉,不行,她不能再想了,她甚至不知道上哪兒尋人,還是先躺下來好好睡上一覺,天塌下來了,也要等明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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