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刻鐘的沉默,閻明巍終于消化剛剛得到的消息,目光緩緩的從湖里的鯉魚移向身後的閻成,「三百兩……這不就是一天要十兩?」
閻成僵硬的點點頭,小小聲的補充說明,「嚴格說起來並不是一天十兩,若是韓大姑娘剛好出門不在莊子,那頓飯就供應不了,或者公子過來這兒陪主子用膳,她也不必準備公子的膳食。」
閻明巍唇角一抽,「你不是說韓老夫人很疼愛她,怎麼還如此缺銀子?」
「小的打探到的消息確實如此,可是今非昔比,韓老夫人肯定舍不得在吃穿用度上委屈她,但銀子只怕也不敢給多。」
頓了一下,閻明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我差一點忘了她逃婚的事。」
「主子,這不算逃婚。」閻成糾正道。
「若不是害怕嫁給我,她有必要急著逃跑嗎?」言下之意,她的行為在他眼中等同逃婚。
閻成當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跟主子爭執,這也不是此時的重點,「听女乃娘的意思,韓大姑娘好像很不樂意,直到女乃娘一路添到三百兩,又有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幫腔,她才不情不願的應下。」
若知道李嬤嬤如此曲解她的反應,韓凌月肯定要喊冤,她根本是懵了好嗎。
閻明巍撇了撇嘴,除非是傻子,三百兩怎麼可能不松口呢?
「自從得知要跟隔壁莊子搭伙,小主子可听話了,女乃娘覺得只要小主子開心,多給些也無妨,主子又不缺這點銀子。」
「你家主子不缺銀子,但也不樂意隨隨便便送給那個丫頭!」閻明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手一甩,手中碟子里面的魚飼料紛紛落進湖里,他隨手將空碟子遞給榮安,接過熱毛巾將雙手仔仔細細擦拭干淨。
「小主子說不定吃個幾日就沒興趣了。」聞起來很香,但吃起來可不見得是那麼一回事,小主子還沒嘗到滋味,難免惦記,等到想吃多少都可以,很可能便會覺得自個兒的廚子更好。
「銀子送出去了,難道還能收回來嗎?」
閻成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從來不曉得主子對幾百兩銀子如此計較。
「你親自提醒小家伙,銀子付了,不好吃他也要吞下去。」閻明巍一點也不看好韓凌月,她的丫鬟再有天分,難道能比得上長年鑽研吃食的廚子嗎?小家伙只怕兩三日就吃膩了,不過當爹的可不能太縱著兒子,免得慣壞他了。
「是,小的會當面再三叮嚀小主子。還有,女乃娘的意思是,最好先給銀子,免得韓大姑娘嫌棄小主子太煩人了,半途說不干了。」閻成非常認同女乃娘的擔憂,小主子就喜歡折騰人,你為了他雞飛狗跳,他最開心了,韓大姑娘的性子肯定吃不消。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實在說不出違心之論,閻明巍點頭同意了,還財大氣粗的道︰「直接給半年。」
「……半年?」閻成懷疑自個兒听錯了,主子剛剛不是還為三百兩斤斤計較,這會兒怎麼舍得一下子拿出一千八百兩?
「你說,有了那麼多銀子,她會不會再次逃婚?」
閻成當然不會再揪著「逃婚」這兩個字不放,重點是……「這樣不好吧。」
「為何不好?」
「主子不就是覺得她不識抬舉嗎?」事情沒鬧得人盡皆知,主子已經覺得顏面無存,再來一次,萬一不幸鬧大了,主子還要在京城混嗎?若是待在西北倒也無妨,可皇上將主子調回京城了,只等三個月後正式進入千牛衛,那兒就是想低調也不可能,人人盯著,一點小事都藏不住。
「比起臉面,我更不想娶她。」雖然祖母屬意她,可一旦知道她罔顧危險獨自偷跑去江南,祖母絕對會將她自相看的名單中剔除。
「听說老夫人相看的名單中,她與主子是天作之合,正因為如此,她排在名單的首位,是老夫人最中意的人選。」
「兩家未交換庚帖之前,怎麼可能拿得到八字?」
「老夫人若有心拿到某個人的八字,這有何困難?」
閻明巍一時還真無話可說,難怪祖母會看上一個不長腦子的蠢丫頭。
「主子不娶她,還是要娶別人。」
「我就是不娶她。」
「既然主子打定主意了,待會小的親自送一千八百兩過去。」
閻明巍點點頭,提醒道︰「記得要跟她簽訂契約,收了銀子,就不可以半途逃跑,除非我們取消契約。當然,給出去的銀子我們不會要回來,畢竟是我們這邊毀約,這一點也要注明清楚,她才會安心讓小家伙搭伙。」
主子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一次給半年的銀子,不就是暗暗鼓動韓大姑娘逃婚,可是一旦簽訂契約,韓大姑娘還敢逃嗎?閻成張開嘴巴又閉上,主子的作法也沒錯,小主子折騰人的本事確實很容易嚇跑人。
閻明巍擺了擺手,「別站在這兒發呆了,趕緊去送銀子。」
「好,一千八百兩?」閻成覺得自個兒應該再確定一次。
閻明巍惱怒的踹了他一腳,「你家主子會在意這麼一點銀子嗎?」
「……」主子一開始明明很在意。
「去去去,趕緊將這事辦了。」
閻成拱手領命,飛快的轉身出了湖心亭。
「榮安,你說那丫頭會不會拿到銀子就逃跑?」
「小的不識韓家大姑娘。」榮安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倒是主子對韓家大姑娘的熱情令他掛心,主子難道沒意識到自己對人家過分關注嗎?
榮安名義上是小廝,可事實上卻是如同女乃爹一樣的存在,主子還是牙牙學語的小娃兒,他就到了主子身邊,主子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大的,也因為如此,女乃娘早早離開主子身邊去莊子養老,後來因緣際會轉去侍候小主子,而他自始至終待在主子身邊。
半晌,閻明巍顯然察覺到自個兒過分在意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殺氣騰騰的道︰「但願她識相一點,否則我絕對教她好看。」
榮安幽幽的看著他,感覺不太妙,怎麼看都覺得在裝腔作勢。
「……我去練劍了。」閻明巍可不敢質疑榮安的目光,轉身咚咚咚的跑了,榮安只能慢條斯理的邁開步伐緩緩跟上。
雖說提前給伙食費,乃在情理之中,畢竟買食材需要銀子,單靠如今莊子每日擁有的采買額度,絕對滿足不了那個熊孩子,可是一次給了半年……韓凌月看著匣子,真的是傻了。
「姑娘點一下——百兩銀票十二張、五十兩銀票十張和十兩銀錠子十個。」李嬤嬤話是如此,但目光卻轉向忍冬,示意她點收。
忍冬看向主子,見她沒有反應,只好繼續默默的候在一旁。
韓凌月久久無法回神,整整一千八百兩,這足夠她在縣城買一間鋪子,真的有種一夕暴富的感覺。
嚴格說起來她是個小富婆,亡母留下來的嫁妝足以教她十里紅妝,但終究沒落在她手上,這跟空頭支票沒兩樣,如今她的荷包只有月例銀,稍微敗家,她就窮得連逛個街都不敢,這會兒荷包一下子多出一千八百兩,這不是暴富嗎?
「這是主子的意思,還請姑娘收下。」
韓凌月正了正自己,努力不被這種暴富的心情迷花了眼,婉轉的道︰「我以為先給一個月就好了。」
「這是主子的好意,手上有了銀子,姑娘行事更方便。」
難道她看起來很缺銀子嗎?她其實想要什麼,陳管事都會滿足她,更別說莊子本身就有自給自足的能力,還真不缺食材,但是說起來,人家也只是好意。
「我也不知道何時回京,屆時若需要退還部分銀子,著實麻煩。」老實說,看到自個兒的荷包飽飽的,這是很爽的一件事,可是收進來的錢再吐出去,怎麼想都不得勁,倒不如一個月收一次。
根據李嬤嬤的了解,在親事未定下之前,文成侯府應該不會讓韓大姑娘回京,說不定等到成親前幾日,文成侯府才會前來接人,不過這會兒她可不能實話實說。
「只要姑娘事先告知,留下小公子喜歡的幾道方子,銀子不必退還。」
「這樣不好吧。」她很喜歡銀子,因為沒有銀子寸步難行,不過白佔便宜這種事,她可不喜歡,也容易落人話柄,沒錯都變成錯的。
「姑娘將方子交出來,說不定還是我們佔便宜。」
韓凌月不解的輕挑著眉。
「菜譜若得到酒樓青睞,可是很值錢的。」
韓凌月差一點驚呼出聲,怎麼忘了穿越女靠賣菜譜掙了第一桶金的故事呢?她知道的食譜真的不少呢!
不過身為文成侯的嫡長女,若是教人知道她為了銀子賣食譜,不單她父親,只怕整個侯府都會受到牽連,侯府的敵人必然藉此生事,說侯府虐待她這個死了娘親的嫡長女,逼得她不得不賣食譜為生……所以雖然她被送到莊子,但待遇並沒有一絲改變,由此就可看出侯府多麼看重臉面。
「姑娘就放心收下吧,不過為了給雙方一個保證,主子認為最好簽訂契約,姑娘以為如何?」
「這是應該的。」白紙黑字寫清楚,確實可以免去爭議。
李嬤嬤再一次示意韓凌月點收伙食費,接著便走到已經用過早膳,在一旁等候她的小主子面前,細心為他整理衣服,同時關心的問︰「小主子今日早膳用了什麼?」
「我喝了一碗羊女乃,吃了六個小兔子饅頭,還有一碗山藥南瓜粥。」熊孩子閻文旭明顯心情很好,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指細細道來。
「小主子不是不喜歡喝羊女乃嗎?」
閻文旭別扭的側頭看了韓凌月一眼,「她的羊女乃可好喝了,沒有腥羶味。」
她的羊女乃……韓凌月唇角一抽,怎麼听起來怪怪的?
「是嗎?還是韓姑娘有本事。」李嬤嬤轉向韓凌月點頭致意。
「煮羊女乃撒一把茉莉花可以去腥羶味。」韓凌月不介意提供她的作法。
聞言,李嬤嬤還挺滿意的,「小主子喜歡喝羊女乃那是最好,往後小主子的三餐就要勞煩韓姑娘了,在這之前,還得先寫份契約書,老奴覺得契約書由小主子執筆,小主子覺得如何?」
閻文旭歪著腦袋想了想,點頭道︰「應該的。」
忍冬立馬回房取來文房四寶,擺在梧桐樹下的幾案上,閻文旭故作老成的雙手擺在身後,走過去在韓凌月的專用搖椅坐下,臉上忍不住露出賊笑,韓凌月見了差點爆笑出聲,很想提醒他,坐在那上頭很難書寫,不過熊孩子肯定會將她的話當成耳邊風,她就別白費心思了,果然,他折騰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將李嬤嬤口述的內容寫下來,然後又謄抄一份。
一式兩份,雙方簽字,各自收好,韓凌月送走了他們主僕,便抱著匣子回房數銀子……這純粹數開心的,莫名其妙賺了一桶金,她晚上睡覺都會笑得闔不攏嘴。
「小公子的爹真是大方,一次就給半年。」
「可見得他有多難搞,連他爹都怕了他。」雖然她因此收了一筆意外之財,但卻不欣賞這位父親,他對孩子的關心明顯太少了,難怪孩子性子刁鑽、別扭。
「早膳的時候,小公子表現得還不錯。」
「這是剛剛開始,他對我們的吃食充滿好奇,如今有機會嘗到了,又見到讓他眼楮一亮的食物,心情特別愉快,表現當然很好。」今日為了迎接這個熊孩子,她還親自動手做了兔子造型的小饅頭,果然一見到小兔子,他眼楮就亮了,食欲跟著來,也變得好說話。
忍冬有感而發道︰「奴婢覺得小公子不難侍候,他只是很渴望得到人家的關心。」
這一點韓凌月也有察覺,不過她告誡自己,這不是她的孩子,莫要投入太深的感情,做好自個兒該做的就好,而她該做的就是為他準備營養又好吃的三餐。
韓凌月關上匣子,交給忍冬鎖進專門放置財物的箱子,然後搬來文房四寶,著手擬菜單。
你瞪我,我瞪你,西北一別,過了三個月,父子倆眼中沒有歡喜,只有嫌棄。
「你快胖成一顆球了。」閻明巍伸手戳了戳兒子白胖胖的臉頰,真的好女敕,忍不住捏一把,然後被熊孩子一手拍掉。
「爹怎麼變得像塊黑炭?我都看不出來爹長什麼樣子。」閻文旭又是搖頭又是嘆氣,藉此強調他的嫌棄。若非爹老是黑得看不清楚容貌,人家也不會說他們不像父子,雖然沒有人說兒子一定要像爹,但是比起不曾見過的娘親,他更想和爹相像。
閻明巍忍不住咬牙。這小家伙明知道他有多重視形象,還刻意拿黑炭酸他……當爹的理當肚量大一點,不跟他計較,「看不出來就看不出來,難道看不出來就不認爹了嗎?」
「我不喜歡人家說爹丑死了。」
閻明巍沒好氣的賞他一顆栗爆,「你不會說你爹只是黑,不是丑嗎?」
「我又看不出來爹生得俊,還是丑。」
閻明巍又想給一顆栗爆了,可是這次閻文旭閃得很快,沒教他得逞,他只能不爽的糾正道︰「無論你爹相貌如何,在你眼中,你爹就是生得俊、長得好,世間少有的美男子,知道嗎?」
看著閻明巍,閻文旭很努力想將他塑造成美男子的形象,可是過了好一會兒,終究化成一聲無奈,「若爹是美男子,為何沒有姑娘願意嫁給爹?」
這是一針見血的暴擊,閻明巍差一點吐血摔倒在地。沒錯,確實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但這與他是不是美男子毫無關系好嗎!
「你這小子今日是來這兒氣我,還是來陪我用膳?」
閻文旭不悅的嘟嘴,不過還是拿起筷子,左看右瞧,最後夾了斜前方那盤紅燒肉,放進嘴里,咀嚼了半晌,他沒嘗出什麼滋味,只覺得口好渴。
「如何?這道紅燒肉色澤誘人,口感極佳,油而不膩,是香滿樓的招牌菜。」
閻文旭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一茶,皺著眉道︰「香滿樓真的是府城最大的酒樓嗎?」
閻明巍臉色一僵,「不好吃?」
「說不好吃,倒也不至于難以下咽,不過丁香姊姊肯定做得更好吃。」雖然丁香的廚藝是韓凌月指點傳授,可在閻文旭看來,下廚的人是丁香,做出美食的人當然也是丁香,韓凌月主要是湊熱鬧,當然,有了她湊熱鬧,食物還未入口就覺得好吃,如此說來,吃飯絕對不能少了她,這一點他是承認的。
閻明巍冷哼一聲,「隔壁莊子的姑娘才幾歲,掌勺的本事能勝過浸婬在廚房幾十年的人嗎?」
抬起下巴,閻文旭很得意的挑釁道︰「可惜爹沒機會吃到,要不,爹就知道丁香姊姊做的菜看著就流口水,可好吃了。」
閻明巍真想再給他一顆栗爆,若非他這個爹付了高額的銀子,他能有的吃嗎?
「真有那麼好吃?」
他說再多遍,爹都會當他是吹噓,閻文旭索性轉頭看著小四,交由小四回答。
「四爺,真的太好吃了!」身為小廝,小四幾乎寸步不離的跟著主子,人家給主子準備膳食,當然不會少了他,因為如此,不過吃了十幾日,他已胖了一圈。
「是嗎?」
「再好吃,爹也吃不到。」閻文旭明顯幸災樂禍。
「我真想,總有法子吃得到。」閻明巍傲嬌的抬起下巴,這模樣跟閻文旭簡直一個樣,見了真要說一句——真的是父子,不過是一個黑一個白。
「爹有什麼法子?」頓了一下,閻文旭連忙申明,「爹別打我的主意,我不會將自個兒的口糧讓給爹的。」
聞言,閻明巍惱了,「你爹還用得著你讓口糧嗎?」
「不用就好,可爹能有什麼法子?」閻文旭一臉的質疑。
閻明巍右手手指輕輕敲著桌面,腦子飛快的轉著,看著滿桌的菜色,一個念頭就蹦出來,「你說,我們香滿樓來辦個試吃會,征求新鮮的菜色,若得評審認可,成了香滿樓的菜色之一,就提供獎賞,如何?」
兩眼一亮,閻文旭對吃的最感興趣了,試吃會听起來就很有意思,不過此時他更關心另外一件事,「爹要提供什麼獎賞?」
「你認為什麼獎賞可以吸引人家參加?」
閻文旭認真的想了想,「應該是銀子吧。」
閻明巍稀奇的挑起眉,「你也知道銀子的重要了。」
「我什麼都懂的。」若不是銀子,韓姊姊怎麼會同意他搭伙?李嬤嬤說他應該喚她韓姨,可是他覺得她比丁香姊姊和忍冬姊姊還幼稚,他沒法子將她視為長輩。
「我的兒子長大了是嗎?」
「我早就長大了。」閻文旭深深看了父親一眼,嘆了聲氣,有這麼一個老是跑得不見人影的爹爹,他能不早早長大嗎?
閻明巍知道被兒子嫌棄了,這也不難理解,他是個失職的父親,從來不管兒子,而身邊全是侍候的人,他們作不了他的主,他凡事得自個兒拿主意,還能不早早長大嗎?
清了清嗓子,閻明巍轉回試吃會,「這事就由你透露給韓家姑娘。」
閻文旭皺眉,「說來說去,還是得靠我。」
「……」他的手好癢,真想拍下去,一個五歲的孩子擺出一個老父的姿態,這是對他這個父親有多不滿意啊。
見到父親吃癟,閻文旭突然覺得面前的菜也不是多難吃,不知不覺,他就將愛吃的肉吃光光了。
閻明巍感覺自個兒被兒子坑了,不過,他又莫名的期待試吃會,雖然韓家那丫頭不掌勺,但他知道丫鬟做菜是她在一旁指點,換言之,有意挑戰試吃會並提供新鮮菜色的人只會是她。
來到這兒,韓凌月最想念的莫過于快餐,尤其是薯條,想想都能流口水。
她是行動派,想吃就動手,這玩意兒也不難。
首先土豆去皮泡水,切條,之後再泡水防止氧化,洗去土豆條外面的澱粉,鍋中燒水,水開以後放入土豆條焯兩分鐘左右,隨後將焯好的土豆條撈出過一下涼開水,瀝干水分,放置冷卻。
接著起鍋燒油,油燒熱,放入土豆條炸到表面呈淺金黃色撈出,將油溫調高,再放入復炸一次,將土豆條表面炸至金黃且變硬,即可撈出。
這玩意兒沾著西紅柿醬別有風味,不過她至今不曾見過西紅柿,她覺得灑上鹽巴就很好吃,最重要的是趁熱吃,可惜沒咖啡,只能配茶。
「這真是太好吃了!」閻文旭一手一根薯條,一左一右不間斷的往嘴里塞,好吃是好吃,就是有點渴,只好歇會兒,灌一杯茶水解渴。
韓凌月看傻了,終于吃到薯條了,不過是想慢慢品嘗,順道回味過去與閨蜜待在快餐店的歡樂時光,不過就這麼回味一下,回過神來,旁邊多了一個人,幾案上的盆子也空了。
「怎麼沒了?」閻文旭責備的看著韓凌月,不過喝杯茶,她就搶光了。
韓凌月真是太冤了,明明是他吃光的好嗎?不過,她一個大人跟一個小孩子爭執這個太難看了,只好轉移焦點,「晚膳時間未到,你怎麼來了?」
「我連著兩日沒來,妳是不是很開心?」閻文旭不會承認是太想念這兒的飯菜,從府城回來,他就直接過來了,沒想到還來不及打招呼,就見到盆子里的食物,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很香,然後就開吃。
「沒這回事,我還擔心你在外頭吃不好。」
「若真的擔心,妳會有心思利用我不在的時候做新鮮的吃食?」
「……我在試吃。」自從照顧這個小家伙的三餐,她真的是如履薄冰,若他不在時做了新鮮吃食,又教他發現,他可以將她說成「負心漢」,可是心血來潮在所難免,譬如她突然想念過往的快餐文化,而薯條很容易完成,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做出來解饞,這絕對不是有意避開他。
這會兒閻文旭還想吃,決定跳過她「偷吃」的行為,「這是什麼?味道不錯,妳可以再去多做一點。」
「這是土豆條,你已經吃夠多了,不能再吃,要不,晚膳會吃不下。」雖然她肚子里的饞蟲還沒有得到滿足,但是規矩不能打折扣,主次更是不能顛倒。
「不會,我吃得下。」
「這會兒你當然吃得下,晚膳就吃不下了。」
「晚膳我也吃得下。」
「我不信。」
閻文旭不悅的嘟著嘴,「妳就是小氣。」
「你早就說過了,我也沒有否認,小氣原本就是每個人都具備的特質,只是能舍和不能舍的區別。」
閻文旭瞪大雙眼,這個女人的嘴巴太能說了,他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見狀,韓凌月忍不住伸手模了模他的頭,「別想著如何堵住我的嘴,若不是站得住腳,我一個大人才懶得跟一個孩子斤斤計較。」
身子一僵,閻文旭強烈感受著放在頭頂的手,腦海不斷的回蕩著——她竟然模他的頭!
韓凌月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唐突了,故作若無其事的一笑,將手收回來。
閻文旭整個人頓時一松,卻突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其實剛剛那只手也不是很討人厭,甚至有點溫暖。
「你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別老是將自個兒當成大人。」韓凌月真不是個熱情的人,可與這個傲嬌別扭的小家伙相處下來,一顆心就軟了,也許在他身上看見自己上一世的影子,因為父母的忽略,極度渴望被關愛,但又不想教別人察覺,于是給自個兒弄了一層保護色。
哼了一聲,閻文旭嫌棄的瞥了她一眼,「妳也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是,我還沒長大,最好一輩子都別長大,多好啊!」韓凌月無所謂的道。
「……」面對這個女人,他老是充滿了無力感。
「你去府城玩得還愉快嗎?」韓凌月沒有窺探的意思,只是隨口一問。
「還好,我在府城听見一件很有趣的事。」閻文旭無意隱瞞自個兒的身分,可是爹爹說提了身分反而會帶給人家麻煩,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因此他也沒刻意打探她的事。
「什麼事?」
「府城最大的酒樓香滿樓要舉辦試吃會,征求新鮮的菜色,若得評審認可,成了香滿樓的菜色之一,會有賞銀。」
比起獎賞,韓凌月更感興趣的是試吃會,「這是說,只要有拿手的菜色,無論你是什麼身分,都可以參加是嗎?」
「對啊,妳也去參加吧。」
韓凌月一時沒反應過來的眨了眨眼,滿腦子只想著吃,「參加什麼?」
「若是妳提供的菜色得到評審青睞,妳就可以得到賞銀啊。」
半晌,韓凌月終于跟上他的思緒了,「你要我去參加?」
「對啊,妳不想要賞銀嗎?」
「賞銀多少?」
「不知道,應該是看菜色吧。」
韓凌月懂了,這個賞銀等于賣菜譜的錢嘛。
閻文旭見她沒什麼反應,不由得急了,「妳去還是不去?」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空。」
閻文旭眼中再次出現嫌棄,明明閑得每日只會吃吃吃,怎麼可能沒空?
韓凌月不難看懂他的眼神,只好補充道︰「府城太遠了,至少要在外面住上一夜,不太方便。」
「據說香滿樓的試吃會會在縣城某個大戶人家的別院舉行,不過確切的地點在哪兒,我並不清楚。」
如果是在縣城的話……韓凌月改口道︰「若不是太遠,我倒是願意參加,不過,若是他們能開放參加的人品嘗其他人的美食,那就更好了。」
「既然是試吃會,怎麼可能不讓參加的人試吃呢?」
韓凌月微微挑起眉,這個小家伙會不會太積極了?
「妳要爭氣一點,可別丟臉。」
韓凌月實在不知道自個兒丟臉關他什麼事,可是潑小家伙冷水,肯定會傷了他的心,她這個大人還是別太計較了,免得落個肚量狹小的罪名。
如同閻文旭所言,香滿樓的試吃會選在東陽縣一座名喚金桂園的別院,為了確保公平,幾位評審不會見到參賽者,而每個參賽者都有獨立的做菜空間。當然,這座院子再大,幾個小院子各自備有小廚房,也不夠所有參賽者各分一處,因此試吃會分了三日進行。
既然是試吃會,就沒有爭得你死我活的必要,他們全部可以一起得到賞銀,只要幾位評審瞧得上你供應的新鮮菜色。
江州臨海,但這兒的魚料理不是熬湯就是紅燒,韓凌月決定做一道水煮魚片,當然,她還是那個負責指揮的人,動手的是丁香。
首先將處理好的草魚魚肉切成片,薄厚均勻,加入蔥、姜、料酒、五香粉、胡椒粉、生粉、蛋清和鹽拌至上漿,擱至一旁腌制半個時辰。接著處理豆芽菜,洗淨兩頭掐去,用熱水燙一下,整齊放在湯鍋里面備用。
燒水將魚片燙至八分熟,立馬撈出放到湯鍋里的豆芽菜上。
熱鍋下油,放入適量的干紅辣椒和花椒小火慢炸,等紅辣椒變成深紅色,將黑未黑的時候就可以,然後將鍋端起,直接把熱油倒在魚肉上,滋啦一聲,香辣的味道瞬間將人月復中的饞蟲引出來。
最後,將事先切好的女敕蔥花撒在上面,這道菜就完成了。
韓凌月將水煮魚片交出去,再收拾整理好廚房,便帶著丁香出去試吃。
試吃在一處像是宴客廳的地方,每位參賽者做的都是超大分量,幾個評審盛一兩口的量,品出是否值得買下方子,便打下來給參賽者品嘗。
這真的是名符其實的試吃會,每道菜只能吃上一口,當然,若厚著臉皮再重新排隊,負責打菜的人大概也不會有異議。不過,韓凌月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專業的廚子應該不會參加這種試吃會,因為他們可能都有自個兒的東家,或者本身就是開飯館的,手上有新鮮的方子也舍不得拿出來賣,而一般喜歡下廚的人,就是能研發出新鮮的菜色也是簡簡單單,幾口就能琢磨出如何做。
結束試吃,韓凌月莫名感覺有道目光繞著自個兒打轉,左看看右瞧瞧,只覺得人很多,但沒有一個可疑人物。
「姑娘,怎麼了?」
韓凌月搖頭表示沒事。
「姑娘,怎麼沒有見到我們的水煮魚片?」丁香的胃口已經被韓凌月養刁了,這些試吃的跟她的期待差距太大,還是剛剛在主子指點下做出來的水煮魚片更有吸引力,可是吃了一圈下來,連個魚料理都沒見到。
韓凌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對哦,難道我們的水煮魚片還沒打下來?」
「我都還沒吃到。」
「這還不簡單,回去再做一次就好啦。」
「有不花銀子的可以吃,干啥不吃呢?」
「只能吃上一口,多不夠勁啊,還不如回去自個兒做,不但管夠,還保證妳吃了一碗飯還想再添上一碗。」
聞言,丁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我只要想到那個味道,就覺得肚子好餓。」
「那我們回去吧。」
不過,她們剛剛走出宴會廳,就有個伙計留住她們。「韓姑娘,我家東家有請。」
「香滿樓的東家?」
「是,韓姑娘請隨小的來。」
韓凌月對自個兒的水煮魚片很有信心,香滿樓的東家來請,這是很正常的事,于是帶著丁香隨著伙計七彎八拐去了建在荷花池上的湖心亭。
見到側身倚著圍欄的閻明巍,韓凌月先是一怔,腦海隨即閃過一個念頭——這個人是生意人?
「韓姑娘好,在下姓閻。」閻明巍轉身直視韓凌月,這丫頭的眼楮比他想得還要沉靜清澈,彷佛能一眼見底,他卻覺得自個兒看不透。
「閻東家。」韓凌月覺得眼前的男人若是生意人,也絕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他太黑了,看起來像是長年曝曬在太陽底下。換言之,農夫更適合他,可農夫不會像他一樣散發出強烈的攻擊性,這明顯是一個習慣張揚的男人,若說他是高高在上慣于發號施令的將軍,她更相信。
「我很喜歡韓姑娘今日提供的水煮魚片,我們香滿樓願意用一百兩買下,這道水煮魚片將來會成為香滿樓的招牌菜,不知韓姑娘意下如何?」
「一道美食若不能讓更多人品嘗,那就失去這道美食的意義了。」若非現在的人將菜譜當成傳家寶,她不收銀子說不通,要不她免費提供也無妨,畢竟她也是從網絡上學來,再慢慢琢磨,加入自個兒的想法。
「這道水煮魚片一旦賣給香滿樓,就不可以再賣給其他酒樓。」
「理當如此,不過,我總可以自個兒做來吃吧。」
「這是當然,多謝韓姑娘肯割愛。」閻明巍請韓凌月坐下,當著她的面親自擬了契約書,簽名,再遞給她看過後簽名。
接過契約書,閻明巍看了一眼,隨即將右手邊的荷包推過去,「我為韓姑娘準備銀票。」
韓凌月打開荷包看了一眼,道了聲謝謝,便起身準備告辭。
「韓姑娘。」
「閻東家還有何指教?」
「若是韓姑娘還有新鮮的菜色,歡迎韓姑娘隨時來找我。」
「我記住了,告辭。」韓凌月帶著丁香轉身走出湖心亭。
閻明巍靜靜看著韓凌月離去的身影,久久無法回神,因為小家伙的關系,即便未曾見面,他也覺得自個兒很熟悉她——那就是一個對吃的無比熱情,一張嘴巴可以殺得你片甲不留的姑娘,可今日一見,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她看起來清清冷冷,彷佛對什麼都不上心,有一種教人模不透深淺的感覺……真好笑,任何人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而她明明不難看懂,卻好似有一層紗隔著。
「主子。」閻成輕輕喚了一聲。
回過神來,閻明巍狀似隨口一問︰「你說,若她手上還有新鮮的菜色,會不會賣給我?」
頓了一下,閻成苦惱的搖了搖頭,「我看不透韓姑娘的心思。」
閻明巍一噎,半晌後像在自嘲,又像是不願意相信的道︰「不過是養在閨閣的千金,我們竟然都覺得看不透。」
這一點閻成可不認同,「若只是閨閣千金,小公子會如此輕易就被她籠絡嗎?」
閻明巍再度沉默。小家伙年紀小,但精得很,想籠絡他不容易,別看他嘴上對人家又嫌棄又抱怨,事實上一提起,兩眼閃閃發亮,藏不住對她的喜愛,教他不禁懷疑為何將他送到莊子,他沒鬧得人家雞飛狗跳,還跟人家同一個鼻孔出氣,這是什麼情況?
真是令人沮喪,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妻子還沒娶進門,兒子就是人家的……閻明巍打了一個寒顫,不不不,他又不想娶她,兒子當然也不可能變成她的。
思緒一轉,漸起的浮躁又回歸平靜,可是這一刻有個念頭悄悄在腦海萌生——他要娶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