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了山下，王璃發現這個傍著山腳發展的小鎮上幾乎人人都認識龍玨，見著了她都笑著打招呼。
「玨娃兒！沒想到我王婆活到這歲數還有吃到你喜餅的一天，值了值了！」一個面善的老婆婆搖著扇子喊道。
她這麼一喊，喊來了幾個婆婆媽媽將龍玨跟王璃兩人團團圍住。
「玨姑娘，這位難道就是你夫君？」長著一顆媒人痣的婦人擠上前，睜著芝麻大的眼楮打量王璃。
「這方圓十里內，我張媒婆還沒見過這麼俊的公子呢！你住哪兒？家里做什麼的？」
「你問這麼多，難不成是想替他做媒？何況你沒見過就不能有了嗎？人家玨姑娘這不就找到了！」圓臉婦人上前一步，硬是把媒婆擠下去。
「就是啊！玨姑娘真是好眼光！你這夫婿真是一表人才呢！」另一個抱著滿手包子的婦人也附和道。
「謝謝陳媽！」龍玨被她們說得不好意思，臉蛋紅了又紅，悄悄瞅了眼身邊高大英俊的男人。
她的夫君果真最好看！
不過被這麼一大群人盯著看，肯定讓他很為難吧？
「我們還趕著辦正經事，回頭再聊啊！」她對眾人搖搖手，就趕緊拉著王璃走人了。
沒想到兩人所到之處都受到一樣的待遇，耽擱了好一陣子才終于走到販售書籍的舖子。
幸好舖子里這會兒除了他倆沒其他顧客，老板是個略帶書卷味兒的中年男子，很是客氣。
他們兩個都是頭一次踏進這家店，听老板簡單的介紹過後，就各自逛起來。
店里除了書籍，也賣文房四寶，這些東西龍玨都不懂，只管讓老板拿出最好的一套文具打包起來便付了錢。
付完錢，她就無事可做了，貓眼一溜，準確地找到她的親親夫君。
他正倚在一架書櫃前面挑書，專心的模樣自然是裝出來的，不過放肆打量他的女孩不知道，只知道他看著書的樣子都要把她的心給看化了。
她怎麼就這麼喜歡他呢？
這問題，被她盯著發了好一會兒花痴的王璃也想知道。
他還是頭一回遇上像她這樣的女子……倒也不是太討厭，要看便讓她看吧。
如此想著，他便繼續將目光放在手里的書冊上，以為她很快就會移開目光。
畢竟總不好當著老板的面，緊盯著男人看不是？
「……」他讀完一首詩。
「……」她還在看著。
「……」他再看過一行字。
「……」她目不轉楮地看著。
「……」他的眼楮定定地鎖在同一個字上。
「……」她仍然一瞬也不瞬地看著。
「……」他看不下去了。
這妮子壓根兒不知羞吧？
黑眸無奈地抬起，正對上一對晶瑩透亮的貓眼楮，見他看過來了便彎成了兩道月牙，透露滿滿的歡喜。
「……」罷了。
合上書，他隨意挑揀了幾本就朝龍玨走去。
「夫君，你要的書都找齊了？」貓瞳見著了他走近似乎又更亮了一度。
「嗯，讓你久等了。」再看下去，他身上都要給她燒出兩個洞了。
「哪兒久了？我還覺得看不夠呢！」她一古腦兒就把心中所想全給說出來了，沒注意到在場兩個男人的嘴角同時抽了抽。
老板恢復得快，眉開眼笑地打趣道︰「公子好福氣，覓得如此嬌妻。」
王璃聞言不禁愣了一下。
是他的福氣嗎？
黑眸不著痕跡地打量正在掏出銀兩給那幾本書結帳的人兒。
他注意到一旁早先就打包好的文房四寶，肯定也是為他準備的吧？
她這個妻子的確對他好得沒話說，倘若她不是龍隱山寨的頭兒……
「可以走了！」
清亮的嗓音打斷他的思緒，就見她抱著大包小包要跨出店門。
手腳比腦子動得快，王璃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就將她手里的東西全接收過來。
「我來就好！我力氣很大的！」龍玨急切地想把東西拿回來，不過這念頭很快就被一雙居高臨下的黑眸給盯沒了。
唉，她最怕夫君這樣看著她了。
末了，她只有軟軟地迸出一句︰「你對我真好！」
她內力深，力氣大，就算身在男人堆里也攬了不少粗重活兒，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搶著替她拿東西，而且這個人還是她看著就手無縛雞之力的夫君。
她心里覺得甜絲絲的，像吃到蜜似的。
這便是讓人呵護的滋味嗎？
王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覺得她那張笑臉肉嘟嘟、傻乎乎的，看著就很想捏一把……
「走吧！」抓緊手上的包裹，他只有淡淡說了那麼兩個字，任她武功再高強也看不出他內心的波動。
待雙雙步出書店，就見她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臉上還是帶著甜美的笑意，令他想趕緊找個話題好撇清心底那絲絲異常的不自在。
「我看這里的人跟你都挺熟絡，他們都知道你的身分？」他指的自然是龍隱山寨大王這個身分。
「熟絡是因為我過去幫他們打跑了幾個地痞流氓，不過他們不知道我是從山上來的，雖然我自小就常來這市集打轉，但是他們都以為我住在另一頭的村子。因為我爹說朝廷那邊總會派人來打听，這些人知道越多，對他們沒好處，所以知道的人只有……」
龍玨話說到一半，就給迎面走來的一票人打斷了。
「玨妹妹，好不容易來了這鎮上，怎麼不找我呢？」領頭的男子相當英俊，但又與王璃的俊美有些不同，特別是一雙眼楮，哪怕是笑看著對方也隱隱透著輕蔑。
他就是當今的武林盟主，沈世懷。
自龍魄帶著一干高手歸隱山林，沈家就逐漸冒出頭來，包辦了歷年的武林大賽，這武林自然不包括龍隱山上的眾人，也不包括被列為邪門歪道的精怪門。
是以，即便打敗眾家對手，稱霸武林，江湖上也始終有一派反對聲浪，不承認其武林盟主的地位。
前面幾屆霸主都忍了下來，但是到了沈世懷這里，他明面上看著正派大度，私下卻給精怪門主下戰書，可見其人之獨裁，容不得他人質疑。
王璃認得他，龍玨顯然也認得，而且從沈世懷說的話就听得出來兩人似乎關系匪淺？
「找你做什麼？我這兒熟得很，不用你帶路。」龍玨不以為然地甩了個軟釘子給他。
看來覺得兩人交情匪淺的只有沈世懷自己。
這個發現令王璃緊繃的嘴角松了幾分，他歸咎于是這沈世懷看人的眼神惹他不喜的緣故。
「他知道你？」他低聲詢問身邊的人兒。
「嗯。山寨之外，知道的人不多，這個沈世懷是其中一個。」龍玨終于能把剛剛的話講完了。
自己剛剛才被當眾駁了面子，已經讓沈世懷整個人陰沉不少，再看眼前的男女自顧自講著悄悄話，他那張俊臉幾乎是要扭曲了。
「我們兩家一向交好，她的事情我自然是最清楚的，就連你這個便宜夫婿怎麼來的我都知道。」他高揚下巴，話里盡顯自己跟龍隱山寨、跟龍玨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事實上，連龍玨成親的事情他都是今天才知道的，知道以後就趕緊要上山寨去，沒想到在這山腳下就先遇到他要找的人了。
「那你知道我現在非常不想看到你嗎？」龍玨嫌惡地回嗆，拉著王璃調頭就走。
雖然這個沈世懷長得很英俊——當然是比不上夫君的，不過看著就讓她很討厭，從以前就這樣，現在更是。
瞧他那副高高在上睥睨著她家夫君的樣子真讓人火大！
「玨妹妹！」沈世懷施展輕功，一躍擋住他們的去路。
他領的那群人也隨即跟上，竟是將他們夫妻倆團團圍住。
「沈世懷，你活膩了嗎？」
對著沈世懷，她的聲音表情只有滿滿的不耐，然而當她轉過頭，仰著脖子對上王璃的時候，卻是瞬間斂下眼里的冷肅，軟聲道︰「夫君別怕！有我在！」
「噗哧！」幾聲噴笑冒了出來，尤以沈世懷笑得最大聲。
「你竟然為了這種要女人保護的小白臉拒絕我的提親？」他不避諱地在龍玨丈夫面前嘲弄他，卻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這男人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死人一樣……不，一定是他多想了，不就是個弱書生，能奈他何？沒反應也是嚇呆了。
「小白臉也比你這沒臉皮的要好！你要沒事就趕緊回家洗洗睡了，別杵在這里礙我們的眼！」龍玨說話極其不客氣。
「你需要的應該是一個能保護你的男人，比如我！我怎麼說也是武林盟主，比他強多了！」沈世懷挺了挺胸膛，相當自信只有他自己配得上她。
「嗤！」龍玨不屑地嗤笑一聲，酸道︰「你這盟主位子我看是不太穩固哦！听說你跟精怪門主決斗的隔天，有人在竹林里撿到昏迷不醒的你耶！」
「我當時只是體力不支昏過去而已！」沈世懷臉上的得意迅速褪光，換成一種惱羞的紅潤。
「是啊，我都看到了！這才躺沒幾天就出來蹦跳了嘛！」她滿臉嫌棄地掏掏耳朵，似乎是嫌他昏得不夠久。
沈世懷就像听不出她的嘲諷，繼續為自己辯解道︰「在我昏過去之前，精怪門主早就落荒而逃了，所以應該是我贏了——」
「是是是，都你說了算！可以了嗎？我們可以走了嗎？」龍玨很是不耐煩地打斷他。
「玨妹妹，為什麼你現在對我是這種態度？以前你不是這樣的，我爹娘還讓我們訂了親……」
「停——」龍玨伸出五指山，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你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誰跟你訂親了？是你爹娘『想』跟我家結為親家！」她在「想」字上特別加重語氣，讓在場的人都听見事實是如何。
「但我爹娘可沒答應，要是答應了，他們臨終前還用得著愁我沒夫婿嗎？這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你在瞎扯淡！」貓眼一翻，不客氣地賞了沈世懷兩記白眼。
「原來如此。」王璃的眼楮閃過了然。
難怪這沈世懷會看他不順眼。他為了弭平眾議給精怪門下了戰帖，對付龍隱山寨就想到用聯姻攏絡人心，卻沒想這個計劃被他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破壞了，怎能不叫他扼腕？
這對王璃來說還真是無妄之災，畢竟成為龍玨的夫婿的最初純粹是誤打誤撞，不過他對成為武林盟主的眼中釘這件倒楣事倒是不痛不癢，反正有她在，她說會保護他……
黑眸一愣，王璃為自己的想法暗自心驚。
他竟然把她說的話當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