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夏見楚離歌喝得開懷,本想著今夜便在沈家莊歇下了,誰知在不久前,離王府接到余府小廝來報,說余老夫人差點沒命。
楚離歌不舍的看著身旁的少女,溫聲道︰「要不你再回去睡一會兒?」
雲初夏剛入睡便被喚起,此時正揉著眼楮,側著頭,因起得匆忙,頭發連梳理都來不及,微微凌亂,在燭光下,她的臉頰被照得晶瑩透亮,細白如釉,縴眉彎彎帶三分嬌憨,睫毛長長掩住了平素的心機,有疲憊的倦態,襯得她更為慵懶嬌氣。
她搖首,看著身旁的男人,「我不累,倒是你,被南吉灌了這麼多酒,可有不適?」
「沒事,果酒罷了。」他勾起笑,一雙墨眸像是揉進了星子那般明亮,嘴角的淺笑彷佛三月桃花。
他雖不是千杯不醉,酒量也不差,更何況今日飲的是適合女子的桃花釀。
他斜倚在車窗下,臉上帶著酒氣的艷色,暖風燻得人昏昏沉沉,那笑容里彷佛殘留著桃花釀的殘醉,一時間讓雲初夏看傻了眼。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她腦中不知為何浮現這麼一段話,沒細想,手便朝他那俊美的雙頰捧了過去,「我家阿離生得真是頂頂的好看……」
說著便如同一般,往他唇上吻去。
他的嘴里還殘留著桃花釀的氣味,香甜的很。
楚離歌沒料到她會這般撲來,來不及反應,她清晰的五官輪廓便在眼前模糊起來,溫熱的唇不費吹灰之力便治服了他,相貼的心髒怦怦狂跳,呼吸陡地急促。
外頭突然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落在車頂上,卻掩不住兩人熾熱的心跳聲。
「阿初……」他呢喃著,雙臂緊緊扣著她縴細的柳腰,在酒氣的作用下,他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就要崩盤。
「別動。」見他想抗拒,雲初夏有些不滿,纏著他又是親又是啃,說什麼也不放。
她溫熱的舌比他身上滾燙的皮膚更令人火熱,嬌軟的身軀、若幽蘭般清新的氣息,彷佛美人迷瘴,讓他極其沉醉,卻又努力的想要清醒。
這樣的煎熬讓他流下忍耐的汗水,甚至感到自己的下月復某一物正蠢蠢欲動……
「阿初,別這樣……」他覺得自己就要克制不住了。楚離歌並不知,他愈是如此,雲初夏便愈是喜愛。
她突然有些理解某些人的想法了,看著眼前面若桃花、衣裳凌亂,眼底有著期待卻又死死忍耐的「美人」,她覺得自己與大沒兩樣。
「你說,要是沒成親也能洞房該有多好……」她的唇緩緩下挪,來到他突起的喉結,頑皮的小舌在上頭輕輕一勾一轉,忍不住感嘆一聲。
美人如斯,卻是看得著吃不著,可惜。
「阿初!」楚離歌喉頭一個滾動,再也忍耐不住,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一雙墨眸閃耀著熾烈的火光,「你這是在玩火!」
雲初夏咯咯笑出聲,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凝視著他,那圓潤的雙眸似是帶著無限的誘惑,「那你喜不喜歡?」
她今夜也喝了些酒,而她這人一旦喝酒,便會比平素張狂且不顧後果,這才做出這般大膽的行為。
可惜楚離歌並不曉得。
就見那墨眸眯了眯,驀地傾身,吻住了少女那雪白縴細的頸子。
「唔……」頸子是雲初夏最敏感之處,陡然感覺到那溫熱的氣息以及輕柔的摩拿,渾身揚起一陣戰栗以及酥麻。
他的吻一路下探,順著她的頸子來到那半啟的胸口,凝脂般的雪膚在燈光的照映下如紅霞暈染,淡淡的粉澤讓楚離歌眸色更沉。
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她對他的影響力……
在的驅使下,兩人衣著凌亂,糾纏在一塊,吻得熱烈,渴望從彼此身上得到更多,以解自身的空虛。
就在楚離歌快壓抑不住內心的,吻上那薄軟肚兜上的突起時,馬車緩緩停了。
「公子,余府到了。」朱陸有些僵硬的嗓音傳至了車廂之中。
他乃習武之人,如何會听不見里頭的動靜?要是可以,他也不想當惡人,可、可在馬車上終究是不太好……
馬車中的動靜戛然而止。
「到了呢……」雲初夏輕嘆一聲,將頭貼在他的胸膛,感覺到他心跳很快,連累得她的心也跟著顫動,在他的懷抱里,眼皮亂顫,臉頰泛出一片粉澤。
楚離歌擁著她,許久才輕嘆一口氣,替她將衣襟給拉好,「以後別再胡鬧了……」
他的嗓音很是嘶啞,帶著淡淡的無奈以及寵溺。
雲初夏早在朱陸出聲那刻便清醒了,看著眼前極力忍耐的男人,她眨了眨眸,「知道了,往後在外絕不胡鬧。」
若是在府中……她便不知了。
楚離歌自是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又好氣又好笑,最終只揉了揉她的發,「調皮!」
雲初夏最愛見他這副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彎起了一抹笑,又撲進他的懷中,在他下顎烙下一吻,「阿離,你真可愛!」
可愛?楚離歌面色一僵,這要是讓那些私下將他封為冷血閻羅的朝臣們听見,恐怕會回給她一個見鬼般的表情。
兩人又膩歪了一會兒,才緩緩打開車門。
余府坐落于城門附近,一入城門沒多久便到了,恰是能看見城門外雨後染上雲霧的山巒,此時已近清晨,遠方日陽悄悄探出了頭,正巧讓雲初夏看見這等美景。
可惜她才欣賞沒幾眼,便被欣喜若狂的余復給請進了屋里。
「殿下,勞累你了。」雖說楚離歌早已吩咐過他,讓他府中一有狀況便讓人通知他,他卻沒想到楚離歌竟天未亮便來了,當真是讓他受寵若驚,就是……
看著他身旁的雲初夏,他有些詫異。這都什麼時辰了,兩人怎麼會……
想起以前瘋傳楚離歌有龍陽之癖的傳言,如今看來不攻自破,就是不知這雲姑娘是他什麼人了。
「發生何事?」楚離歌眉頭微檸,將雲初夏擋在自己身後,問他。
余復這才發覺自己唐突了,忙垂下首,道︰「是這樣的,傍晚送殿下離去後,我們一家人便要用膳……」
事情就發生在他們用膳之時,當時全家人都在飯廳,余老夫人則依然在房間休息。因余老夫人的膳食都是龔嬤嬤親自到長青院的小廚房取來,沒想到這麼幾步路的時間,余老夫人便差點讓人給害了。
龔嬤嬤回到房里的時候,余老夫人的臉上不知為何蓋了厚厚的被子,她嚇了一跳,忙將被子給挪開,被子下的余老夫人早已被悶得滿臉通紅,不停的大口喘氣。
最離奇的是,余老夫人莫名的動彈不得,這才會差點被人給悶死。
「動彈不得?」楚離歌摟眉,「老夫人可有疾?」
余復忙搖頭,「母親身體一向健壯,若不是被那鬼……歹人給嚇著,也不會臥榻不起。可即便如此,手腳仍是可以活動的,而今日……」
余老夫人今日的模樣與傳聞中的鬼壓床一模一樣,不僅四肢無法動彈,就是張口欲喊也喊不出聲,僅有一雙眼楮能動。
「若非有疾,那就是有人動手腳了。」雲初夏從楚離歌身後走出。
這事明擺著與鬼神之說無關,但她知道在這封建迷信的朝代,什麼都不比拿出證據來得有用。
余復沒有說話,雖說這位雲姑娘是楚離歌帶來的嬌客,他卻不認為她能有什麼能耐,仍是睜著一雙眼看著楚離歌。
沒想到楚離歌竟是側過身看向她。
雲初夏知道他這是給她表現的機會,輕聲又道︰「全身動彈不得的原因有許多,余老夫人既是身體無恙,那便有可能是中了毒,抑或是中了迷藥。」
總而言之,不會是鬼壓床。
「余老夫人現在人在哪?」她又問。
余復被她瞧得老臉一紅,輕咳了聲,「家母就在房里。」
三人來到余老夫人的房間,余老夫人早已恢復了行動,卻因驚魂未定,整個院落點滿了燈火,縮在床榻中不肯闔眼。
長青院里滿滿是人,幾乎所有人都到了,就連長年不見人的余五爺也在場。
余五爺名為清,身材瘦削,看起來僅比一旁的余鈴蘭高出半個頭而已,長得十分秀氣俊逸,長年不見日陽而顯得皮膚十分蒼白,乍看之下竟讓楚離歌二人以為看見了一名病弱的女子,若不是他做男子裝扮,又長有喉結,還真會引起他人誤會。
余為清見楚離歌視線看來,朝他見了個禮,「余為清見過離王殿下。」
他的嗓音比起尋常男子,也顯得細尖許多,但還是听得出是男子的聲音。
楚離歌朝他點了點頭,這才走向床前,看向余老夫人,「老夫人能否將事情經過詳細的說一次?」
余老夫人雖不願回想,可離王這樣的人物竟為了她一個老嫗特意前來,她豈能不識相?
于是戰戰兢兢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次。
「老、老身今早起身便覺得身子特別的沉重,下午殿下召見後,更是覺得渾身不適,一回到房里便睡下了,誰知這一睡竟作了惡夢,老身夢見、夢見……夢見秋桐來向我索命,那模樣極其可怖,一雙眼楮只剩上黑幽幽的血洞,兩只衣袖空空蕩蕩,不停滴著血,雖沒有舌頭,卻能說話,不停的對著我說,殺人償命……還說我不配為人母……」說到這,余老夫人老淚縱橫,表示自己想反駁,卻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只能咿咿啊啊的喊著,沒多久她便感到臉上被覆了一層厚重之物,整個掩住她的口鼻,令她喘息困難,她想掙開,卻是動彈不得。
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被活活憋死之際,龔嬤嬤回來了,她才因此得救。
楚離歌听完,眸光一閃,掃過在場的眾人,最後看向雲初夏。
「阿初,麻煩你替我問問余家女眷,從我們離去之後到老夫人出事這段時辰,都做了什麼事。」
「是。」分別審訊,這她明白。
余家人當即被分成了兩撥。
楚離歌早在到達余府之時,便讓朱陸去將霍子逾給挖來,待他問完余老夫人,滿口抱怨的霍子逾也正好到了。
「少傷,這天還未亮,你也太折騰人了。」他睡得正酣,夢中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卻讓眼前人給毀了。
楚離歌斜睨了他一眼,「折騰?我也能不折騰,你可要?」
霍子逾這甩手掌櫃當得太徹底,若是不敲打敲打,怕是還以為這案子活該他處理。聞言,霍子逾總算是清醒了,忙陪笑,「折騰好,折騰妙!你這是為了查案呢,自然是想怎麼查就怎麼查,都怪我這嘴不會說話,你別與我計較。需要我做些什麼?你盡管吩咐,小爺絕不二話!」
楚離歌直接無視他的諂媚。霍子逾怎麼說也是目前大理寺的最高長官,雖說只是暫代,但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他簡單將事情的經過說了遍,便安排霍子逾帶著人去詢問余府下人的行蹤。
余府主子並不多,下人卻是不少,這麼算一算也有百來人,這一番審問下來,竟已是午時,且還沒完事,朱陸領著霍子逾帶來的人仍在持續審問,楚離歌則帶著雲初夏先行去用午膳。
眾人草草用了膳後,楚離歌向余復要了間房當臨時書房,這才帶著所有人的供詞,與雲初夏商討。
而霍子逾那家伙,大清早便被楚離歌挖來當苦力,一完事便嚷著要回府,被楚離歌一瞪,只能怏怏的留下來當陪襯。
男子倒是簡單,除了余復外,並沒有人出入長青院,可女眷哪兒就不一樣了。
雲初夏分別抽出了三份供詞,擺在兩人面前,沉聲道︰「余老夫人這陣子十分疑神疑鬼,並不讓人近身,長青院除了護衛之外,就只有龔嬤嬤與余家的主子們得以進到內院。那個時辰一共有三人進出……」
那三人分別是貼身侍候的龔嬤嬤、余玉蘭以及余鈴蘭。
今日正好輪到余玉蘭侍疾,就如他們之前調查的結果一樣,每回輪到余玉蘭,長青院便會出事。
龔嬤嬤的供詞很簡單,她一直守著老夫人,若不是老夫人害怕會被人毒害,堅持讓她替自己盯著三餐,恐怕她得十二個時辰守著老夫人。
昨夜龔嬤嬤一如往常,前去小廚房替余老夫人端晚膳,余玉蘭也因余鈴蘭來喚她用膳,見祖母還在熟睡,這才離開,事情就發生在那短短的時間內。
龔嬤嬤前去拿晚膳,有小廚房的人替她作證,而余鈴蘭去喚余玉蘭,則是兩個人一塊離去,余鈴蘭也沒落單,這麼一來,便只有余玉蘭無人能替她作證。
說不定余玉蘭便是在龔嬤嬤離開的時候動的手腳。
「我沒有!」余玉蘭被單獨叫來時,驚恐的直嚷,「我沒有害祖母!我離開的時候祖母睡得正熟,我便沒喚她,接著便和鈴蘭一塊去了飯廳,我什麼都不知道!殿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害祖母……」
雲初夏眼角一抽,看著哭倒在楚離歌腳旁,就連哭都要擺出唯美姿態,泓然欲泣的余玉蘭,差點沒把人一腳踹開。
為了捍衛所有權,她擠進兩人之間,陰惻惻的凝視著余玉蘭,「那時間就你一個人在房內,余鈴蘭可是說了,她僅在門外等你,並沒有進房,守門的丫鬟可以作證,除了你,還會有誰?」
余玉蘭嚇白了臉,不停的說︰「我沒有!真的不是我,殿——」
「再對我男人撒嬌試試!信不信不必衙差拘人,我就能把你送進大牢了?」雲初夏眯著雙眸威脅道。
余玉蘭頓時梗了聲,一張小臉由白變紅,又驚又怕。
一旁本是昏昏欲睡的霍子逾來了精神,湊近好友身旁,小聲的道︰「雲姑娘這……呃,直率的性格你可知道?」
「自然。」楚離歌看著眼前的女子,目光溫柔。
「你不怕?」霍子逾驚了。
他家婀娜雖有五位凶悍又威猛的兄長,但本身沒問題,看著面冷其實心地善良,性情溫柔又體貼,總是恭順又听話,對他更是沒話說,而雲初夏……怎麼瞧都與溫柔扯不上邊。
「為何要怕?」楚離歌莫名的看向他。他最愛的便是雲初夏時不時的宣示主權,喊著他是她的男人,他歡喜都來不及了,要怕什麼?
看著好友一臉甘之如飴,霍子逾竟無言以對。
一個蘿卜一個坑,好友堅持入火坑,他還能說什麼?
雲初夏專注于捍衛她的男人,以她那比楚離歌嬌小一顆頭的身子,硬是將楚離歌遮得丁點不露,這才繼續恐嚇,「要是不想進大牢,就仔仔細細的想,把你想得到的全都說出來。」
雖說毒藥是假,但余玉蘭對雲初夏就是有股莫名的懼怕,深怕她真污戰自己是殺人凶手,于是絞盡腦汁的將想得到的事全都說了。
雲初夏早在頭一回問余玉蘭話時便發現她有個優點,那就是記性好,在說事時,總能將細節說得一清二楚。
果然,有壓力就有動力,余玉蘭當下便將眾人沒能想起的事一一道來。
她說,余為清因身子骨弱,一向在自己的院子紫萱閣用膳,並不與大伙一塊,而她與余鈴蘭走到半路時,余鈴蘭突然說要去紫萱閣一趟,說有東西落在那兒了。
余鈴蘭前腳剛走,她便遇見了二哥,兩人一塊前去飯廳,倒是余鈴蘭落了單,且有一點她覺得很是奇怪……
余玉蘭捧著眉說︰「五叔一向不喜鈴蘭,更是不讓鈴蘭去他的院子,我當下覺得奇怪,鈴蘭怎麼會有東西落在紫萱閣?」
「余五爺與自己的女兒不親?」雲初夏聞言有些詫異,看向楚離歌。
楚離歌倒是沒什麼反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余家的私事若是放在平時,他們並不會有太大的反應,然而此時卻處處是疑點,愈是了解余家事,案子說不定也能更快偵破,于是讓雲初夏接著問。
雲初夏領會,又問余玉蘭,「余五爺為何不喜自己的女兒?」
這事在余府不是什麼秘密,余玉蘭生平最是喜愛八卦之事,頓時侃侃而談,「那是因為我五叔很是討厭我五嬌……」
說白了就是件老掉牙的風流韻事,余家五嬸閨名黃姍,因傾心俊美的余為清,三不五時便糾纏,惹得他十分反感,她卻是鍥而不舍,且她極舍得下臉面,秉持著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的原則,在余為清上自家門找兄長敘舊時,與兄長合謀,將人給灌醉扛上了床。
當時的余為清年紀輕輕,少不更事,就這麼中了計,床都滾了,這下不娶也得娶了,黃姍如願進了余家門,成了余家婦。
可余為清厭惡她至極,從她進府便不曾與她同房,但黃姍還是生了余鈴蘭,據說是兩人婚前滾床滾來的。
余為清厭惡黃姍,連帶的也厭惡她生的孩子,黃姍因受不了守活寡的日子,沒幾年便吵著要和離,余為清自是求之不得。
當時余為清可是狠心的連余鈴蘭都要趕,可余家怎麼可能讓子孫流落在外,自然是不允。
從那日之後,余為清便益發厭惡余鈴蘭了,一直到這幾年,竟是連院子都不讓她進,若她不听話硬是要闖,便會引得他大怒,每一回都是以驚動眾人收場。
可昨日余鈴蘭說要去紫萱閣,卻是沒有傳出半點動靜……
余玉蘭靈光一閃,拍手道︰「依我看,鈴蘭肯定不是去紫萱閣!」
這麼一來,落單之人可就不只她一人了!余玉蘭沾沾自喜的想著。
楚離歌卻是捧起了眉,他有預感,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了,可不知為何,他總有股不安的感覺……
分別偵訊以及利誘威逼,是雲初夏教予楚離歌的,他沒想到這招竟如此的好用。
當余鈴蘭听見自己竟被懷疑時,倒不像余玉蘭那般沒用的大哭大喊,相反的,她十分的平靜。
「沒錯,我中途的確去了趟紫萱閣。」
「你去紫萱閣做什麼?」此時房里只剩下雲初夏與余鈴蘭二人,看著眼前與昨日那刻意裝怯弱截然不同的女子,雲初夏眯了眯眸。
「找東西。」余鈴蘭斂下眼睫。
「找什麼東西?」雲初夏突然覺得警察這一行真不是人干的,這一問一答,要何時才能到頭?
余鈴蘭瞥了她一眼,抿唇道︰「這是我的私事。」
言下之意就是不說了。
雲初夏見她不願說,也不逼迫,反是勾起了唇,輕聲說︰「你不說也無妨,我只要你回答我兩個問題,第一,你是否真去了紫萱閣?」
「自然是真的。」余鈴蘭知道事情重大,想了想,又補充道︰「綠水親眼看見我去了紫萱閣,你只要看看她的供詞便能得知是真是假。」
沒錯,雲初夏讓每個人仔細回想昨日下午做過的事、見過的人,那名喚綠水的丫鬟供詞上的確寫著在紫萱閣附近見過余鈴蘭,但……
「她只是見你出現在紫萱閣附近,卻未親眼見到你進去。除了那丫鬟外,可還有人能夠證明?」雲初夏又問。
余鈴蘭的臉色微微發白,想到昨日她是偷著去的,自然是瞞著眾人,遇到綠水時,她的確不敢直接進去,而是在外頭繞了會兒,沒想到竟因此提不出任何證人。
雲初夏見她回答不出來,正要問第二個問題,誰知霍子逾突然沖了進來,大聲的喊著,「招了!招了!那守著長青院的王護衛全說了,他說是余鈴蘭給了他一錠金子,讓他放行,後來他見出了大事便不敢承認,沒想到竟被少傷發現他說謊。」
原來方才楚離歌在重整這些人的供詞時,發現了幾處不協調之處,于是讓人喚這些人前來,分別又審了一回。那王護衛表面雖極為鎮定,卻逃不過楚離歌的眼楮,三兩下便突破他的心防,讓他說了實話。
雲初夏訝異著這變故,一旁的余鈴蘭卻是再無法鎮靜,激動的說︰「胡說!我沒有,我那時候真在紫萱閣!」
雲初夏見她如此激動,黑白分明的雙眸轉了轉,刻意問向霍子逾,「這麼說來,凶手確定是余鈴蘭了,大理寺這是能結案了?」
霍子逾見她掃來的眼色,頓時心領神會,拍著掌道︰「可不是,我這就去喚人來押人……」說著轉身便要走。
余鈴蘭嚇壞了,差點沒軟了腳,「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沒有害祖母,也沒有去長青院,真的沒有……」
雲初夏見她慌了神,這才接著又問︰「既然你不是凶手,那就回答我,你去紫萱閣究竟要做什麼?」
余鈴蘭知道她要是再不說實話,自己就要被人定罪了,咬了咬牙,還是將自己去紫萱閣之事給說了,「我、我是去見人的……」
余玉蘭出嫁後,過沒幾年就輪到她,而余為清對這個女兒一向漠不關心,自然不可能替她找個好人家,于是她只能求到她母親那里。
黃姍雖與余為清離異,對這個女兒還是有幾分疼愛的,可惜余為清早放了話,若是她不帶走余鈴蘭,那就再不許見她,也不許她再上門,因此母女倆見面就只能約在外頭。
這陣子因余老夫人一事,余復下了令,不許任何人出入,余鈴蘭便急了,就連余為清這個做爹的都不喜自己的女兒了,身為當家主母的余夫人又如何會對她上心?
就在前幾日,她打听到余夫人打算過幾年將她嫁去南方,想讓她先訂親,說反正余為清也不待見她,不如將她嫁得遠遠的,省得以後一有事便回頭來找自己,自己又不是她親娘,沒理由讓她纏一輩子。
余鈴蘭听見這事徹底慌了,這才會趁著府中出事,想將這事傳給她母親知道,好讓她母親替她作主。
「你要傳遞消息,怎麼會是去紫萱閣?」雲初夏被她搞得有些糊涂了。
余家主子們的院落全建在余府的中間,離大門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那是因為……」余鈴蘭張著嘴,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紫萱閣有個地道,能通往府外一處小屋。」
門外夕陽西斜,楚離歌緩步走來,將余鈴蘭難以啟齒之事給說了。
余鈴蘭一听,臉色更加慘白,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雲初夏見自家男人來了,好奇的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楚離歌看了眼余鈴蘭,冷聲又道︰「我派人找了黃姍,也就是余鈴蘭的生母,告訴她,她的女兒很有可能是連續殺人案的凶手。」
這話自話是謳黃姍,但效果卻是極好,黃姍當場便傻了,嚇得將余鈴蘭與她連系的方式給說了,甚至還扯出一件陳年秘辛……
原來黃姍根本就不是心儀余為清,非他不嫁,而是婚前失貞,還懷了孩子,急著想替肚子里的娃兒找個現成的爹,這才會賴上時常到黃府作客的余為清。
黃姍本來想,嫁都嫁了,要與余為清好好過日子,誰知余為清竟是連讓她近身都不肯。
她畢竟年輕,又嘗過魚水之歡,如何忍得住?生下孩子後便故態萌發,與人有了首尾。
有一回黃姍在與奸夫偷情時,意外發現紫萱閣假山中有條地道,那地道原是用來儲酒之用,她算了算距離,發現這地道竟離府外不遠,于是鬧著要整修院子,讓自己的奸夫當工頭,偷偷將這地道給打通,以方便他倆偷情。
後來她與余為清和離,這地道自是用不上了,若不是余鈴蘭找來,她也不會將地道之事告訴她。
雲初夏看著滿臉通紅的余鈴蘭,這才恍然。
怪不得余鈴蘭打死不說,這等秘密若是被挑開,她這這輩子也算是毀了。
余鈴蘭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不停的請求,「求求你們不要把這事告訴任何人……我求求你們……」
這事要是宣揚出去,別說是嫁個好人家了,就連有沒有人肯娶她都是個問題,甚至她還會被趕出余府,到時讓她怎麼辦?
雲初夏與楚離歌對視一眼,眼中有著同情,但該辦的事還是得辦。
「最後一個問題。」雲初夏看著哭得悲戚的余鈴蘭,沉聲問︰「你會在那時辰去紫萱閣,是不是知道余為清不在?」
這話讓余鈴蘭身子一僵,瞪著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雲初夏沒等她回答,接著又說︰「我不曉得余為清答應你什麼,讓你這般替他隱瞞,但你方才也听見了,你替他瞞著,他卻是要置你于死地。」
余鈴蘭想到王護衛所言,明明當時她人就在紫萱閣,那麼是誰假扮成她,去了長青院?
答案呼之欲出,余鈴蘭想通一切後,本就慘白的小臉更加蒼白,淚水直落,「他、他竟是如此狠心……」
她知道余為清不喜她,但她卻不曾怪過他,因為她從小便知道自己並非他的親生女兒,余為清厭惡她是自然,而她卻是很感激他,因他並沒有揭穿她的身世,讓她得以繼續當余二小姐。
因此在知道余為清一些秘密時,她並沒有對任何人說,甚至在他讓她幫忙做些事時,她也一一應下,包括在余玉蘭侍疾時,借著去找她的名義,將祖母房內的東西給偷出來,沒想到……
「現在,你說是不說?」雲初夏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靜靜的凝視著她。
案子順利破了,連續殺人案的凶手正是余為清,他利用紫萱閣的地道進出,一個一個殺了那六個被害人,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至于他究竟是如何溜進長青院?就如同余鈴蘭知道他關起房門說是靜養,其實時常不在,余為清自然也知余鈴蘭至紫萱閣是何故,一大一小各懷鬼胎、各取所需,都對對方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昨日余為清便是透過余鈴蘭留給黃姍的記號,知道她們相約之時,這才會假扮成余鈴蘭前去長青院。
余為清個頭瘦小,穿上余鈴蘭的衣服、梳上她平素會梳的發髻,低垂著頭,王護衛的注意力又全讓那一錠金子給吸引了去,這才會沒發現眼前人是男不是女,余老夫人也因此差點沒了命。
事情經過便是如此,但讓楚離歌感到奇怪的是,余為清為何要殺了那六人?又為何連自己的生母都要殺害?因為秋桐?
想到雲初夏稍早提出的疑問,他隱隱覺得,余為清並非是因為秋桐。
余為清沒有回答,而是面無表情的說︰「我要見老夫人。」
身為兒子,竟是喚自己的母親老夫人?這一听便知有故事。
雲初夏微挑眉,朝楚離歌打眼色。
少女表情豐富,眼中滿滿八卦之火,讓楚離歌不禁失笑。他本想著今日已晚,深怕她累,打算明日再審,沒料到她竟是這般精神奕奕。
他舍不得她失望,自然只能允了。
當楚離歌將余為清帶到長青院時,余為清又要求清場。
余復怎麼也沒料到凶手竟會是自己的小弟,氣惱之余也有些不可置信,正憋著滿肚子的話要詢問,誰知余為清一來,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讓人將他給趕了出去,這讓他氣得跳腳。
一旁的余夫人卻是有些心不在焉,默默跟在余復後頭走著,不料余復突然停下腳步,她一個不小心便撞了上去。
余復一個吃痛,回頭瞪向妻子,「怎麼走路的?」
余夫人這才回過神,拉過丈夫,快步回到房中後,將人全都屏退。
「你這是做什麼?」余復滿腦子是余為清的事,此時正愁得不得了,見妻子這般神神秘秘很是不悅。
余夫人直到回到房內,這才敢表露情緒,有些慌亂的扯著丈夫說︰「相公,你說五弟他、他是不是在替大妹報仇?」
余復听見這話,一張老臉倏地大變,「閉嘴!不是早說過這事不得再提。」
余夫人卻沒像往常那般听話,而是哭喪著臉,顫聲道︰「不然、不然他還能因為什麼事殺了那些人?他與大妹最是要好了,而秋桐、秋桐就是因為大妹而死的呀!若換成別人,我還不會這般害怕,可那是離王啊!離王殿下親自查案,事情可能瞞住?」
余復听完這話,臉色十分陰霾,雙眼不停的轉動,不知在想著什麼。
「相公!」余夫人見他不說話,很是著急,「你倒是說話呀!這事要是曝露出去,余家可就完了……」
「夠了!」余復驀地閉上眼,最終揉了揉眉心,疲憊的說︰「給娘娘送信吧,要快,就說家里出了事,將事情經過全數告知,該怎麼做,娘娘自有決斷。」
余夫人張了張口,還欲說什麼,卻被余復給打斷,「少廢話,還不快去!」
余夫人這才頹喪著雙肩,連忙去寫信。
余復此時腦袋亂的很,一方面害怕余為清把所有的事都給抖出來,另一方面更是害怕余太後會……
看著窗外高掛于天際的月娘,他面露悲傷。
月有陰晴圓缺的道理他如何不懂?若是真能盛極一時,那也就罷了,就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
余家,終究是太貪心了!
冬日的夜晚有些冷,祠堂里孤燈幽暗,空氣里彌漫著香燭燃燒的氣息,祖宗牌位放在正殿中間,莊重肅穆。
余為清提出要求要見余老夫人,余老夫人原本因害怕而不肯,可在余為清讓人帶了句話給她之後,她一改態度答應了,只不過她不肯在長青院見他,而是提出要求,要去祠堂。
雖不知這兩母子在搞什麼鬼,但楚離歌並不怕,他早將余府團團圍住,他們就是想要搞鬼也絕不可能。
祠堂內飄忽的燭火將余老夫人慘白的臉色映照出幾分紅潤,然而她的表情卻是極為害怕,打死也不靠近余為清一步。
這朝代對女子雖較為寬容,可死後仍不得入祠堂,余為清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諷刺的勾起了唇角,緩聲道︰「老夫人,在列祖列宗前,你可知罪?」
余老夫人雖害怕,可一听見這話仍是跳腳,「你胡說什麼!殺人的明明是你,我要知什麼罪?」
在知道不是鬼魂鬧事後,她的病立馬好了大半,倒是在得知想要自己命的人竟是親生兒子時,她的反應竟是害怕大于憤怒,讓楚離歌與雲初夏很是不解。
兩人極有默契的退至一旁,並未多說話。
余為清冷冷的笑出聲,「也是,你這輩子就是這樣,凡事不認輸,深怕自己兒子好男風一事傳出,竟寧可讓他戴現成的綠帽,也要鞏固余家的名聲。」
好男風?
雲初夏挑起漂亮的眉,看向身旁的男人。
不知為何,這朝代似乎有著很多的同性戀,就她所知,她身旁的男人正是那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個中翹楚呢!
察覺到少女異樣的目光,楚離歌無奈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被傳成好男風,他也不想,不過現在有了心儀的女子,他相信這類傳言不日便會不攻自破。
他無奈的眼神讓雲初夏大樂,借由衣袖的遮掩,對他厚的手掌又搓又揉,玩得不亦樂乎,壞極的在他耳邊低語,「你說那余為清會不會正好喜歡你這一型的?」
楚離歌被她捏得心頭一熱,若非此時場合不對,他肯定會狠狠吻住她那葷素不忌的小嘴,讓她知道他喜愛的一直是女人。
兩人在這低低私語,一旁的余老夫人卻像是快要中風一般,渾身抖個不停,臉色青紅交錯,「孽障!還不住嘴,這里可是祠堂,你在胡說什麼!」
「我喜歡男人,就這麼讓你丟人嗎?」余為清露出一抹淒苦的笑。他自幼便發覺自己性向不同常人,他不喜女子,甚至十分反感,反而對男子有著異樣之感,在博覽群書過後,他才知他有著世人口中不齒的龍陽之癖。
一開始他很是害怕,害怕這事被發現,他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與他人的不同,卻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感,喜歡上一名同窗,那人就是黃姍的兄長,黃奕。
對黃奕的喜愛讓他患得患失,兩人同席而坐、同榻而眠,在外人眼中他們是兄弟,但在他心中,卻以為就是夫妻也不過如此。
他的秘密瞞了所有人,卻瞞不住自幼親近他的大妹余紫蓉。
那時余紫蓉已定了親,不日就要出嫁,當她知道這秘密時,竟不是怪罪他,也不像世人那般面露嫌惡,而是展現出一個妹妹對哥哥的關懷。
她告訴他,她不會指責他,也不會鄙視他,不論他喜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他都是她最喜歡的哥哥。
余為清聞言當場痛哭,一個人守著秘密實在太苦,他一直怕會被人當成怪物看待,誰知妹妹竟是這般包容他,讓他如何能不大哭出聲。
余紫蓉還告訴他,男子喜歡男子為世道不容,不論黃奕是否與他一樣喜愛男子,他們都不可能在一塊。她還說,若他不想失去黃奕,那就收斂著點,千萬不能將他對黃奕的愛慕表現出來,否則只會將人推得遠遠的。
明白這個道理,之後,每當他心緒不佳,便會去找余紫蓉訴苦,兩兄妹的感情也因此更加緊密。
可誰也沒料到,一道聖旨竟毀了一切……
當年西南帝下旨選秀,余家一共有兩名女兒,怎麼說也得送去一個。
余紫蓉有婚約,這事怎麼算也算不到她頭上,誰知卻是錯了。
余紫蓉還有一個與她同齡的胞妹余悅蓉,照理來說該是余悅蓉要入宮,偏偏她年幼時因貪玩曾掉入湖中,在那之後就患了宮寒之癥,將來恐怕孕育艱難。
一個無法生子的女子被送進宮中,能有何用?
西南帝便是為了生子才會大肆選秀,他們若是送一個有疾之人進宮,豈不是第一關就被刷下了?
按理而言,這樣的情況,余家只要上報就能免去資格,偏偏余老太爺貪心,妄想攀龍附鳳,竟是將與未婚夫感情甚篤、成親在即的余紫蓉送進宮中。
余為清永遠忘不了大妹被送進宮時那悲戚與絕望的神情,她被迫與未婚夫分開,而他也失去了一心為他的妹妹。
余紫蓉一進皇宮便再難出來,而他隨著年紀增長,對黃奕的感情益發壓不住,有一回竟在喝醉酒後大膽的向黃奕表白,嚇得黃奕自此不敢上門。
余老夫人也是那時才知自己優秀的兒子竟有如此癖好,她當場氣昏過去,余老太爺則是大發雷霆,讓人執家法將他狠狠的打了一頓。
他的身子便是那一次被打壞的,只要一入秋冬便會久咳不愈,差點沒將命給咳掉。
他整整躺了大半年才見好,這段時間黃奕不曾來看他,倒是他的妹妹黃姍來得很勤,他急于知道黃奕的近況,也就不排斥她的靠近,誰知黃姍竟告訴他,黃奕再過不久便要娶親了。
當他听見這個消息時,只能說是心如死灰,恨不得死了算了,可就在這時,黃姍又告訴他,黃奕想請他去黃府作客。
這邀請讓余為清心中燃起了希望,一天天盼著約定的日子到來,卻沒想到那一日竟成了他的惡夢……
他被黃姍設計,而他的父母明知是黃姍搞鬼,卻還是逼迫他娶。
當時他早已心死,心上人幫著自家妹妹算計他,他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滅了,不吃不喝,只求一死。
余老夫人以為他是寧死也不肯娶黃姍,為此撂下狠話,就算他想要死,也得把人迎進門再死!
可再如何余為清也是她懷胎十月所生,眼睜睜看著他死,她如何做得到?
這事鬧得很大,余老夫人甚至進宮去找余紫蓉哭訴,當時的余紫蓉才剛懷上身孕,母憑子貴,西南帝什麼都依著她,然而在听見她想回家探望生病的哥哥時,卻是一口拒絕。
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西南帝只差沒將余紫蓉給供起來,怎可能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可余紫蓉為此郁郁寡歡、愁眉不展,西南帝深怕會影響她月復中的孩子,只好應了她的要求。
為了保障她的安危,余紫蓉是偷偷出宮,除了暗衛保護外,就只帶一名宮女回府。
當她看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哥哥時,眼淚當場便落了下來。
兩兄妹談了一夜,余為清有些松動,卻還是抱著死意,余紫蓉眼看一日勸不來,想多留幾日,便讓人向西南帝送信,讓她留在娘家幾天。
誰知當夜便出了事。
余紫蓉住的院落半夜莫名走水,她帶回的那名宮女命喪火窟,她卻是命大,因余悅蓉久未見到姊姊,央著要與她一塊睡,在緊急時刻推了她一把,可余悅蓉自己卻被著火的梁柱砸傷,不僅燒傷了左腿,就連臉也毀了。
余悅蓉陷入昏迷,遲遲不醒,這讓余紫蓉十分自責,本想留下親自照料,可西南帝一得知此事便連夜讓人將她帶回宮去,她無法,只好喚來昔日服侍過她的丫援秋桐,讓她替自己好好照料余悅蓉。
本來照料余悅蓉之事應該由她的貼身丫鬟來做,偏偏那些丫鬟一見到被燒得毀容的余悅蓉便又哭又叫。當年剛嫁進余府不久的余夫人剛掌家,于是便向余紫蓉提議讓個性沉穩的秋桐前來照料,余紫蓉自然是說好。
而本已是活死人的余為清一听余紫蓉遇險,強撐著身子去見她,誰知這一見,他卻發覺,眼前的妹妹對他的態度依舊,仍是細心關懷,可他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最重要的是,余紫蓉竟是一反常態的叫他接受黃姍,不要丟了余家的臉面。
余為清很是震驚,看著被西南帝接走的余紫蓉,他突然感到十分的陌生……
從那日之後,他便活了過來,不再絕食,也不再當個活死人。
他總覺得那場大火來得突然,余悅蓉都被燒殘了,一向疼愛妹妹的余紫蓉不僅不追究,甚至在臨走前讓余老太爺也不必追查,只說應該是她的宮女粗心,才會讓火燭燃起。
這話余為清壓根就不信,大妹是個謹慎之人,身旁侍候的人又豈會差?
再者,她的不追究,與以往那凡事都得追根究底的個性實在是差得太遠了。就算兄妹倆分隔多年,余為清仍不相信她會變得這麼多,于是他開始暗中調查。
而首先要調查的對象,便是昏迷不醒的余悅蓉。
可惜余老夫人下了嚴令,不許任何人去瀟湘院,以免打擾到余悅蓉靜養,這讓余為清更加起疑,于是他喚來秋桐,將他懷疑之事告訴她。
秋桐雖只是服侍過余紫蓉的二等丫鬟,但就像他所說,余紫蓉帶出的丫鬟皆是聰明謹慎之人,一听見余為清的懷疑,頓時也起了疑心。
秋桐想起,她曾不小心听見大夫低語,喃喃說余悅蓉的傷明明只是表面,並未傷及內腑,照理來說不該昏迷如此之久,當下更是篤定余為清的猜測。
于是她听從余為清的話,偷偷倒掉了余悅蓉的湯藥。
沒了摻了料的湯藥,一直昏迷不醒的余悅蓉終于醒來了……
說到這,余為清冷冷的看著余老夫人,問︰「你可知她醒來的第一句話說了什麼?」
余老夫人的臉色白得嚇人,在余為清剛開始說的時候,她便企圖阻止,卻屢屢被雲初夏給阻了。
此時她卻是顧不得了,拼了命掙開雲初夏捂著她嘴的手,淒厲的大喊,「余為清,你忘了你答應過先祖什麼了嗎?」
她就是怕會如此,才要求在祠堂見他,她就不信他敢違背當日的誓言。
聞言,余為清卻笑了,笑得十分開懷,可那笑聲卻像是哭一樣,有著濃濃的悲痛,「那是你們逼我的!如今我早已是罪人,又何必害怕死後入地獄?」
都是因為他,若不是他,如何會害了這個家唯一心疼他的妹妹?可恨他無用,竟是耗費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才能替她報仇。
「清兒,你不能這樣對余家,你不能呀……」余老夫人淚留滿面,爬著來到他跟前,拉扯著他的衣袍不停的哭求。
余為清卻是冷酷的扯開,看向楚離歌,正要將那隱瞞多年的秘密說破之際,外頭卻傳來一陣喧鬧。
「太後懿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