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喀嚓!
清晰的門門轉開的聲音,回蕩在黑暗幽靜的私人住宅內,鏤空鐵門緩緩的被推開,借著回廊微弱燈光的反射,修長偉碩的身形投影,看得出來進屋的是一名男子,至于長相,則因屋里太過幽暗,無法讓人一探究竟。
男子關上大門,將微弱的光線隔絕在外,室內又恢復黑暗。他在玄關月兌下黑亮的真皮皮鞋,將手上的行李隨意丟在一旁,憑借屋外投射進來的淡淡月光,快步走進書房。
他筆直的走到右手邊整排書櫃前,拉動一本厚重的原文字典,不到一秒鐘,書櫃向兩邊滑開,一扇門映入眼簾,他在門邊的電子按鍵上飛快的輸入密碼,听到嗶的一聲,這才將深咖啡色的門緩緩推開。
門的後方有一個約一人肩寬、通往樓下的木制樓梯,因為通道內太過黑暗,無法看出樓梯有多長,又是通往何處。
他往前跨一步,身後的門立刻關上,而書櫃也滑回原來的位置。
男子模了一下牆邊的按鈕,窄小的樓梯間瞬間變得明亮,踏著穩健的步伐,走下樓梯。
樓梯的盡頭又是另一扇門,和剛剛一樣,門邊有個電子按鍵,他快速的按下密碼,推開白色櫻木門,進入有著淡淡暈黃燈光的房間。
房內除了門的左手邊有白色木雕的梳妝台外,前方則是一條走道,走道的兩旁各有一排厚實的原木門,一直延伸到盡頭。
男子走到左手邊的第一扇木門前,緩緩推開木門,一整排的衣物,包括男用視衫、領帶、西裝、休閑的外出服及家居服,一應俱全,看來這里應該是衣帽間。
他拉開右手邊的矮櫃抽屜,拿出換洗衣物,走向梳妝台邊的另一扇深紅色木門,進到十坪左右的房間,里面的擺飾簡單大方,淡雅復古的設計,有著一定的品味和屬于個人的風格,不會讓人感到壓迫和拘束,一如清新如水的她給人的感覺。
男子凝望著深紫色大床上隆起的被子,揚起淺到幾乎看不見的笑痕,炯炯有神的鷹眸閃過一絲柔情,隨即斂起脖子,轉身走進浴室,好像剛剛的出神從未發生過。
約莫十分鐘後,他裹著黑色浴袍走出浴室,腰間的系帶隨意綁著,微敞的衣領展現出黝黑健壯的胸膛,俐落的短發微濕,窗外的月色灑落在他的身上,讓人終于看清楚他俊冷的外表,和全身上下散發出的迷人氣息。
他走近床舖,月兌下浴袍,丟到一旁的沙發上,赤著上身,完全不受入冬冷冽氣候的影響,拉起被子躺下後,直接將床上的人兒攬入懷中,聞著她發絲間獨有的淡雅香氣,滿足的吸了一口氣,這才知道,這幾天自己有多麼想念懷中的美麗人兒。
「允昊?」趙芙茵揉著惺忪的睡眼,感受著他由身後傳來的溫熱熟悉氣息,和落在頸間的點點細吻,她知道她的老板兼愛人回來了。
不過他回來的時間比她知道的還早了一天,倒是讓她感到相當意外。
「是我。」
當她轉身面對他時,馬允昊的唇瓣就印在她的朱唇上。
「不是明天才回來嗎?」她一邊忙著應付他的熱情,一邊又提出問題,尤其當他的大手滑過她的腰部時,她倒吸一口氣。
「事情忙完,就提早回來。」
他沒說出口的是,因為想念她,而將行程縮短。這次要不是她的身體不舒服,他不得不一個人到日本出差,有了這次不好的經驗,下次他說什麼都要帶著她才行。
她感覺到他正囓咬著她的下唇,知道這是他要她的暗示,通常出差回來,他都會好好的休息,這次他卻過度的熱情,讓她有點不知所措,雖然也很想他,不過他忙了這麼多天,不是應該要先休息嗎?
「允昊?」她推著他結實的胸膛。
馬允昊沒理會她,連頭都沒抬,自顧自的品嘗她的美好。
……
雖然昨晚纏著趙芙茵直到清晨才休息,但對工作相當嚴謹的馬允昊仍是起個大早,到書房整理日本出差的資料,順便將這幾天不在公司所累積的公事,透過mail來處理,有了趙芙茵的貼心幫忙,他的動作快多了,節省許多時間。
就算是這樣,他仍忙到中午過後才將事情處理到一個段落,合上筆記型電腦,他扭了扭脖子,舒緩好幾個小時下來早已僵硬的頸項。
他起身走到書櫃前,從旁邊特制的酒櫃里拿出紅酒,為自己倒了杯。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當工作感到疲累時,總是會來杯紅酒,舒緩身心,享受紅酒在唇齒間留香的感覺。
也因為愛喝紅酒,他家和她家的許多地方都擺有各式紅酒,方便他的取用,每一年,他也會從世界各地蒐集味道最好的紅酒,這是他唯一的嗜好。
品嘗手中的紅酒,看著眼前女性化的書房擺飾,和不搭嘎的專業書籍及用品,他的神情變得柔和放松。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不愛待在自己的書房工作,反而愛跑到她這里來佔據她的書房,將越來越多的東西都搬到這里,而她也因為不想打擾他,越來越少進入書房,他就順理成章的鳩佔鵲巢。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太過詭異,和他從小被教導要獨立,不要和人有太深情感上交流的訓誠有很大的出入,但他一點都不想改變這樣的狀況。
身為馬家的長孫,家族指定的繼承人,他比堂弟們都還要辛苦,除了努力學習成為一個繼承人所要學會的東西外,他也被爺爺訓練成一個冷漠淡然的人,對于任何人都不能有情感,唯有這樣,才能理性的判斷事情,作出最正確的決定。
在認識她之前,他完全把爺爺的教導奉為聖旨,從來就不曾違背,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就如同爺爺說的,少了情感的羈絆,他的腦子變得更加清晰,也更清楚要怎麼做,才能帶來最大的利益。
他一直很適應也很習慣這樣的生活方式,但是當她走入他的生命,為他枯竭的身心帶來一絲曙光開始,他心里那堅硬的堡壘,因為她的溫柔和不吝惜展現的愛意,慢慢的破了一個洞,而這個洞有越來越大的趨勢,但他一點都沒有想將它填補起來的意願,就這麼一直放任著。
因為她的出現,讓他感受到自己一直渴望的關心,說來好笑,雖然他是馬家未來的主事者,但從來沒有人像她一樣,讓他覺得自己是重要的,是值得被愛的。
就連最親的爺爺和父母,他都無法從他們身上感受到這樣的重視,他們會關注他,只因為他是馬家的繼承人,如果少了這一層關系,他們也許根本就懶得看他一眼。
趙芙茵滿足了他長久以來的渴望,讓他明白有人關心和在意的感覺是多麼的好,多麼的溫暖,也因為這樣,他瞞著爺爺和她交往,甚至安排她住進自己居住的大樓內,說好听是為了方便隨時找她處理公事,但事實上,他是希望能隨時見到她。
但為了不讓其他人將他們交往的事情泄漏出去,他暗自請人設計通往樓下她的住處的暗梯,讓他可以安心的進出她的住處,而不擔心事情會傳到爺爺的耳里。這樣的日子,一晃眼也過了兩年多,沒有任何人懷疑他們的關系,還以為他們是單純到不能再單純的主僕關系。
這樣的暗地里交往,對趙芙茵來說並不公平,畢竟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但他已經管不了這麼多,在「她」回來之前,只要能讓趙芙茵待在自己身邊,就算是一秒鐘,他都不要放過,他要把握能跟她在一起的時間。
叮咚!
mail傳送的聲音打斷了馬允昊神游的思緒,他打開剛傳送過來的信件,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她將回來!
他的臉色大變,無力的閉上雙眸。該來的還是會來,他本以為沒這麼快,但「她」終究也沒能抗拒家族的安排,還是要回來。
他頹然的支著頭,思索片刻,霍地刪除信件,快步離開書房,走向趙芙茵的臥室。
他決定,只要「她」還沒回來,就打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和趙芙茵過著兩人世界,沒有「她」的世界。
馬允昊進到臥室,原本以為還在床上熟睡的人兒,早就不見人影,因為剛剛的mail讓他感到有些不安,難得的顯露出倉皇,慌亂的叫喚著她的名字。
「芙茵!芙茵?」
「我在衣帽間。」
听到趙芙茵的聲音,他著實松了一口氣,跑到她的身後,緊緊抱住她,急促的呼吸聲在她耳畔竄動。
「怎麼啦?」他明顯的怪異舉動,讓趙芙茵感到莫名其妙,放下手上的熨斗,轉過身子,專注的望著他。
「沒事。」發現自己的異常讓她起疑,馬允昊連忙安撫的吻了吻她光滑的額頭。
他不打算讓她知道那件事,雖然她遲早會知道,但他仍決定能瞞多久是多久。
「不是說把這些雜事交給打掃的人來做就行了嗎?你干嘛還要做這個?」看到她身後的熨斗和自己的襯衫,他原本放松的眉頭再次蹙起。
「我喜歡幫你燙襯衫嘛!」那會讓她有種是他妻子的幸福感覺,但她並沒有說出口,因為心里清楚,她永遠都不會是他馬允昊的妻子。
「我不喜歡你太累,光是公司的事情就夠你忙了。」看著她嬌嗔的模樣,他原本板起的臉孔又放松,深邃的雙眸流露出難得的柔情。
「燙一件衣服又花不了多少力氣,我也是有空才做,如果太累的話,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再做,好不好?」她環抱著他的腰,揚起美顏,和他討價還價。
「昨天我沒讓你累著嗎?」他挑起眉峰,露出邪魅的神情,雙手也開始在她身上不安分的游移,似乎在提醒著她什麼。
「允昊!別鬧了!」她嬌羞的垂下紅透的小臉,倉皇的拉住他不安分的大手。
他哈哈大笑。「都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容易害羞?」
「你說什麼呀!」她緊握拳頭,輕捶著他的胸膛。
他的笑聲讓她的雙頰變得更加嫣紅,看起來更加誘人,勾著馬允昊的心頭,情不自禁的在她紅艷的唇瓣上偷個香吻。
「你!」趙芙茵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有氣呼呼的望著他得意洋洋的俊臉,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生氣的樣子,看起來特別美麗,像個發光的寶石,燦爛奪目。」他在她的唇上又印下一吻。這時候的他,少了平時的冷冽,多了一份難得一見的輕松愜意。
「你真的很討厭。」她笑著睞了他一眼,牽著他的手走出房間,往廚房走去。「肚子餓了吧?我今天特別準備你愛吃的松阪牛肉。」
「我很期待。」在日本多日,他非常想念她的好廚藝。
她推著他坐到料理台旁的高腳椅上。「在這邊等著,給我十分鐘。」
「嗯。」
趁她轉身前,他又偷了個香吻,惹得她又嬌瞪了他一眼,笑容卻掩飾不住她心中的喜悅。
在她準備午餐的期間,他為自己道了杯紅酒,欣賞她忙碌的縴細背影,散發出舒爽清柔的光彩,讓他看得出神,好希望時光能永遠停在這一刻,不要改變,兩個人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不用管現實當中身分的差異。
思緒一閃,他想起剛剛收到的mail,深褐色的雙眸瞬間變得幽深,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也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這件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不用管這麼多。」馬允昊站在鏡子前面,一邊刮胡子,一邊對著電話那頭的男子咆哮。
「這件事關系到芙茵,我不得不問。」電話那頭的男子叫馬允睿,是馬允昊的堂弟,也是馬氏分公司FUN購物台的商品部協理,他可沒有馬允昊這麼暴躁,反而相當冷靜。
當初是他把趙芙茵引薦到馬允昊的身邊,也是少數幾個人知道他們關系的人之一,既然「她」將回來,他也必須問清楚馬允昊的態度,讓趙芙茵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
不過他會這麼關心她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為了現在仍死不承認是他女朋友的陳樂潔,身為趙芙茵的好姊妹之一,她要是知道趙芙茵受到一絲傷害,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這是我們的事,不關你的事。」馬允昊邊講電話邊刮胡子,一個不注意割傷了自己,氣得一把丟下刮刀,將手機砸向白色大理石牆,砰的一聲,輕薄的手機應聲摔成好幾塊。
他沮喪的閉上雙眸,雙手架在方形洗手台的兩側,垂著頭,思索著自己的下一步,不,應該說是他和趙芙茵的下一步。
在他收到mail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雙方家族的人紛紛收到「她」要回來的消息,這個消息也慢慢在公司傳開,但在他極力的封鎖下,趙芙茵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這應該很簡單才對,他們當初早就說好了,只要「她」回來,一切便回到原點,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他照著長輩的安排和「她」結婚,正式由爺爺手中接下他辛苦爭取多年的馬氏董座,而她會安靜的離開,永遠都不提及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相信她會遵守約定安靜的離開,應該不用擔心才對,但他卻說不出口,無法看她傷心又故作堅強的神情,他也不想讓兩人就這麼結束,說到底,他仍是放不開她,卻又無法為她舍去自己多年來的努力。
「允昊?」她的嗓音清柔帶點擔憂,雪白的小手搭著他厚實的肩膀,想要喚回他的思緒。
他有點慌亂的張開雙眸,收拾情緒,盡量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模樣面對她。
趙芙茵很了解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他的不對勁?尤其是看到他下巴上的血痕,她的眉頭不禁緊蹙。「怎麼會弄成這樣?你是和誰講電話講到這麼生氣?」
她在外面就听到他的聲音,一進到浴室,又看到早已支離破碎的手機,實在不明白,一大早的,是誰讓他這麼生氣?
她低,從櫃子里拿出藥品,小心翼翼的為他上藥,為了怕他會感到刺痛,還嘟起小嘴為他吹了吹,希望讓他的不適降到最低。
她眼中的愛心和不舍讓他心頭一動,抓住她的柔荑。「別弄了,只是個小傷口。」
「小傷口不處理,到時候會更嚴重。」
她掙月兌他的手掌,為他貼上OK繃,確定一切都沒問題後,才真正的放心。
「你還沒回答我,是跟誰在說話,弄得這麼不愉快?」她側靠在洗手台邊,仰起美顏,雙手抱在胸前,看似在質問他,語氣卻又充滿了關心。
「是跟允睿那小子。」馬允昊撇開頭,不願意正視她探尋的目光。
「馬協理?是什麼事讓你們吵架?」整個家族中,身為獨子的馬允昊,只和堂弟馬允睿的感情最好,兩個人從來沒有起過沖突,到底是什麼事,會讓這對哥倆好起爭執呢?
「沒什麼,那不重要。」他避重就輕的回答,擺明了不打算告訴她。
「允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不讓我知道?」她越想越不對勁,他從日本回來後,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老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問他,他也不說,似乎是特地不讓她知道。
「哪有什麼事情!」他邁步走出浴室。「我肚子好餓,早餐好了嗎?」
「允昊!」她看著他急促的背影,無奈的叫著他。
但他沒有停下腳步,迅速的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看著牆邊的手機碎片,趙芙茵抬頭再看他離開的方向,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她十分肯定,他有事情瞞著她,只是究竟是什麼事情,她一時也猜不到,但一定和她有關,她要弄清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