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翌日，江靜敏吃過早飯後，就換了衣服準備去面試。
她畫了一個精致的淡妝，馬尾整齊的在後腦勺紮起，穿了一件白襯衫搭駝色格紋長褲，腳上穿了雙好走的米色樂福鞋。
「我出門羅。」她對著在廚房里收拾的葉海暄喊道。
葉海暄轉過頭來，看到她有別于以往森林系女孩寬松衣服的裝扮，雙眸輕眨了下，眸中隱約閃動驚艷的光芒。
這平常戴著一副大圓框眼鏡，臉上不施脂粉，看起來有點呆呆傻傻的女孩，竟然也有看起來干練卻又不失親和力的時候。
「你要去哪間公司面試？」擦淨雙手的葉海暄走過來。
「一家叫『喜福』的餐飲公司，是做冷凍食品的。」
對于他竟然詢問她要去哪家公司面試，讓江靜敏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畢竟他態度一向偏冷淡，不準她問私人的事，也從不過問她的事情。
「應征什麼？」葉海暄在她面前站定。
「工廠的儲備干部。」
「你以前是做相關工作？」
「我以前是做門市督導，就是要做新進員工的教育訓練啊、籌備活動、巡店、服務品質的提升管理等工作。」
「原來你是餐飲業的？」
「嗯。」她點頭。「不好意思，我要走了，第一次去，路不熟怕遲到。」
畢竟她還得走上個十分鐘去公車站搭公車，還好她有下載公車APP，可以線上即時看到公車狀況，抓好時間。
而再二十分鐘，公車就要到站了，她得趕快出門，以免不小心錯過。
況且抵達離面試公司最近的站牌，又得再走上個二十分鐘，怕路上狀況難控制，因此她比預計時間提早了將近一小時出門，寧願早到也不要遲到，給人壞印象。
揮了下手，江靜敏轉身朝大門走去。
「我載你過去吧。」
葉海暄心想大熱天的，從這兒走到公車站牌，或是從公車站牌走到面試的地方，都要出一身汗了，妝容也毀了，面試時會顯得狼狽。
反正他在家也沒什麼特別的事要做，不如載她一趟，也花不了什麼時間，順便了解一下她去面試的是哪家公司，萬一出了什麼事也找得到地方。
「咦？」江靜敏詫異的回過頭來。
「我去換個衣服。」
「可是，如果你載我過去的話，就提早太多時間到了，所以我還是自己去就好了，謝謝你喔。」
「……」葉海暄傻眼看著她。
她竟然用會太早到的理由拒絕他的好意？
她是天然呆吧？
真的不是蠢蛋吧？
「那你可以在沙發那邊看電視等我整理好廚房，換過衣服再載你去。」
「這……」
不是她不願意，而是一直收人家的好處，自己卻什麼都沒付出過，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江靜敏十指交握，一臉無措，臉上表情明顯在想理由婉拒他。
「去坐下。」葉海暄指著沙發，不容置喙的命令。
「好！」
屈服于他不怒自威的氣勢，還有話要說的江靜敏乖乖去沙發上坐好了。
葉海暄將遙控器遞給她。
「謝……謝謝。」她打開了電視。
其實電視也沒什麼好看，因此把頻道轉了一圈後，她關掉改看手機。
第一次面試通過的機率通常很低，而且她又沒有食品工廠的相關經驗，被刷下來的可能性極高，因此她只要一有空就會泡在人力銀行里。
瞧見有間之前沒見過的公司刊登了征人啟事，她連忙點進去查看。
她本身是食品營養學系畢業的，因為前輩苦口婆心勸導讀這科系一定要考上證照，因此她畢業之後邊工作邊準備考試，考到第三次才考上食品技師證照，不過她對于當時的工作還挺滿意的，因此考上之後還是繼續在前公司擔任門市督導的工作，並沒有轉去當食品技師。
目前瀏覽的公司有在征求食品技師，她雖有證照卻沒有實際工作經驗，而這間公司要求一年以上的工作經驗，因而思考著要不要投履歷表過去。
「在猶豫什麼？」
已經換好衣服的葉海暄看她皺著眉頭、托著腮，懸在半空中的手指要點不點的樣子，不免好奇的問。
「我在想要不要應征這工作。」
「什麼工作？」
「食品技師。」
「你有證照？」
「有啊，但我雖然拿到證照有……」她數了數，「三年了吧，但都沒從事過食品技師的工作，而這公司希望是有經驗的。」
「就投吧，得之你幸，不得你命。」
「你好豁達。」
她想說得沒錯，搞不好人家缺人得緊，沒經驗也錄取了。
「該出門了。」葉海暄道。
江靜敏連忙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果然是該出門了。
她暫先把頁面收藏起來，等回來再寫履歷表，拿起包包背上，「我好了。」
「走吧。」葉海暄自牆上的掛鉤取走車鑰匙。
工廠的所在位置比想像中還要偏僻，這里又沒有路名，只能靠電子地圖，但電子地圖又不精準，帶著他們走錯了路，後來還是問了個路人才知道工廠所在位置。
江靜敏萬分慶幸還好是開車來的，她抵達工廠時，離面試時間尚有五分鐘，要是她自行搭公車過來，恐怕就要在半路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而且肯定遲到。
「謝謝！」江靜敏邊解安全帶邊道謝。
「快去吧。」葉海暄心想她真的很多禮，東一句道謝，西一句道歉。
江靜敏拎著包包快速沖下車，奔向了門口警衛室。
這個時間來面試的只有她一個，還好過程挺順利的，只是面試官老愛說些她听不懂的冷笑話，于是她只能呵呵尷尬陪笑，完全不懂笑點在哪。
面試完畢離開，她拿出手機搜尋電子地圖，左右對照著，思考公車站牌在哪。
「地圖上的探照燈方向就是面對的方向，那我應該往……」
一輛車徐徐停來她面前。
她錯愕地眨了眨眼。
這台黑色休旅車不正是葉海暄的車子嗎？
他沒有走嗎？
見她傻愣愣地沒有動靜，葉海暄只好把車窗放下，朝她喊道︰「上車。」
「你沒有回去嗎？」江靜敏開了車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好奇地問他這問題。
「我想面試不用多少時間，就留下來等了。」
其實他想這地方這麼偏僻，這個「天然呆」說不定不知道去哪坐公車。
剛看到她走出來時，拿著手機東轉西轉的，面上猶豫不決，果然就是不知該往哪走，被他猜對了。
「謝謝。」她充滿感激地朝他燦笑。「你真是幫了我很多忙，否則我今天還真不知該怎麼過來跟回去呢。」
葉海暄沒有做什麼回應，轉頭驅車上路，心里想的是這女孩笑跟不笑的差別還真大。
她真應該常笑，她笑起來的樣子特別甜美，可是現實生活讓她老是一臉愁苦，還老是戰戰兢兢的，不知是怕惹他生氣，還是天生個性就是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
車子上路後，車廂內就一片靜默。
江靜敏倒不覺得怎樣，因為來的時候也是這樣。
或者可以說，這兩天跟他一起吃飯或者同處在屋內時，大都是一片安靜，要是聊一下天也一定是她先開口，她已經習慣了。
她想著，受到他這麼多「恩惠」，還老是有香噴噴的飯可吃，又不用打掃整理，日子過得實在太過愜意，也讓人太良心不安了。
哪有房東蹭房客的呢。
還讓房客當司機載她來面試，感覺她好像很廢物的樣子，她應該要努力找找在他面前屬于自己的價值。
「那個……你如果要下田的話，我可以幫忙的喔。」她毛遂自薦道，「小時候我常陪外公外婆下田，雖然大部分我都是在玩，不過你只要告訴我干嘛，我都行的，像拔草什麼的啦，我還滿厲害的。」
她充滿希冀地看著他，希望他能給個機會，讓她的存在有價值點。
她還真當他是農夫啊？
葉海暄嘴角無奈抽了抽。
房子後面有一小片農地，面積不大，大概只有四十來坪。
最靠左邊搭了個棚架，種了絲瓜，應該是跟他簽約的那位先生種的，因為他偶爾會過來看看絲瓜長大了沒。
葉海暄閑著沒事，也種了蔥、九層塔、蔬菜跟一些香草類的植物。
他的時間很多，畢竟他現在在休養度假中，但整天無所事事也很無聊，又不可能一整天都在運動，姊姊跟他視訊談公事的時間堅持不超過兩小時，就怕影響到他的身體狀況，不過在那片土地上種東西花不了多少時間，根本不需要人幫忙。
他猜她外公應該還有地在其他地方。
「你外公的地在哪？」
「在那個……欸……怎麼說呢？」江靜敏思考著該怎麼說明比較清楚。「就是我們前面那條小徑走出來到大馬路上後左轉走到底再右轉，第二條巷子走到底，就會看到很多塊田，如果以灌溉渠道來分的話，從右手邊數來第二塊就是了。」
「現在那塊地也是你的？」
「不，那我舅舅的。」她頓了下又問，「他沒有把那塊地租給你喔？」
所以是房子給了她，地給了舅舅。
其實他懷疑，舅舅是不是故意要Ａ她的租金收入，否則怎會他已經租了三個月了，這位「房東」還一無所知。
而且當初跟她簽約的也是那個舅舅，合約上簽的不是她的名字。
真的是傻傻的一個女孩，但不會傻得讓人討厭就是了。
他搖了下頭。
「那真是可惜，那塊地挺大的，你如果要做有機農業或者溫室什麼的，我覺得挺好的。我外公會種稻米，還有玉米、油菜……所以我小時候吃米都不用花錢買……」
她叨叨敘述著外公的事情，一直到了家嘴巴才停，因此葉海暄已經知道她外公在她十歲那年過世了，過世之後，那塊地是外婆在種，直到外婆年紀大了，無法下田了，就把地給了舅舅。
但是舅舅是公務員，遂把那塊地出租出去，把租金給了外婆，但農地租金很低，外婆每個月大概只有一萬的租金收入。
除此外，舅舅每個月會再給外婆一萬的孝親費，因此這兩萬塊就是婆孫倆的生活費用了。
回到房間後，江靜敏換上的衣服，將其晾在通風處，等著下次面試時再穿。
習慣性地收了一下信件，以及上人力銀行看下訊息，可惜都還沒有新的面試通知過來。
希望能快點找到工作啊。
她望著大門外的刺眼陽光如此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