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朝霞如煙如霧俯灑大地,萬物生輝。
金秋桂季,要說這整個京城現在最忙最勤快的,倒不是販夫走卒,而是來自全國各地奮發圖強、通宵達旦的考生。
三年一次的會試如火如荼,京城京郊所有的客棧都爆滿,就連方圓十里的驛站四周都打滿地鋪,連落腳休息的地方都沒有。
驛站不遠處的一座廢棄破敗道觀,外面朱紅色的院牆已經半朽坍塌,兩扇大門歪倒在一旁,上面爬滿了灰蒙蒙的蜘蛛網。觀內更是簡陋,坑坑窪窪碎裂的石磚地,灰塵成堆,雜草叢生。
就是在這樣一個簡陋的地方,一群窮苦書生正捧著書廢寢忘食,為即將到來的會試戰兢備考。
連墨坐在冰涼涼的地板上,放下書從一堆埋頭苦讀的考生里抬頭,整個道觀里讀書聲朗朗,听得人心激奮,然而她旁側兩個卻是異類,興奮嘰里呱啦了一上午不帶咽口唾沫的——
「說不定沈相看上了我這驚為天人的容貌呢!」
左側正在對鏡帖花黃順便修剪鼻毛的小哥一臉春心蕩漾,如是說。
「作夢吧!看你這五大三粗的樣兒,沈相應該對我這種弱不勝衣的身材感興趣才對!」
右側正在擺著各種姿勢秀排骨的兄台如是說。
連墨默默听著他們唾沫橫飛地爭來爭去,閉了閉眼。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整個人完完整整的穿越到一本因作者「騷操作」而被狂刷負評的小說里。
《霸道沈相在線求愛》,听听這名字,多麼狂熱直接,多麼霸道酷炫。
當初她追這部小說的時候,沉迷于男主的霸道酷拽不可自拔,女主一出生就是威武大將軍之女,集美貌才情于一身,身邊爛桃花一大堆。她的初戀是新科狀元郎,被賜婚的前夫是權傾朝野的丞相,還和當今皇上曖昧貌似有一腿,典型的所有狂拽酷炫的男人都愛女主,所有女配都恨女主的狗血羅曼史。
而每一個光鮮亮麗的女主身後,都有一個綠葉陪襯或者炮灰女配。她的出現絕對是為了襯托女主的瑪麗蘇金手指全開特征,最後落得個慘淡下場。
連墨當時在評論區里替這個可憐的女配打抱不平,痛罵作者,對此作者淡定回應——辱人者,必穿此書被辱之。
于是乎,屬于那些罵聲中一員的她,穿書了。
而且她穿的角色,就是那個不受待見淪為炮灰無數次、替女主背鍋最後慘死在大牢里的女配!
恰巧這女配長得和她一模一樣,也不知老天怎麼安排的,她穿越來就直接頂替了原主身分!根本不知道原主去了哪,反正她確定這身子是她自己的。
連墨心里呵呵冷笑,好歹是個穿越的,最後卻混得比個背景板還不如,誰有她慘?
想起穿過來這幾日吃不飽穿不暖睡破道觀的辛酸,連墨心里流了幾包辛酸淚。
正兀自悲傷中,道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坐在門口台階上的幾位考生皆被擠倒在地,一時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全部的注意。
兩名禁軍模樣的人凶神惡煞地沖了進來,從懷里掏出一張畫像,環顧四周,一個一個的打量著。
「把頭都給我抬起來。」
其中一人把守觀門,一人在人群中穿梭,一個個仔細端詳,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
連墨探出顆腦袋,試圖偷偷瞄一眼看著那些禁軍手上的畫像,一個禁軍察覺,回頭狠狠瞪向她,連墨嚇得一縮,垂著腦袋不敢再動,但她心里突然就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腳步聲越靠近她,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想起她剛穿過來時,為了填飽肚子,的確做了些虧心事。
她心里撲通撲通跳,難道被發現了?不應該啊……
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就是這麼的狗血。
那禁軍的視線在手中的畫像和她臉上來回,眉頭越皺越深,表情越來越嚴肅,突然一聲大喝,「給我把他綁起來!」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她只不過是隨便喬裝打扮一下,順便在眉毛上美美的畫了一顆「性感猥瑣」的痦子,讓自己看起來更男人,就被抓來了大牢,罪名是——采花賊。
難道天底下長痦子的人都是采花賊嗎!
陰暗潮濕的地牢里,連墨靠在手臂粗的柱子上欲哭無淚。她想起數日前在道上遇到的那個漢子,正是她此刻冒充的身分本人,眉峰中央有一粒碩大的痦子……
彼時的他渾身喪氣滿滿、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倚坐在石橋邊沿,任誰見了都覺得要輕生的架勢。本著見義勇為精神的她,怎麼可能讓這種事發生在眼前,于是在一番激烈的搶救下,那大漢終被拖上了岸。
「人家不想活了啦,你干麼要拉人家!」大漢從上岸後一直哭唧唧,要死要活好不傷心。
連墨︰「……」
這種說話方式,難不成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女扮男裝的女人?可是看那魁梧粗壯的身材和掛面似的絡腮胡,怎麼看都是正宗純爺們啊!
「這位姑……這位壯士,人生苦短,何必這麼想不開?」
大漢聞言突然聲嘶力竭吼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被人妒嫉的感受嗎?你知道被眾星捧月的滋味嗎?不,你什麼都不知道!」
連墨抽了抽嘴角,試圖安慰,「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凡事往好處想……」
那大漢卻不听,雙手扠腰呈茶壺狀,「人家憑實力上位接近沈相,人家為什麼要想開?人家就是要讓別人嫉妒!」
變臉速度快如閃電,連墨不禁嘖嘖稱奇,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卻抓住了他話中的關鍵詞,「你說的沈相,可是當今丞相沈之煜?」
大漢一臉不明所以,「人家說的是人家的情郎沈相,可是人家八十歲的老母硬逼人家上京趕考,人家多麼想和他雙宿雙飛……」
連墨被他一口一個「人家」雷得外焦里女敕,意識到這位沈相是誰時,不由吞了口唾沫。
按照書中的劇情,眼下正是原書中炮灰女配連筱頂替女主上京趕考這一幕,正是有了這一出,才導致連筱一步步走向生命的衰落。
作為知道結局的人,彷佛在見證自己的生命倒數計時,連墨自然是拒絕的。
她找到了一條致富之路,還沒好好享受,怎麼能輕易交代了?
本想著這勞什子的科舉之路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沒想到想法才剛誕生,一道雷便劈在了她的腳邊。
老天爺彷佛心有靈犀般,每當連墨因想到原主的結局而想要走偏劇情的時候,那道雷便緊隨其後,嚇得她再也不敢隨便更改情節。
此時腦海里快速閃過一個想法,她迅速進入狀態,對壯漢道︰「你說你是被逼……上京趕考?」
「人家才不想和一群臭書生爭那幾個名額呢!」大漢跺了跺腳,身上的肌肉跟著抖了幾抖。
連墨的心也跟著抖了抖,強忍著辣眼楮的傷痛,神秘兮兮的湊上前,「那……要不這樣……」
在連墨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以及三寸不爛之舌的作用下,大漢將文書以及準考證和她交換,開開心心地和情郎「沈相」雙雙私奔去了。
換身分走劇情的想法誕生的剎那,那道預想中的雷並沒有劈下來。
那時的她還在為可以避開接下來的是是非非,再也不用擔心被雷劈的心酸而高興,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已經不得而知了,她只知道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牢里,怎麼出去才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刷刷刷……頭頂上方的木屑簌簌掉落得正歡,連墨目瞪口呆地看著地牢天花板上明目張膽地出現了一道可供一人而出的口子。
難道自己祈禱老天的幫助祂老人家听到了?
那麼唯一的問題來了,她怎麼才能構得著天花板?
連墨正焦急地來回踱步想著策略,一道繩索如幻影般一甩而下將她攬了出來。
黑衣人帶著她一路飛奔,最後在京郊外一輛樸素的馬車前停下,拉車的馬只有一匹,形體俊美而健壯,馬蹄敲擊著地面,正無聊的打著響鼻。
上一秒還在感嘆我命休矣,這一秒已經穩當落地,雙眼重新適應陽光時,連墨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待回過神,方才將她帶出來的黑衣人已經恭敬地站立在馬車的側邊。
「妳……就是這故事的作者?」
驀地,車簾內丟出一本小冊子,落在車轅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聲音清冷,盡是淡漠疏離。
連墨忍著對車內人的好奇,彎腰將小冊子撿起來隨手翻了翻,視線落在作者那一欄——辣目痦子。
連墨心里頓時一個激靈,看向那道遮得密不透風的簾子,訕訕道︰「這位兄台,這京城臉上長痦子的可不止我一個……」
「不……」車簾內那聲音頓了頓,淡淡道︰「據我所見,這京城長著痦子,且又丑又猥瑣的,就妳一個。」
連墨︰「……」想起自己的喬裝竟無言以對。她挺了挺胸,維持最後倔強,「兄台躲在車簾內不敢出來,莫非也自知丑得無顏見人?」
此話一出,周圍空氣霎時一冷,馬車隨之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簾內明顯是起身後衣袂摩擦的聲音。
隨後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掀開車簾,便見一張面如冠玉的臉浸在日光中,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似笑非笑,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連墨心下一驚,有這等天人之姿的,是書中男幾號?
男子一身竹青暗紋錦袍,一塵不染,五官俊美,眉眼清淡,黑發僅以竹簪束起,整個人看起來溫潤如玉,令人如沐春風,好看的薄唇噙著一抹笑,眼角微微上翹,深邃的眼眸顯得輕佻而散漫。
沈之煜慵懶地靠在車轅上,任連墨肆無忌憚地打量著。
見連墨一副痴呆的樣子看著他,他見怪不怪,微微一笑,「我這小廝唐突,只為救出兄台,望莫要見怪。在下玉之沉,看這位小哥天賦異凜、骨骼清奇,就這樣掩沒在如潮的考生中,實在可惜。」說罷,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連墨還沉浸在男色中無法自拔,這會兒花了好大力氣將自己抽離出來,平復好心情後,她忙謙虛道︰「兄台過譽了。」
沈之煜挺起修長的身子,跨步上前微微拱手,誠懇道︰「拜讀兄台寫的小說後,文筆著實讓我欽佩。」
「你好像找錯人了,怎麼可能是我寫的呢?」連墨連忙擺手否認。
「哦,是嗎?」語氣里略帶失望,沈之煜對身旁的凌辰說道︰「原來找錯人了,送她回去吧。」
回去?把人咻地一下帶出來,又要咻地一下回那暗無天日的地牢里承擔莫須有的罪名?
「這個、這個……」見繩索又要套上她的腰,彷佛看到這狗血的穿書生涯還沒改變命運,早早提前在地牢中荒唐度過,連墨急急道︰「沒錯沒錯,是我寫的!」
「是嗎?」尾音長拖,沈之煜瞥向她,漫不經心道︰「這怎麼好意思讓妳勉強承認呢。」
「一點都不勉強,真的!」掙開繩索,連墨湊上前,「我還能給你透露我下一冊的構思,獨家哦!」
一朝穿越,為了生存不得不跟上潮流,她只不過把原書中男主沈之煜的一些事跡當作八卦賣給書肆賺點生活費而已,沒想到這朝代的女子們相當瘋狂,冊子一出一夜之間全部售罄。
沉默許久,都不見他開口,連墨偷眼看他,日光在他白晢的肌膚上流動,容貌如畫。
以她多年的狗血小說閱讀經歷分析,這男人雖然年輕,但自有一股尊貴的氣勢,令人不敢冒犯,背後的身分肯定大有來頭。
就在她以為時間要靜止的時候,沈之煜薄唇緩緩輕啟,「實不相瞞,我有一事相求。」
沒有謙稱,他的話語里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相求?」連墨一臉莫名。
沈之煜淡淡一笑,俊臉隨之浮上一抹蒼白之色,「我將不久于人世,不過是有個不切實際的夙願沒有實現罷了……」說著,突然弓身劇烈的咳嗽,那模樣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般,甚是駭人。
一旁的凌辰想上前扶住他咳得直顫的身子,卻在接收到他眼角余光的警告時,又退回原處,咬唇搖頭,一臉的哀痛——大人,您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和演技,真是與日俱增啊!
連墨耷拉著眼皮只想冷漠對待——剛才那個看起來身體倍兒好、吃嘛嘛香的美男子可不就是你嘛!
她又不敢將疑惑表露得太過于明顯,只是一副勸君節哀的樣子,「兄台但說無妨。」
「咳咳……」沈之煜艱難地挺直身板,氣若游絲道︰「我……實在太仰慕沈……沈相了,無奈我這病殘弱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他一面……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將我的自傳呈給他,讓他知曉,曾有一個人,仰慕他如生命……」
連墨︰「……」
「哎,我自知文筆有限,看了兄台妳的著作後真是羨慕得緊。」沈之煜目光灼灼地看著向她,「如若能親自為我寫完這本自傳,想必……也能稍稍讓沈相刮目相看吧?」
連墨低下頭,心頭微微發怵,「這個,我恐怕……」
像是料到她不會這麼輕易答應,沈之煜抬頭看向藍天,彷佛看著半尺遠的虛空,悠悠道︰「我其實真的不忍送妳回去,妳知道,端周國對待婬賊,施的是什麼刑嗎?」
連墨小心肝不由得一陣收緊,下意識的搖頭。
「哎。」沈之煜面露惋惜,尾音持續拖長,「宮刑啊……」
連墨︰「……」
雖然覺得可疑,無奈找不到證據,然後恍惚間,沈之煜低沉的聲音飄來了最後一擊——
「若能入得了沈相的眼,待我駕鶴西歸,我所有的家產都歸妳,保妳後半生無憂。」
「可以,沒問題,什麼時候!」連墨不假思索搶答,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我好像還要考科舉啊……」
「這個簡單。」說罷,沈之煜轉身,示意凌辰走人,「三日後便是會試,祝妳旗開得勝。對了,還未曾問過兄台貴姓?」
「之沉兄喚我郝帥便是。」這是文書上那大漢的名字。
「……」
看著他身手敏捷地抬腳踩著車轅坐上馬車揚長而去的背影,連墨一陣無言。
馬車的車輪磕踫地面發出轆轆的聲音,凌辰猶豫了片刻,忍不住回頭,「大人,您剛剛為何……」
車簾內傳來沈之煜淡淡的聲音,「既然用了化名,本相何不配合呢?如若真是她,玉之沉……這麼簡單易懂的假名,她會察覺不出來?」
凌辰默了默,囧囧道︰「大人,您別欺騙自己了,倘若夫人有這麼聰明,您就不會用這麼簡單易懂的名字了,還拐彎抹角的裝病……您只差沒直截了當的告訴夫人您就是丞相大人了……」
聞言,沈之煜狠狠皺眉,眸子里閃著銳芒,「好啊,本相拭目以待……會試是嗎,那就讓本相看看她的能耐。」
從書肆里領到了分紅的銀子,掂了掂袋子里的分量,連墨這一刻充分了解到,丞相的八卦真是太好賺錢了有沒有!
躺在天字第一號房里的軟榻上,她好不愜意,但目前不是光顧著賺錢的時候。
原主連筱在這場會試當中,遇到救她一命的男二蕭宴,兩人從小在將軍府長大,感情甚是深厚,連筱更是把他當成親哥哥一樣看待。在蕭宴的幫助下,連筱順利進入殿試,只是進入殿試,便是連筱生命的一個轉折點。
連墨翻來覆去的想著,只要不遇上蕭宴,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夜色越來越深,她只覺得困意如潮,此時屋頂上傳來窸窣細碎的聲音。
敢情這個世界的人都不喜歡走大門,屋頂才是見面首選之地?
想是這麼想,她還是屏住呼吸側耳傾听,辨認來自哪個方位。
還未來得及猜測,一只強勁有力的手猛然將她拽起來,另一只手正要鎖上她的咽喉,她靈活的從對方手肘下方躲過,來人卻早就預料到般兩指按住她手腕上的筋脈,狠狠壓下,一時間,她竟渾身不能動彈。
「說!妳到底是誰!」
來人黑衣黑巾蒙面,聲音嘶啞低沉,確是冷澈透骨。
黑暗中連墨看不到他的臉,卻看到他露出的極其幽深的雙眸里盡是狠厲,壓下心底的恐慌,她鎮定道︰「請問閣下,深更半夜……疼疼疼疼!」
手腕上的力度加大一分,蒙面人冷冷看著她痛得扭曲的臉,另一只手突地在她下顎處摩挲,然而並沒有凸起的手感,他臉色更冷峻了幾分,「妳千方百計寫小說引起轟動,又混跡這次科舉,說,妳的目的是什麼!」
察覺到整個身子右側快要廢掉,想掙月兌又只是徒勞,不一會兒,冷汗在她額上淋灕,額角青筋暴起,她咬住牙關,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俠,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裝蒜?」蒙面人手腕翻轉按在她脖頸處,五指猛然收攏,厲聲道︰「妳從何得知沈之煜的事?」
沈之煜?難道是為了她寫的那本小說而來的?
然而疼痛佔據了整個大腦乃至全身,連墨只覺得快要無法呼吸了,她齜牙咧嘴道︰「大俠,能不能放開我,好好說話,你這樣……咳咳,我感覺我……」
說著,眼白越翻越多,氣息越來越弱,蒙面人遲疑片刻,稍稍收了些力氣,手卻還按在那里,以防有詐。
連墨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許久,她吃力道︰「大、大俠,你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她還沒有享受這一切,怎麼能就這樣死于非命?
「妳書中所寫的內容,可是在影射當今丞相沈之煜?」蒙面人低沉著聲音問。
脖頸處似有若無的力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想活命,就不要胡編亂造。
那本小冊子里的人物全部用了化名,且隱去了許多細枝末節,只是借用了當年丞相府中那件密事的框架,然而先是玉之沉,後是黑衣人找來,到底是她入世未深,隱藏得不夠徹底。
「大俠,不是我刻意在影射沈相啊,而是現在所有的書坊書肆里,哪一個主角不是在影射沈相?」
連墨說得無比委屈,神情也頗有一種被現實打壓不得不低頭的無奈。
黑衣人收回扣著的手,起身負手而立,整個人籠罩在月光中。
可連墨一刻也不敢放松,時刻保持戒備的姿勢,以防萬一。
「我要妳幫我做一件事。」黑衣人視線如刃般掃在她身上,「下一冊的故事里,我要妳專寫一個人。」
連墨︰「……」這本小說真是害人不淺啊,早知道就不蹭這個熱度了。
連墨垂著頭,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黑衣人見狀,右手復又翻起,一副隨時要扣上的姿勢,「不答應?我現在就要了妳的命!」
連墨嘴角一抽,到底是保命重要,于是鎮定對黑衣人道︰「這個人是誰?我要如何寫?」
「明日就是會試第一場,我會助妳上榜,會試發榜那天我再來告知妳。」
說罷,黑衣人點足躍上窗沿,眨眼間便與月色融為一體,無影無蹤。
借著銀白色的月光依稀可以看清,是個身形修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