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白首 第十八章 狀元郎的身世 作者 ︰ 陳毓華

忙完了這一茬,夫妻倆閉門三天。

這三天,蘇雪霽泡在竹屋里,撫模他久違了的書本,兒金金則是頭也不回的上山去,肉肉已經有好幾天沒回家,她心里惦記。

春天的山頭美不勝收,潔白如雲的杏花,連翹櫻花桃花梨花芍藥風信子野月季含笑……

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小花小草,春天就是彩色的。

她收了十幾盞的金絲燕窩,喂了圈在棚子的野羊、山雞、兔窩,魚塘剛投進去不少魚苗,可以期待秋天的收獲。

接著她就看到了肥茸茸的肉肉,它身邊跟著比它高上一大截的白熊,肉肉在它身邊頗有小鳥依人的味道。

在外野了幾天,是交到男友了?

白熊看見兒金金,桀傲不馴的低吼了幾聲,露著撩牙,顯然十分不歡迎她這闖入者。

肉肉看到兒金金正想撒歡跑過來,听見白熊的低吼,回過身去,冷不防就摑了它一掌。

白熊沒想到自己會吃癟,齜著牙,目光不善的瞪著兒金金,哪里知道肉肉也不讓,兩頭熊對著吼來吼去,就像小倆口在吵架。

兒金金看得有趣,最後,白熊退了一步,轉身走開,肉肉則是歡快的過來,它現在立起來的高度已經到金金的胸部,猛然的往兒金金身上撲,她還真有些禁受不住。

兩人玩了好一會兒,兒金金把背包里帶來的女敕紫苜蓿、兩只大肥烤鴨、兩條鮭魚,還有它最愛的野蜂蜜一一掏出來。

只見肉肉叼了大烤鴨就往山坡上跑,兒金金一愣,這是給男友送吃的去了啊,有句俗話不是這麼說的,床頭吵,床尾和。

送完了吃食,它又歡快的跑回來,一口氣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光。

臨走,兒金金又看見那只大白熊出現在松樹叢後面,它一直等到肉肉爬上山坡,又看了兒金金一眼,這才相偕走進花蔭深處。

從此,兒金金只要上山都會備上兩只熊的糧食,白熊的警覺性很高,輕易不親近人,兒金金也不勉強,總是把食物放在大石塊上,然後走開,半年後的某一天,它居然給兒金金送了謝禮,一根小兒臂粗,兒金金遍尋不著的百年人蔘。

這是接受她了的意思吧。

這半年,蘇家又種了第二期水稻,這回,兒金金只種了五十畝,不用靈泉灌溉育種,另外的五十畝拿來種小麥、玉米和紅薯和別的作物。

至于那借來試種水稻的十畝地,在幾個老手的看顧下,四個月後有了金燦燦的收獲,因為听了兒金金的話,地里湛足了肥,本來就是良田,地力夠,收成也不差,一畝地有七百到八百斤的糧食。

又因為稻田里也跟著養了魚,漁獲量也十分可觀。

官員把這成果層層往上報,皇帝是個明君,他知道氣候、種植的密度、病蟲害都能影響到糧食的收獲,對于一畝地能出產八、九百斤的糧食,比起以前的四、五百斤,甚至更低,已經是喜出望外。

對于沒能像蘇家那樣多的產能,他並沒放在心上,該賞賜的賞賜,該口頭嘉獎的嘉獎,到後來又听說蘇家的二期水稻產能低落了下來,他心里才徹底把這件事放下。

蘇雪霽自然也得到了該有的賞賜,因為他協助有功,不過東西不多,就十匹綾羅綢緞,一百兩的白銀。

兒金金默默收進了箱底。

這一年,有兩件喜事,一樁是兒金金和秦勺合伙的鋪子開了分號,這一開,開到了夏江城;第二樁,蘇雪霽和丁朱華的貨行不再像之前的小打小鬧,而是在府城碼頭附近買了一塊地和鋪子,正式做起貨運生意。

第二年,饃饃鋪又開了一間,這回,開在魅生城,照著一年開一家店鋪的速度,或許十年後,他們家的饃饃餅能開遍整個梵朝。

這一年的年底,肉肉帶著白熊來海吃海喝一頓之後,兒金金發現它的肚子明顯大了許多,動作也遲緩,這是發胖了嗎?不過也胖得太離譜了。

一個念頭閃電般的飄進她腦里,莫非是它懷孕了?

冬天就要到來,在兒金金的認知里,肉肉還未成年,但是大白熊跟著它,跟了足足兩年,兩頭熊之間沒點什麼,好像也不切實際。

為了這個不確定,兒金金又打了兩頭野豬讓肉肉帶走,她知道接下來它們就要冬眠了,她會有一整個冬季都見不到肉肉。

如果肉肉真的懷了崽子……她看向自己依然平坦的小月復,那麼,她什麼時候也能懷上一個孩子?

第三年,因為蘇家的收入可觀,如果不算上她這些年不遺余力的挖金礦,光礦坑的出產,她已經可以算是六安縣的首富了。

第三年兒金金又買了三個山頭,各自請了管理山頭的人,這時候,她已經把整個白頭山下的田地都買了下來,甚至那三個山頭下面的水田、旱田也買了不少。

另外,這一年,兒銀銀要出嫁了,她說了戶清貴耕讀人家,姓文,家中人口簡單,她說的是三兒子,上頭就兩個兄弟,都已娶妻,再無其他,唯一讓梅氏放心不下的就是兒銀銀這一嫁嫁到了永渠州,離娘家有些遠,梅氏愁得頭發又白了許多。

兒金金听說文家老大、老二娶的都是頗有家底的人家,怕她一去會被她妯娌給比下來,可兒銀銀挑挑揀揀,都已經是十八歲的大齡女,何況她與文三私下見過面,看對了眼,要是放棄這樣的好人家,從頭找起,那可能一輩子都得留在家里當老姑娘了。

到了添妝這天,兒金金來了,她給兒銀銀這堂姊的東西在她眼里不算多,但是夠實用,饃饃鋪子的一成分紅,永渠州一間二進的宅子,二十畝地,壓箱底錢三百兩銀子,另外,紅木箱子里裝的是六匹的寧綢杭緞和一整套前朝的舊瓷器,還有她用靈泉加持過的稻種。

別看一成的紅利不多,兒金金如今有三家鋪子,客如雲來,一個月至少有百兩的淨利,所以這一成的紅利該有多驚人?

原本,兒金金是打算把一成紅利給伯娘的,但是母女倆,給誰不都一樣,何況伯父就只有她堂姊這麼個獨生女兒,女兒過好了,她相信伯父和伯娘也才能放心。

至于她育出來的稻種,已經成為周邊幾個縣城的搶手貨,輕易不賣的,她想銀銀要是把這稻種帶到文家,起碼在文家兩老的心中地位會高出其他妯娌許多。

見到這麼多的東西,兒銀銀覺得受之有愧。

「金金……」

「你過得好了,伯娘和伯父才能過得好,不會心心念念娘家不給力,沒能給你底氣,給你這麼些添妝,是因為我們姊妹一場,我也希望你在夫家能抬頭挺胸,不叫人看輕分毫了去。」兒金金把她的想法說的一清二楚。

兒銀銀含淚帶笑。

金桂送香季節,兒銀銀讓八抬大轎迎去了文家,成為文家婦。

過了年,春闈逼在眼前,蘇雪霽要整裝上京了。

這回上京的路程比不得上回去府城的兩天路程,起碼得走上半個月的陸路,安頓下來,還要能靜下心來溫書,提前一個月出門,時間算倉促的了。

所以,過了初五,蘇雪霽便要出門。

大雪天出門趕路,倍增辛苦。

對于蘇雪霽要上京去考試,兒金金的心態一直很好,她沒有那種非要他考功名回來不可的想法,對于做學問這塊,她也從來沒說過半句話,只因為蘇雪霽想要去做這件事,她支持,就這麼簡單。

只是習慣了兩個人的日子又要變成一個人,她還真希望蘇雪霽考完會試之後,再也不要出遠門了。

既然蘇雪霽要出遠門,對于打包已經駕輕就熟的金金,這次準備的又更加齊全,蘇雪霽勸她京里頭什麼沒有呢,何況,他們現在的經濟狀況也大不同于往日,要她不要太操勞了。

兒金金話照听,東西照樣收拾。

蘇雪霽只能隨她去。

長時間的分別,對年輕夫妻是種折磨,他們成親三年,蘇雪霽對兒金金的渴望一如從前的每一天,臨別那一夜,他把兒金金折騰的差點下不了床送他出門。

而幾乎已經在府城落戶生家的丁朱華,他算準了蘇雪霽要去京城的日子,竟也來到蘇家。

「你上回中舉,是因為有我這福星照拂,這回你要上京考一個狀元回來,怎能缺了我這保鏢兼書僮?」三年過去,他越發的成熟穩健,只是對于親事盡管丁大娘急得跳腳,仍舊無動于衷。

「你如今是貨行的大掌櫃,手底下還有一條船,我哪使喚得動你?」蘇雪霽笑道。

「我丁朱華能有今天的光景是兄弟你給我的,就沖著我這片誠心,給去不給去?」剛買船的初始,他也跟著船去過幾回京城,不敢自詡識途老馬,但是貢院的地點他還真的知道。

他覺得蘇雪霽于他有恩,這趟路他是非跟不可!

因為丁朱華的死皮賴臉,這一趟上京的路除了雇車夫、鄭家老四這個小廝,又多了個「老書僮」丁大掌櫃的。

蘇雪霽一樣是在天要亮不亮的黃夜離開的,第二天,兒金金就買了包糖,去抱了一條花白相間的狗崽回來,不料半途卻在巷子里看見一條髒兮兮奄奄一息,卻漲大的純黑大母狗 …的四肢都被人打斷,睜著一雙充滿痛苦的雙眼,不少路人經過,就是沒有人看它一眼。

兒金金不知道它在那里躺了多久,它把挎籃里的狗崽放進胸口,找了塊破布,蓋住大狗的眼楮,輕聲安撫,將它抱回家去了。

兒金金找來大夫替大狗做完治療,四肢都系上夾板,發現它雖然身受重傷,卻仍分泌著乳汁,她索性把剛開眼的小狗放到大狗的身上,說也奇怪,黑狗對狗崽的接近並不排斥,等狗崽找到開始吸吮乳汁的時候,兒金金看見帶著警戒的大狗溫柔的躺了下來,躺在她替它準備的柔軟狗窩里,神情就像個娘親。

幾日後,因為悉心照顧,恢復力極快的大黑已經可以活動前肢,不過走動還不算利索,這都要歸功兒金金每日總會喂它小半碗的靈泉,又過了幾日,大黑有了名字叫賞墨,至于以搗蛋為樂,簡直吹氣球般大的小狗崽也有了大名……就叫花白。

兩只狗替兒金金生活增加不少樂趣。

到了春意氣息漸濃時,兒金金第一次上山,在燕屋附近看見其樂融融的肉肉一家四口,她沒趕著上前,只遠遠的蹲下來看它們一家又玩又啃的打鬧,放下準備的糧食就走開了。

生命啊,生生不息。

殿試多在會試放榜後十天舉行,中了貢士即考殿試,皇帝親策于保和殿,取中後,統稱為進士,公布在金榜上。

蘇雪霽通過會試和殿試,取中一甲第一名的消息很快像長了翅膀似的飛進了六安縣。

狀元郎啊,六安縣幾百年頭一遭出現狀元及第的狀元郎,這消息徹底震驚了整個縣城和大大小小的村鎮。

蘇家再度門庭若市,兒金金這回賞錢發得更多,足足發出去一百兩。

她也知道這回蘇雪霽不可能像上回考鄉試時,準時返家,他既然奪了魁,一時半刻恐怕是回不來的,所以等熱鬧過去,她仍關起門來過日子,除了平常走動的人家,連出去應酬都不曾。

蘇雪霽直到兩個半月後才歸家,黃夜出門,黃夜歸來,驚動了已經負起看家責任的賞墨,它咬住了蘇雪霽的褲管沒放,花白也在一旁狂吠,給了他一個很難忘的見面禮。

「哼哼,你最好想好了遲歸的理由,不然大人您只能在外頭打地鋪了。」一副母夜叉似的兒金金叉著腰,手里拿著燒火棍。

鄭慶和鄭慶家的模模鼻子,乖覺的把咬下蘇雪霽一塊褲管的賞墨帶了下去。

蘇雪霽身後露出三個面生的男女,兩個男的看似是侍衛,一名女的有了些年紀,挽著干淨俐落的小髻,服裝平整干淨,不到四十的年紀。她臉上帶著微微的錯愕,她沒想到一進小主子的家門就看見這一出,到底小主子在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也難怪她心里嘀咕,兒金金又是一張後母臉,又是燒火棍,誰能不誤會?

見到陌生人,兒金金飛快的把燒火棍扔了,擦擦手。「這幾位是?」

「這幾位是盛國公府的人,毛嬤嬤是我生母身邊侍候的人,至于這兩位,是盛英大人派來護送我的侍衛大哥。」蘇雪霽簡單扼要的介紹。

盛國公府?生母?盛英大人?挺多的陌生名詞,兒金金挑眉,沒作聲。

京里人看人眼色是本能,毛嬤嬤一見小主子對兒金金的態度,知道這位應該就是夫人,態度恭敬,絲毫沒敢馬虎,「奴婢毛燕見過夫人。」

兩個侍衛也抱拳為禮。

兒金金點點頭。

「夜深了,先讓鄭慶家的收拾出兩間房,讓他們安頓吧,有什麼話明日再說。」蘇雪霽道。

鄭慶家的也沒走遠,盡責的領著毛嬤嬤等人下去了。

夫妻倆回到房間,兒金金實在看不過蘇雪霽那風塵僕僕的樣子,「家里有羊肉餃子,我去給你下些,你去洗一洗,也舒坦些。」

「娘子先讓為夫的抱一下。」

兒金金一退三尺遠,一臉嫌棄。「不要,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字還掛在喉嚨底,窈窕的身子已經落入魔掌,被人好一番蹂蹣。

兒金金嬌嗔不已,俏臉氤氤著美麗的粉紅,半推半就一指戳在蘇雪霽胸口,「你在外樂不思蜀,還記得有我這個糟糠妻?」

這醋味直灌蘇雪霽腦里,可見妻子有多惦記他了,他的心涌起滿滿的柔情,冷不防含住她那不安分的指頭,輕嚼了一口。「天地良心,我一辦完那邊的事,多逗留片刻都不敢,這不是緊趕慢趕的趕回來了?」

「怎麼沒看到丁大哥?」她問了一嘴。

「我與他在府城門分的手。」

「你有空給丁大娘和老爹送點東西過去,丁大哥幫我們太多。」

「我知道,明天一早我就去丁家。」

兒金金頭一偏,指的是廂房毛嬤嬤等人。「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你先去沐浴,我去下餃子,邊吃再邊說吧。」兒金金整理了下紊亂的發絲,給蘇雪霽下餃子去了。

蘇雪霽起身去淨房痛快的洗了個澡,當他渾身舒暢出來時,兒金金已經下了一大盤的羊肉餃子和一大碗的片兒面,里頭還有雪菜、冬筍和腌制好下鍋的豬肉。

一碗上好的片兒面面條筋道、湯汁濃郁、肉片鮮女敕、筍菜爽口,吃起來回味無窮,兒金金這碗面以上四點都做到了

蘇雪霽才張嘴,兒金金便知道他要說什麼。「餃子和面條我都給廂房的客人送去了。」

她一直等到蘇雪霽把餃子和面條都吃了一半才發問︰「說吧,是怎麼回事?」

蘇雪霽擱下筷子。「這得從會試說起……」他說了很多、很雜,但也很仔細。蘇雪霽在會試時的主考官姓周,他不是別人,便是周枚在朝中身為二品大員的兒子周舟,在檢視貢院送上來的舉子名單時,周舟便看見了蘇雪霽的名字,這讓他想到父親月前家書中提及的人,便留了心,等到閱卷,看見其出類拔萃,字字珠磯的文和字,不由得擊節贊賞。

蘇雪霽的考卷博得所有考官的認同,周舟便好奇的想見他一面,畢竟他的父親對人對事向來嚴謹有度,能讓他提及,入了他老人家眼的人自然非同小可,而自己在閱卷之後也發現此人的確不凡。

這一見,他發現蘇雪霽有股面熟的感覺,只是不知這熟悉感從何而來,他左思右想,這時會試已經放榜,蘇雪霽被取中了會元,接著便要殿試了。

不出所料,殿試時,面對皇帝的策卷,蘇雪霽不驚不懼也不疑,雖然是最後一個交卷的,但那策卷卻令皇帝一看再看,皇帝當場將那卷子讓殿上大臣傳閱,眾臣私語,都說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小子要是掄元,可就是三元及第,是連前朝都不曾有過的人才啊!

不出意外,皇帝朱筆一批,蘇雪霽成了狀元郎。

瓊林宴時,一干舉足輕重的權臣都來了,其中便有盛國公府世子盛英。

盛國公年紀已經大了,國公府舉凡對外的應酬都交予世子,世子早年鎮守西北,立下汗馬功勞,回京述職後,皇帝給了他承恩將軍敕封,手下五千兵權。

盛英怎麼看蘇雪霽怎麼狐疑,今年的新科狀元實在長得太像自己的父親,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不以為過。

說是他爹的私生子,年紀對不上,但如果是他的兒子……盛英心里一咯噎,想起了他那失蹤十幾年的嫡子。

年紀對得上,模樣對得上,可盛英還是不敢冒然去認人,于是他問到了周舟頭上。

周家與盛英的妻子平珞的娘家有好幾代的交情,平珞年幼時曾在周家私塾里讀過書,與周舟也算青梅竹馬,可自從平珞過世以後,周家與盛家便逐漸疏遠,除了公事,兩人已經有許多年不曾講話了。

周舟沒給盛英什麼好臉色,「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居然問到我頭上來,你到底將蘇狀元的母親置于何地?」

盛英被他劈頭劈腦削了一頓,心中也惱火,但是有求于人,姿態還是要放低一點。「我這不是不確定想求證一下嗎,我听聞周大人見過蘇狀元,與他有過談話,你覺得……他像珞兒嗎?」

盛家弄丟嫡孫的陳年往事,對外雖說是孩子夭折了,但是,對熟悉內情的幾戶人家根本瞞不過去,周家是其中之一。

周舟壓住了想破口大罵的沖動,不管怎麼說逝者已矣,如果能認回血親,也是件皆大歡喜的事情。

他嘆了一口氣,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我覺得蘇狀元更像盛國公一些,但是仔細瞧,他的眉眼的確有幾分平家妹妹的影子。」至于你這親爹,還真半點不像!

盛英得到準話,便找了借口把蘇雪霽請到了國公府。

蘇雪霽在國公府見到了許多人,包括盛國公、盛英如今的繼妻、庶子,甚至偷偷來看他的毛嬤嬤。

盛國公一見到他就涕淚縱橫,像,實在太像了,蘇雪霽的長相與他年輕時一模一樣,要說沒有血緣關系,誰會信?

盛國公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讓毛嬤嬤驗了蘇雪霽肩上的胎記,當年給平氏接生的穩婆曾說嫡孫身上有個翅膀形狀的胎記,這胎記,毛嬤嬤也知道。

毛嬤嬤還說,他們家夫人送走孩子前留給了孩子一對花簪,她要見花簪。

那對花簪被蘇雪霽送給了妻子,所以,趁著蘇雪霽要返鄉接兒金金進京,毛嬤嬤就跟來了。

蘇雪霽也見到了他那位庶兄盛辭,根據一路上毛嬤嬤的訴說,這位庶兄是世子爺鎮守西北時帶去的通房生的。

那位玉樹臨風的庶兄是照著國公府長孫標準培養長大的,本該通情達理,肚能容人,可盛辭對蘇雪霽的到來很是敵視,接著便是滿滿的排斥和譏諷。

蘇雪霽坦言告訴盛辭他對國公府的一草一木,一針一線,絲毫不感興趣,換來的卻是這位庶兄嗤之以鼻的冷遇。

毛嬤嬤還說,當年盛英新婚沒多久就去了西北,國公府是什麼人家,不可能讓長媳隨著夫君去西北侍候的,因此即使新婚也得留在府中侍候公婆,打理中饋,說難听一點就是守活寡。長媳的房空了三年,夫婿不在家,她又怎麼可能替盛府開枝散葉,為此,沒少受國公夫人的磋磨和冷待。

好不容易三年後盛英奉詔回京,那次回來,在家住了兩宿,終于讓平氏懷上了孩子,但是家中還有兩個盛英的姨娘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平氏的身子不算好,弱柳扶風,為了孩子,平日保養的藥物都忌了口,就連生病也不敢多吃一口藥,就怕害了孩子,懷胎十月,簡直可以用小心翼翼來形容。到了發動那天,毛嬤嬤千防萬防,沒防到後院的姨娘調虎離山,把她引開,來到平氏的院子,戳了平氏心口一刀。

姨娘告訴平氏,盛英遠在西北的通房一個月前已經生下庶長子,這消息整個國公府都知曉,那通房也因此抬了姨娘。為了她肚子里這個嫡孫,國公夫人下了封口令,在平氏生產之前,不許把消息泄漏出去。

平氏懷胎本來就艱難,受了這刺激,霎時心灰意冷,她與盛英是年少情侶,也曾有過山盟海誓,說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但是,他做了什麼?

她辛苦的懷胎,為他生兒育女,他卻管不住下半身讓通房懷了他的種,忍不住也就算了,還把孩子生了下來,她這些年在國公府的辛苦忍耐又是為了誰?

她心如死灰,一度孩子根本生不出來,最後雖然勉強的生下胎兒,卻血崩不止,她撐著最後一口氣把孩兒托給了毛嬤嬤,讓她找一個可靠的人把孩子送到她的嫁妝莊子,她不想孩子在沒爹沒娘的國公府長大。

「可這是國公府的骨血。」毛嬤嬤為難極了,她跟著姑娘陪嫁過來,姑娘的辛苦和苦楚她都看在眼里,但是她一個下人,她也無能為力啊!

「不,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她要報復盛英,他對不起她,她要報復!

平氏逼迫著毛嬤嬤應允,毛嬤嬤只好照著平氏的遺言,趁人不注意時把嬰兒偷偷送出了國公府,但是她萬萬沒想到那家生子的婆子早被府中的姨娘收買,拿了雙方的錢財,一出京城就把嬰兒用木盆裝著放入河中,任他自生自滅,她則是潛逃的無蹤無跡。

直到莊子的莊頭等不到人,著人送了密信回來,事情才鬧開,國公府這才知道嫡孫被送出了府,下落不明。

後來縱使府里發動多少人馬,也在極為偏僻的山區九曰晁角找到隱姓埋名的婆子,闖禍的姨娘也被發賣,但是小主子仍舊沒有消息,一年兩年的過去,國公府的人也熄了那個心思,從此不再提及。

小主子不見了,毛嬤嬤的內心受盡煎熬,她也受了極重的懲處,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離開國公府,她卑微的熬忍下來,苟延殘喘的活在沒有主母,沒有任何靠山,受盡同樣下人譏笑諷刺踐踏的國公府,只求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小主子平安歸來,到時候她才能帶著自己殘破的身軀到黃泉去見她家姑娘。

「我這趟回來,就是要帶你進京。」除了認親一事,君上沒有讓他去翰林院,而是把他指到了兵部四司的清吏司,管全國兵籍武器及武科考試,做一個六品京官。

從他開始敘述在京城發生的一切,兒金金沉默得很徹底,蘇雪霽慌了,他拉著她的手,望著垂眼的她。「金金,你會隨我進京吧?」

「我可以不要去那勞什子的國公府住嗎?」她在這里過得好好的,干麼要去京里頭看人臉色?

「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回去盛府。」他自己已經有了家,而且他也過了對親情渴望的年紀,生母不在人世,盛英又續了弦,他們自己成一家,他回去做什麼?

礙眼嗎?沒必要。

「咱們要是買不起京里寸土寸金的宅子,可以在京郊買一間,就咱倆住那里,連同那兩只狗。」他都想好了。

兒金金睨了他一眼,已經有軟化跡象。「它們有名字的好不好,咬你褲腳的那個叫賞墨,小的叫花白。」

「我家娘子學問越發的好了。」他笑道。

「少灌我迷湯,它全身烏漆抹黑的要叫什麼?你又不在家,我只能湊合著取了。」

「那你是答應了?」

「換個地方住也沒什麼不好,人家不是說嫁雞要隨雞,嫁狗要隨狗,太白哥哥,你是雞還是狗?」

蘇雪霽從長凳上起身,一把抱起兒金金進房,語氣曖昧。「等一下娘子就會知道為夫的是雞還是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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