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無悔 第七章 郡王求賜婚 作者 ︰ 簡薰

眾人在城郊等了足足一個多月,皇宮終于傳來旨意,可以,皇帝有空去接你們了,凱旋回京吧。

于是二十五萬大軍與五萬亡魂軍牌,在皇帝率領百官的親迎以及百姓的夾道歡呼聲中,進了城門。

有品級的將軍,都是坐在自己的戰馬上,高高的享受著百姓崇拜的目光。

「看,那就是標騎大將軍,夏大將軍,這次打敗了西堯國,除去了我們東瑞國的一個心月復之患,以後日子可要好過多了,別的不說,軍稅至少可以減一半。」

「那個騎在左邊的,是左前鋒,也是大將軍的長子,听說現在已經晉升為昭武校尉,正六品的武將呢,就算有得到家族庇蔭,但那也得自己有本事啊!前鋒,那是多危險的位置啊,古來前鋒的折損就是最多的,居然能手腳完好的回來,夏大將軍自己威猛,教出來的兒子一樣果敢,父子都這樣出色,夏家的老夫人跟夫人真有福氣。」

「另外一邊的就是我們東瑞國地位最高的女將軍嗎?」

「是啊,尚家的將軍,尚家世襲西疆的定遠將軍職務,沒想到先前的將軍被暗殺,兒子又才一歲多,皇上下令尚家大小姐代弟從軍,唉,我雖然覺得她給尚家爭面子,但也覺得她可惜,這輩子就這樣了吧,在軍營待過的女子,誰會要哦……」

「你閉嘴,尚將軍那樣了不起,自然有心胸開闊的男子會求娶,你這王八羔子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薄眼皮,我是身分不配,我要是上品官員,就去替我兒子求娶尚將軍,打仗的媳婦,肯定不搞後宅那套,那我就家宅安寧羅。」

「奇怪,大軍出征,怎麼會有馬車?」

「那個啊,你不知道了吧,就是總軍醫的女兒,姚四小姐,年紀輕輕就醫術了得,這次一並跟到西疆去治療傷患的,我西疆可是有一萬多的女兵,受傷自然也得有個女大夫幫忙診治。」

各種驚奇討論中,也有小孩子興奮的說︰「爹,娘,打仗好威風啊,我以後也要從軍打仗。」

然後當場被爹娘搗嘴巴——傻孩子,沒見軍官後面跟著的就是那五萬個亡魂軍牌嗎,五萬人有去無回,刀劍無眼,誰能保證能完整回來,明威將軍的兒子不就只剩下一只手,就算官餃再高,也無法補償他的損失。

酒樓二樓都站滿了好奇的人,甚至有不少姑娘出來,雖然都用帷帽遮面,但雙手揮舞得可起勁了,尤其尚靈犀經過時,姑娘們的呼喊聲更大。

「尚將軍,您真給我們女人爭面子,誰說女人只能繡花彈琴,服侍丈夫,養育兒女,只要有機會,女人也能撐起半邊天。」

「尚將軍,我以後日日給您點平安香。」

「尚將軍,我不出嫁啦,我跟您回西疆,服侍您吧。」

然後還有不知道哪門哪戶的中年太太沖到前面大聲說︰「尚將軍,我小兒子現在經營五家當鋪,聰明能干,又潔身自愛,您跟我兒子相看相看吧,他說就喜歡女子颯爽干脆,婚後不管您在京城住下,還是他去西疆定居,我老太婆都沒問題,只要他身邊有個娘子一起扶持到老,我就心滿意足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

尚靈犀苦笑,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先前夸獎她的,她還有點高興呢,自己給尚家長臉,之後想跟來西疆服侍自己的,她就有點傻眼,現在居然連相親的都出來了。

她的弟弟今年才七歲,她無論如何是不會嫁人的。

爹不在了,她在。

她得扛起尚家的大旗。

夏子程縱馬跟上,打趣她,「尚將軍,行情可真好。」

尚靈犀見是他,微笑,「那是。」

「尚將軍對京城的印象可有轉好?」

「我對京城又沒壞印象,何來轉好之說?」

那件事情過去好幾天了,剛開始她還懷疑夏子程是不是真記得一些什麼,不然怎麼眼神老閃躲她,後來又覺得不可能,以他的性子,要是記得,會馬上來跟她提親,表示負責任的。

而這幾天已經恢復如常,尚靈犀想,也許是自己想太多。

因為自己不正常,所以才看他不正常。因為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看他心里有鬼。

情緒調適過來,又覺得自己挺了不起的,遇上那麼大的事情,都能說服自己就當是一場夢,夢醒,就什麼都不存在。

不管是她對他的感情,不管是那一夜的放縱,她永遠不會讓他知道。

她二十二歲了,不是十四五歲的少女,懂得怎麼調適自己的得失心。

兩人說了一會話,安定郡王也催馬上前,「還沒問起尚將軍到京城後要落腳何處呢。」

夏子程道︰「自然是我家。」

安定郡王道︰「尚將軍跟夏校尉非親非故,住進夏家,恐怕于名聲有礙——還是住在敬王府,我爹是皇上的親弟,尚家歷代鎮守西疆,功勞極大,讓我們父子代表皇上好好招待尚將軍一回。」

夏子程覺得好笑,轉了一圈,安定郡王打的是這主意,「要說非親非故,尚將軍跟敬親王也非親非故,若是住在將軍府會惹是非,住在敬王府照樣會惹是非,我跟尚將軍一起並肩作戰四年,好歹有兄弟情誼,卻不知道安定郡王跟尚將軍有些什麼?」

安定郡王卻是奇怪,根據他這一個月來冷眼旁觀,夏子程對尚靈犀並沒有男女之情,此刻卻是吃什麼醋了?莫非,知道自己的小命是尚靈犀救的,所以對她另眼相看?

會嗎?也不是不可能,自己不就是看到尚靈犀那樣奮不顧身,所以被震撼到了,一樣是男人,或許夏子程也無法承受有人舍命相救,因而動心。

尚靈犀是一個很有挑戰性的女子,想到有人要跟自己搶,安定郡王只覺得無比興奮,很好,搶來的東西更有意思。

于是他道︰「尚將軍,本郡王親自邀請你到敬王府暫住。」

夏子程不爽了,「尚靈犀,我已經讓家里把客院打掃好了,你就跟我回家吧。」

尚靈犀無奈,這兩人是真把自己當男人嗎?她好歹是尚家的大小姐,怎麼在沒有長輩陪伴的狀況下,去別人家住啊,她的閨閣教育雖然不多,但這點基礎還是有的,不要給機會讓人論長短。

一個是安定郡王,她得罪不起。

一個是夏子程,她不願意他不開心。

想也不想就說︰「郡王跟夏校尉的好意我都心領了,我已經讓副將訂了客棧,就不勞你們二位了。」

數日後。

尚靈犀覺得自己在客棧快發霉了——她得等皇太後跟皇後的懿旨,所以不敢擅自離開客棧。

賀寧跟小糧倒是好,每人輪流出去一天,京城好吃的東西可真多,短短幾天,她們兩人都胖了一圈。

尚靈犀模模自己的腰,可千萬不能發胖,賀寧跟小糧的衣服可以自己做,軍服跟鎧甲卻是要兵務處跟工刀房發下來的,要是她因為發福而申請新的,那不是被笑死嗎?至少夏子程就不會放過這個取笑她的好機會。

今日是小糧出去放風的日子,賀寧就在窗邊做針線,賀芹在地上亂跑,兩堂姊妹說起以前的不少事情,各有感慨。

在西疆能跟尚家結親,那可是大大的高攀,幾個小姐都是好早就有人來說親,結果現在一個二十二歲還沒成婚,未來幾年也沒那個可能性,一個成親了卻被擄進西堯皇宮,還生下西堯皇帝的孩子。

扣扣,有人敲格扇。

尚靈犀道︰「誰?」

「尚將軍,我是店小二,有個叫做遠志的人說想見您。」

遠志?夏子程的隨身小廝。

尚靈犀從錢袋子抓了一把銅錢,開了門就見店小二旁邊站著遠志,把銅錢賞了店小二,他便喜孜孜的離開。

遠志一進來就行禮,「小的見過尚將軍,見過賀姑娘。」

「不用客氣,是不是夏校尉那邊有什麼事情?」

「尚將軍之前托大少爺找的房子已經找到了,在春樹胡同,離我們夏家不用一刻鐘,以後小的會替大少爺常常去探望賀姑娘跟芹小姐。」

尚靈犀心中一喜——她在京中沒有認識的人,要找辦事先生,也不曉得可不可靠,只好把替賀寧找房子的事情托給夏子程,還以為他回家得先忙上一陣子,沒想到這才幾天就找到了,「那房子可是能馬上入住?」

「上一個主人是個讀書人,離開不到一個月,小的已經命家中僕婦去打掃,換過被褥,再請人稍微修整一下花園就可以。還有,大少爺說從人牙子買下人,不清楚來歷,也不知道嘴巴牢不牢,所以直接從夏家的家生子派四人過去服侍賀姑娘跟芹小姐,我家少爺說,尚將軍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遠志口齒伶俐的說著。

尚靈犀听得高興,賀寧也是,立刻就屈了屈膝,「多謝這位小哥為我們母女奔波。」

遠志見賀寧這樣一個大美人跟自己說話,不太好意思,連忙低下頭,「賀姑娘不用客氣,我們做奴才的,本來就是做好主子交代的事情,大少爺交代了要做到最好,那我們肯定要做到最好。」

尚靈犀喜道︰「替我謝謝夏校尉,遠志,也謝謝你,我不知道京城規矩這樣多,身邊沒幾樣像樣的東西,等我回到西疆,再派送禮物謝你。」

遠志嚇得雙手亂搖,「尚將軍切莫這麼說,能為大少爺分憂,那是小的的榮幸,要是讓大少爺知道小的拿了尚將軍的禮物,小的會被打斷腿的。」

尚靈犀一笑,夏子程哪有這麼暴力。

以後就靠夏子程照顧賀寧跟賀芹了。

遠志雖然說不用,但她回西疆還是會打點的,畢竟以後就靠遠志聯系賀寧跟夏子程,這條線千萬不能斷。

如果賀芹以後招贅的丈夫讀書或其他有什麼出息,還得靠夏子程幫忙張羅。

扣扣,又有人敲格扇。

尚靈犀奇怪,今日事情怎麼這樣多,「誰?」

「尚將軍,還是我,店小二,有個叫做秋月的姑娘說想見您。」

秋月,姚玉珍的丫頭。

遠志居然二話不說,突然就鑽進了桌帳底下——尚靈犀心想也好,免得姚玉珍知道夏子程跟她有聯系,心里不痛快。

于是上前開了門,讓秋月進來。

「見過尚將軍。」

「什麼事情?」

「我家小姐因為被禁足,不能來探視將軍,所以想請將軍到姚家一趟,畢竟以後相見無期,小姐想跟將軍好好說說話。」

賀寧听了就來氣,「尚將軍可是堂堂五品官︰一個七品官的庶女就想把人叫過府,你家小姐要搞清楚,哪怕她嫁了夏校尉,那也只是六品夫人,只有尚將軍喊她,沒有她喊尚將軍的道理。」

秋月縮了縮脖子

上回春花跟尚將軍打交道,結果被活活打死,這次她實在不想來,可是小姐身邊的丫頭只剩下她了,為了日後生活,她又不得不走這一趟。

「我家小姐說……說……」

賀寧看著秋月那樣子就煩,「有話快說,說完就滾。」

秋月硬著頭皮——小姐讓她傳達這些話真是瘋了,可她只是個丫頭,全家都在姚家做事情,又怎麼能違背小姐的意思。出發前,小姐再三叮囑她,確定她能一字不漏的轉述,這才放她出來。

「我家小姐說,她不日就會跟夏校尉成親,還會給夏校尉生下孩子,雖然您救了夏校尉,但成為夏少夫人的還是她,讓您別難過。」

尚靈犀一陣好笑,「我有什麼好難過。」

她的心已經給夏子程了,現在胸中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怎麼會知道難過,她沒事,好得很。

「我家小姐還說,說……」秋月十分害怕,「說您殺了春花跟林嬤嬤,這筆仇一定要報,她會跟夏校尉好好生活,這就是對您最大的報復,哪怕您舍命救了夏校尉,他還是會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一輩子。」

尚靈犀更好笑了,「秋月,你知不知道春花是怎麼死的?」

秋月一陣顫抖,「奴婢知道。」

「我現在問你,姚玉珍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突然針對我?」

「奴、奴婢不知道。」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還是說不知道,我就想辦法弄死你。」尚靈犀惡狠狠的說。

秋月想起她「西疆女魔頭」的稱號,腿一軟,差點跪下來,「小姐最近給夏校尉寫信,催他派人來說親,但夏校尉卻只口頭回復,說自己忙,等忙完再說,小姐派人去打听,這才知道夏校尉在給尚將軍找房子,听說尚將軍打算在京城落腳,所以夏校尉便親自打點,小姐氣自己被擺在後面,所以命奴婢來說這些話。」

尚靈犀有些哭笑不得,怎麼傳言會傳成這樣,姚玉珍腦子是裝金魚嗎?她在京城落腳,弟弟才七歲,怎麼當定遠將軍,那西疆的尚家軍還等她回去呢。

實在不想說夏子程壞話,但眼光實在……

她能理解姚玉珍心急,都十八歲了,當然急,而且夏家今日榮華,可不是昔日能比,夏子程勢必水漲船高,要娶公主也行的。

可是剛剛凱旋,回京自然諸事皆忙,怎麼可能馬上議親,至少得先見一輪親戚,再見一輪朝臣,這些快的話最少都要兩個月。

姚玉珍又是庶女,雖然跟夏家有口頭親,但也僅限于口頭,沒交換婚書前什麼都不是,嫡母肯定也不會因為還沒發生的事情對她另眼相看,這次姚保往上升了一階,從八品御醫成了七品御醫,但姚玉珍並沒有分到品級,也就是說她這四年青春白耽誤了。

她急,肯定急。

所以只要夏子程在意的都成了敵人。

賀寧沒好氣的說︰「姚玉珍有本事,讓夏校尉上門提親去,派人來這里胡說八道,算什麼東西?

一點禮貌都沒有。唉,我都忘了不過是庶女出身,姨娘是個丫頭,能有什麼好教養,也為難她了。」

秋月怕尚靈犀,卻不怕賀寧,見她污辱自己家小姐,急吼吼的回道︰「你才算什麼,又不是上品門第,憑什麼看不起我家小姐。」

「就憑你家小姐失火那天什麼表示都沒有,連夏校尉帶著火星被救出來,都不願意上前相迎。」賀寧微微一笑,「夏校尉又不是傻子,到現在還看不出你家小姐有沒有真心,照我說啊,夏校尉是醒了,看透你家小姐愚蠢又膽小,不想娶你家小姐。」

「你……」

「我說得沒錯吧,夏校尉年紀也不小了,一點急著成親的樣子都沒有,那肯定是沒對象讓他想成親了,你家小姐還作著夢想當一品門第的媳婦,想得美呢,一品門第啊,你當老夫人跟夫人都不在了嗎?一個庶女而已,居然敢妄想,好大的臉。」

秋月氣得臉都紅了,「我回去就告訴我家小姐,讓夏校尉親自來打你嘴巴,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夏校尉可喜歡我家小姐了,我家小姐讓夏校尉往東,他不會往西,讓他往西,他不會往東,什麼都順著我家小姐,讓他來打你嘴巴給小姐出氣,他一定願意……」

尚靈犀眼看越來越不像話,出聲道︰「好了,都閉嘴。」

她畢竟征戰已久,認真起來十分威嚴,幾個字說出,剛剛斗得不可開交的賀寧跟秋月,雙雙閉上嘴巴。

尚靈犀道︰「秋月你回去。」

「……是。」

「還有,路上好好想一想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開口之前記得春花就是多嘴才會被打死的,好了,去吧。」

秋月一顫,「是。」

秋月離去,遠志這才從桌帳下出來,臉色也不好看,「這姚姑娘怎麼是這種性子,難怪我家老夫人說,大少爺若是喜歡,可娶來當個貴妾,當妻子卻是萬萬不行。」

雖然下人不好議論主子,但怎麼可能不講,那次失火,大將軍一馬當先,尚將軍緊追在後,姚玉珍卻是無動于衷,始終站得很遠,就怕一點火星沾上身。

大少爺也是從那時開始,才對姚姑娘變得比較冷淡——姚姑娘被安定郡王禁足了,大少爺都沒去看過她。

只不過沒想到姚姑娘心思這樣大,居然派人上門跟尚將軍說這些話,要不是親耳听到,他一定不敢相信姚姑娘會做這種事情。

這不是大膽或者囂張可以形容,就是單純的愚蠢。

後宅最忌諱的就是愚蠢。

一個奸婦不見得會毀了一個家,但一個蠢婦會!就拿大理正家來說好了,大理正喜歡上妻子的幼妹,本來嘛,姊妹共事一夫也不是沒有,把那幼妹迎過門就是了,偏偏大理正的夫人一狀告到皇太後那里,皇太後是正妻,自然恨這種事情,覺得大理正跟那幼妹著實不知羞恥,大理正一下子從五品官直接降到流外五等的大理寺司直平事史,人生盡毀,那正妻是出了一口氣沒錯,但把自己跟兒子的前程也都給毀了。

姚姑娘現在就很像大理正的妻子,事情還沒發生,就想防患于未然,但很莫名其妙啊,這種人嫁給大少爺,難不成以後要到處恐嚇人,到處放話嗎?那他們夏家一品門第的臉要往哪里放。

那天稍晚,宮中也派人來了,讓尚靈犀明日入宮。

尚靈犀想,終于來了。

一日不入宮,她就一日不能亂走,悶死她了。

于是謝過宮中內侍,拿起自己的鎧甲——她一直很珍惜戰場上能保護自己的東西,鎧甲,雙刀。

已經擦得很亮了,但入宮呢,她想擦得更亮。

隔日,尚靈犀一身戎裝出現在皇宮西口。

意外的,看到了夏子程,他沒穿戎裝,而是一身常服打扮,頭發用玉冠束起,配合著微黑的皮膚,顯得既威武,又文雅。

好看極了。

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夏子程,心里高興,于是主動開口,「你怎麼在這?」

「皇太後想見你,我的祖姑也想見我呢。」

「你不是只有個姑姑現在位列昭儀嗎?」祖姑?什麼時候冒出個祖姑?

「還有個祖姑,很久以前入宮,不過只生下兩個公主,先帝當時看在夏家保家衛國的分上,給封了昭媛的品位,因為無子,所以也沒出宮,現在常常陪伴在皇太後身邊,昨日宮中來旨意,讓我今日一起入宮。」

「所以,你還有兩個公主表姑?」

「是啊。」夏子程好像說著很普通的事情一樣,「就是清瑤長公主,跟貴雲長公主,清瑤表姑嫁給了張國公府,貴雲表姑嫁給了尚書令府,兩個表姑都跟家里很親的,每兩三個月就會回來小住幾日,就住祖姑以前的院子。」

尚靈犀震驚了,她只知道夏家以前是二品門第晉升為一品,夏闊的妹妹是昭儀在位,生有一個小公主,不知道夏闊還有兩個長公主表妹,一個嫁給張國公府,一個嫁給尚書令府,都是上品門第啊。

這京城果然沒她想得簡單。

那個夏太嬪會讓兩個女兒常常回夏家,主要也是需要夏家的支撐吧,皇子公主太多了,血緣在皇上眼中算不得什麼,姻親關系反而最實際,清瑤長公主跟貴雲長公主有夏家這個外家的助力,想必在二十幾個長公主中,能比較得到皇上的看重。

光是這樣一想,尚靈犀就懷念起西疆了,西疆的婚姻關系是很簡單的,門第不要差太多,男女互相喜歡,這樣就好,在京城計算的就不只這一點點,家族上下五代的關系,都得列入考慮。

不過算了,等她見完皇太後,也就等著回西疆,京城人事再怎麼復雜,都不關她的事了。

宮中姑姑出來,「奴婢見過尚將軍,見過夏校尉,請跟奴婢來。」

兩人異口同聲,「有勞姑姑。」

深紅色的宮牆很高,而且格局深,每當尚靈犀以為已經要走到盡頭時,一個轉彎,又是另一條路的開始。

她自問方向感不差,但這宮中卻是每一條路都長得一樣,也許只是牆角的幾株野草,也許只是圍牆的幾個瓦片,這樣微小的差異,也不知道那姑姑在宮中待了多久,一路快速前進,沒有絲毫遲疑。

就這樣約莫走了兩刻鐘,這才拐彎進入一扇紅銅大門,尚靈犀不敢亂看,但她知道皇太後的居所到了。

那姑姑似乎很體面,由她領路,路上看到的小宮女都紛紛行禮,此刻也毫無阻攔的進入了皇太後的宮殿。

「尚將軍、夏校尉在廊下稍候,奴婢去稟告主子們,貴客來到。」

兩人又連忙說︰「姑姑不用如此客氣。」

不一會,殿中的笑語聲暫歇,那姑姑出來,好心提醒,「里面有皇太後,皇後,夏太嬪,安定郡王,夏昭儀,貴客行禮,可莫漏掉了。」

尚靈犀心想,怎麼安定郡王也在?

夏子程心想,這安定郡王肯定跟自己一樣,來堵尚靈犀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安定郡王不安好心,尚靈犀性子純樸,可不要被這種公子給騙了。

兩人並肩進入,尚靈犀品級高,由她帶領,「下官見過皇太後,皇後,夏太嬪,安定郡王,夏昭儀。」

雖然男女不分次,但按照品級講,總不算錯。

就听見一個精明的聲音,「好孩子,快點起來,讓哀家看看。」

尚靈犀起身,自然不敢抬眼。

「好孩子,這幾年在西疆,辛苦你了。」

「皇太後謬贊,下官吃皇家糧,自然該為皇上分憂,一切都是下官應該做的。」

皇太後點點頭,看她一點驕傲的樣子都沒有,于是笑意吟吟的說︰「你們看看,這尚將軍多樸實無華,我看可比京中那些大臣要好得多。」

皇後笑說︰「皇太後莫不是第一眼就偏心尚將軍了?」

「哀家就偏心保家衛國的好孩子。」

夏太嬪跟著說︰「那皇太後也夸夸我們家子程吧,他在西疆待了四年,娶妻生子的時間都耽誤了。」

皇太後被逗樂了,「好好好,夏校尉,你也辛苦了。」

夏子程連忙一拱手,「是下官分內之事,不敢說辛苦。」

皇太後又問︰「你的庶弟,比你先生出長孫了吧?」

「是。」

皇太後沉吟了一下,「以後你的第一個嫡出孩子,抱進宮來讓夏太嬪扶養,女孩就直接養到出嫁,男孩就養到十歲再回夏家。」

夏子程跟夏太嬪、夏昭儀連忙跪下,「多謝皇太後。」

孩子養在皇宮,就是養在皇帝和太子的跟前,日日看著長大,感情自然不一般,只要別太過蠢笨,皇帝跟太子都會高看一眼的。

夏太嬪很歡喜,她跟先帝是老夫少妻,皇帝雖然老死,但她還很年輕,兩個女兒出嫁後實在寂寞,能有個夏家小娃來陪她,後宮日子就好過多了。

這些道理尚靈犀自然明白,但明白歸明白,還是覺得有點不適應——孩子這麼小就離開爹娘身邊,真的好嗎?

可看夏子程的樣子卻很高興,難不成這就是真男人跟假男人之間的差別,若是她懷胎十月的骨肉,萬萬不可能讓他入宮的……可若給了宮中,將來就是一片康莊大道呢?好像也不能說夏子程不對,他是為了孩子好。

安定郡王見廳內氣氛不錯,于是見縫插針,「皇祖母給夏校尉跟夏太嬪這樣的大禮?孫兒也想求。」

面對自己偏愛的皇孫,皇太後心情很好,「你又不在西疆打仗,求什麼?」

「孫兒可是千里迢迢去給皇伯父傳聖旨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皇太後笑咪咪,「說吧,想要什麼?」

安定郡王道︰「孫兒至今還沒正妃,想請皇太後替孫兒跟尚將軍賜婚,讓尚將軍成為孫兒的郡王妃。」

尚靈犀一呆,這是哪招?

安定郡王,我明明已經拒絕過了,你現在卻想拿皇家身分來壓我,這實在太過分了。

很想開口拒絕,但現在是在皇宮,皇太後的住處,沒人讓她說話,她就不可以說話,于是只能氣在心里,等皇太後問她。

就見皇太後笑問︰「怎麼,喜歡尚將軍?」

「孫兒喜歡她。」

「喜歡她哪里?」

「喜歡她爽朗大方,勇敢果斷,跟孫兒認識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樣。」安定郡王求著,「皇祖母,您就答應了吧,您不是一直嫌孫兒還不肯收心娶郡王妃嗎?孫兒這下肯收心了,求皇祖母成全。」

尚靈犀還在忍耐……忍耐,皇宮這地方,沒人叫你開口,不準開口……

不能讓人說尚家的女兒沒教養,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忍住,忍住卻听得夏子程的聲音響起,「郡王有意,應該問尚將軍,怎麼會問皇太後,這是婚姻大事,總得兩廂情願才能和美。」

尚靈犀呆了呆,夏子程為了她冒大不題?

夏子程你……

她突然覺得這四年的相思都值了,在她不敢為自己說話的時候,他替她說話,在全東瑞國最尊貴的皇家前面,替她說話。

她沒喜歡錯人。

這會是她回到西疆後,最珍貴的回憶之一,到她老了也不會忘記,二十二歲那年,他如何在皇太後的面前為她爭取婚姻的自主權利。

皇太後不愧是在宮中多年的女人,見到夏子程無禮打斷,還是笑意不減,「這麼說也有道理,尚將軍,哀家這孫子是從一品的安定郡王,你若過府,就是郡王妃,也就是將來的敬王妃,以後京城恐怕沒幾個人敢直視你的臉,地位尊榮無比。哀家這孫兒房中雖然有人,但都只是些丫頭再加些庶子女,上不得台面,哀家跟你保證,他會是一個好丈夫,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成為我們皇室中的一員?」

尚靈犀心想,皇太後不愧是皇太後,她不是問要不要嫁給安定郡王,而是問願不願意成為皇室的一員?

這種問法,她還拒絕,那是藐視皇家。

但她也不是傻瓜——她只是不懂京城人心,但能多年打仗又毫發無傷,又怎麼會是個傻子?

「下官回稟皇太後,下官十六歲時成為定遠將軍,至今六年,代弟從軍是為了安撫西疆軍士跟人民,但下官的弟弟今年才七歲,還不能擔當起保家衛國的責任,現在下官若婚嫁,未免有負皇上親封的定遠將軍旨意,多謝郡王錯愛,請皇太後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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