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菀覺得她跟某人已經銀貨兩訖,從此是兩條平行線,至于會不會巧合的在某個地方相遇,她不在意,大庭廣眾之下,他不想教別人知道干了什麼事,就不會對她糾纏不清。
可是沒想到,隔了一日某人就出現在她面前,而且狼狽得好像經歷一場逃難……雖然這個男人長相凶神惡煞,但是穿戴干淨整齊,看得出來是一個重視儀表的人。
「你怎麼了?」陸清菀很慶幸心髒夠強壯,要不一般人開個置物間看見里面多了一個大男人,第一個反應定是失聲尖叫,不像她硬生生的忍住了,先看清楚是什麼人,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杏花莊果然有問題。」看見陸清菀、楚蕭陵笑了,努力支撐的注意力頓時一松,眼前的影像好像搖晃起來。
陸清菀明白的點點頭,杏花莊是他的目標,他會搞得那麼狼狽當然跟杏花莊有關,不過,她想知道的重點不是這個、「你出了什麼事?」
「……我好像中了迷藥。」
「你中了迷藥?」陸清菀唇角一抽,中了迷藥還可以跟她說話,了不起啊!
「……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里。」
「我可不想惹上麻煩……」話還沒說完,陸清菀目瞪口呆看著某人咚一聲就昏過去了,好像真的中了迷藥。
半晌、她回過神來,慢慢走過去、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戳他一下,「喂,你還好嗎?」
某人已經昏過去了,當然不會有反應。
他會不會……陸清菀顫抖的將手指轉向他的鼻下,還有氣息、不由得松了口氣,若是鬧出人命她可擔不起。
這個置物間原本就是糧房,不過一直沒有發揮它應該的功用,直到她有了銀兩之後才開始使用,主要還是堆放糧食。有過餓肚子的經驗,再加上這個時代交通不便,一個天災可以讓人見識到有錢買不到糧食的恐懼,儲存糧食成了她的習慣、每七日她都要進置物間檢查一遍,至少確保三四個月的糧食,也多虧這個習慣,要不她也不會發現他。
既然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在這里,陸清菀覺得不如忽視他的存在,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離開前她準備將他推里面一點,有霾子和大缸掩護,不教人一眼就看見他,卻赫然發現他下方的衣服染上明顯的血跡……受傷了?
「不是只有中了迷藥嗎?」陸清菀怔了許久終于反應過來,趕緊出去討救兵,她一個人可是應付不來的,她也沒忘記某人的提醒,只是悄悄找來女乃娘琴嬤嬤。
「小姐,這個人……」
「他是匈公子。」
琴嬤嬤驚愕的瞪大眼楮、「他就是匈公子?」
陸清菀輕壓著琴嬤嬤的肩膀,試圖讓她平靜下來,「女乃娘,沒事,你看看他的傷勢如何,需要請大夫嗎?」
琴嬤嬤只能暫時擱下混亂的思緒,按著陸清菀的指示,檢查受傷的地方。
看起來像是刻意拿什麼尖銳的東西刺進去,傷口有點深但不算嚴重,可以自行處理。
陸清菀卻一眼就看出傷口因何而來,這是為了保持清醒,只能用傷害自己的方式,這個男人絕對夠狠!
主僕兩人利落的幫楚蕭陵處理傷口,上了藥,再挪到里面一點,另外搬來稻草蓋在他身上,這也算是一種掩護。
走出置物間,琴嬤嬤不安的問︰「小姐,真的要讓他留在這兒嗎?」
「我不但要讓他留在這兒,還不能泄漏出去。」雖然不清楚杏花莊牽扯上什麼,但是可以滅了人家滿門,這個勢力絕對很大,至少不是她可以招惹的。他應該是潛入了杏花莊,即便全身而退也留下痕跡,如今她只能將他藏好,他不曝露就不會牽扯出她。
「萬一,有人找上門呢?」琴嬤嬤還是不放心。
「這兒不是權貴就是富戶的莊子,官府也不見得敢在此大肆搜索,其他的人更不必說了。女乃娘一如往常就好了,還有,絕不能向趙叔透露,趙叔是我們的門面,與桃花村村民多有往來互動、只要他不小心漏了點口風,就會教人察覺。」
琴嬤嬤明白的點點頭,「老奴知道,我會管住自個兒的嘴巴。」
「女乃娘多準備些吃的,他醒過來後肯定餓壞了。」
琴嬤嬤應了聲是,頓了一下,忍不住問︰「這位匈公子真的不是壞人?」
「女乃娘別瞧他長得凶神惡煞似的,其實他人挺好的。」
聞言,琴嬤嬤更擔心了,「小姐……」
陸清菀不解的挑了挑眉,「怎麼了?」
「……沒事。」雖然小姐待她親近,可是主僕就是主僕,她可不能失了分寸打探小姐對匈公子的想法,但都幫他說好話了,應該有些好感吧。
陸清菀若知道她在想什麼,肯定說她想太多了,從人家那兒賺太多銀子,她怎麼好意思嫌棄人家不好?
最近陸清菀真的是賺錢賺得太開心了,原以為臨摹字帖賺上上百兩就頂天了,沒想到上百兩的進帳只用了十日,她在明書齋的生意都要趕上錦繡坊了。
「沒想到明書齋有這麼多名家字帖。」陸清菀真是羨慕啊,這本錢太雄厚了!
「我們東家最愛收藏的就是古籍字畫,不過大部分都是外人尋上門,舍不得給出真跡就只好請人臨摹,我們東家見了也會臨摹一份留下來。」換言之,明書齋在這方面的生意做得很大,當然也是因為明書齋是北方最大的書鋪,信譽好。
「原來如此。」
何掌櫃檢查回收的跟臨摹好的字帖,確定無誤,放回原來的匣子、再取來另外一個匣子,拿出里面的兩幅字畫,「我們東家想請陸夫人臨摹字畫,請陸夫人先瞧瞧這兩幅。」
陸清菀瞧一眼就點頭應了。
何掌櫃立馬將字畫歸回原位、然後用一塊藍色布巾小心包好,雙手捧著遞給陸清菀,
「有勞陸夫人了。」
這時一隊官兵飛快從鋪子外面經過,陸清菀見了不由得皺起眉頭。
「出了什麼事?」就她所知,若非上頭有令,官兵不能入城,這倒不是怕官兵擾民,而是預防有人圖謀不軌。
「听說有盜匪潛入蒼茫山附近的幾個縣城,知府為了安全,請求東北大營派兵進駐衙門,這兩日他們日日上街跑一圈,說是巡視。」何掌櫃不以為然的輕嘆了聲氣。
陸清菀微蹙著眉,直覺告訴她,這跟某人有關,不過她有一點不懂、便開口問道︰「巡視就能找到盜匪嗎?」
略微一頓,何掌櫃低聲道︰「听說盜匪身上有記號。」
「身上有記號?」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身上有什麼可以讓人辨識的東西吧。」
陸清菀仔細回想,某人出現在莊子時,身上只著單衣,並沒有配戴任何東西……難道官兵要的找人不是他?可是他一出事,官兵就出現,顯然跟他有關。
「陸夫人這幾日沒事還是別進城,這些官兵下手可狠了,他們只要認為你可疑,先打一頓再押進衙門,就算事後發現抓錯了、即便能保住小命也要狠狠月兌去一層皮。」何掌櫃搓了搓手指,暗示花錢消災。
陸清菀的眉頭打結了,這些官兵根本是借機謀利,不過由此可知,東北大營的官兵紀律真差。她不敢再待下去,連忙告辭離開,她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首先要幫某人弄一件衣服,再去雜貨鋪多買些糧食和醬菜……總之、接下來真的要少出門。
楚蕭陵已經醒過來一會兒,腦子一時空白,漸漸的思緒回流,然後左看看右看看,終于發現蓋在身上的稻草,不由得唇角一抽,這就藏得住他嗎?
坐起身,他看見身邊有個小機子,上頭疊著一件衣服、這是給他的嗎?
楚蕭陵突然想起一事,連忙伸手一模,發現傷口處理包扎好了,他耳根子紅了,體內有一把火蹭蹭蹭的往上沖。
輕輕拍了一下臉頰讓自個兒回過神,他撥開稻草站起身,再清干淨身上的稻草,拿起衣服穿上。若不想教人發現,他最好待在原地不動,不過眼看天色暗了,懸掛在屋檐下的燈籠已經點亮了,只要他小心一點,應該不會教人察覺。
楚蕭陵推開置物間的門走出來,為了避免撞見人、只能選陰暗處模索前行、順道模清楚這個莊子。這個莊子不大,可是他走得慢,還沒走完天色就完全暗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員,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幼兒朗朗讀書聲傳來,楚蕭陵整個人好像瞬間遭到雷擊、怎麼會有孩子?難道是下人的孩子嗎?不對,陸清菀的女乃娘四十幾了,孩子都成家了,孫子也生出來了,再說,就是女乃娘的孩子或孫子,女乃娘也不會教他背《千字文》,倒是陸清菀……
「娘親,換我了、換我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員,辰宿列張……」
不只一個孩子……他們的娘是誰?
楚蕭陵隨著幼兒朗朗讀書的聲音,心跳越來越快,他感覺自個兒的腳好像有千斤重,真的是她嗎?
「娘親,我是不是很棒?」
「是,我們蓉姐兒跟哥哥一樣棒。」
楚蕭陵整個人傻了,腳步再也跨不出去。
「娘親,您沒忘了吧,只要我們背出《千字文》,您就幫我跟妹妹作畫。」
「沒忘,娘最信守承諾了,可是天黑了,這會兒不適合作畫,明日娘帶你們去村尾的池塘、給你們畫一幅垂耆釣魚圖。」
「哇!明日可以釣魚,我要釣這麼大條的卿魚。」
「別吹牛了,我只見魚兒全被你嚇跑了,沒見你釣上一條魚。」
「我……我以前年紀小。」
「這會兒你年紀也不大啊。」
「我跟你一樣大!」
楚蕭陵不知道自個兒站了多久、相同年紀的一男一女,這是龍鳳胎,是他的孩子嗎?他好想大步走進去確定他們是誰的孩子,可是理智拉住他,不能沖動,如今他不便曝露身分,當然沒資格質問,他想確認孩子身分,只能旁敲側擊。
楚蕭陵退回陰暗處靜靜等待,半晌,房內安靜下來,房門打開來、陸清菀走出來。
陸清菀敏感的察覺到外面有人,當下第一反應是有人闖進來,但想到她設下的各種陷阱,且此地有許多權貴大戶的莊子,官兵都不敢輕易造訪,更別說小毛賊了,接著她就想起某人,看清楚站在陰暗處的人果然是他,心就定了。
走到某人面前,她抬起頭看著他,「你終于醒過來了。」
「我昏睡多久?」
「一日半吧。」
「睡得可真久,難怪肚子餓了。」
「我去廚房幫你下碗面。」
「我陪你。」
「不必。」
可是某人堅持當尾巴,陸清菀也不阻止他。她走進小廚房,這位于她房間東側的耳房,方便冬日夜晚想吃熱食而設,只有簡單的灶台。
琴嬤嬤事先備好雞湯和食材,陸清菀熱了雞湯,打顆蛋,把食材丟進去,調個味,一碗熱騰騰的雞湯面就出爐了。
楚蕭陵真的肚子餓了,沒一會兒功夫一碗面就底朝天了。
陸清菀剛剛收拾好灶台,沒想到他竟吃完了,看樣子餓壞了、「要再來一碗嗎?」
楚蕭陵搖了搖頭,要了一碗水,喝了水,他示意陸清菀坐下,閑聊似的問︰「你有兩個孩子?」
陸清菀怔愣了下,點了點頭、「他們是龍鳳胎。」
「一次生兩個很辛苦吧。」
「生孩子本身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陸清菀突然有點瞥扭,雖然骨子里並未去掉自由張揚的性格,但也知道每個時代都有自個兒的游戲規則、他們的關系好像不宜討論這種私密話題。
「是,你的孩子多大了?」
「……四歲了。」這個男人干啥對她的孩子如此感興趣?
「四歲就會背《千字文》。」
「……他們很認真。」雖然原主纏綿病榻,但並未落下孩子的學習,只是學習速度很慢,直到她接手,賺了錢,筆和紙供應無虞,兩個孩子的學習總算加速前進,當然他們也確實聰明,不過這個男人干啥一直繞著兩個孩子打轉?
楚蕭陵很想知道孩子的事,但也知道適可而止,免得教她起疑,而且他想到一個更好的主意——他要留下來。
「這兩日你有進城嗎?」
某人不再關注她的孩子,陸清菀感覺松了一口氣,很樂于細數今日進城的事。
「我猜那些人應該在找你,你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
楚蕭陵深表同意的點頭附和,「我也認為如此,我就暫時住在這兒。」
「嗄?」陸清菀覺得自個兒腦子當機了。
「我能在這兒安安穩穩昏睡一日半,肯定是個安全的地方。」
半晌,陸清菀終于反應過來,「我很難解釋家里突然多出一個大男人……」
「我是你表哥,得了舅舅托付特地來這兒探望你。」楚蕭陵為自個兒的機靈感到得意。
「別鬧了,我可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你放心,我會光明正大在眾人面前亮相,你只要記得見到我的時候,喊一聲表哥,問我為何出現在此。」
「不行。」她不知為何覺得心慌慌的。
「我可以付銀子,一日一百兩,如何?」
「……不行不行。」
「一日兩百兩。」
「你嫌銀子太多嗎?」陸清菀好想咬牙切齒,真討厭,怎麼老是用銀子砸人?不過,這玩意兒實在太有吸引力了!
「一日三百兩。」
「夠了夠了!」陸清菀舉雙手投降了,其實她不是很愛銀子,只是有兩顆包子要養,沒多存點錢不行啊,何況除了錢,她好像對這男人特別沒辦法,總是會在他面前放下防備,到底怎麼回事?
楚蕭陵唇角上揚,「打擾了。」
短短一夜,楚蕭陵對初次相見有過無數幻想,可是等到這一刻來臨,他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一雙眼楮恨不得貼在他們臉上,不願意錯過任何一道線條,兒子眉眼鼻子像他,女兒跟陸清菀一個模子,總之,兩個都是漂亮的孩子,都流著他的血,看得他心軟得一塌糊涂。
「表哥來這兒怎麼不事先送封書信過來?」陸清菀悄悄的瞪了某人一眼,干啥一直盯著她的孩子?難道沒瞧見他們嚇得躲到她身後嗎?
「我想給你驚喜。」楚蕭陵對著兩個孩子招了招手,「過來……舅舅這兒。」
兩個孩子同時仰頭看著陸清菀,雖然娘親教導他們不能以外貌取人,但是這個舅舅長得有點可怕。
陸清菀蹲子,低聲對著兩個孩子道︰「不怕,舅舅只是臉上受了傷。」
「舅舅好可憐。」陸雲蓉不愧是女孩子,心腸更為柔軟。
「舅舅為何受傷?」陸雲驥心眼多又精明,想得可就多了。
「娘親也不清楚,你們自個兒問舅舅,去吧。」陸清菀輕輕推了他們一下。
兄妹很有默契的牽著對方的手,走到楚蕭陵面前,同時喊道︰「舅舅。」
他不是舅舅,他是爹……楚蕭陵強忍著開口更正的沖動,伸手模了模他們的頭,蹲子,取出兩塊上等的羊脂玉佩,「這是我給你們的見面禮。」
兄妹回頭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點了點頭,兩人才收下玉佩。
「你們有什麼想問我?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想知道他們所有的事,但又擔心自個兒的表現教人起疑,還不如由他們來拋問題,他再尋機會了解他們。
「以前我們為何沒見過舅舅?」陸雲驥可沒忘了去年他們還經常餓肚子,若非娘親可以走出房間,想法子掙銀子,他們說不定已經餓死了。
「我一直不知道你們的存在,直到不久之前,然後我就來了。」
陸雲驥很困惑的皺著眉,「舅舅為何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你娘可能有什麼事擔擱了,一直未來信告知。」
「娘親生病了,差一點就死掉了。」陸雲驥解釋道。
陸雲蓉點頭附和,「嗯,娘親一直在吃藥,我們好怕,怕娘親丟下我們。」
楚蕭陵抬頭看了陸清菀一眼,原來如此,她帶來的銀子只怕都拿去買藥了吧。
「以後有舅舅在,舅舅會照顧你們。」
陸雲驥覺得苦惱,眉頭打結了。
「小家伙,不要皺眉、凡事有舅舅。」楚蕭陵伸手撫平他的眉頭。
「我不是小家伙,我是驥哥兒,還有,舅舅不是爹爹,不可能一直照顧我們。」
「是,驥哥兒,你們可以將舅舅當成爹爹。」
「有這種事嗎?」
「我說有就有,誰敢有意見,我會教他閉上嘴巴。」
陸清菀一開始繃著神經,深怕這個冒牌舅舅會穿幫,可是看著一大兩小你來我往越扯越離譜,她簡直傻了、怎麼有一種「舅舅」變成了「爹爹」的感覺?這個男人是不是忘了自個兒的角色?
好像不能由著他們繼續歪下去,可是一時之間她又不忍破壞眼前的氣氛,只能眼不見為淨、暫時將他們丟在一旁,待晚上抽時間導正兩個孩子。
陸清菀轉身準備去廚房瞧瞧午膳準備如何,正好見到一臉糾結的春兒,不由得嚇了一跳,「怎麼了?」
「……沒事,只是奴婢以前沒見過表少爺。」春兒好苦惱、怎麼會覺得小少爺的眼楮像極了表少爺?表少爺臉上有一道疤痕,她不敢多看,可是她不小心瞄到那雙眼楮,竟然跟小少爺的眼楮幾乎一模一樣,這可嚇到她了,不過當她想再看仔細,又覺得不是那麼像了。
「……男女有別,我也只是匆匆見過一面,還是很久以前的事,若非他臉上有道疤痕,我還真不記得。」
略微一頓,春兒小聲問︰「這位真的是表少爺?」她真的不記得陸家有這門親戚。
「要不,他是誰?」陸清菀意有所指地道。
春兒好哀怨的看著她一眼,這當然是問小姐啊。
「你放心,總之他不是壞人。」
春兒差一點翻白眼,「若他是壞人,小姐還會容許他在這兒嗎?」
陸清菀嘿嘿干笑幾聲,「這不就好了嗎?」
「可是……」春兒心里有太多疑問了、這幾年小姐跟晉安侯府斷了連系,侯爺來過幾次書信小姐都置之不理,甚至沒錢要斷藥了,小姐也不曾動過求救的念頭,所以什麼侯爺托表少爺過來探望都是假的,更何況她很清楚陸家並沒有這門親,她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人,或者說路上曾有一面之緣……但小姐堅持這個男人是表少爺,並要留下他、她也沒辦法阻止。
陸清菀知道有太多疑點,但她又不能說清楚,只好推了一下春兒,「好啦好啦,先別管這些、吃飯比較重要,你去廚房幫女乃娘準備午膳。」
雖然這幾年不太講規矩,但春兒還是知道分寸,應聲去了廚房。
晚上,陸清菀已經打好月復稿,準備解釋清楚「舅舅」和「父親」的差別,可是兩個孩子太累了、躺下來後甚至床邊故事剛剛開頭、打呼聲就響起了,關于「舅舅和父親」的問題、她只能暫時擱下,明日再找機會導正他們。
孩子們睡著之後就是她的個人時間,往常她都是用來練字,處理臨摹字帖的活計,如今是臨摹字畫,一幅畫三十兩,賺得更多,她更喜歡。
陸清菀鋪好紙,正要磨墨,就听見某人用小石子擊打窗橋的聲音。
此時、此事應該只有一個人會做,陸清菀走過去推開窗子往外一看、果然見到隱身在暗處的某人。
陸清菀覺得工作更重要、可是冷落貴客好像也不好、看在一日三百兩的分上,她陪他說說話聊聊天也是應該的,所以窗子一關,她轉身走出去。
「莊子上的人早早就睡了、你若不習慣,還是早日離開。」上一世她是夜貓子、很難想象戌時就上床、初來整整一個月,為了適應這件事她可苦了,尤其那時候沒銀子,夜里根本舍不得點燈,什麼事也做不了,只能瞪著床頂好幾個時辰,直到不知不覺睡著了。
楚蕭陵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口氣有些委屈,「你就這麼希望我離開嗎?」
陸清菀無由來的抖了一下,這不是很正常嗎?「沒有人喜歡麻煩。」
「我如今是你表哥,應該不會有麻煩。」
撇了撇嘴,陸清菀很不客氣的指道︰「我覺得你本身就是個麻煩。」
怔愣了下,面對她的不客氣與防御態度,楚蕭陵想到她這些年遭遇的苦難,以及努力拉拔大孩子的付出,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柔情似水,「我就算是個麻煩,也絕對護得住你們母子三人。」
「……你只要離我們遠一點,我們不需要你費心。」他又不是向她表白,她怎麼突然心跳得那麼快?
略微一頓,楚蕭陵突然轉移話題,「一個人照顧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照顧孩子不只是給他們吃穿,還要陪伴他們、教導他們,當然辛苦。」她不應該跟一個外人還是個男人,討論起照顧孩子的甘苦、可是很奇怪,若不回答他,她會覺得過意不去。今日一整日,他一直陪在兩個孩子身邊,兩個孩子渴望的父愛瞬間被他填滿,她在一旁看著都很感動,即便她很迷惑,為何他對兩個孩子那麼好?但不管如何,他對兩個孩子的付出,她看見了。
楚蕭陵張開口,想告訴她,以後他會陪著她一起照顧孩子,可是終究只能閉上嘴巴,如今還不是坦白的時候。
見他欲言又止,陸清菀瀟灑的一笑,「你不必替我難過,因為有他們,我很開心,再辛苦都值得。」若沒有這兩顆包子,她絕對沒有努力向上的決心,一個遭到家族遺棄的和離女子好像沒什麼前途可言,沒必要絞盡腦汁掙銀子,吃飽穿暖足矣。
「是啊,有這麼可愛的孩子、再辛苦也值得。」陸清菀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這好像跟他沒關系吧。
「他們是我見過最懂事的孩子,不但自個兒吃飯,還不挑食。」楚蕭陵覺得很驕傲、他的孩子很聰明又有憐憫心,見他臉上丑陋的疤痕,還會關心他會不會痛,明顯就是她教導的好。
不自己吃飯,難道要別人喂嗎?嘗過餓肚子的滋味,有得吃就好了,怎麼敢挑三揀四?
陸清菀偏著頭、若有所思的瞅著他,「你不知道窮人家的孩子都是如此嗎?」
「……你們日子過得很苦嗎?」他都忘了,唯有出生在高門大戶的孩子才會有女乃娘丫鬟貼身侍候,即便她身邊有女乃娘丫鬟,但大人吃飯都成問題了。
「先前為了養病,日子確實過得不好。」
「難怪你那麼努力掙銀子。」他感慨的說。
「我還要謝謝你如此慷慨。」
「不客氣,我很樂意。」
「……」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怎麼有一種「他故意送銀子給她」的感覺?
「驥哥兒明年就五歲了,是不是應該送到學堂?」
「明年搬到城里,驥哥兒不僅要送到學堂,蓉姐兒也要請女夫子。」言下之意,她都計劃了,犯不著他操心,不過他管得會不會太多了?
楚蕭陵贊同的點點頭,心里卻想,他已經打定主意了,他要帶著他們一起回京,不管她如何反抗。
陸清菀冷不防打了一個寒顫,怎麼突然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時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趕緊回房安置吧。」陸清菀沒等他反應就轉身飛奔回房,好像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她似的。
楚蕭陵見狀一怔,難道他的意圖太過強烈,她察覺到了嗎?終究要揭開面紗,早一點心里有個底也好。
楚蕭陵醒過來那一日,楚日已經尋上門了,可是楚蕭陵擔心在杏花莊中了迷藥的同時,還留下教人辨識的痕跡,便決定暫時藏身桃花村,楚日也就贊成了,不過終究不放心,入夜總要過來探望一下。
「爺,要不要我幫您準備幾身衣服?」楚日忍不住對著楚蕭陵身匕的衣服皺啟、粗布無妨,但是短了一大截……爺如此重視形象的人不會覺得很瞥扭嗎?
「不必,我的衣服明天早上就干了。」楚蕭陵看自個兒當然瞥扭,可是沒法子、陸清菀從城里買的衣服髒了,只能換下,而原來的外衣因為在杏花莊中了迷藥,深怕染在衣服上的迷藥會泄漏行蹤,一出杏花莊他就月兌了扔進河里,所以他只能借趙叔的衣服,他又比趙叔高一大截,然後他就變成這副德性——彷佛大人穿上大孩子的衣服。
「若是爺要在這兒住上一段時日,總要有幾身換洗的衣服。」雖然輔國公府是武將世家,爺甚至十幾歲就進了軍營,但爺是其祖母——大長公主一手養大的,別說吃穿用度各種講究,就是家俱用品、擺設一律出自宮中,套一句大長主的話——絕不能辱沒她身為皇家女的尊貴。
頓了一下,楚蕭陵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今日她知道我沒有換洗的衣物,想必會為我準備。」
「……前世子夫人?」楚日差一點反應不過來。得知爺藏身在前世夫人的莊子,他嚇了一跳,這是巧合嗎?無論如何,至少知道對方的底細、爺藏身在此倒也穩妥,不過如今看來,爺好像是有意躲到這兒。
「……她收了我的銀子,為我準備幾件換洗的衣服不應該嗎?」為何他會生出一種很心虛的感覺?
雖說爺是用銀子得到住在這兒的權利,可是今日遇上的若非前世子夫人,爺還盼著人家準備換洗的衣服嗎?楚日可不敢提出質疑,違心的點頭道︰「應該。可是,終究男女有別,前世子夫人會不會覺得此舉不妥?」
「不過是幾件換洗的衣物,又不是要她親手縫制,怎麼會不妥呢?」楚蕭陵絕不會坦白私心盼著她親手縫制,听說兩個孩子的衣服都是她親手做的,衣服上繡著看似簡單卻很別致的花花草草,即便是粗布,衣服的品味也顯得不一樣。
「……也是。」爺不認為不妥,他還敢堅持己見?
楚蕭陵有一種快穿幫的感覺,還是趕緊轉移注意力,「外面情況如何?」
「據我打探,東北大營隨時可以主動出兵剿滅危害北三府的盜匪,只要盜匪不超過三百人,但此次調派官兵進駐乃知府出面求助,非得到消息強行進駐。」言下之意,若東北大營的官兵進駐北燕州與爺闖入杏花莊有關,杏花莊的滅門血案肯定有官府介入、只是官府扮演的是何種角色,是身在其中,還是因為有人施壓就不得而知。
略一思忖,楚蕭陵就明白了,但有個關鍵很重要,「知府可有遞折子給皇上?」
「百人以下,知府可以不必上折子給皇上。」
楚蕭陵不以為然的冷冷一笑,「我倒是忘了這一點,若不想引人猜疑,這個折子非上不可,大不了我多要點兵馬、徹底將北燕州查個底朝天。」
「無論哪個地方,若盜匪不足以成為地方一惡,官府往往不願意與他們對上。」某一方面來說,剿匪也是得罪人的事,當官的能避則避、大伙兒各混各的、別越過界就好了。
這一點楚蕭陵很清楚,沒有人願意舍棄安逸的日子去招惹麻煩,因此北燕州知府請求東北大營派官兵進駐,這就教人難以理解了。
「你可有查到北燕州知府是誰的人?」
「除了明面上是皇上的人,其他的查不到。」
「北燕州這麼重要的地方,皇上用的絕對是自個兒的人,若他背後有人,只能說明他藏得很深。」
「爺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算不能挖出北燕州知府的底細,也能尋到蛛絲馬跡。」
楚蕭陵想了想,搖搖頭,「我們如今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別輕易撞上去,這事交給皇上自個兒操心。」除非遇到緊急狀況,他一個月書信一封向皇上報告的只有陳述,不做評論,換言之,既然北燕州知府明面上是皇上的人,他就認定如此,何必越過界線干皇上的事呢?
「我們如今按兵不動嗎?」
「我們已經確定杏花莊有問題,我在杏花莊踫觸到的機關不是關系到密室就是密道,我們只要繼續盯著,終究會有發現。」楚蕭陵微皺著眉,「有件事我想不明白,那些官兵大肆搜尋可疑人物送到衙門,又是如何確認真假?」
「這件事我們也覺得奇怪,外面傳言盜匪身上有記號,可是我們懷疑這是大肆搜索的借口,原本我想從那些放出來的可疑人物下手,查清他們進了府衙發生什麼事,說不定就有答案,不過楚月擔心這是陷阱,反而教對方逮住我們的尾巴,因此至今不敢有所行動。」
「這不只是陷阱,迪是他們斂財的機會,不過……」直覺告訴他,他身上一定留下什麼把柄。
「楚星懷疑跟迷藥有關,可是我們找不到爺扔掉的外衣,無法查證迷藥附在身上的時日有多久。」
離開杏花莊,他雖然果斷的月兌下外衣,但不表示迷藥不會殘留在身體其他地方,譬如……楚蕭陵舉起右手,聞了一下手指,並未有任何味道、可是獵犬的鼻子極其敏銳,說不定半個月一個月後還能聞到殘留在上頭的迷藥。
「你問楚星,能否從我的血里查到迷藥殘留多久?」
「血里?」
「你們找不到我扔掉的外衣,有可能是對方撿走了,不過衣服泡過水,上頭的迷藥只怕早沒了,可是他們還是不放棄找我,為何?」
「爺懷疑體內的迷藥還在?」
楚蕭陵點了點頭,「我們聞不出來,但是獵犬呢?」
「我明白了,我會讓楚星親自過來一趟,還有,我也會想法子盡快打探消息,不過爺準備在這兒待多久?」楚日並不贊成爺獨自待在這兒,不清楚對方憑著什麼找人,萬一在他們還沒尋到線索就找到這兒,爺豈不是有危險?
「我再看看,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如今我有兒有女了。」
「……嗄?」楚日的腦子傻住了,完全听不明白。
「不懂?」楚蕭陵見楚日傻愣愣的,便仔仔細細說一遍,「前世子夫人為我生了一對龍鳳胎,如今我有兒有女了。」
楚日還是一臉的傻相、眨著眼楮,好像在說「真的假的」。
「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有小主子們。」楚蕭陵對楚日的反應很不滿,他恨不得敲鑼打鼓廣而告之,可是不行啊,他必須忍,真是憋壞他了。
半晌,楚日終于回過神,還是不敢相信,「爺是說真的嗎?」
楚蕭陵沒好氣的賞他白眼、「我不是向你要了兩塊玉佩嗎?」
這會兒楚日相信了,後知後覺的瞪大眼楮、「爺真的當爹了!」
「對,你家爺當爹了。」楚蕭陵驕傲的抬起下巴、一下子兒女雙全,還如此聰明出色,他這個當爹的怎能不得意呢?
楚日興致來了,「我可以瞧瞧嗎?」
楚蕭陵冷眼一射,「未相認之前,不準打擾他們。」
「這時他們應該睡著了,我……」
「不行,你可以回去了。」楚蕭陵斬釘截鐵的打斷,兩個孩子跟陸清菀一起睡,能夠讓外人瞧一眼嗎?當然不行!
「不過一眼,有必要這麼計較嗎?」楚日嘴里嘀咕,還是識相的模著鼻子走人。
楚蕭陵輕哼了一聲,轉身慢慢往回走。對,他就是計較,他的女人能不計較嗎?沒錯、他的女人,他們都有了孩子,她當然只能待在他身邊。
「南陽人宗定伯年輕時走夜路遇到鬼。定伯問︰『誰?』鬼說︰『我是鬼、你又是誰?』定伯騙他說︰『我也是鬼。』鬼又問︰『你要到哪兒去?』定伯回答說︰『到宛城市場去。』鬼說︰『我也要到宛城市場。』他們一同走了幾里路。鬼說︰『步行實在太累了,我們輪流背著走唄!』定伯說︰『太好了!』鬼就背著定伯走了幾里路覺得奇怪。鬼說︰『你太重了,莫非不是鬼吧?』定伯說︰『我是新鬼,所以身體重些嘛。』」
陸清菀看著兩個孩子專注听著某人講故事——這是出自魏晉志怪故事《列異傳》的〈定伯買鬼〉,不由得生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孩子們怎麼一點都不怕他?他不至于丑得不能見人,可是那道疤痕看起來真的很睜獰,然而他們不但不害怕,還樂于親近他,當然,他願意花心思陪伴他們是原因之一,不過他們如此自然接受他,還是令她意外。
看著看著,陸清菀突然覺得一大一小的神色是如此相似,連一些慣有的小動作都重疊了、而且她發現——兒子的眼楮怎麼像極了某人?
莫名的,她心跳加快,然後忍不住一一比對,越比對越心驚,目光不由得落在那張有著一道睜獰疤痕的陌生的臉上……
陸清菀抖了一下,連忙搖搖頭,試著甩去腦海中形成的念頭,怎麼可能?他們的相似只是巧合,沒有任何含意。
可是一股不安籠罩心頭,她兩腳發軟,不由得伸手扶著牆壁,慢慢退出做為書房兼游戲室的東側間,然後轉身出了房間,在門廊前的台階坐下。
陸清菀閉上眼楮,使勁抹去腦海中的影像、不斷的告訴自己,這只是巧合,沒有任何含意、可萬一他真的是呢?雖然她有原主的記憶,但關于原主前夫的記憶真的很少,倒是婆婆這號人物原主記憶深刻,而且充滿恐懼害怕,由此可知原主前夫有多失職,在原主生命中毫無用處可言。
不想了,無論他是誰,沒有人可以將孩子從她身邊帶走!
「怎麼了?」楚蕭陵在她的身邊坐下。雖然給兩個孩子說故事,但總會不經意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感覺到她心事重重,待她一離開,他也待不住了。
收起紊亂的思緒,陸清菀努力揚起笑容,「你不是給他們說故事嗎?」
「說完了,這會兒讓他們將剛剛的故事看一遍。」楚蕭陵說故事之前會先寫成文字,方便孩子們听完故事後借此識字。
「我還想問你、哪有人給孩子講鬼故事?」若非這個故事詼諧生動,富有情趣,她肯定不顧他的臉面跳出來喊卡。
「以後不怕鬼了,這不是很好嗎?」
陸清菀一時怔住了,有這樣的事嗎?
「人對未知總是懷著懼意,如今鬼不再是未知,以後听人說起,也會當成听故事一樣,不覺得可怕,這不好嗎?」
沒錯,凡事有底就不會覺得害怕,不過陸清菀可不會承認。
「雖然你將兩個孩子教得很好,可是也不用過度保護他們,顧慮這個顧慮那個,你要相信他們有分辨的能力。」
這個道理她懂,但她可不會附和他,「他們還小。」
「他們聰明有悟性,借機教導不是比避而不談更好嗎?」
陸清菀已經啞口無言了,還是識相的轉移話題,「你何時離開?」
楚蕭陵好哀怨的瞥了她一眼,「我還以為自個兒在這兒挺討人喜歡。」
陸清菀唇角一抽,長得一副「凶神惡煞」,還覺得自個兒討人喜歡,這是多自戀啊!
「今日我在蒼茫山路口看到幾個生面孔,我懷疑他們是特地來尋你的。」
「若因為幾個生面孔,我就慌慌張張離開,這不是反而告訴別人我很可疑嗎?」有人尋到這兒楚蕭陵一點也不奇怪,杏花莊背靠蒼茫山,蒼茫山山腳下的村落便成了撤退的必經之地,最重要的是當時他身中迷藥,走不了多遠,那些人分析他的落腳處離不開這些地方。陸清菀還真是反駁不了。
「你不必擔心,那些人只是裝模作樣,他們還沒本事逮住我。」楚日已經做了安排,一旦他的行蹤有曝露的危險,就會通知他撤退。
「我不擔心你被逮了,只怕我們因為你遭罪。」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她干啥擔心他?她真的不是擔心他好嗎?
「不怕,我會保護你們。」陸清菀沒好氣的賞他一個白眼,他保護他們?他是他們的什麼人?
「你不信我。」
「我為何要信你?」陸清菀冷笑、一個連身分都不表明的人,憑什麼要她相信他?
頓了一下,楚蕭陵輕聲的道︰「對不起。」
陸清菀一臉呆滯,什麼對不起?
對不起,雖然他娶了她,但一直當她是不得不娶進門的妻子,並未放在心上,由著她一個人在輔國公府苦苦掙扎,最後終于出事了。
楚蕭陵默默在心中訴說他的歉意,可惜,這些還不能大大方方的說出口。
「你真的不必擔心,若危及到你們,我絕不會留在這里。」
「你知道輕重就好。」老實說她很矛盾、無論他以什麼身分留在這兒、終究是男子,對她這個「寡婦」的名聲不好、可是他來了之後,不僅兩個孩子身上多了朝氣、整個莊子好像活過來似的熱鬧有活力。
「這關系到你們,我怎麼敢不知輕重?」
她感覺心跳漏了一拍,耳根子不由得紅了,若非她已經過了愛作夢的年紀,肯定以為此話有什麼特別的含意。
正了正自己的態度,陸清菀狀似不當一回事的擺擺手、站起身,一邊往屋內走一邊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清楚自個兒在干啥就好了,反正又不是白吃白住,我有銀子賺何樂而不為。」
楚蕭陵目送陸清菀落荒而逃的樣子、忍俊不禁,明明很樂意他住在這兒、干啥還強調是為了銀子?念頭一轉,他就看到院子的桃花樹閃著光,這是楚日給他打得暗號,顯然出了什麼狀況——這兒不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