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之事很快便傳到莫青夜耳里,讓他嘲諷的勾起唇角。
「不是我要說,那真是你親小姨嗎?明知道你躲梁歌牧都來不及,還下帖子請她上門。你什麼時候將人趕走?你都不知道你爹因為『金屋藏嬌』這事被笑話了好幾年呢。」二皇子離謙手支著腮,一頭黑發也未束,任由它們披散于後,那模樣慵懶至極,似笑非笑的調侃眼前的好友。
「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莫青夜冷聲道。
離謙嘖嘖兩聲。「這鎮國公府還好有你,要不肯定敗在你爹手上。」
不只黃忠和離謙這麼認為,這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都是這麼想。
要說莫鈞也不是差,就是明明有著極高的習武天分,卻老想著風花雪月吟詩作對,月復中墨水沒多少,文人的迂腐倒是學了不少,偏偏還想用他的想法來約束莫青夜,好在莫青夜自小是祖父養大,不然不知會被教得如何的不倫不類。
至于莫青夜為何如此厭惡夏嵐芯,別說外人了,就是莫鈞都不明白,身為好友的離謙只以為他是不喜他爹將人留下,打算給他當後娘。
「你都訂親了,到時媳婦過門,難道要讓她侍奉那女人?」
這算什麼事?要說夏嵐芯是莫鈞的女人,卻連名分都沒有,若當她是小姨,莫青夜卻是不認,要離謙說,當他的媳婦還真夠慘的。
提到寒幽,莫青夜那冷硬的臉龐倏地柔和許多。「這不用你操心,那丫頭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這半年來兩人雖沒見面,書信倒是通了不少,一開始那丫頭還挺乖的,按照約定兩天一封信,到後來她忙著開店鋪,便從三日一封、四日一封,現在若是夜虎沒上門催促,這丫頭索性偷懶,十天半個月才來一封信。
要不是知道她在找珍稀藥材,他答應在京城替她留意,那丫頭恐怕連信都不寫了。
莫青夜想起她書信里調皮又新奇的用詞,彷佛她的人就在眼前,活靈活現的對他說著話,忍不住期待她來京城的日子。
見他那一臉春心蕩漾,離謙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瞧你這表情,是真喜歡上那乳臭未干的小丫頭了?你不是說她才十三?」
他從不知道這家伙真打算老牛吃女敕草,他還以為那鄉下丫頭是他拿來躲梁歌牧的擋箭牌罷了。
「十四了!」莫青夜睨了他一眼。
寒幽的生辰在八月,上個月剛滿十四歲,再一年便及笄,能嫁人了。
「……十三和十四有什麼分別?」離謙抽了抽那比女人還漂亮的嘴角。「她十四,你也二十了,你倆差了六歲呀兄弟!」
身為好友,自己有必要提醒他這個差距。
誰知,莫青夜只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道︰「你府里的舞姬最小幾歲?」
離謙當場便噤了聲,想到自家府里的確養了幾個十歲都不到的小舞姬,雖說他行得正坐得端,單純喜歡看小姑娘跳舞,絕沒有歪心思,卻還是立馬轉了話鋒。
「年紀小好!好教,到時別忘了請我上門喝喜酒。」
「人不到無妨,禮金不能少。」
听听,這是穿同一件褲子長大的好兄弟嗎?
「不說這事了,你知不知道離皓想把你弄到南揚國?」離謙說起正事。
南揚國與離路國國力相當,一直以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每隔十年便會進行聯姻,以保持兩國的友好關系。
然而這幾年南揚國的皇帝生了重病,情勢也有了轉變,就在前幾個月,探子回報,南揚國正大規模練兵,練好的兵卻不知所縱,有人說那些兵曾出現在萊新國與南揚國的邊界,再聯想萊新國的突襲計劃,讓人不得不深思。
萊新國不足為懼,但若再加上一個南揚國那可不同了。
離皓雖已監國三年,卻未曾經歷過戰事,如今南揚國有了侵犯之意,雖沒有證據,卻不能沒有防備之心,離皓與內閣商議的結果,便是派兵到南揚國的交界之處魏城駐守,至于由誰來擔任主帥便很有得商量了。
離路國並非只有莫家出武將,還有僅次于莫家,手握禁衛軍的林家以及掌管京師安危的五軍都督府曾家,雖說沒有鎮國公府那般威名赫赫,卻也一個個都是有才之輩。
鎮國公府手握三十萬兵權,世代駐守石寨溝,乃離路國重中之重的關口,若是沒能守住,離路國也離滅國不遠了。
照理說,莫青夜已承襲了護國大將軍這名號,理當與先祖一樣鎮守石寨溝,不曾想離皓竟釋放出要派他前去魏城的意思。
莫青夜眯了眯眼。「他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了誰?」
離皓這人最是虛偽,他的所作所為在明面上絕對讓人挑不出毛病,可私底下在想什麼,莫青夜卻是清楚的很,這是想報復他。
離皓與歷代的先皇不一樣,沒有雄才大略無妨、資質平庸也無礙,偏偏他胸襟不夠寬廣,眼界也小,最重要的是極為記仇。
在他眼里,國家大事重要,他的私仇一樣重要,明明多的是武將能去魏城、明明知道石寨溝少了莫青夜極有可能會讓人鑽了空子,離皓仍然說服了文武百官,讓他留在京城,就為了給他添堵。
離皓知道他不喜梁歌牧,偏偏與他唱反調,趁他回京受封時便想要賜婚,若非他有先見之明,事先與寒幽定下親事,這賜婚一事肯定如他所願。
為此離皓氣得牙癢癢,一計不成便再施一計,明里暗里流露出要派他去魏城的意思,接管魏城那一盤散沙,若是他能將魏城的兵帶好,那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正好挫挫他的銳氣,讓世人知道他這個戰無不勝的名頭不過是夸大罷了。
很好猜的心思,可身為臣子,他拒絕不得。
離謙同情的看著他,安慰道︰「其實梁歌牧也就是驕縱了一些,臉蛋還不差,嫁妝也多,要不你就從了吧……」
對他那個太子大哥,離謙也是無語,一看賜婚不成,竟私下派他前來轉告莫青夜,只要莫青夜肯娶了梁歌牧,便另派他人去魏城。
拿國家大事當兒戲,他真不知父皇當初怎麼就這麼放心,將重擔扔給這樣的儲君後就一走了之?
以私心來說,他自然是不希望莫青夜去魏城。
南揚國此時就是團迷霧,敵不動他們也不能動,否則誰先挑起戰事便是錯的一方,戰勝還好說,若是戰敗,肯定會在史書上留下一筆,這是離皓萬萬不能允許之事。
而莫青夜的名聲太過響亮,絕對是萊新國與南揚國極欲除之而後快的第一人選,若是傳出他只帶兩千名精兵前往魏城,這些人哪可能會放過他,其中的凶險可見一斑。
偏偏離皓那腦袋不知怎麼長的,對持反對意見的臣子揚言南揚國意圖不明,若有莫青夜這個護國大將軍前去坐鎮,說不定能威懾對方一番,既而打消不該有的念頭。
為了這事,朝中吵得不可開支,離皓卻是心意已決,派他來正是給莫青夜一個選擇的機會。
「作夢!」莫青夜只扔了一句話,便拍拍走人。
他這人就是硬骨頭,不論是誰都威逼不了他,梁歌牧不行,離皓更不可能。
要他娶一個是從小便纏他纏得緊,只要有小姑娘稍稍接近或是對他笑一笑,便把人打得半死的惡毒女子,那他寧可終身不娶。
再說了,遇到寒幽後,他便認定了他的妻子就只能是她,誰都取代不了,這份堅持很莫名,明明認識她時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兩人相處的時日也不長,但對她的在意卻是一日比一日深,每日看著夜虎的匯報,看著她寫來的書信,就好像她人就在他眼前,表情豐富的和他說著話。
他從未對一個姑娘這般上心,寒幽是頭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就算那丫頭對他似乎還沒有那份喜歡,但他相信她的心遲早會是他的。
看著遠去的莫青夜,離謙揚了揚眉。「這家伙,脾氣還是這麼硬,真不知被他看上的姑娘是幸運還是倒楣……」
氣候日漸寒冷,遠處的長城因漫山火紅的楓葉聲名遠播,它們紮根于岩石的縫隙,像點燃的野火般在內外蔓延,染紅了城牆,也染紅了蕭索落寞的秋天。
寒幽一家子耗費了三個多月的時間,終于在秋天的尾巴來臨前到了京城。
看著那火紅一片的城牆,寒幽忍不住贊嘆。「真美……」
她一直以為城牆就該是恢弘古典、高大宏偉,就像北京的紫禁城那般,從未想過有人可以把一座城池蓋得這般美麗。
「阿綿最愛的便是楓樹,趕緊把藥水給我,好讓她也能出來賞楓。」
寒幽正沉浸在眼前的美景,身旁卻突然傳來煞風景的聲音,讓她沒好氣的轉過頭。「我說黎大叔,你能不能別這麼準時?還有,就說了這藥水一天只要喝夠量就行了,你一個時辰便來討一次,你當我很閑嗎?」
寒幽本以為阿綿那日昏迷不醒,應當是喝不出靈水的妙處,誰知黎圖沒多久便激動的沖來,對她說阿綿醒了!
當時她一頭霧水,喂了藥清醒也是遲早的事吧?
後來她才知,阿綿生了一種怪病,身上滿是紅斑,只要一犯病便會喘不過氣,昏迷不醒,就是吃了藥最少也得三日才會清醒過來。
但這一回卻只有半日的時間便醒了,這讓黎圖如何不激動?
為了妻子的病,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也只在童神醫那求得一藥方,且那藥方只能壓制她的病痛,卻無法根治,再這麼下去,她的日子也不長了。
所以當阿綿醒來的那刻,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楮,仔仔細細的問了她數遍是不是不舒服,深怕這是回光返照,直到阿綿再三保證自己很好,黎圖這才松了口氣。
但阿綿的病已有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清醒得這麼快,兩人苦思許久,發現極有可能是寒幽那碗水的緣故,黎圖當下便沖去問她。
寒幽自然是死不承認,硬是辯稱那不過是碗普通的水,卻在看見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樣的阿綿時心軟了。
寒幽看見沒有面紗遮掩的阿綿,才知她在醫館時的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阿綿和她前世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雖然知道阿綿不可能是她的母親,卻也因為這緣故,她松了口。
她告訴黎圖,那是她自己到山里頭采藥草,瞎調配出來的藥水,沒有什麼藥方,平時就自家人喝罷了,她知道這藥水能夠強身健體,卻不知還能治病,要是喝出問題她不負責。
黎圖一听這話也冷靜下來,阿綿的病尋遍各地名醫都無法治癒,一個小姑娘胡亂調配出的藥水怎麼可能治好?他也是急瘋了才會病急亂投醫。
寒幽見他被勸阻,這才松了口氣,靈水的秘密知道的人愈少愈好。
誰知她高興得太早,隔日,阿綿親自來找她,告訴她這些年她有多痛苦,恨不得自我了斷,要不是知道她死了黎圖也不會獨活,她也不會拖著這一身病體苟活于世,不論她的藥水有沒有用,她都想試一試,是生是死都不怪她。
見到阿綿那無助又脆弱的模樣,寒幽根本狠不下心拒絕,最後還是答應了,只不過加了但書。
她告訴他們兩個條件,第一,藥方她沒辦法給,若是想治病,他們便只能跟著她;第二,除了他們兩人,藥水的事不許再透露給第三個人知道,若是他們同意,她便答應提供藥水給阿綿。
阿綿怎麼可能不答應,而一切以妻子為重的黎圖見她答應,自然也是點頭應下,于是一行人便跟著他們一塊來到京城。
「幽丫頭,為何你叫我大叔,卻直呼阿綿的名字,這是不是不太對?」黎圖挑起眉,沉聲問她。
寒幽腳下一陣踉蹌。「黎大叔,您的高冷範兒呢?」
這黎圖,剛認識時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經過三個月的相處,她才知這家伙壓根是裝的,什麼高冷、什麼威嚴,通通沒有,自從阿綿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他的節操也一日比一日還低。
「阿綿只比我小一歲,你該叫她綿姨。」黎圖一听便知道她誤會了。
他還沒這麼厚臉皮讓她喊他一聲黎大哥,再說了,這丫頭的未婚夫和他兒子是同輩,她叫聲叔叔、阿姨也是應該。
寒幽聞言,挑起眉。「你和綿姨才差一歲?你這是怎麼保養的?」
這是在嫌他老?黎圖額角一抽。罷了,看在她肯改口的分上,他就不計較了。
「你們在京城可有地方住?」黎圖問。
「有。」寒幽點頭。「我未婚夫替我置了一處兩進的宅子。」
兩進的宅子夠他們一家三口居住了,誰知黎圖卻很嫌棄,「兩進?你未婚夫就這麼點能耐?」
寒幽無言的睨了他一眼。「大叔,京城的地寸土寸金,阿夜曾讓我去他的宅子住,但我還沒嫁,怎麼可能去?」
莫青夜說的宅子,是他半年前置辦的,花了近萬兩,還很不害臊的對她說,以後他們成親就住在那兒,讓她來京城時直接搬進去住就成了。
寒幽看了信,當下便回了他一封自畫像,一個使勁兒翻著白眼的小人兒,又附了五千兩的銀票,告訴他,她自己有錢置產,若他不收,那她也不來京城了。
莫青夜收到信時笑了許久,最後還是依了她,用五千兩替她置了處兩進的宅子。
黎圖挑高眉。「看不出你這丫頭這麼有骨氣,不過兩進實在是太小了點,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同你一塊住了,你將地址留給我,藥水我會再派人去取。」
欸欸欸,誰答應要和你一塊住了?
忍住賞他白眼的沖動,寒幽點頭。「行,就這麼辦。」
兩人商議好,便在進城前分道揚鑣,離別前阿綿依依不舍的抓著寒幽的手不放,眼淚嘩啦啦直落下,黎圖好說歹說,告訴她沒事便會帶她去寒家串門子,她才止住淚水。
寒幽也有些不舍,畢竟相處了三個多月,她是真心喜愛阿綿這個性溫柔、心性卻十分堅毅的女子,但再不舍也得分開,好在都在京城,就像黎圖說的,想彼此的時候還是能串串門子。
告別了他們夫妻倆,一家子這才跟著進城的隊伍緩緩排隊。
「別哭了,你要是真喜歡那丫頭,我就讓她永遠陪著你。」黎圖見不得妻子這般傷心。
「怎麼陪?」阿綿淚眼汪汪的看著他。「阿幽有父有母,怎麼可能陪著我……」
她很羨慕寒幽的父母,能擁有這麼一個乖巧伶俐、嬌俏可人的的閨女,她一直在想,若是她身子康健,她的女兒應該也像寒幽這麼大了。
「這事我來處理,你別擔心。」黎圖輕拍著妻子的背,又道︰「阿綿,我知道你不願回來,這陣子只能委屈你,待你的病好了我就帶你離開,永不回京,可好?」
阿綿的眼角還懸著淚水,看向丈夫,啞聲道︰「阿圖,你為我已經做得夠多了,這一次不論我的病能不能好,我都不會再吵著離開了。」
她是京城人,若非為了治病、若非不願見到那些令她傷心的人,她豈會願意離開?
當初離開,是因為她累了也倦了,最大的原因是她的心已死,要不是黎圖追來,她恐怕早成了一抔黃土。
如今卻是不同,有了寒幽的藥水,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好起來,只要能擁有健康的身子,她什麼都不想計較了,畢竟丈夫為了她,已經犧牲太多太多了。
「阿綿,是我對不住你,這些都是我該—— 」
她捂住他的嘴,搖首。「別再道歉,這事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若不是她這一身病,怎麼會有後來這麼多事?
「阿綿……」黎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阿綿恨過他、怨過他,因為他言而無信,無法做到答應她的事,她要如何對他,他都承受,但怪她自己這還是第一次,偏偏這樣的她更讓他感到心疼與不舍。
緊緊的擁住她,他啞聲說︰「阿綿,以後不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再背信于你。」
她一樣緊緊的抱住他,沒有回應,而是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三年了,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三個月的舟車勞頓,寒遠與蕭雙雙都累壞了,尤其是寒遠,雖說有止痛符圖與靈水的輔助,傷勢已好得差不多,可畢竟是傷到筋骨,要恢復以往少說也要大半年,兩人一到新宅,收拾一下便累得睡癱了。
至于寒幽倒是精神抖擻,見天色還早,便想自個兒跑一趟鎮國公府,給莫青夜一個驚喜。
兩人互通書信也有大半年,對莫青夜這個人,寒幽也有了大致上的了解,不得不說她十分滿意。
以一個古人來說,莫青夜的思想算是十分前衛了,光是肯讓她做生意這點就很是難得,相貌更是不必說,生得比她還美,最重要的是對她很好。
莫青夜與傅朝旗那渣男全然不同,兩人都會討她歡心,哄她、順著她、送禮給她,噓寒問暖、百般關懷,可同樣是追求,卻讓她有著不一樣的感受。
她一直很清楚,傅朝旗對她的好是有目的性的,簡單說便是一種對她求而不得的征服感,要說有多愛,她嗤之以鼻。
她早看透了傅朝旗的本性,會與他交往是看他追她追得勤才會給他機會,可惜最後證明她的眼光神準。
渣男便是渣男,就是給了機會也不會有改變。
莫青夜便不同了,她能感覺得出莫青夜對她的好是發自內心,不含著一絲目的,純粹就是想對她好罷了。
有時想想她也覺得怪,兩人相識時,她明明就是個小丫頭,他究竟是怎麼看上她的?她很好奇,于是寫信問他,莫青夜的回信也是簡單,不過就短短一句話——
你的眼神讓我知道你就是我未來的妻子。
收到信時,寒幽默了,隨後打了盆水,拼命看著水中那雙靈動的雙眸,可瞧了半天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雖然還是搞不清楚他喜歡她哪里,但莫青夜這男人她是賴定了,不單單是因為青符,也因為她對他感興趣,因此打算趁著成親前好好培養下感情。
莫青夜替她買的宅子離鎮國公府不遠,不過一刻鐘便到了。
看著眼前氣勢恢宏的鎮國公府,她彎了彎唇角,便要讓人去通報,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喝斥——
「讓開!」
寒幽還未反應過來,便感覺到有人靠近身後,她立馬身子一偏,那人沒料到她會避開,原本要推開她的手推了空,整個人踉蹌跌倒在地。
「你—— 」孟采柳惡狠狠的轉頭瞪向寒幽。「你為何躲開?」
寒幽看著那狼狽爬起身的麗衣少女,好笑的反問︰「我為何不能躲開?」
孟采柳氣紅了俏臉,嬌斥。「你膽敢這麼和我說話!你可知道我是誰?」
寒幽懶得搭理她,轉身便對門房道︰「麻煩幫我通報一聲,我姓寒,找莫青夜。」
孟采柳一听見這話,下意識回頭看向馬車,果然,車簾下一刻便被掀開。
「你是寒幽?」
寒幽看向那從馬車上下來,容色美麗、穿著華貴的女子,挑起柳眉。「有何指教?」
她一點也不意外有人認出她,早在她與莫青夜定下婚事那日,她便知道自己的閨名將會傳遍京城,只是沒想到自己才剛到,便遇上了莫青夜的蝴蝶們。
女子沒回話,只是眯著一雙美麗的眼眸,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寒幽。
眼前的少女穿著一襲紫色羅裙,皮膚十分白皙,雙頰透著紅潤,像是能掐出水似的,一雙眼楮靈動有神,顧盼間極有神采,柳眉彎彎,身形縴細高挑,腰肢盈盈一握卻不顯瘦弱,不似京城的女子那般嬌氣,而是顯得十分英氣。
這就是莫青夜的未婚妻?
女子來到寒幽面前,她的身高在京城閨秀中已是高挑,偏偏比她小的寒幽身高並不亞于她,兩人相差並不大,以往都是她居高臨下的看人,現下卻只能與她平視,這讓女子十分不悅。
孟采柳看不慣寒幽的態度,沖到她面前道︰「你可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誰?」似乎怕寒幽和之前一樣不理睬她,她極快的接著說︰「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蘭郡主,是莫將軍的青梅竹馬。」
「哦。」寒幽反應極淡的應了聲,便又對門房說︰「什麼時候能通報?」
門房這才回過神。「這位姑娘,我家將軍不在。」
「那我能否進去等他?」寒幽又問。
門房看了眼前的寒幽一眼,擰眉道︰「姑娘,你可有遞拜帖?小人並未收到今日有姓寒的客人。」
「拜帖?」寒幽一愣。
她倒是忘了,在京城不比鄉下,想串門子便直接上門,而是要先遞上帖子,等主人家回覆後再相約時間上門。
孟采柳噗哧笑出聲。「村姑就是村姑,連規距都不懂。」
這話刺耳的很,寒幽反問︰「你們有遞帖子?」
孟采柳笑了。「我們何須遞帖子?笑死人了!」
梁歌牧給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對門房道︰「還不開門。」
鎮國公府對梁歌牧而言就像自家似的,想來便來,上回會特意給夏嵐芯遞帖子,也是希望她能留住莫青夜,誰知那沒用的東西連個人都留不住!
一次不成,她便來兩次,她就不信莫青夜永遠不回府。
「是!」門房轉身便要開門,誰知寒幽卻跟在梁歌牧身後,打算跟著進府,忙急忙攔住她,「這位姑娘,你不能進去!」
寒幽閃過他,冷聲說︰「憑什麼她們沒拜帖能進,我不能?」
「你怎麼怎麼能和蘭郡主比?」門房听過莫青夜的婚事,可他未曾見過寒幽,對她身分有所懷疑,卻不可能不知道梁歌牧的身分,再看蘭郡主對她的態度,怎麼還會放她進府。
寒幽冷笑了聲,並沒有堅持進府,而是道︰「我記住你了。」說罷轉身便要走。
梁歌牧回頭看了她的背影,雙眸閃過一絲狠毒,正想著要怎麼收拾她時,視線卻被前頭出現的偉岸身影吸引住,忍不住欣喜的喊道︰「莫青夜!」
這一喚,寒幽也听見了,不僅听見了,耳邊還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為何來了不進府?」
她抬起頭,看著那半年未見,卻依舊俊美得讓人心旌搖曳的臉龐,不知為何突然感到有些委屈。
「我倒是想進,偏偏我的身分不如你那青梅竹馬,人家不讓進。」
莫青夜聞言,抬頭看了大門外的梁歌牧,接著握住她的手,道︰「走!我看有誰敢攔你。」
寒幽不願意,想要掙扎,但他卻不放。
梁歌牧雙眼發紅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嫉妒得幾乎發瘋。
門房見狀早已嚇軟了腳,莫青夜僅淡淡的一瞥,便讓他跪地求饒。「將軍饒命!小的不知道這位姑娘真是您的客人……」
莫青夜也不與他羅嗦,直接吩咐。「五十軍棍,領完罰完後滾出去!」
若不是看在這門房是新來的,他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門房嚇白了臉,五十軍棍打下去,他還有命嗎?他想求情,卻被手腳俐落的黑狼給捂住嘴拖了下去。
孟采柳被莫青夜冷酷的態度嚇到了,躲在梁歌牧身後,低聲說︰「表姊,未來表姊夫也太凶殘了吧……」
她是梁家的遠親,老家在平州,前年她娘將她送來京城,就是為了說門好親事,為此還特地讓她與梁歌牧交好。
梁歌牧性子驕縱,個性陰晴不定,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討好她,雖然知道梁歌牧壓根不把她放在眼里,她還是緊緊巴著她,知道她要來鎮國公府便好奇的跟來瞧瞧,誰知道這莫青夜的確長得十分俊美,但個性也和外頭傳言一樣粗殘凶暴。
「莫青夜,這門房做錯了什麼?你不僅要打他五十軍棍,還要將人趕走?」梁歌牧揚聲質問。
梁歌牧會這般並不是因為她心善,而是她看不慣他維護寒幽。
莫青夜根本懶得理她,拉著寒幽便進府。
他的無視讓梁歌牧十分氣憤,快步跑到他跟前攔住他的路。「莫青夜!我同你說話你為何不理我?」
「讓開!」他冷聲說。
「我不!」梁歌牧紅著眼,委屈的說︰「你還要氣多久?我都答應你我會改了,這些年我也沒再犯了,你為何還生氣?甚至為了氣我要娶個村姑進門,你知不知道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莫青夜打小便受女孩子的青睞,長公主府與鎮國公府比鄰,夏悅茵又與長公主交好,兩人因為這緣故時常玩在一塊,直到夏悅茵過世,莫青夜便不再去長公主府了。
但梁歌牧還是時常往鎮國公府跑,她自小便認定莫青夜是她未來的夫婿,雖然莫青夜表現得很不耐煩,但她一直認為他只是害臊,心里一定也是喜歡她的。
正因為如此,只要有女孩子靠近,她便會將人給趕跑,從不讓人接近莫青夜,時日一久,京城的姑娘都知道莫青夜是她梁歌牧相中的人,沒人再敢打他的主意。
有一回她到鎮國公府,發現鎮國公府竟然有客人,那人是莫青夜的遠房表嬸,因為來京城探親,特意來拜訪。
若只是拜訪也就罷了,偏偏他那遠房表嬸帶了個小女孩過來,一看見莫青夜便纏著莫青夜不放,表哥、表哥的喊個不停,直喊得她心煩。
不過是個遠房親戚,憑什麼纏著她未來的夫婿,甚至還嚷著長大後要嫁給他?
她一氣之下便讓人把那丫頭抓來,狠狠地搧了她幾巴掌,還抓花了她的臉,那丫頭也不示弱,不停的叫喊,她怒極,便讓人將她扔進湖里,看她還叫不叫。
她本來只是想嚇嚇她,誰知道那丫頭有氣喘,拉起來時就沒氣了……
當年她不過才八歲,雖然時常打罵丫鬟,便打死人還是頭一次,當下便嚇白了臉,躲回長公主府去了。
事後莫家人上門討說法,長公主自然不可能把女兒交出來,編了個說詞又賠了一大筆金銀,這事兒才壓下去,但自此之後,莫青夜便再也不理會她了。
生氣?她會不會太自作多情了?
莫青夜嗤笑一聲。「你還不夠格讓我動氣,但你記得,要是下回再敢輕視我未婚妻、說一句村姑試試,我會讓你知道我的怒氣有多可怕。」
他在說這話時語氣森冷,目光銳利,彷佛能將她千刀萬剮一般,讓梁歌牧俏臉慘白,下意識退了幾步。
「呀啊!」站在她身後的孟采柳也被嚇著了,又被梁歌牧這麼一撞,再次狼狽的跌倒在地。
梁歌牧正因為被嚇著而感到掉臉面,又被孟采柳的叫聲嚇了一跳,轉身便狠狠朝她踹了一腳,「嚎什麼!還不起來!」
孟采柳很委屈,要不是她突然往後退,她怎麼會摔倒?但她不敢多言,慌忙爬起身。
梁歌牧見他如此護著寒幽,甚至不惜出言威脅自己,又氣又怒,瞪著發紅的雙眸,道︰「莫青夜,我說過要嫁給你,我不會放棄的!只要是覬覦你的女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惡狠狠的瞪了寒幽一眼,這才氣惱的轉身離開。
「表姊,等等我!」孟采柳忙追上去。
直到礙事的人離開,莫青夜這才能好好打量眼前這令他朝思暮想的小丫頭。
他的小丫頭又長高了,不僅五官長開了,就連容貌也變得更加細致了,如花一般的瓜子臉晶瑩如玉,眉如墨畫、瞳如秋水,秀挺的瓊鼻、粉女敕的雙腮與那如櫻桃般紅艷動人的粉唇……
就如同他所想的,寒幽的容貌不比京城里任何一個閨秀遜色,不僅是外貌,還有她那一身的氣質,比起那些要嘛嬌弱、要嘛驕縱的世家貴女,寒幽所擁有與身俱來的自信與風采,更加吸引他的目光。
「怎麼不在府中等我?」他早接到通知她今日會進京,本想親自去接她,偏偏離皓召他進宮。
「我想給你個驚喜。」莫青夜派了人接她,還囑咐她好好休息,他一得空便來看她,是她自己待不住。
莫青夜聞言一笑。「是挺驚喜的。」
要不是他得了消息趕來,他的小丫頭豈不受委屈了?
寒幽見他眼底滿是喜悅,並不似說假話,方才的委屈頓時煙消雲散,這才有心情問他。「你的青梅竹馬方才說你在生氣,你生什麼氣?」
「什麼青梅竹馬,胡說!」他捏了捏她的臉頰,嗯,觸感真不錯。「不過就是住得近罷了。還有,我沒生氣,就像我說的,她不值得我動氣。」
他簡單將梁歌牧的狠毒說了遍。
那年他也才十歲,雖然不耐煩那個連看都沒看過的遠房表妹,卻也從未想過她會因為他而死,眾人都以為他是因為得罪太子和華貴妃才會被送去石寨溝,事實上若他不願,誰也逼不了他,他會離開,是因為不想再看見梁歌牧那惡毒的女人。
寒幽本來還糾結要不要拍開他的手,見他表情沉凝的將梁歌牧害死一條人命的事說完時,她頓時有些心疼了,安慰道︰「放心,我沒那麼好欺侮,她要是敢來惹我,誰死還不曉得呢。」她掄起小拳頭,表情凶狠地揮了幾下。
這半年因為空間的升級,她的身體可以說是比前世還要好,想害她也要先惦量惦量自己的能耐。
莫青夜原本有些陰郁的心情因她那生動的表情而消散,忍不住勾起笑。「她是郡主,母親又是當朝的長公主,你不過是個平民,和她斗你不怕嗎?」
「怕什麼?」寒幽的反應直接的很。「關起來揍不就得了,抓不到把柄,還能賴到我頭上不成?」這種陰人的事她再擅長不過了。
莫青夜愣了住,他想過她會害怕、會猶豫,就是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頓時大笑出聲。「幽幽,你怎麼能這麼可愛!」伸手便又要捏她的臉頰。
「別捏!我不是小孩子!」
她究竟何時才能長大?這樣被人東揉西捏的,好憋屈哦!
他俊眸含笑的收回手,柔聲道︰「放心,我方才進宮替你討了恩典,你現在也是有品級的縣主了,梁歌牧就是再囂張,也不敢對你動手。」
「縣主?」她瞪大眼。「這怎麼可能?我不過是個平民,朝廷怎麼肯答應?」
莫青夜提過要幫她向朝廷討賞,卻不知道這個獎賞會是這般的令人驚喜。
莫青夜雙眸一閃。「你阻止了一場大戰,還因此讓莫家軍打了場勝仗,這功勞的確不足以受封縣主,但你別忘了,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離皓那家伙知道寒幽是他的未婚妻,怎麼可能會干脆封賞,他今日進宮早已想好對策,沒想到那家伙竟然一反常態,直言明日便會下旨至寒家。
這讓他感到訝異,看著離皓臉上的不情願,他若有所思的出了宮,能讓那家伙如此听話,除非是……
「這麼說我這是沾了你的光羅?」寒幽打斷他的思考。
他回神,笑道︰「不,這是你應得的。」
寒幽不這麼認為,卻也沒跟他爭,而是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他。「喏!這給你。」
莫青夜一看到她遞來的東西,雙眸亮了亮。「是不是肉醬?」
這丫頭的手藝極好,做的醬菜十分好吃,尤其是肉醬,味道夠重卻又咸淡適中,拿來拌飯很是對味,他吃上一回便上了癮。
她點頭。「這兒有三罐肉醬、甜醬跟辣醬,我不曉得你父親喜歡什麼,便都帶了一點,我突然來訪會不會不太好?」
據她所知,莫青夜的母親早逝,他至親之人就只剩父親一個,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和未來公公保持良好關系。
莫青夜知道她的想法,雖不願她見到那女人,卻還是點頭,「好,我帶你進去,等等不論是誰,只要說了不中听的話,你想怎麼回嘴都無妨,一切有我。」
她是他的未婚妻,是鎮國公府未來的女主人,有些事情是該早點讓她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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