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精外科的沈御醫當天黃昏來顧家了,看了看那琴娘,說傷口不深,還好。
彼行梅跟夏念申听沈御醫的意思,知道傷不算重,不禁大喜過望。
直至看到琴娘喝了藥,夏念申這才把顧行梅拖回景朗院,親手替他換下那一身血衣,又用煮了柚子皮的水洗澡去晦氣。
夏念申想讓顧行梅睡,他卻是睡不著,她想著既然如此,替他去了一趟客院——已經是入夜,顧行梅還去那兒就不方便了。
燭光掩映下,夏念申仔細端詳琴娘臉色,睡得很熟,已經看得出一點唇色,沈御醫果然高明,才一帖藥,琴娘氣色已經比剛來時好上許多,又細細吩咐了伍大媳婦跟伍二媳婦萬事小心伺候,兩個年輕媳婦連忙點頭說是,夏念申委實不放心,又交代了一番這才回景朗院。
彼行梅躺在床上根本沒睡,一听她進房,馬上從床上起來,「那琴娘怎麼樣了?」
「放心,恢復了些許,神色好了不少。沈御醫不愧是專精外科的大夫,我看那琴娘過幾日就能醒了。」
「念念……你沒騙我吧?」
夏念申看他一臉緊張,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緊蹙,「這還能騙,我可沒那麼沒眼色。」
彼行梅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放心吧,保寧郡主也不想再跟我們扯上關系,我听王府的大管家說一沉御醫可是太醫院的外科一把好手,只不過不善巴結,這才沒升上去。」
「念念……我真寧願那刀是砍在我自己身上……」
「我知道。」
「我剛想起阿磊了……」顧行梅雙眼茫然。
夏念申听了心疼,把他摟入懷中,「阿磊是意外,傷害那琴娘的是隨機砍人的瘋子,都不是你的錯。」
「早知道我不給她二十兩了,她不會為了報恩而替我擋刀,這樣她跟我都不用經過這個磨難。」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別這樣責怪自己,如果沒有意外這種事情,這世界上怎麼會有意外這兩個字。」夏念申安撫他,「放心,沈御醫真的醫術高明,等明天一大早我就陪你去客院看,讓你親眼見見,好放心。」
她知道他一定無法入眠一于是讓林嬤嬤煮了安神湯一親自端了看著顧行梅喝下、睡著……他內心的陰影太大了一就算睡了,但眉心還是緊蹙著。
夏念申輕輕按了按他的眉心,這才在他身邊躺下。
她自然沒有睡得很好一敲更的每次經過,她都听得清楚,遠遠傳來,一更天,兩更天,三更天,四更天,五更天。
彼行梅翻了個身,醒了。
主人家都醒了,景朗院很快忙碌起來。
兩人早飯都只喝了半碗粥,這便穿起厚重的冬衣,圍了貂裘,又往客院去。
伍大媳婦驚覺得很,坐在床邊打瞌睡,一有人進來就醒了,看到是二少爺跟二少女乃女乃,馬上迎了上去,「奴婢見過二少爺,二少女乃女乃。」
彼行梅探往前,看到那琴娘的臉色的確紅潤了些,呼吸也不像昨天那樣急促了,懸了一晚的心這才放下一些——他再也受不了有人因為他而喪失生命。
夏念申過去,「看吧,我沒騙你。」
彼行梅露出如釋重負的笑,「這小泵娘能快點醒來就好了。」
一旁,伍大媳婦奇怪,二少爺也不過二十歲,這琴娘怕十七八歲都有了吧,最多是叫一聲姑娘,怎麼會是小泵娘。
她自然不知道兩人穿越而來,三十歲的靈魂看到十幾歲的少女,自然是小泵娘。
彼行梅又仔細看了看,更放心一些,于是問伍大媳婦,「這小泵娘晚上可都好?」
「回二少爺的話,很好,三更的時候又吃了一次藥,都乖乖吃進去了,沒一點溢出來,四更的時候喂了一碗肉湯,也都有喝進去。」
夏念申安慰說︰「能吃藥,能喝湯,這真的挺好的。沈御醫想必也是見多識廣,他老人家說沒大事,這姑娘就肯定能好,你不用太擔心。」
罷好過年沒事,顧行梅照著三餐過來探視,夏念申自然也一道,沈御發在顧家住了兩天後說可以了,保證那琴娘沒事,再一兩日就能醒,留下一個醫娘、一個童子,這便回了太醫院,顧行梅跟夏念申自然千恩萬謝。
照說那琴娘應該很快會醒一伍大媳婦跟伍二媳婦照顧得無微不至,湯藥也都能喝一但偏偏就是不睜眼。
琴娘一日不睜眼,顧行梅就一日無法放松。
夏念申覺得實在奇怪,那琴娘每日喂四次人參炖肉湯,皮膚都有點光澤了,怎麼就是不醒?只能再叮嚀兩個媳婦好好照顧。
夏念申原本想著元宵節要跟顧行梅上街猜謎的,但因為這意外,當然也不用了——他情緒這樣低落一還是照顧他的情緒先。
看他那樣,夏念申自然也心疼,但是這種意外真的誰都不想,幸好傷不重,那琴娘的臉色的確也開始恢復紅潤,肉眼可見的有進步,不然顧行梅不知道要自責成什麼樣子。
元宵節的晚上是全家人一起吃的。
彼老太太當然知道顧行梅差點被砍一然後又被救一現在恩人就在客院——許是因為顧行梅跟死神擦身而過,顧老太太終于想起來他是自己的親孫,于是殷殷交代要好好照顧救命恩人,晚上又送了一支堪比蘿葡的人參過來。
彼行梅跟夏念申都覺得很奇怪,但顧老太太改變是好事,畢竟一個屋檐下,老是那樣劍拔弩張的也不好。
大人參自然送往客院了一切片後跟著雞肉一起炖給那琴娘吃。
元宵節隔日下午,胡範天的信來了,說同日被砍的田老爺跟汪老爺已經大好,可以見客,讓顧行梅把十八號、十九號都空出來,胡範天要帶他上門拜訪田老爺跟汪老爺,人來就好,禮物胡家已經準備妥當。
夏念申看了信,「你就去吧,琴娘那邊我會看著的。」
「可是她還沒醒,我就開始為生意奔波,總覺得過意不去。」
夏念申想,他又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世為人,她看東西的角度已經有所改變,以前她會覺得「又來了」,可現在只覺得「不能放他一個人」,他在深淵,她會把他拉出深淵。
于是道︰「但她已經好很多了,可能身子骨本弱,所以沒這樣快醒,但我們的人生要繼續的是不是?把她交給我,這樣還不夠讓你放心嗎?」
「念念,不是的……」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對話。
「二少爺,二少女乃女乃!」伍嬤嬤在外頭急著說︰「貴客醒了!」
醒了?夫妻對看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喜色。
這下連披風都來不及拿,一前一後就打開格扇,用最快的腳步沖去客院。
夏念申想,當初沈御醫說三天會醒,結果足足躺了八天,這琴娘身子可見不太好,等好了,自己非得幫她好好補一補才可。
從景朗院到客院的路程,第一次這樣漫長一天空下著雪一但卻不覺得冷,內心緊張又喜悅,終于醒了——雖然知道伍嬤嬤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一但還是得親眼看看。
進入客院的廂房,一看,那琴娘果然醒著!坐在床沿,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伍二媳婦正在喂她喝藥。
彼行梅十分著急,「小泵娘一可好多了?」
那琴娘看到顧行梅一露出笑容,「多謝顧二少爺關心一沒什麼不好。」
夏念申心悅不亞于顧行梅,笑說︰「醒了就好。」
琴娘見禮,「奴家見過顧二少女乃女乃。」
「不用如此客氣一姑娘救我夫君一那等于也是我的恩人。」夏念申在床沿坐下,「你叫什麼名字?幾歲?」
這才知道那琴娘叫做朱雪兒一今年十七,有一個相依為命的祖母一原本去年要成親的一但祖母生了病,只好典當嫁妝看病,結果未婚夫婿家里不願意娶一個沒嫁妝的姑娘,婚事就這樣告吹。
夏念申心生憐憫一古代女子沒嫁妝真的很慘,而且十七歲已經偏大了,于是笑著安慰,「雪兒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我請最有名的媒人給你挑個好夫婿,舉辦一場熱鬧的婚禮讓你風光的嫁出去。」
「謝二少女乃女乃一不過奴家現在沒想這樣多……」
「不用急著現在,十七八歲才嫁人的多得是,現在嘛,還是趕緊把傷養起來,既然醒了可得多吃點,我瞧你身上都沒幾兩肉,你喜歡吃什麼?我們顧家的廚娘很不錯,我讓廚房做來給你。」
「多謝二少女乃女乃,有什麼奴家就吃什麼,不用特別張羅了。」
夏念申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覺得她大概是婚事沒了之後信心喪失,這才什麼都不敢要求,「自然是要張羅的,雪兒,我剛說了,你是我的恩人,我自然得好好照顧,如果連這點事情我都做不到,我就枉為人了。」
「那是奴家自願的,不關顧二少爺的事情……」
「關的,總之,你先好好養身體,等傷好了再來調養。等春暖花開,我一定幫你說上一門好親事。」
「親事……」朱雪兒看了顧行梅一眼,突然臉紅,「奴家不敢想。」
夏念申卻是沒發覺,只是高興,「你現在不用想,我來想。」
朱雪兒醒了,顧行梅簡直變了一個人,又恢復原本開朗溫柔的樣子。
回景朗院時隱隱約約看得出來是在小跳步,夏念申想笑,但又不想取笑他,心想朱雪兒能醒真是好事,他們夫妻的恩人,應該要有個好結果。
回到自己住處,顧行梅就馬上回信給胡範天了,說會把那兩日空出來跟著去拜訪田老爺、汪老爺。
回了信,又笑。
夏念申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們可得幫雪兒挑個好人家。」
「是一挑個能對她好又有擔當的。」
「放心,我親自操持,男方的人品也會派人去打听一定幫她挑到一個好夫君一除了嫁妝,還要給她一筆體己銀子,讓她好好過下半輩子。」
「對了,還得派人去告訴她的祖母。」
夏念申一拍額頭,「這麼重要的事情,差點忘了。」
朱雪兒替他擋刀那日一他帶人回顧家一已經請了客棧的人通知朱雪兒的祖母一也告知找孫女兒便上顧家來一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並沒有人上門來找,想想一顧家的門口那樣大,紅色大門,黃色銅環,旁邊延伸兩個側門,整條巷子有一半是顧家——對于一個純樸的老人來說,這大門也許就夠阻擋她了。
當然也不排除顧家的守門婆子勢利,沒來轉告,但不管怎麼說,朱家沒人過來探視是事實,現在朱雪兒總算醒了,還得派人去告知才好……
夏念申突然覺得有點微妙,但又說不上來,仔細想想,對了,朱雪兒剛醒時怎麼沒問起祖母?
正常的狀況不都著急見自己的家人嗎?
朱雪兒說自己跟祖母相依為命,她醒來了是應該說些「我祖母一定很著急,請派人告訴她我很好」之類的話,而且顧行梅賞她二十兩,就是因為祖母在生病啊。
然而她醒來了,也沒想起自己生病的祖母?
夏念申內心實在介意,但又覺得這樣懷疑人家不好,只是過了兩日還是無法按捺,于是趁著顧行梅跟胡範天出門去拜訪田老爺時,自己去看了朱雪兒——伍大媳婦說,她能吃能睡一都挺好的。
夏念申問起,「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二少女乃女乃是指什麼?」
「就……都可以,你覺得奇怪的地方?」
伍大媳婦很謹慎,看了看附近,確定她們周圍沒別人這才小聲說︰「有件事情,奴婢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
伍大媳婦很困惑,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想了想才道︰「就是朱姑娘剛被帶回來的隔天晚上,奴婢在床邊守夜,打著瞌睡呢,中間醒時突然看到……看到……」
吼,「看到什麼呀?」
「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看到、看到朱姑娘睜著眼楮,鼓著臉頰,好像在想事情,奴婢揉揉眼楮想再看清楚一點,卻發現朱姑娘還是熟睡著……」
「你是說,你看過她在昏迷期間醒著?」
「……是,不過也不確定,可能是奴婢眼花……」
「好,這件事情你有跟別人說起嗎?」
伍大媳婦雙手亂搖,「沒有沒有,要不是二少女乃女乃問起一奴婢也不會講的,怎麼樣都很沒道理啊,如果朱姑娘真醒了,怎麼會不願意睜眼呢?」
雖然很不願意這樣一但夏念申的危機雷達又啟動了。
朱雪兒救了顧行梅,她很感激,但她明明醒了卻繼續裝昏迷一醒來的第一時間也沒有找相依為命的祖母,這兩點都很奇怪,而且還主動說起自己被退婚的事情一正常人听到了都會憐惜三分。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秦素妮。
二月節照理是大家一起吃飯的。
二十道大菜十分豐富,涵哥兒跟婷姐兒長得很快,每次見到都覺得又大了一些,當然,四房的堅哥兒跟霄哥兒也不遑多讓,看孩子最能感覺到時間飛逝。
彼老太太在某些方面很好哄,譬如說,看到曾孫就高興了,更別說這熊氏跟裘氏的肚子已經顯懷,馬上又要再添孩子了呢。
吃完晚飯,丫頭婆子撤下席面,上了四果蜜餞跟清茶。
彼老太難得第一個問起二房,「行梅媳婦,那個客院的姑娘可好多了?」
彼行梅是男子漢,男人要忙外面的事情,這後宅之事當然是問女人。
連忙回答,「祖母,朱姑娘已經可以下床,我也派人把她的祖母接來,現在祖孫都在客院一起調養身體。」
「那還行,怎麼說都是救了行梅,我們不能虧待人家。」
「孫媳婦知道。」
「朱姑娘要是好了,也得好好報答,給最好的安排,免得外人說我們顧家無情,影響了他們伯佷在外面行走的名聲。」
夏念申躬身道︰「孫媳婦謹遵教誨。」
內心又覺得奇怪,顧老太太是腦門被夾了嗎,怎麼突然像一個正常的祖母,若是按照以前她肯定要落井下石一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十分關心,就拿大人參來說一連盧大夫六十多歲年紀都沒看過那樣好的。
彼老太太繼續道︰「別擎,已經進入二月,船運的生意可有好些?」
彼別擎捻著胡子,一臉得意,「正想跟母親說。」
「看你樣子是有好消息,快點,讓我高興高興。」
「這事情是行春的功勞,兒子讓行春說。」
彼老太太更樂了,「父子齊心,好好好,行春,你就跟祖母說說。」
就見顧行春一臉神采飛揚,「祖母,孫兒前陣子南下已經跟一個有五個山頭的橘子園簽了合同,等二月這最後一批橘子采了便賣給我們,共六百兩,我打算運到北方賣個一千兩百兩,這樣我們一趟就賺了六百兩銀子。」
彼老太太笑逐顏開,「好好好,我就知道你們父子是有本事的,冬季行船不好,現在天氣轉暖一一切都該好起來。」
彼行梅在廳上一向不太開口,听到這兒忍不住問︰「大哥說的可是顯豐府的陸家?」
彼行春一臉奇怪,「你怎知道?」旋即又發怒,「你在打听我?祖母您看,這行梅居然敢打听我的行事!」
「當然不是一這南方的柑橘幾乎都被各家商船包了一只剩下顯豐府的陸家橘子還沒人去說。」
「你真不是打听我?」顧行春還在懷疑。
彼行梅覺得好笑,「我要真打听,怎會在大廳上說出來?這不是故意讓人抓現行嗎?」
彼行春想想也是,便沒再抓著不放︰「怎麼,陸家橘子沒人想到一偏偏我找到了一現在嫉妒了?」
「我前陣子跟胡家表哥去拜訪田老爺,田老爺做京城的果子生意,听他說起陸家——以前的橘子是不錯的,但最近幾年的不太行,不但沒汁水還沒果香。四年前看在面子上勉強進了一批,卻一堆人拿來退錢說根本不是橘子,干得跟什麼一樣,後來陸家的橘子就只剩下偶爾出現的冤大頭會去買,大哥可要再想想?」
彼行春卻是不信,「哪有這種事情,我從小到大吃的橘子都是一樣,也沒吃過什麼沒汁水的橘子。」
「我們家的橘子自然是千挑萬選餅的,可是外面賣的卻不是這樣,如果陸家的橘子好,田老爺怎麼會放一條財路荒廢,那日田老爺說起陸家第三代不懂經營,省錢省在照顧果圈的人力上,橘子變成野長,品質自然不好,陸家第三代卻只想著騙外行一不懂反省,田老爺也是很感慨的。」
一直沒什麼說話的顧行著卻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大哥莫信,我看行梅就是見不得你好。」
彼行春道︰「你也這樣認為?」
「那是當然。」顧行著嗤笑,「之前過年祖母要他句合同過去救大房,他死活不肯,現在怎麼又會好心提醒了,分明是不想大房振作,我看二哥跟二嫂就是想看大房倒楣,然後趁機踅取中饋。」
一講到中饋,大太太葉氏就馬上有反應了,「行春,我瞧你四弟說的對,你二弟妹那日想奪中饋,你也是親眼所見,他們夫妻一心又哪里會幫我們,你就照原本的做,這回大賺一筆給他們看,我們顧家第三代可不是只有二房會振作。」
彼行梅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見過笨,沒見過這樣笨的,他連人名地名都清楚,因果也講出來,居然死活不信,明明就是一個大坑……
北方不產柑橘,要是陸家的橘子好,早被定了,一月都還沒人去定的橘子也敢買,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彼行春現在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自己已經勸了,勸不動,那就算了。
于是顧行梅雙手一揖,「既然如此,就當行梅沒說過,祖母見證,要是將來這批橘子有問題,那行梅也是已經提點過的。」
彼老太太不太高興,「你大哥難得本事了一回,你非得這麼掃興不可?」
夏念申忍不住了,「祖母明監,這怎麼算掃興呢,夫君是看在同為顧家人的分上提點,這要是大哥不听也就罷了,怎麼說都是一家人一我們當然是希望大房好。」
「最後一句還像話。」顧老太太垂著嘴角一但看向顧行春時一嘴角又揚了起來,「行春,你可得好好做,給自己爭口氣,也讓二房看看大房是有本事的。」
「那是當然,祖母就等著看好了。」
在顧家精心的調養下,受傷的朱雪兒跟瘦弱的朱婆子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
彼行梅跟夏念申每天早晚都會過去探視,朱婆子沒想到自己一個鄉下婦人居然可以進入大宅療養,自然十分感謝。
就這樣到了三月,已經好得不行了——被聘在顧家的盧大夫都覺得不好意思,明明兩個病人都補得珠圓玉潤,氣色比一般人好很多,這還要繼續看診下去嗎?
于是趁著早上例行診脈時一當著顧行梅、夏念申的面說︰「老夫看朱姑娘跟朱婆婆是已經完全好了,不用再調養,現在時節轉暖,好好進食就是對身體最有益的事情。」
彼行梅面露喜色︰「盧大夫是說,朱姑娘的身體已經完全無礙?」
「無礙,無礙。」盧大夫揮揮手︰「今日不用再吃藥了,以後也不用一朱姑娘底子還不錯,以後只要能照常吃三餐,一點問題都沒有。」
夏念申心想,太好了,不是她小器,她相信伍大媳婦那天沒看錯,朱雪兒早醒了,裝昏迷呢。
如果只是想要銀子那倒好說,但朱雪兒每次看顧行梅那樣子,怎麼看都是秦素妮的眼神。
尹方旭也好,顧行梅也好,一樣的好皮相,一樣吸引到小妹妹。
但幸好朱雪兒含蓄許多一只是語氣曖昧一倒不敢真的提出什麼要求。
現在朱雪兒跟朱婆子都好了,自然要做安排,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顧家——他們夫妻經過八九個月的振作也有了一千多兩的私房,那就給她們買一戶三百兩的大宅子,請幾個下人伺候,當然,下人的月銀由他們二房每個月派人送去,另外再給朱雪兒五百兩當體己銀子,幫她相個好人家出嫁。
當然,不是就此不管了,朱雪兒這一輩子有什麼事情,他們夫妻都會出面,會幫忙,不會放任她不管。
盧大夫這樣說了,但朱雪兒當然沒有高興的樣子,只是很意外,可是自己又的確好了,還長胖了,要怎麼繼續養病?
夏念申看出她的慌張,于是笑著坐在床沿,把自己跟顧行梅的商量說了,買宅子安置朱婆子,然後把她嫁人,「當然嫁了不是斷了關系,我們永遠是你的顧二哥,顧二嫂,以後神佛誕辰一起上寺廟,七巧節一起放琉璃燈,可好?」
朱雪兒看了看顧行梅一見他沒有挽留的意思,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出了這個門,她永遠也見不到顧行梅了。
就在這時候,朱婆子突然往前一跪,「有件事情想求二少爺跟二少女乃女乃。」
彼行梅連忙把老人家扶起,「朱婆婆有話好說,雪兒對我有救命之恩,你們朱家便不是外人。」
「老婆子知道這實在不像話,但也只能求二少爺跟二少女乃女乃了……」朱婆子眼淚流下,「我見過雪丫頭的傷勢了,就在胸口跟月復部,好大的傷痕,又恐怖又嚇人,加上治療外傷一沉御醫也看過,盧大夫也看過,將來的夫君未必樂意。」
夏念申安慰︰「朱婆婆不用擔心,我一定好好找一當年我在喜蓮寺被擄一夫君也沒嫌棄我,入門三年恩愛如初,我一定給雪兒找個像夫君這樣明理的,絕對不會讓她嫁人後受委屈。」
朱婆子哭道︰「顧二少爺是讀過書的明理人,一般人如何能比一這整個京城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顧二少爺的。」
彼行梅笑說︰「朱婆婆把我說得太好了,我不過是普通人一要找跟我一樣的容易得很,婆婆不用擔心雪兒的婚姻大事一你對孫婿有什麼要求都能跟我們說。」
「謝顧二少爺,老太婆確實有想法……」
夏念申看她別別扭扭的,安慰她,「朱婆婆有話便說,這里都不是外人。」
「那我就說了啊……」
夏念申含笑點頭,「說吧。」
「那我說了……」朱婆子絞著手巾︰「我想來想去,還是請顧二少爺收雪兒當姨娘吧,這樣最好了,我最放心。」
夏念申心想,她一直不願意去預設立場,但果然是個秦素妮——她跟這種人太有緣了,兩世為人甩月兌不掉。
好,顧行梅,這是你自己要作主的事情,要收不收都听你的意思,但只要你收了,我們之間沒有第二句話,就是和離。
上輩子不吃的虧,這輩子也不吃。
彼行梅意外,「給我當姨娘?」
「是啊,這樣最好了。」最重要的一句話說了,朱婆子便開始有條理,「兩個大夫看過她的身子,不管嫁給誰,將來夫妻吵架一定會被嫌棄,雖然我們是一般人家,但雪兒也是我的心肝寶貝,我無論如何不願意她受委屈,如果給顧二少爺當姨娘,顧二少爺這樣明理,一定不會嫌棄她的。」
「朱婆婆,我跟你保證,我會找到好好對待雪兒的人。」
一直安靜的朱雪兒突然撲倒在地,「二少爺,您收了奴家吧。」
夏念申心想,來了!
真不知道是哪門子孽緣,秦素妮抓著秦磊這張牌不放,朱雪兒也能抓住救命之恩不放,都是有好牌的人,現在就看顧行梅了。
當初對秦素妮百依百順,現在不知道會怎麼對待朱雪兒。
「雪兒,你快些起來,別跪在地上,地上涼。」
「您不收我,我就不起來。」朱雪兒哭泣道︰「二少爺,您罵奴家也好奴家、奴家早在去年就悄悄喜歡上您了,當時您跟胡大爺來我們琴坊,每個客人都嫌我琴藝不好,只有您還是會給奴家賞錢……那日那瘋子要砍您,奴家也是心甘情願替您擋刀的,求您看在這分上收了奴家吧,奴家哪兒也不想去,只想繼續留在顧家,二少爺,奴家會好好伺候您,二少女乃女乃,您大人大量容下奴家吧。」
夏念申想,這朱雪兒是秦素妮穿越來的吧,怎麼用的招式也一樣,但很悲哀的,她覺得顧行梅有很大的機率會敗下陣來。
看來,自己是得出顧家了。
回夏家?不行,自己買房?當然也不行,東瑞國的女人名下不能有資產。
只能叫顧行梅買個宅子給她了,三百兩,幾個僕人,每個月的例銀由顧家送來……想不到自己打算了半天,都自己用上了。
至于她的體己銀子當然不能只有五百兩,她要把顧行梅梓干才甘願離開顧家。
不管是尹方旭是顧行梅,不管是秦素妮還是朱雪兒,她都是一樣的夏念申,以前容不下干妹妹,現在也不會容得下俏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