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克親? 第一章 帶有目的的婚事 作者 ︰ 風光

行到興安伯府大門外,封清峻停下腳步,稍微理了理松亂的發,重新束好,又拍了拍身上染了塵土的白色織錦長衫,雖然上面的黑印子猶在,但用手磨蹭幾下便不那麼明顯。

他鼓起勇氣想推門而入,深吸了口氣卻牽動臉上的傷痕,絲絲的刺痛令他不由得苦笑起來。

是了,就算衣服再怎麼掩飾,臉上的傷淤卻是難以去除,想想等會兒姊姊見到了會是如何心疼難過,他便想著不如今日宿在外頭,打發個人回府說一下便成。

打定了這個主意,封清峻轉頭想走,興安伯府的大門卻緩緩地打開了,里頭走出一名戴瓜皮帽的青衣小廝。

「少爺,大小姐已經知道你回來了,讓你先去將髒衣服換下,擦擦手臉,先用膳,她一會兒會幫你上藥。」

封清峻這身兒才轉到一半,腳都還懸空著,聞言不由一個踉蹌。

一回頭,就見那小廝朝他笑得狡黠,一副「抓到你了」的得意勁兒,封清峻只能模模鼻子,垂頭喪氣地乖乖進府。

怎麼就忘了姊姊擁有那種能力,他這點破事兒瞞得過她嗎?

回到房中,榻上已放著一襲干淨的細棉衫,旁邊浴間還有桶燒熱的水,顯然早就備好等著他了,他發了狠,不顧傷勢將自己搓洗干淨,換上新衣後乖乖的到了花廳。

花廳里擺了幾樣菜,醋溜丸子、木須肉、韭菜炒雞蛋、涼拌黃瓜、豬骨蘿卜清湯,還有一碗大米飯,顯然是為封清峻準備的,他坐到了桌前卻不動筷,只是巴巴的看著菜色,吞了口口水。

下午打了那一架,以一抵五雖敗猶榮,不過卻也讓他這正在長個兒的半大小子餓得慌,只是他知道自己做錯事了,該反省領罰,哪里還有臉泰然自若的吃飯呢?

就在他心里掙扎不休時,背後忽傳來一道清雅的女聲。

「知道錯就好,你的手可沒傷,還不快些吃飯,別餓著我弟弟。」

隨著話聲落下,花廳里走進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水色羅裙瓖著白邊,黃色錦緞褙子繡著水仙,行走時姿態優雅,加上膚白若雪,幾步路竟讓她走出了飄逸清雅的感覺。

女子粉女敕的唇角含笑,芙頰緋紅,小巧挺直的鼻在見到封清峻時微微一皺,似嫌棄又似嬌嗔,尤其是她那雙水眸,幽深如潭卻波光粼粼,蘊含著智慧與機巧,彷佛在那一瞥之下什麼都瞞不住她。

封清峻一听到姊姊封清媛這麼說,尷尬地笑了一聲,便抄起碗來大快朵頤,絲毫不見文人的斯文樣兒。

「還是姊姊做的東西最好吃……那畬家族學供的膳食只能給豬吃……」

封清媛輕點了下他的額,還故意戳在他傷處上,听到他痛叫一聲,方沒好氣地道︰「還敢嫌畬家族學的膳食難吃?你這頭豬還不是吃了兩年,現在吃飽有力氣,懂得和人打架了?以後就算你想吃,畬家都不一定願意讓你去了。」

「我也不想去,那里的夫子不想教我了。」封清峻大口嚼著飯,好不容易吞下去,不甘心地說道︰「這次年度科考我考了第一,畬家的子弟就不高興了,竟是將我堵在學堂後五個打我一個,我稟告了夫子,夫子竟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是我的錯,還要我向畬家的人賠禮。我自然不干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包袱拿著就打道回府。」

封清媛見他把飯吃得咬牙切齒,無力地瞪著他好半晌,末了才伸手拂去他臉上的飯粒。「罷了罷了,橫豎那畬家族學也再教不了你什麼,不去便不去吧。這陣子你在家好好讀書,兩個月後我送你進國子監。」

國子監!那可是天下讀書人都想進的地方啊!

封清峻瞪大了眼,驚喜地道︰「我們家國子監的名額不是被朝廷收回了嗎?怎麼又有……」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被自己腦際閃過的一種恐怖設想給嚇到了,正喝著的湯大口嗆入喉嚨,讓他咳了好一陣子。

「姊……姊姊,妳該不會答應……答應那什麼成陽侯府的提親了吧?」

封清媛沒有說話,只是拿手絹擦著他的臉,把流下來的湯水拭去。

這副作態肯定是他說對了,封清峻急忙說道︰「不成啊!姊姊,听說那成陽侯世子駱恂達是個紈褲,鎮日逗雞遛鳥的。」

封清媛好整以暇地回道︰「能夠走馬章台,流連花叢,惹得無數青樓女子為其爭風吃醋,不就證明了駱世子必然品貌出眾,風采不凡嗎?」

「他有個屁風采!」封清峻一向自詡文質彬彬,這會兒竟是連粗話都飆出來了。「銀子灑出去了,自然能引得青樓女子為他爭風吃醋!」

封清媛橫了他一眼,像是責怪他出言不遜,不過仍是慢悠悠地道︰「你又說到他一個好處了,他有錢。」

封清峻差點沒二度被自家姊姊給噎著,好半晌才緩過氣來,在心里細數著駱恂達的各種不是,終于又讓他想出一樁。

「那駱恂達已經有個小妾了!」

「你倒是對他調查得很清楚?」封清媛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居然還能抿唇一笑。

「那還不是他們成陽侯府動作那麼大,我總得打听個明白。」封清峻意識到自己私下做的事被發現了,聲音囁嚅著越來越小。

封清媛搖了搖頭,反問道︰「就算我嫁了別人,你能保證那人以後不納妾?不過是先有與後有的差別而已。」

封清峻再次無語,姊姊說話非得這麼一針見血嗎?

「我始終是要嫁出去的。」封清媛一句話為此事做了定調。「我們興安伯府已然如此破敗,姊姊我還有個克親的名聲,現在有個侯府來提親,我就該慶幸了,哪里還能挑揀。」

「但他們拿那國子監的名額作為聘禮之一,就是算準了姊姊妳會為了我答應,他們必然不懷好意……」封清峻吃不下了,把碗一擱。「姊姊妳別答應,我乖乖回畬家族學就是。」

「你應該清楚,今日你在畬家族學鬧的那一場,我早就有預感了,為何沒有事先提醒你?」她好整以暇地望著他,「一方面自然是要給你這血氣方剛的少年一個教訓,另一方面,那國子監的名額已經報上去了,畬家族學既容不下你,你也無須容它。」

已經報上去了?那不就代表著……

「姊,妳早就答應成陽侯府的求親了?」封清峻急得跳腳,但下午被畬家的學子踢了一腳,這麼一跳可是痛得他齜牙咧嘴。

「的確答應了。你該知道為什麼我一心要你上進,所以你要記得,以後這興安伯府就要靠你自己撐起來,姊姊再幫不了你多少了。」封清媛說著,幽幽地想起了自家那一場禍事,如浪潮般鋪天蓋地的將興安伯府沖得門庭寥落。

從小,封清媛便是在福窩窩里長大的女孩兒,父疼母寵,琴棋書畫、中饋女紅無一不精通,長得俊俏,早早就與文大將軍家的長子文瑾訂親,據說文家將她的八字拿去批算,大師說她極有旺夫運,還在京中傳為美談。

想想四年前,興安伯府還算是京城里少數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的文臣之家,家門興旺,前途光明,封清媛的父親興安伯時任兵部侍郎,卻卷入當年安王叛變之事,被認為是同黨而奪爵抄家,興安伯夫婦也判了斬刑,只余一雙兒女悻存。

那一陣子對封清媛及封清峻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親眼見到家中一夕破敗,父母失去生命,剩姊弟兩人孤苦無依,所有親友避而不見,文家第一時間就來退親,他們可謂是走投無路了。

幸而興安伯夫人當年正在準備封清媛的嫁妝,不想與公中搞混,便放到外頭的宅子去,當年姊弟倆便是靠著這筆銀子躲到鄉下去,不至于餓死。

之後因為安王一事涉及一項秘密,朝廷重啟調查,竟意外替興安伯府翻了案。

原來當年安王勾結韃子,當時興安伯遠在關外,在與韃子的戰事中擔任監軍,屢出奇策壓制敵軍,可說朝廷在內神通外鬼的情況下還能擋住韃子的攻勢,興安伯功不可沒,斷不可能與安王勾結。

因此興安伯又重新復爵了,可是斯人已去,只能由當年十歲的封清峻襲爵,且由于戰後國庫空虛,抄沒的伯府財產十不存一,也就只歸還了偌大的興安伯府,這對兩個半大孩子來說是一點用都沒有。

現實的一切逼得封清媛在十三歲就扛起了養家的重擔,她用嫁妝里剩余的銀錢重新買了幾個小廝、婢女、婆子,同時變賣了伯府里用不上的家具用品,關上不用的院子,換來的銀子全買了土地鋪子,之後佃地租屋,收取賃金租糧過活,才勉強將日子過下去。

封清峻自小便聰穎好學,原本在京城聲名遠播的白鹿書院讀書,因為伯府受災而被退學,之後即使復爵,書院卻也不收了,其他讀書的地方也忌憚興安伯府曾與叛逆相提並論。

為了讓他繼續就學,封清媛找了許多關系,最後畬家的族學才願意勉強收下他,前提是高達別人三倍的束修。

這幾年的苦,姊弟兩人都撐過去了,但封清媛旺夫的八字被譏諷為克親,十七歲還嫁不出去,一直到前陣子成陽侯府突然來說親,封清媛還覺得莫名其妙,打听到成陽侯世子的紈褲性格後,她便也猜想到了幾分,就是找不到人願意嫁,才會算計到她頭上來。

何況听說成陽侯夫人並不是世子的生母,而是繼母,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她的八字克親又如何,反正克不到成陽侯夫人。

其實她原已做好了孤苦一生的準備,成陽侯府的提親她也打算推了,但侯府提出了讓封清峻入國子監的條件,便由不得她不答應了。

這也算是她最後能為興安伯府做的,畢竟弟弟長大了,她可以替他鋪好前面的一小段路,但後面仍然是要由他自己來走。

「姊……」封清峻的聲音打斷了封清媛的回憶。「成陽侯府那麼復雜的人家,妳去一定會被欺負的!」

她回過神來,深深望著這個面貌清朗的青年,也不知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月兌口說道︰「我已經做好準備,婚期就定在兩個月後。我擁有那種能力,你應該相信只有我欺負人,沒人能欺負我,說不定這樁婚事我還賺了呢……」

皇宮正陽門外的正西坊,是大興朝里最多好東西的地方,因為糧食及物資多從南方運到京城,要入宮就得由正陽門出入,使得這一帶各色商店林立,古董、布料、珠寶、脂粉、字畫……全是最時興的樣式、最難得的珍品,還有不少來自異族及海外的稀奇玩意兒,因此往往是京城里達官貴人淘寶的地方,沒有一點身家的人進了這個坊市也只能望寶興嘆。

封清媛用完早膳,盯著封清峻回房去讀書後,便讓車夫套了車,由內城出了正陽門來到正西坊。

平時她節省慣了,不會來這種銷金之地,只是兩個月後就要嫁人了,她總得置辦一下自己的嫁妝,雖說由新嫁娘自己處理這些有些難堪,但她情況特殊,也顧不得了。

即便年輕沒經驗,府里至少還有些老婆子可問,況且她幾年前與文大將軍府定過親,當時的嫁妝都列有清單,雖說後來為了姊弟倆的生計變賣出去不少,不過反正兩家人都知道這樁婚事是怎麼湊合的,她再買一點補上,嫁妝抬出門時別太難看就好。

買了幾樣器皿字畫,馬車又來到了布行,封清媛與婢女進去選購了些大紅綢布,那是準備在婚禮時布置伯府用的,雖說現在伯府閑置的院子關了不少,至少正廳在成親那日得看起來象樣些。

來了這麼一個大客戶,店家很殷勤的招待著,還讓店小二替她將布料搬到馬車上。封清媛在後頭慢慢跟上,一邊思索著還有什麼未買,一時倒忘了注意四周,才出了店門,還沒上馬車,就覺得自己讓人撞了一下。

她身邊的婢女低呼了一聲倒下,像是崴了腳,一臉痛苦地扶著腳踝申吟;封清媛則是被撞得退了幾步,抬眼望去,那撞到她們的人衣衫襤褸,卻是跑得飛快,一個拐彎就不見人影了。

封清媛心頭一動,模了模自己袖里,果然裝錢的荷包已經不見了,那里頭可是還有一張銀票和些許碎銀,要用來置辦嫁妝,興安伯府並不富裕,禁不起這點損失。

「有扒手!快抓扒手!」封清媛朝著車夫大聲叫了出來,指向偷兒跑走的方向。

婢女倒在地上已經不中用了,她只能自個兒拔腿先追上去,但才追到那偷兒消失的彎角,巷里卻走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她一個收勢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那身影很快扶住她,將兩人隔開一點距離,對于這樣的軟玉溫香並不貪戀,不過當他低下頭看清這女子的模樣時,眼眸中不免出現一抹驚艷。

「你……」封清媛知道自己魯莽了,該是要先致歉再去追那偷兒,但她在撞到這男子時,突然全身感到一陣刺痛,然後腦海閃過一個片段,這些異狀令她完全忘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只是愣愣的望著他。

「本公子遇過這麼多姑娘,妳還是第一個看我看傻了的。」

封清媛那怔然的模樣看得男子發笑,低沉的嗓音穿透了她的心,讓她胸口都有些發癢起來。

被這麼一打趣,她才回過神,反應過來自己該追賊去了,但方才腦中的片段又止住了她的腳步,欲言又止。

那男子似乎感受到她的猶豫,以為她在追賊及道歉中掙扎,便拿出了一樣東西亮在她面前。

「在找這個?」他拿出來的正是她的荷包。

封清媛雙眼一亮,連忙接過荷包。「公子捉到那偷兒了嗎?」

「捉到了。」他拍拍掌,一名護衛由巷子里行出,手里拖著的就是那垂頭喪氣的偷兒。

封清媛握緊荷包,朝著那公子嫣然一笑。「多謝公子,那偷兒麻煩公子替我送官吧。」

那偷兒是個年輕小伙子,听到封清媛這麼說立刻嚇得跪了,不住地朝她磕頭,涕泗縱橫地道︰「姑娘饒命!公子饒命啊!小的……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家里老母重病,父親又殘了一只腿,小的實在養不起家,才會做這偷雞模狗的行當。

「小姐美若天仙,心地善良,求妳饒了我一次,別把小的送官,小的以後定然金盆洗手,改邪歸正,在菩薩面前祈求姑娘一生平安……」

那模樣看上去實在可憐,偷東西似乎也事出有因,旁邊有些路人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心生同情。

那公子並沒有響應那偷兒,只是定定的望著封清媛,似是由她做決定。

封清媛幽幽地望了那偷兒一眼,每個人都以為這美麗心善的姑娘必會饒過這小偷,想不到她嘆息一聲之後,依舊是堅定地道︰「送官。」

那小偷哭聲戛然而止,差點沒被自己嗆到,敢情他哭嚎了這麼久都是白哭的?

旁觀著也因她的強硬議論紛紛,倒是那公子依舊神色自若,朝著自己的護衛淡然一揮手。「送官。」

偷兒哭天喊地起來,一邊嚎著自己身世多麼可憐,一邊又埋怨著封清媛的鐵石心腸,要弄不清前因後果的,一不小心還真會被他糊弄過去,就是四周那些看熱鬧的也有不少將不贊同的眼光投射在封清媛身上。

封清媛卻沒有生氣,而是以眾人都听得到的音量不疾不徐道︰「這偷兒的手法嫻熟,公子雖是將我的荷包取回,但厚度不對,代表里面的銀票已經不見了,這偷兒只想我放了他,卻只字未提他拿了我的銀票,此等不誠不信之人,如何可信?」

听她這麼一說,那揪著人的護衛立刻在偷兒身上搜了一遍,最後竟是由偷兒的鞋子里取出了折成小股的銀票,四周的人不由嘩然。

「姑娘做得對,這種人就該送官!」

「什麼老母臥病、老父殘腿,說不定都是騙人的!」

受到眾人指責,那偷兒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竟也牽動了他的凶性,扯破了自己背上被揪住的衣服,猛然往封清媛臉上抓去,若是被他抓中了,即使不會受重傷,那白女敕清麗的臉蛋必也會多出幾道傷痕。

封清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根本無從躲起,就在這驚險瞬間,她被人拉了一把,倒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眼角余光看到那偷兒飛了出去,還在路上滾了好幾圈,掙扎著爬都爬不起來。

這下引起了公憤,周圍群眾大罵起來,護衛提著人送官時,後面還跟著一串看熱鬧的,沿途罵罵咧咧不休。

封清媛還在男子懷中驚魂未定,他大手輕拍了她的背,又是用那很能撩動她心扉的嗓音輕聲說道︰「沒事了。」

因他的安撫,她緊張害怕的情緒終是緩和下來,但下一瞬立即轉為羞澀,畢竟大街上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她連忙退開一步,紅著臉道︰「謝、謝謝公子相助,我……」

男子搖了搖頭,示意她無須再說,如果一開始替她抓賊是順手幫忙,那麼後來救她順帶抱了一把那就是有意為之了,明明他有更好的方法,他卻本能的想納她入懷,這其實是很輕浮的,所以他擔不起她這聲謝。

他用手指拎起那張銀票,欲遞還給她,卻見她面有難色,並未伸手去接。

男子一下子懂了,方才這銀票藏在偷兒腳底,她這是嫌棄呢!

低沉的笑聲又響了起來,封清媛如何不知道他又在揶揄她,不由羞惱地白了他一眼,打從見到他那一刻開始,她一輩子的臉大概都丟光了。

饒是封清媛一向端莊,這麼一眼看過去卻充滿著嫵媚的風情,令那男子心頭一蕩,眸光都忍不住深了一些,可如果他方才沒看錯,她買了許多紅布,應是要出嫁了。

男子說不上來自己心中那點沒來由的失落是什麼,只是由懷里取出另一張同額銀票交給她,接著轉頭就走。

他自詡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女子只見過一面就能牽動他這麼多心緒,對他來說可不是件好事。

封清媛從背後喚住他。「公子且慢。」

男子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饒有興致地打趣道︰「在下只是路見不平,無須以身相許。」

他若是回頭,定然能看到封清媛臉蛋乍紅的驚人麗色,那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只是要提醒公子別去青樓了,若一定要尋歡作樂最好換個地方,否則只怕是橫禍而不是艷福。這是我對公子的一番勸告,權當報答公子相助。」強自鎮定地說完,她福了福身便離開。

封清媛自幼便有種奇怪的能力,若是至親在短期內即將遇上災禍,她便能藉由觸踫對方預知到災禍發生的零碎片段,這期間可能是一天之內,也可能是一月之後,總之不會超過三個月,這是她由小到大經驗的累積。

而親人遇上的災禍也會反應一小部分在她身上,也就是說親人受的傷越重,她便疼得越厲害,比如日前封清峻在畬家族學被打,她便預知到了,他臉上中的那一拳,也讓她在預知時眼角抽痛了一下。

這種能力封家的人都知道,都替她瞞得嚴嚴實實,就怕有人因此覬覦她。

當年興安伯出事時人在塞北,因為鞭長莫及,她無法觸踫到父親,自然救不了他,也一直讓她引以為憾。

今日踫到這老愛拿她取樂的男子,封清媛意外預知到了他在火場中被燒傷的畫面,所以她也全身跟著痛了一下,腦海中的背景全是打扮艷麗的姑娘,她猜測該是某個青樓妓館,所以才忍不住出言相勸。

可是為什麼這種只會出現在親人身上的能力,會出現在這男子身上,亦是令她百思不解。

那男子聞言心頭一驚,不解為何這女子會知道他的去向,猛地回頭一看,封清媛卻已經上了馬車,似乎不欲再與他交談。

也是,知道他要去青樓,或許嫌他浪蕩,豈會再多留片刻?何況就算他問她為何有此一說,她也未必會告訴他。

抱著滿心的疑惑,男子原該前去城南萬花樓,最終卻是轉往城西而去。

迎客樓位于城西,是京里最華麗的酒樓,樓高三層,除了一樓是一般百姓也能進來用餐的食堂,二、三層都是只開放給官員權貴的包間。

成陽侯世子駱恂達與三皇子朱兆豐,便相約在三樓景觀最好的一間包廂之中,由敞開的窗外看去,半片京城一覽無疑,隱約還能瞧見皇宮一角的琉璃瓦屋頂。

「還以為你小子想那萬花樓的憐花姑娘想得緊,今天居然當起正人君子,約本皇子到酒樓來了?」

朱兆豐與駱恂達從小便一起玩鬧,長大後交情自是不凡。雖說現在大興朝未立太子,朱兆豐該是謹言慎行的時候,卻也沒有阻了他與京城浪蕩子駱恂達的情誼。

原本兩人約在萬花樓秘談,朱兆豐欲低調前往,但半路接到駱恂達的護衛傳來消息,臨時改在迎客樓,他便無須那般躲躲藏藏,索性讓大皇子及二皇子知道他愛與京城紈褲混在一起,也能打消一點對他的戒心。

不過依駱恂達的性格,萬花樓必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令他改道。

那里其實是朱兆豐的產業,憐花也是一枚暗樁,兩人在萬花樓說話無須顧忌太多,臨時換了地方,雖是包間,畢竟不那麼安全。

出口詢問後,駱恂達表情很是奇怪,將今日幫助一位遭了扒手的美貌姑娘一事坦然相告,「……便是她告訴我,去青樓是橫禍不是艷福,讓我換個地方。可是我並沒有告訴她我的目的地,她如何得知我會去青樓?又為什麼阻止我去?」

「這倒是詭異。」朱兆豐也想不透,不過他倒是從這段敘述里听到了一點有趣的地方。「該不會是人家姑娘美貌,說什麼你就听話了?」

駱恂達不否認,他對那落落大方的姑娘很有好感,「我幫了她,她總不會想害我。」

「可惜宣暢你要成親了,要不多認識一下那美貌姑娘也好。」宣暢是駱恂達的字。

朱兆豐說著,順勢轉移了話題,「成陽侯爺夫人替你定下興安伯府的大小姐,那可是傳言說會克親之人,你撐得住?」

成陽侯夫人柳氏是駱恂達的繼母,由于她自己也生了一子駱寶福,便看駱恂達萬般不順眼,像是他佔了自己兒子的世子之位似的。

天知道駱恂達是長子,依律在十歲便可受封世子之位,可不是他去硬搶來的。

「柳氏作妖也就罷了,這門親事我爹竟也應下了,我想要拒絕都無法。」說到這個駱恂達就無奈。

朱兆豐挑了挑眉。「听聞興安伯生前是個忠臣,脾氣耿直不阿,或許成陽侯欣賞他的性格,見興安伯府落難也想要幫扶他的子女一把,才會答應這樁婚事吧?」

「我可不覺得興安伯好,他的子女就一定好,會答應與我這種紈褲子弟結親的女子,約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總之在成親之前,我會送她一份大禮,就看她收下之後會不會後悔來攀這門親事了。」駱恂達大手一攤往椅背上靠,一派慵懶之態。

這回算是被柳氏算計了,但他可不是挨了悶棍不會反擊的那種人。

他不由想到今日遇見的那名女子,若是未來的妻子如她一般明媚大方,聰明伶俐,那該有多好?

依柳氏的性子,興安伯府那女子肯定是畏畏縮縮、缺乏主見,一入侯府便唯柳氏馬首是瞻,駱恂達不由興致索然。

「那咱們就拭目以待了。」朱兆豐淡淡一笑,執起酒杯喝了一口,「你放心,就算成了親,你也不會待在京城太久,如果那興安伯府的大小姐真是有所圖謀,你有的是機會拋下她。」

駱恂達一听就懂,又直起身子饒有興致地問道︰「萬歲確定要立太子了?」

朱兆豐遲疑了一下,「應該只是動了心思。父皇只有三個皇子,也都在六部歷練過,這陣子他會分別將我們三個人派出去辦事,現在朝中每個人都猜測差事辦得漂不漂亮,很可能就是父皇立儲的重要依據之一。」

駱恂達思索片刻,一針見血地分析道︰「大皇子看似誠懇忠厚,實則魯莽暴烈;二皇子行事穩重卻陰沉自私,至于三皇子你表現在外的形象則是浮華貪逸。表面看上去你最吃虧,但其實萬歲對你們三位皇子知根知底,不會被外頭的形象所惑,若真要以辦事能力為立儲依據,那麼你機會最大。」

朱兆豐並沒有否認他的說法,當今皇後無子,太子之位可說人人有機會,大皇子生母雖只是個嬪,但有長子的優勢;二皇子生母為貴妃,最是勢大。

反觀三皇子母妃已逝,雖然養在皇後膝下,但勢力仍是最弱,只能讓自己看來無害,才能在夾縫中求生存,如今皇帝動了立儲的心思,他便不能再藏著掖著,該有的手段都得使出來了。

「我的兩位皇兄在父皇分派差事時,必然會想方設法將我送得遠遠的,屆時需要你相助,你便可以拋下那興安伯府的大小姐出京了。」朱兆豐又將話題繞了回來。

駱恂達惡狠狠的喝了杯酒,算是發泄一下心中的郁氣,無言之中兩人視線同時往窗外看去,卻意外看到京城遠處飄起陣陣黑煙,似是哪里失火了。

朱兆豐一個彈指喚來暗衛,指向窗外的異狀。「去打听看看怎麼回事。」

暗衛得令去了。

駱恂達瞇眼看向那個黑煙竄起之處,那里應是城南,多是青樓楚館、賭場酒樓群聚之處,猛地想起先前相助那名美貌女子對他的勸告。

暗衛很快回來了,回稟道︰「殿下,是城南的萬花樓起火了。」

「萬花樓起火了?沒人知道那里是本皇子的產業,要說是沖著本皇子來不太可能,應該只是意外……」朱兆豐心中一沉,突然想到了什麼,雙眼微瞇望向了駱恂達。「你相助的那名女子,是不是叫你別去青樓?」

駱恂達沉著臉點頭,卻本能的不願相信那名姑娘與此事有什麼關聯。

朱兆豐問道︰「你可知她是誰?」

「不知。」駱恂達由袖中取出一個荷包,荷包里有張銀票,想到這銀票為何而來,就連他也忍不住露出一臉嫌棄樣,完全不想用手去踫。「但我有辦法找到她。」

「小姐,門口來了位婦人求見,說是成陽侯府派來的教習嬤嬤,姓李,要一直待在我們伯府直到小姐出嫁。」門房前來向封清媛稟報。

封清媛只納悶了片刻,便命人將其迎入。

如果對方是成陽侯夫人柳氏派來的,她姑且可猜測是未來婆婆的下馬威,畢竟她也听聞成陽侯夫人與世子關系很不好,想拿捏她這個未來的世子夫人理所應當。

若這位李嬤嬤不是柳氏派來的,而是成陽侯甚至是世子,那她入府後的情況可能會比她想象的更嚴峻,因為顯然未來的公公或丈夫在她還沒入門時就已經瞧不起她了!

不過無論對方來意為何,她以禮相待總不會錯。

封清媛沉住氣,直至門房將李嬤嬤帶到她面前。

李嬤嬤年約四十許,外貌嚴肅,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眼角及唇邊的些微細紋,說明了此人應該時常抿唇瞇眼,那可不是什麼友善的表情。

在封清媛暗中觀察著李嬤嬤時,李嬤嬤也正打量著她。此女面容姣好,體態優雅,光站在那兒卻顯得落落大方,背直肩挺,沒有一絲示怯,同時展露了美好的腰線,就她的標準,至少這站姿是合格了。

「清媛見過嬤嬤。」封清媛福了福身。「不知嬤嬤今日會來,未能親迎,是清媛之過,望嬤嬤恕宥。」

李嬤嬤本能的抿了抿唇,這還真是一句話就堵得自己啞口無言。

她原想一來便施個下馬威,說自己是來教授禮儀的,代表成陽侯府看不上封清媛這落難小姐的家教,然而封清媛這個開場白卻暗示了李嬤嬤不請自來,讓她毫無準備,這可算是無禮之事,有此在前,她怎麼好說自己是來教授禮儀的?

于是李嬤嬤只能僵硬地道︰「世子讓老奴來,是怕姑娘對于成陽侯府不了解,伯府有些規矩或與侯府不同,怕姑娘進了門後無所適從,姑娘若有疑慮之處,盡可詢問。」

是駱恂達派來的啊……封清媛在心中苦笑,她那傻弟弟還嫌駱恂達紈褲,結果人家壓根看不上她。

不過表面上,封清媛仍是禮儀周到地回道︰「那便太好了,清媛閱歷尚淺,獨自一人操辦婚事,當真是暈頭轉向不知所措,嬤嬤願意前來照看,清媛感激不盡。」

封清媛說話滴水不漏,李嬤嬤心里其實是贊許的,不過她今日可是奉命找碴,對方表現得太過完美,反而讓她沒有切入之處,于是那一向直視前方的眼光難得地在封清媛身上一轉。

「臨近親事,姑娘一身倒是素淨。」

李嬤嬤的言下之意便是︰都快成親了,好歹穿得喜慶些,妳這身打扮也太寒酸。

封清媛像是沒听懂似的,盈盈笑道︰「伯府景況只怕嬤嬤不知,讓清媛帶嬤嬤逛一圈,嬤嬤便能明白。」

她比了個請的手勢,帶著李嬤嬤開始逛起興安伯府。

李嬤嬤跟在她身後,忍不住端詳著她走路的姿態,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身形端方,下巴微抬,行走間裙裾不動,要換個人該是僵硬做作,偏偏她就走得搖曳生姿,光是這一點,沒有經過良好教養及長久練習是不可能辦到的。

李嬤嬤在心中微微點頭,儀態這一樣,這姑娘沒什麼好挑剔的。

興安伯府是個帶西跨院的五進院子,方才李嬤嬤由門房領著到正廳,經過黑漆錫環的金柱大門、影壁、前院與垂花門時,都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封清媛帶著她繼續往後面幾進院子走,就能看出一些蹊蹺了。

正院雖非雕梁畫棟,卻也質樸大氣,種著松柏等常青樹,花卻沒看到幾株,李嬤嬤猜測或許興安伯是個古板之人。

正院後便是正廳,廳堂五間七架,屋頂單檐綠色板瓦清水脊,毫無逾矩之處,但跨出正院後,李嬤嬤雙眼一瞪,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因為從正院之後,所有的院子都落了鎖,而且由一扇未關的窗看進去,屋子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終于,她停下腳步,忍不住問道︰「伯府的後院全關了是為什麼?」

封清媛坦然道︰「嬤嬤來自成陽侯府,該知道興安伯府曾被奪爵抄家,後來雖然復爵,但抄沒的家產並未歸還,所以伯府很窮,不僅花栽不起,僅能種樹,也養不起太多人,開不起太多院子,只得關閉一半的屋子。」

「既然財產未還,怎麼沒有人去向朝廷要呢?」李嬤嬤很不解。

說到這點,封清媛不由苦笑。「父親寒門出身,高堂都已過世,父族算是沒有親戚了。至于清媛的母親則是出身晉商,雖有隔房親戚當官,卻只是個五品老翰林,听到興安伯府與安王謀逆有關,早就嚇得斷親,更別提替我們出頭了。

「當年伯府的主子只剩我與弟弟兩人,我十三歲,弟弟更是只有十歲,走投無路之下,我便做主將府里值錢的家具賣了,換成鋪面土地,至少有持續的進項。在那樣的情況下,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幸好我們姊弟不僅活了下來,而且沒有求任何人,未辱沒了興安伯的名號。」

封清媛沒有任何隱瞞,興安伯府就是窮,就是破落,可是她活得有尊嚴,面對誰都不會矮了一頭,即使是成陽侯府亦然。

李嬤嬤該要鄙夷這一切的,但听了封清媛的話,她發現自己不敢有一絲絲瞧不起這女娃的心情,人家在那樣極端艱苦的情形之下,猶自強韌地活了下來,且不依靠他人,要換了其他閨閣女子,有多少能辦得到?

其實這興安伯府的大小姐很有手段啊!

面對來自未來夫家的挑釁,幾句話就把自己立住了,李嬤嬤甚至覺得,自己才是勢弱的那個人。

封清媛卻像沒有察覺任何異狀,轉頭又帶李嬤嬤來到西跨院。

一般公侯之家的跨院會有個大花園,里頭假山流水、名花垂柳應有盡有,但興安伯府這個偌大的花園卻讓李嬤嬤誤以為自己來到了鄉間,因為該種花的地方居然種滿了菜,還有一小片麥田,而該是充滿荷花的小池竟成了田地的儲水窪,這一切突破她想象的畫面,在在令她瞠目結舌。

「這……姑娘可是在院里種田?」李嬤嬤這會兒真的有點不滿意了。

這是一個千金大小姐該做的事嗎?

封清媛點了點頭,開始介紹起菜地上種了什麼,麥子如何如何,末了才說道︰「這土地里的每一顆菜、每一粒麥,都是我與弟弟親手松土栽種、澆水施肥,瞧它們長得茂盛,可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伯府雖窮,卻也不缺這點菜吧?」李嬤嬤不好直接說她粗俗,只是肅著臉,換了個方式質疑她。

「這片菜田倒是為了弟弟而開。原本舍弟可以進國子監,但興安伯府不僅家產被抄沒,恩蔭也收回了,所以若要出仕,舍弟只能走科考一路,未來要做官的人,豈能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我讓舍弟親自務農便是基于此,只有真正辛苦過,才能體會百姓之苦。」封清媛說得雲淡風輕,但這番話的意義卻極為深重。

李嬤嬤完完全全震驚了,她知道的世家子弟就沒有一人真正模過泥土的,甚至有些嬌養長大,衣袖髒了一角都要呼天嗆地,可是這樣養出來的孩子往往不知人間疾苦,要不羸弱不堪,要不驕縱任性。

而真正懂事或身負重任的那一群青年,都是家族特地培養,其中不無故意令其吃苦……比如成陽侯世子駱恂達,外人見他尋花問柳、放蕩不羈,殊不知他小時候可也是又打又摔長大的。

封清媛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兒,居然懂得這些道理,用來教養她的弟弟,未來她若生下成陽侯府的後代,該是不怕被教歪了。

至此,李嬤嬤對于封清媛的輕視已完全收了起來,也終于明白自己一開始質疑封清媛的穿著看上去寒酸,事實上蘊含著多麼深遠的意義。

「嬤嬤方才嫌清媛衣著太過素淨,除了伯府的情況不允許清媛奢侈,另一方面也是在為父母守孝。依例至親過世孝期該是三年,三年來我習慣了這些清淡樸素的顏色及打扮,甚至衣服都是自己縫的,一時之間改不過來,李嬤嬤來正好提醒了清媛不能再這樣下去,清媛在此謝過。」

說完,她福了福身,動作標準又自然,引來李嬤嬤心中一嘆,這禮儀真是沒得挑了。

不過她方才提到這衣服是她自己縫的,李嬤嬤不由多看了一眼,這一看才發現她的女紅針腳細密整齊,衣襬上繡了黃色的臘梅,形態逼真,維妙維肖,走的是湘繡的路子。

「妳這繡花針法不錯,師承何人?」李嬤嬤指著她的袖子問道。

「是長沙的李仙蓮大家。」封清媛目光變得有些幽遠,像在懷念幼時仍有父母疼愛的那時候。「幼時清媛好動,不耐久坐,母親原想讓我學蘇繡,但蘇繡細致,清媛拿不住絲線,老是弄破繡繃。不意一次見到了李大家繡的一面猛虎插屏,清媛嚇得以為是真的老虎,還被母親取笑,從此才定下心好好學習湘繡。」

「是了,那麼妳出嫁時的喜帳、床套、枕套等等,應當沒問題了?」李嬤嬤刻意這麼問,心里卻是覺得即便她繡工再出色,這麼短的時間也繡不了這麼多東西,若是她拿丫鬟繡的來充數,總該讓人有機會挑毛病了。

封清媛不疾不徐地回道︰「清媛早就繡好了……其實清媛曾定過親,那些東西早就準備好了,只是後來被退親,便一直存放至今。」

李嬤嬤這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世子派她前來,自然將封清媛的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這倒是一個很令人詬病之處。「這樣的東西怎麼還拿來用?別人知道了會怎麼議論?」

「嬤嬤,被退親是因為當年清媛的父親無辜被冤,後來皇上也還了我興安伯府清白,既然我們沒有錯,為什麼那些東西不能再用?會批評議論此事的人才是真的盲目。何況那些織品有著母親祝福清媛的殷切心意,與倉促做出來敷衍的東西大為不同。」在這件事上,封清媛很堅持。「或許被退親于名聲有損,不過清媛自認無愧于心,不會用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李嬤嬤覺得自己再次被說服,被她這麼一說,自己再繼續批評她被退親反倒成了盲目之人。

能夠擁有這般心氣的女子,哪里是她一個奴才可以欺負得了的?尤其她以一己之力撐起了破落的興安伯府,懂得教小輩,受過良好教養,氣度儀態不凡,女紅又出眾,這般無懈可擊的女子,世子真是給她找了個難題啊!

原本存著幾分輕視而來的李嬤嬤,這會兒倒是真心想留下了。

夫人一心想替世子找個上不了台面的妻子,讓他丟臉的同時也好拿捏世子的後院,不過這個封清媛……只怕會給夫人和世子很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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