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是要守歲的,大伙兒在正廳里說說笑笑,吃些瓜果糖飴,接近子時的時候,衛巧將拌好的肉餡取出,大伙兒就開始包餃子。
說到包餃子,衛父再一次突破江語棠認知的極限,他包出來的餃子白白胖胖,圓潤福氣,而且每一顆都一模一樣,連打的褶子都精準得像機器做出來的,看得她滿心欽佩,自然也興致盎然的想加入包餃子大隊。
不過當她試著包出一顆,看上去圓不圓方不方,除了歪七扭八外,皮破了居然還拿新一片來補,她便被歸類為廢物那一組,被打發到一邊去,連衛澈這書呆子都包得比她好,她不得不服氣。
子時一到,衛父領著兩個兒子和媳婦兒到門口放鞭炮,衛母便帶著衛巧到廚房里下餃子,每個人吃了幾顆後,守歲也算守得差不多了,大家便打著呵欠回房睡下。
原本還有些睡意的江語棠,在洗了個熱水澡後精神又回來了一些,上了床後她並沒有馬上睡著,而是靠在衛澈的臂彎,夫妻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愜意得很。
衛澈很喜歡這種感覺,這比他成親前想像的夫妻生活更有情趣,也更鮮活。他眼中的她活得恣意,不矯揉造作,從不試圖掩蓋自己的缺點,卻讓他覺得很可愛。與這樣的她相處過後,他才發現自己想像中那種夫妻以禮待之,相敬如賓的生活,著實太虛假。
夫妻是世上最親密的兩個人,若真能諸事守禮,代表著彼此間沒有感情,那不叫長相廝守,只是搭伙過日子。
他真該感謝她,讓他領略了成親的樂趣。
她如今躺在他懷抱里,低下頭他便能看到她縴長的睫毛眨呀眨的,看得他都痴了,也不怎麼仔細听她在說什麼,不過當一個名字傳入他耳中時,他不由蹙眉,眼楮眯了起來。
「……夫君,你說喬珩生這個人怎麼樣?」
「喬珩生?」妻子竟對外男有興趣,衛澈全身的警戒心都提了起來。「你問他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小丫。」江語棠把前幾日柱子送糖來的事說了。「隔壁的柱子很喜歡咱們小丫,你知道這事嗎?」
「嗯。」衛澈輕應了聲,趙鐵柱那小子在衛巧面前就成了個傻子,誰看不出來?不過衛澈一直以來都認為這只是小孩子氣,並不以為意。
「仔細想想咱們小丫翻了年也十四了,說不定娘就要開始替她說親了。」江語棠對于這時代的早婚風氣著實敬謝不敏,就連原身也是十六歲就成親了,過了年也才十七,在現代十七歲都還沒上大學呢!
她這麼一說,衛澈才意識到妹妹也長大了,于是對于江語棠要說的事,終于擺正了注意力。
「我私下問了小丫,小丫說她不喜歡柱子,她喜歡的類型,要長相出眾,風流倜儻、意態瀟灑,說到最後,她就偷偷央我向你打听你那同窗羅!」提到那番對話,江語棠吃吃地笑了起來。「我還故意問小丫,長得好又風流倜儻,不就是你大哥嗎?想不到她一口否認。哈哈,你在他心中,還俊不過喬珩生呢!」
衛澈一陣苦笑,輕捏了她腰際一把。「你也這麼想?」
「在我心中,夫君自然是最俊的,那喬珩生什麼玩意兒啊!小丫不說我還想不起他長了幾只眼楮幾張嘴呢!」江語棠信手拈來就是情話一把,當下衛澈便樂了,抓起她親了好幾下。
江語棠也回吻了他,還故意在他唇上輕舌忝了一下。這挑逗意味十足的動作,著實踩了地雷,衛澈一個把持不住,便加深了這個吻,他的手更是忍不住探入了江語棠的衣襟之中。
意亂情迷中,江語棠有種預感今晚會發生些什麼,不過她仍保留著最後的理智,抓住了他的大手。「你還沒回答我那個喬……我答應小丫要問的。」
「喬珩生儀表出眾,才氣縱橫,心儀者不少,咱們小丫在那些女子之中並不出挑,我不看好。」衛澈很無奈,他月復中一把火正燒著,只想快些把話說完。「不過喬珩生尚未有意中人,為人也算正直,且再看看吧!」
說完,他馬上把喬珩生的事扔到了一邊,低頭又吻住了江語棠。
不知什麼時候,他褪下了她的衣服,自己也衣衫不整。她的肌膚如同上好的美玉,瑩瑩發著光,那身材起伏之處,豐潤滿盈,腰肢卻細,彷佛他輕輕一握就能折斷,對于男人而言,無疑是致命的誘惑。
「棠兒,棠兒……」衛澈用著最後一絲意志力問道︰「我可以嗎?」
江語棠一記媚眼過去,衛澈已經完全沉迷,她沒有說好,卻是幾不可見地點了頭。
于是衛澈不再忍了,放下了床帳,帳內春意滿盈,今晚,才真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
不過因為兩人都是初次,江語棠即使有著現代的記憶,但也只是個理論派,所以當真的實施起來,滯礙頗多,他們只能依本能去親近彼此,這彌足珍貴的首次,竟很快便草草結束了。
可是江語棠很滿足。
直到與他合為一體,她才真的覺得自己融入了這個時代,找到了依靠。也只有他這種丈夫,能忍受她的嬌貴與脾氣吧?否則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若非有他的寬容和體諒,放任衛母拿捏她還不是太簡單。
「棠兒,我……」第一次翻雲覆雨,衛澈有些抱歉,他覺得自己表現得不是很好。「你很痛嗎?」
江語棠這下是當真臉紅了,一張俏臉直接埋進他懷里。「就一開始很痛,後來有好點……」
她的聲音沉了下去,已然听不清楚,但這副愛嬌的模樣,又讓衛澈情潮大動,雙手托著她的臀,居然又蠢動起來。
江語棠倒吸一口氣,抬起頭來。「你……」
「我們再一次,這一次我會小心的……」衛澈眼神迷離,已然完全為她神魂顛倒。
江語棠想不到這男人一旦動情,看上去竟是如此勾人,他原就俊美,面上潮紅的他,更別有一番致命的吸引力。
她當下便著迷了,或許她會願意將自己給他,是早就戀上他了吧?她對他的想望,或許不低于他對她的呢!
于是她輕輕回應一聲,便與他一起投入了纏綿之中,良宵苦短,只恨相互依偎這一刻為什麼不能無限的延長。
既然年後便準備搬家,江語棠便先去信給了江大成,請他幫忙留意適合的房子。
過了上元節,十六日縣學便要開始上課,待衛澈回到縣里之後,江語棠才接到了父親的回信,說已經找到了幾間適宜的房舍。
算了算衛澈縣學休假的時間,江語棠前一日便提早到了縣里,在娘家住一天後,隔日便去縣學接了衛澈,和江大成約了中人一起去看房子。
首先他們去了城南,不過因為城南的居民龍蛇混雜,江大成不喜歡這樣的環境,還沒看就否定了。接著城東的兩座小院子,一座太過狹窄,衛家人勉強住得下,但肯定不舒服;另一座倒是精美,院落也寬敞,不過要價不菲,連江大成這樣的富戶都覺得買了不劃算。
最後看的這間房位于城西,距離妍儷坊只需一刻鐘的腳程,是間兩進的小院子,進門前,江語棠本能地抬起頭,用一只眼看了下屋頂,看到那漫天紅光時,她的心忍不住多跳了一拍。
「這座院子原是一對老夫妻在住,他們的兒子前年高中進士,在京里安家後現在要將他們接過去,才會急著在這時候賣。」中人熱切的介紹著。
大門進入後是前院,種了一叢竹子,貼著院牆是一排倒座房,一般是安排給下人或門房,不過衛家人沒有如此講究,所以未來或許可留作客房或倉房。
進入了一垂花門後,便是後院的二進院子,這個院子也只種了幾棵桂樹,放了一張石桌幾個石椅,十分空曠。其實比起花團錦簇,衛澈夫妻倆都相信衛母應該更喜歡這個空曠的院子,可以讓她曬曬菜干臘肉之類的東西。
院子正對的是正院,入門正廳樸實大氣,里頭已經有了家俱,最內靠牆條案下是張八仙桌,左右兩邊各一張太師椅,接著屋內兩旁是幾張扶手椅與茶幾,對面牆上各兩幅水墨,而內牆條案上不是祖宗香案而是一幅大字,入門還有屏風作遮掩,典型的書香人家作派。這些家俱听說是前屋主留下來的,都是楠木做的,沉重耐蛀,所以江大成不建議換掉,全留了下來。
東西廂都各有兩間房,估計以後衛澈夫妻住東廂,多出來的一間做書房,衛逢及衛巧住西廂,衛父衛母自然是住正房。其實正房之後還有個小院子,廚房與茅廁等等都在後院,不會影響前面的生活。
比起縣里的有錢人家,這座院子著實不出彩,卻很適合現在的衛家,而且只要一百二十兩,衛澈想問問江語棠的意見,她卻讓他在屋里等一下,自個兒又跑到屋外,眯起一只眼看向屋頂。
今日看了這麼多房子之後,再加上上回看鋪子的經驗,江語棠已經能歸納出一些光芒的特性—— 沒有人的屋子也是會發光的,應該就是那屋子的基本條件,像妍儷坊的白金光芒適合拿來做商鋪,北河子村大多數的屋頂泛褐色,那代表的是農戶,還有些天生泛灰的屋宇,稍加打听會發現都是出過事的凶屋,至于現在看的這家泛紅光的兩進小院,紅色有喜慶之意,自然適合衛澈這樣的讀書人。
而當屋子住進了人,屋頂的光芒就會漸漸改變,江語棠判斷應是人的運勢影響了這間房子。比如像村里那些褐色光的屋子,趙家生了孩子,馬上屋頂就泛了綠色;又像衛澈中了秀才,家里的紅色甚至蓋過了所有的顏色,也順帶讓衛家的景況跟著好起來。
而眼前這間兩進小院屋頂的紅光,在衛澈走進去之後,又更紅了一些。
江語棠心有定見,便回到了屋子里,對上衛澈詢問的目光後,她沒多廢話,只是點了點頭。
「買!」她說。
衛澈心里也傾向買這座小院,他方才一進門,這座院子就給他一種很舒坦的感覺,是別間房子沒有的。于是他當下便與中人訂了契約,請江大成作保,只待中人帶雙方去衙門辦手續換好屋契並交付價金後,這座院子以後就姓衛了。
「那個……」江語棠突然欲言又止。
「怎麼了?」衛澈不解。
「我們一路看了這麼多房子,其實我有注意到一些空屋,我覺得那些房子也值得買……」江語棠說得有些心虛,因為花的不是她的錢,她來自妍儷坊的分紅尚買不起一間。「我只是想,妍儷坊一個月就能進帳上百兩,家里的資金堆積著也沒什麼用,不如拿出來買房,以後會漲價的!就算不賣,租給別人也是一個固定進項……」
她可不是無的放矢,因為她相中的幾家房舍,那屋頂的顏色要不就是比北河子村的衛家還要紅,要不就是像妍儷坊那樣白底泛金光。若是不能買下來,光看著她都覺得錯失這種機會太可惜了。
「你如果真想要,不影響家里生活的話,就買吧。」衛澈笑了笑,彷佛一點也不擔憂他以後赴府城或京城應考會沒錢。
江大成听得一陣別扭。「女婿,你太寵她了!她這閨閣女娃能有什麼眼光,可別讓她浪費了銀兩!」
「有這樣損自己女兒的嗎?」江語棠橫了自己老爹一眼。「我可是認真的。爹您記得剛剛馬車經過春來巷與朝陽大街的那個街口嗎?有一戶貼著大大的售,那一家我就覺得值得買。」
她說的那家,屋頂泛的白金光可是比妍儷坊更濃艷,要不是妍儷坊的名聲已經打出來了,她還真想整家店搬過去。
江大成思索了一下,憶起了她說的那座房。那是間轉角的商鋪,代表有兩面可以開門營業,他忽然想到自己接到秘密消息說西市最近要拓展,可能將春來巷包括進去,如果此事成真,那麼那家店鋪的價值,絕對上漲十倍不止。
女兒沒說他還沒注意到,現在一說,連他都忍不住動心。
「想不到你還真懂。」江大成呵呵笑了起來。「不愧是我女兒。你若想買房,爹去幫你辦,你家里不出錢,爹幫你出。」
江語棠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立刻巴結地勾住自己老爹的手,那副撒嬌的樣子讓江大成嘴都合不攏。
不過這副光景,衛澈看了可是刺眼極了,雖說那是她父親,不過瞧她對別人笑得那麼開心,他總覺得心里不舒坦。
「岳父,現在妍儷坊也有收入了,棠兒想買房囤地,我們家應當還支應得起,暫時應該不需勞煩岳父。」衛澈話說的好听,心里想的卻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寵。
他望向了江語棠。「我這里答應了,不過畢竟這不是小事,你得回去問問爹娘的意見。你放心,我會替你說話的。」
究竟衛母會不會答應,衛澈說不準,不過他相信就算母親不答應,他回家時再附和那麼兩句,不成也會成。
江語棠笑盈盈地點了頭,立刻放下了父親的手,投向夫君的懷抱。
江大成當下覺得空虛了起來,抬起頭恰好與衛澈的目光相對,兩人似乎在瞬間明白了什麼,又彼此別開了目光。
人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可是江家沒有丈母娘,只有他這岳父,岳父看女婿,可是越看越生氣啊……
買下兩進院子之外,江語棠還想多買其他的房舍,細問之下需要多出三、四百兩的支出,扣掉生活費後,約莫是妍儷坊一季的收入,要一下子拿這麼多錢出來,她自個兒心里都有些不踏實。
原本以為回家提了這件事之後,會被罵得狗血淋頭,江語棠還特地請衛澈跟她一塊兒回衛家,至少在衛母發火時,能擔任個滅火器的作用。想不到當江語棠在全家面前說起此事時,衛母只是考慮了片刻,便二話不說答應了江語棠的請求,把妍儷坊未來一季的收入讓她自由運用,不足的先向江大成商借……險些沒驚歪了衛澈的俊臉。
「到目前為止,我兒媳婦所說出口的賺錢方子,就從來沒虧過,我信她!」這是衛母給的理由,讓衛澈和江語棠都頗為哭笑不得。
衛家定了三月初搬家,而原本的房舍要改成工作坊,說起來只剩一個月左右,時間相當緊。所以他們早早就準備起來,慢慢的先將一些不重要的東西搬到縣里去,然後在村里請幫工,著手改建現在的屋子。
待到搬家那日,村子里一堆人都志願來幫忙,當然柱子也來了,他什麼都沒有就一身力氣,與衛逢簡直兩頭蠻牛,一手就能扛起一個衣箱,看得眾人嘖嘖稱奇。有這麼耐用的壯丁,自然要請他一路跟到縣里,因為在縣里的家還要再搬一回。
「哇!小丫,你的新家真漂亮啊!」才剛進二進院子的大門,柱子就看直了眼。因為北河子村以獨門獨戶的土胚屋居多,院子可能很大,但屋子也就前門通後院那個樣子,堅固耐用就好,遑論美觀。
但衛家在縣里的新家,雖稱不上雕梁畫棟,但前屋主本身也是清雅之士,屋子家俱的用料及裝飾很是講究,所以即使已經是二十幾年的老屋了,也不顯舊。
衛巧即將住進來,其實心里也興奮著,遂笑道︰「可不是嗎?我的新房間有舊房間的兩倍大,還有個繡榻擺在窗邊,光線充足,以後白日不需要在院子里繡花,在房間就可以了。」
「那……我可以來找你玩嗎?」柱子鼓起勇氣說道。
衛巧沒反應過來他另有他意,本能回道︰「當然可以呀!只是你來一趟得花半天時間,太不劃算了。」
「沒……沒關系的!」柱子低下了頭,黝黑的臉都漲紅了,衛巧卻沒看到,只忙著搭把手將東西由馬車搬下。
柱子替她將騾車上卸下的箱子搬進院里,今日來縣里有一輛騾車兩輛馬車,騾車是村里借的,裝的是衛巧及衛逢兄妹的東西,等卸下東西柱子便會幫他們駕車回村,人家還等著用。而兩輛馬車是江大成出借的,一輛裝衛澈夫婦的東西,一輛裝衛父衛母的東西,三輛車一前一後的抵達,陣仗可是不小。
四周鄰居听到搬家的動靜跑出來看,其中斜對角的屋子走出了一名青衫書生,柱子正要問衛巧她的箱子是否要搬進房時,就見衛巧一個轉頭,臉上出現驚喜的神情,飛也似地小跑步往那名書生而去。
「喬……喬大哥!」衛巧臉色微紅,卻是不掩欣喜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就住這啊。」喬珩生看了看對面空屋,還有那些騾車、馬車,忽而恍然大悟。「你們家搬到縣里了?」
「是啊!原來……原來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衛巧一想到之後能常遇到喬珩生,整顆心都飄了起來,哪里還記得那個替她搬衣箱搬到一半的人。
而柱子就這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跑向了別的男人,心情不由微微一沉,他走過去,忍住心中酸意問道︰「小丫,你這箱子……」
「柱子,你別在喬大哥面前叫我那個……唉呀!」自己那俗氣的小名被喬珩生听到了,衛巧不由滿臉通紅,不過她倒不會因此遷怒柱子,畢竟人家也是替她搬了大半天的東西。
只是這時候,她只想抓緊時間與喬珩生相處,于是她對著柱子道︰「柱子,你把箱子全擱院子就行,我會慢慢整理的。你不是要將騾車趕回村里?里正爺爺家急著要用呢,就不麻煩你了。」
柱子還想說些什麼,但見衛巧堅持,不由內心黯然,看看喬珩生那副俊朗的模樣,還有通身的氣質,自己這泥腿子簡直被比到天邊去,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這時候衛澈與江語棠從內院走出時也見到喬珩生了,他們走過來寒暄一番後,衛澈方道︰「只道尚瑾你住縣里,倒不知就在對門,這緣分當真奇妙。」
喬珩生顯然也對于成為衛澈鄰居這件事感到很高興。「以後我月夜賦詩時,不怕沒伴了!」
「是你對酒當歌時不怕沒伴吧?」衛澈消遣著他。
一群人笑了起來,喬珩生也不是拘謹的性子,挽起袖子便道︰「看來你們家什不少,我來替你們搬吧!」
「那……那怎麼可以呢?喬大哥是讀書人……」衛巧連忙阻止。
衛澈卻是有些回過味來,別有意味地看著自己妹妹,「你哥哥也是讀書人,我搬得他就搬不得?」
衛巧一個語窒,小臉都漲紅了,江語棠輕輕用肘推了下衛澈,有這樣給自己妹妹落井下石的哥哥嗎?
喬珩生卻是爽朗地笑道︰「無妨,讀書也不能四體不勤,搬個東西小事一樁。」
衛澈笑著指著院子。「那成,小丫或許需要幫忙,其他有我和二郎,就麻煩你了。」
衛巧一跺腳。「大哥,你不要叫我小丫,我長大了……」
眾人一番戲謔,卻沒人發現柱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卸好了所有的箱子,默默的駕了騾車走了……
喬珩生原本只是出家門看看外頭為何喧譁,這會兒倒變成認真的想幫忙衛家搬家了。
最後他讓衛巧領著到院子去,替她將箱子搬到空房間外的廊檐下,搬得差不多後,喬珩生直起身來抹了一把汗,衛巧便伶俐地替他端來一杯茶,兩人有說有笑,似乎漸漸沒了初識時的那番別扭。
由于搬重物沒江語棠什麼事,衛澈根本不讓她動手,她便靠在東廂房的門口,饒有興致地看著對面房外的動靜,一直到衛澈悄悄的在她身後出現。
「看什麼這麼出神?」衛澈柔聲問道。
江語棠淺笑著指著西廂房那方。「你看人家喬珩生多麼體貼,替小丫搬東西,讓小丫呼來喝去,還挺有耐心的……」
衛澈失笑道︰「莫非為夫就不體貼了?」
江語棠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眼角帶笑說道︰「你,替我將衣箱放到屏風後去。」
衛澈立刻轉頭搬起衣箱,放到屏風後。別看他身材清瘦,但搬起箱子舉重若輕的模樣,引來江語棠微微挑眉。
「還有,我那陪嫁的白玉花瓶可以拿出來,放在那博古架上,否則空蕩蕩的看上去寒酸。」
衛澈又去另一個箱子里翻出一只白淨的細頸瓶,輕巧地擺到了博古架上。
江語棠大眼兒一轉,居然裝模作樣地捶起自己的肩膀。「今天搬了一整天了,夫君我手酸呢……」
這個從頭到尾只出一張嘴的女人居然還手酸?簡直得寸近尺!衛澈都氣笑了,不過還是走了過來,替她捏了捏脖頸與胳臂,不過他使了些壞,撓得她咯咯直笑,最後軟倒在他懷里。
江語棠索性雙手攬著他的脖子,得意非凡地嬌笑。
衛澈沒好氣地道︰「連喬珩生都得了小丫一杯茶喝,可憐的我啊,被娘子使喚得跟狗一樣,連滴水都沒有……」
她吐氣如蘭的在他耳邊輕聲道︰「難道你不想要更好的獎勵嗎?」
這番嬌媚,讓衛澈心頭一動,抓起這頑皮的小妻子便是一吻,江語棠可是有著來自現代奔放的靈魂,反正這是自家夫君,自然也就熱情起來。
「大哥、大嫂……啊!」衛巧這時候闖了進來,雖然衛澈與江語棠瞬間分開了,她還是瞄到了一眼,不由羞紅了臉,尷尬地又退出去。「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這時候在搬家,自然是不會關門,衛澈與江語棠雖是在房里,就這麼親熱起來,也算大膽了。兩個當事人只是怔忡了那麼一下,瞧衛巧窘成那樣子,他們反而失笑起來。
衛澈沒好氣道︰「下回進門前先喊一聲。」
衛巧點點頭,也知道自己魯莽,乖乖地道了歉後才又進門,訥訥說道︰「大哥,那個喬……喬大哥走了,我問他要不要留下用膳,他推辭了,可是他那麼辛苦替我們搬家,我要怎麼謝他?」
衛澈不介意地揮了揮手。「無妨,我們之間互相幫忙多次,反正就住在對門,還怕沒有還人情的時候?」
他見衛巧仍杵在門口,目光幽幽地看著江語棠欲言又止,猜測她們姑嫂間或許有什麼小秘密要說,遂識趣地道︰「我去爹娘那里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搬的,你們聊吧。」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這次還沒忘替她們輕輕闔上房門。
衛巧見大哥出去了,才長吁口氣,還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江語棠說道︰「大嫂,那個……你和大哥感情真好。」
「你很羨慕?」江語棠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果然衛巧點頭如搗蒜,一臉憧憬地道︰「不知道我以後成親,能不能也像大哥大嫂如此恩愛呢?」
只怕這小姑子心里浮現的人影是姓喬的吧?江語棠意有所指地道︰「我與你大哥感情好,是因為我們彼此相愛,如果一方沒有對等的感情,是恩愛不來的。」
衛巧若有所思地歪著頭,也不知听懂了沒。
江語棠瞧她懵懵懂懂,怕她誤解了自己的話,索性直言道︰「那喬珩生看上去還不錯,但畢竟我們並非與他知根知底,就算是你大哥與他交情匪淺,卻也不可能知道他在處理男女感情上是個什麼樣的人。
「所以啊,你若真喜歡他,可以主動一些去試探,觀察一下他的反應,才能確定他究竟是不是一個可托付的良人。小丫,大嫂希望你能幸福,所以你以後的伴侶不管是誰,我都希望那人是與你兩心相許,而不是你一廂情願,你明白嗎?」
江語棠這話听來有些驚世駭俗,卻該死的有道理。她說得如此直白,再傻都明白了,衛巧沉默了一下,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大嫂,我明白了!」
新家整理好後,衛澈再無後顧之憂,省去了往返北河子村的路程,還可以不必住縣學里頭,能天天回家,多出許多讀書的時間,他便加緊用功起來。加上有個住對面的喬珩生,兩人一起砥礪切磋,連縣學的夫子都說他學識又更進一步了。
為了衛巧的暗戀情懷,江語棠索性讓她天天去縣學替哥哥送午膳,順帶替喬珩生也帶上一份。喬家只有老父,母親早逝,他又沒有兄弟姊妹,所以一向在縣學食堂用膳,衛巧帶去的午膳是經過江語棠指導的,不僅色香味俱全,還營養滿點,客氣地吃了一回之後,喬珩生便上癮了,也再沒有拒絕,頂多偶爾讓老父到衛家送些米面菜肉。
很快地便過了幾個月,已接近端陽節。端陽節在當地是個重要節慶,有許多講究,比如家家戶戶會將艾草編成虎形掛在門首,用菖蒲泡雄黃酒喝,包粽子用五色線,還會用鳳仙花染指甲等等,江語棠對這些習俗很是新奇,甚至與衛巧將兩只手指甲染得通紅,衛澈回家她還不給踫,這情況他豈能忍受,暗自決定明年絕不再讓她染指甲。
衛家也不能免俗地包了粽子,這時代流行的是棗泥粽,或是什麼都不加的涼粽,若是到店鋪里買,會有多一點口味,不過也是臘肉、火腿、豆沙等,單調得很。江語棠依據她前世的經驗,用糯米、干蘑菇、臘腸、咸蛋黃、五花肉、栗子、花生、蓮子等,做成味美料豐的八寶粽,粽葉還強調一定要用竹葉,使粽子做出來又多了一股清香。當粽子出蒸籠的時候,衛父與衛逢兩個人就吃掉了一整串,惹來衛母一陣大罵,幸虧江語棠眼明手快地替衛澈留了一個,否則他回家時第二批粽子都還在包,肯定吃不上。
這樣好吃的粽子,他們自然也分送了親朋好友,不僅北河子村送去了一些,對門喬家及附近鄰居,還有縣學的夫子同窗們,也都分送了一些,想不到大獲好評。要不是因為制作過程太過繁雜,所需材料太多,衛母都想做出成上千百粒,在妍儷坊外支個小攤銷售了。
端陽節當日,縣學休息,衛澈便在家讀書。
這天的午膳吃的當然就是粽子,江語棠還教衛母和衛巧做出筍香鮮肉粽、冰皮南瓜栗子餡的甜粽等等,這是只有自家有的,每個人都吃得心滿意足,膳後都挺著個肚子不想走動了。
衛巧泡了一壺助消化的仙楂茶來—— 自然這也是江語棠教的—— 酸酸甜甜很是解膩。
待那一陣飽足感過去,衛逢感嘆道︰「我長這麼大,就今年端陽節吃最飽。」他眯起眼,還在回味方才粽子的味道,比起筍粽,他還是比較喜歡餡料豐盛的八寶粽。
「難不成我每年端陽節還餓著你了?」衛母損了他一句。
「今年的粽子特別好吃嘛!」衛逢好似皮在癢,沒察覺自己言下之意是衛母以前做的粽子不好吃,果然又討來一陣笑罵。
「今年粽子的確不錯,縣學里的夫子和同窗們都紛紛問起是誰做的,倒是讓棠兒和小丫出了一次鋒頭。」衛澈說起這幾天縣學里刮起的粽子風暴,就覺一陣好笑。
因為衛家送的粽子太好吃,別家的粽子拿不出手回禮,只好送些點心、酒水、水果等過來,今年端陽節,衛家人的確是吃撐了。
衛澈還別有他意地瞄了衛巧一眼。「喬珩生還拿到一個繡工精美的香包,我都沒有呢!」
衛逢雙眼圓睜。「豈有此理!我也沒有呢!」
喬珩生得到的香包是誰送的,無庸置疑,每個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衛巧,笑容漸漸曖昧起來。對于自家女兒暗戀對面喬家兒子的事,衛母是樂見其成,衛父完全狀況外,衛逢則替柱子可惜,不過也不會去干涉妹妹的喜好。
被大伙兒盯著,衛巧一陣扭怩不安,又羞又氣地瞪了衛澈一眼,嗔道︰「大哥你做什麼說出來!」
「我嫉妒啊!听說喬珩生拿的香包,繡的可是鯉躍龍門,我也很需要啊……」衛澈平時逗妻子玩,現在逗逗妹妹也挺好玩的。
但是江語棠可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欺負衛巧,她偷偷橫了他一眼,忙跳出來解圍。「你喜歡香包不會找我要?我可是你妻子,我繡一個給你好了!」
衛澈卻是話聲一噎,略帶驚恐地看向她。「你繡?只怕鯉躍龍門,會成了村夫烤魚呢!」
「你!」這下換江語棠不依了,輕輕在他手臂打了一下。
全家都笑了起來,衛巧悄悄的遞了個感謝的眼神給江語棠,畢竟這嫂子講義氣,居然主動成了大家的笑柄,讓他們忘了方才香包的事。
笑鬧過後,衛澈也說起正事。八月秋闈將在府城舉行,所以端陽節過後,他便要啟程前往太原府應試,屆時會與喬珩生結伴前往。
不過他提出這事之後,衛母突然一愣。「這麼早就要去嗎?」
衛澈簡單地解釋道︰「提早兩個月已經不早了,從縣里到府城,坐馬車也要半個月,那還是路途順利的情況。等到了太原府,只剩一個半月,還能找到一些住的地方,若是等七月才啟程,時間緊迫不說,抵達之後府城能住的地方應該也被應試的生員們住滿了。」
這麼麻煩?江語棠微微皺眉,只覺自己這妻子當的真失職,心忖等下次衛澈赴京趕考,她可得看看有沒有辦法一起過去打點才好,否則忙這些瑣事,耽誤太多用功的時間。
衛母沉吟了一下,為難地說道︰「我本以為你七月動身,想等這個月底妍儷坊的分紅進來,讓你拿去府城考試的。但你端陽一過就要動身,家里才剛買了些房產,沒有太多余錢了……」
此話一出,江語棠的俏臉不由一僵,都是她出了餿主意要多買幾套房,現在真的住套房了,變不了現,害得衛澈沒銀兩趕考。
她有些慚愧地道︰「都是我不好,要不夫君這回到府城的花銷,由我的嫁妝里出吧!」
衛母自然不願這麼做,可是似乎也沒更好的辦法,「那媳婦兒就麻煩你先墊著,等收到月底妍儷坊的分紅,你再收回去。」
婆媳兩人一陣苦惱,衛澈卻如和風細雨,從容不迫地安撫她們道︰「娘、棠兒,你們無須為我赴府城的銀兩操心,其實我平時就有存下一些,支應一次考試沒有問題的。」
即便如此,想也知道衛澈存的錢不會太多,因為他平時還是堅持要拿些孝敬父母,廩米他也是都拿回家,從未中飽私囊。或許足夠他去府城考試,但食衣住行的品質卻絕對不會太好。
江語棠還待再勸時,外頭卻傳來銅鈴的聲音。
衛家沒有門房,有時大家都在內院,外頭有人來訪便會听不到,于是江語棠畫圖讓衛父手工做了一個門鈴,只要在門外一拉線,銅鈴聲便會響起,整個院子都听得到,很是方便。
衛逢跳起來去開了門,其他人便在正廳里等,不一會兒,他笑盈盈的將江大成迎了進來,大伙兒都露出驚喜的表情,江語棠更是笑容滿面地喚了聲爹。
「親家公你怎麼來了!請坐請坐。」衛母連忙請他上座,殷勤地問道︰「用過飯了嗎?」
江大成笑道︰「用過了用過了,吃的還是你們家做的粽子,那八寶粽真是太好吃了,害我全吃完了還覺得不過癮。」
「喜歡的話家里還有,另外還有竹筍鮮肉粽,以及甜粽等等,等會兒再送些給親家公。」雖然衛母口中這麼說,卻不明白江大成為什麼會對這些粽子如此有興趣,這不是他女兒教的嗎?
江大成笑著接受,也不客氣,寒暄一番後終于說起來意。「我听說今年縣里赴太原府考舉人的生員們,最近陸陸續續都出發了,想著你們前陣子買了不少房產,現在手頭或許拮據,所以我特地來和你們說件事。」
衛母笑道︰「我們正說這件事呢!親家公你放心,雖然家里剩錢不多,不過大郎才說他有存下一些,還是能去府城考試的。」
江大成听懂了衛母的暗示,搖了搖頭。「我可不是來借錢給你們的,我想女婿或許也不會接受,我要來說的是另一樁事。」
「什麼事?」衛母不解,其他人亦是一頭霧水的看向了江大成。
說起這件事,江大成露出了一個像是難以置信的古怪神情。「先前棠兒在縣里不是買了幾套房子?才幾個月不到,現在價格都翻了倍了!其中在春來巷那間轉角鋪子更夸張,因為西市拓展,把那家店鋪包了進去,它成了西市另一個入口的第一家店鋪,一堆人紛紛來問租賃或購買的問題。
「我今日便是要來問問你們,那家店鋪,你們是要租或要賣?若是租的話,每個月可收二十兩租金,依縣里租鋪子的習慣先收一年,再加上兩個月押金,你們馬上可以先拿到兩百八十兩,兩百八十兩讓女婿去府城幾個來回都夠了。若是要賣,現在店鋪的價格已經炒到當初的十倍,也就是一千兩百兩,也是可以立刻賣出去。
「依我的建議自然是租,瞧瞧頭一年的租金你們已經回本不說,那個位置未來還會更熱鬧,租金還能再漲,簡直就是只生金蛋的母雞。」江大成說到這里仍不敢相信,當時女兒買那間鋪子,他也默默的跟著買了隔壁,沒想到收益比他想像的要好太多了。
衛家人听得張口結舌,剛剛還在煩惱沒錢,現在錢就從天上掉下來。他們如今已然明白為什麼江大成的神情會是這麼古怪,因為他們看向江語棠的神情,只有更古怪。
「我的兒媳婦兒,你怎麼辦到的?」衛母覺得自己像被金磚砸中了頭,現在還暈眩著。
「可能我運氣不錯吧。」江語棠臉上笑著,心里頭卻隱隱發虛,總不能說她有一雙火眼金楮吧?
衛澈卻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他當時支持江語棠買房,純粹是寵她,覺得縣里不比鄉下,房產就算掉價也有限,家里現在的財力足夠讓她玩。不過她這一玩下去,竟然在短短時間玩出了個十倍增值,光靠這麼一家鋪子,就能養活北河子村全村的人了吧?
他瞧她猶自得意洋洋,不由好笑地搖搖頭,調侃道︰「敢問娘子可否指點一下為夫,要住在哪間房才能中舉啊?」
此話一出,惹來大家一陣哄堂大笑,江語棠的眼光的確太神奇了,只隨口說要買房,懶洋洋的點了幾間房子,就讓她賺得盆滿缽溢,這可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
原以為這是句戲言,想不到江語棠瞪大了眼,認真地回道︰「我已經告訴你了啊!」
這下換成衛澈一愣。「在哪里?」
江語棠笑咪咪地指著地上,「不就是這里嗎?住這里你肯定金榜題名,我特地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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