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日晴搖搖晃晃的離開王府,回去天人交戰了幾天,和段日陽也商量不出什麼辦法來,逼不得只能如實的把發生的事情向她的母親說了。
杜氏嚇得面無人色,直罵女兒、兒子被豬油蒙了心,糊涂啊,壞人名節的事情是會斷子絕孫的,但是她一個婦道人家根本和王府搭不上話呀。
枯坐半晌,終于等到段峮山散衙回家了,見到的是一雙兒女跪在堂前,一問之下才明白他們干了什麼荒唐事。
「你這孽障!」段峮山倒在太師椅上,手腳發抖,撫額長嘆。
難怪啊難怪,這些日子他在衙里實在不好過,上司處處抓他的小辮子,送上去的案子只要是他經手的一律退回來,備了重禮,輾轉送進上司的門,這才知道是沈相吩咐下來的,上司還問自己哪里得罪了沈相?
他百思不得其解,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兒女干的好事!
兩個腦袋長草的混蛋也不想想,得罪沈相已經不得了,被他們設計的沈相嫡女如今嫁進王府,他們這是連帶雍王都得罪上了,這……他還有活路嗎?
段峮山二話不說,抓起段日陽扯掉他的衣衫,讓他只著長褲,自己老淚縱橫的一起背著荊條上雍王府請罪去了。
他心存僥悻,如果負荊請罪能求得王爺放他們段家一馬,就還有一線生機,要是不然,他努力了一輩子的前途都會化為烏有。
只是段峮山和段日陽在王府大門跪了兩個時辰卻無人聞問,後來動靜實在太大,王府附近的權貴人家都派管家出來打探究竟,畢竟段峮山的官位還真不算低,他又是怎麼惹毛雍王的?
八卦之心人人都有,權貴也是人,自然好奇得很。
最後雍瀾只讓人出來告訴段峮山一句「養子不教父之過」,就再也不理會了。
段峮山知道這件事的根源在王妃身上,雍王和王妃的感情甚篤,是整個衛京城都知曉的事,要想讓王爺的這把怒火熄滅,只能想辦法求到王妃跟前。
叫人為難的是王妃據說已經快要臨盆,誰的面都不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該怎麼辦?
段峮山思來想去,這彌天大禍是女兒、兒子闖出來的,為今之計只有斷尾求生一條路可以走,只有舍了他們倆才能保住一家老少。
他果斷的把段日晴送回巴陵老家的莊子,揚言和她斷絕父女關系.只要他活著一天,段日晴就只能待在那里,一步也不許出來,段日陽被他送進了大理寺的牢房,讓大理寺卿該怎麼判就怎麼判,等出了獄,到時候風平浪靜些再想辦法安置他。
雍瀾可沒空管段家這些人怎麼蹦跳,自己種的因,結什麼果都要自己去嘗,對他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王妃要生了更要緊。
當然,等他騰得出手來的時候,沒費什麼力氣就把段峮山的烏紗帽給摘了,段家大房只能賣掉房產,灰溜溜的回巴陵老家。
然而段峮山回京沒有指望了,老家的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既然從大房那里再也撈不到好處,又怎麼願意無條件接納這一房的人?
只能說段家大房境況淒慘。
但是沒有因怎麼會有果,他們又怪得了誰?
沈瑯嬛是半夜破的羊水,她只覺得下月復一陣的濕,雍瀾一發現沈瑯嬛不對勁,把整個王府的人都叫了起來。
醫女是婦科聖手,穩婆是衛京名氣最盛的,僕婦是自家王府的資深老人,丫頭都是沈瑯嬛貼身侍候的,這些人早早就候著,一知道王妃發動,有條不紊的將她送進產房。
想跟著進去卻被攔在外面的雍瀾,經小廝提醒才知道自己散發還赤著腳,可這有什麼打緊,他的嬛嬛可是在里面替他生孩子!
廚房開始大火蒸煮山楂桂圓雞蛋湯,沈瑯嬛雖然有些疼,卻還是吃了整整一碗白飯,山楂桂圓雞蛋湯也吃了個精光,因為穩婆說不吃東西就沒力氣,產婦有體力分娩才能更順利。
沈瑯嬛雖然是第一次生孩子,但是身為女人當然知道生孩子若沒力氣有多危險,為了不讓自己該出力的時候沒力氣,末了還把人參雞湯給喝個干淨。
因為產道只開了兩指,穩婆讓她起來走動,只是又經過一個時辰,重新躺在床上的她覺得宮縮越來越厲害,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嘶啊,痛痛痛痛痛!
雍瀾听到她的申吟聲,再也忍不住,在他的堅持下,穩婆也只能退讓,請他換上薰過香的衣服,進到產房坐在沈瑯嬛身邊,接過丫頭手中的帕子為她拭汗。
「不用怕,我會在你身邊。」
沈瑯嬛喘著氣點點頭。
嗷——痛,啊啊啊!
穩婆看了,陪笑說︰「王妃這是要生了,王爺請出去等著吧。」
「我說過要陪她的。」這就是不出去的意思,誰敢叫他出去,他馬上翻臉。
「可是產房污穢,這樣不吉利啊。」穩婆替人接生半輩子,第一次听到男人要在產房陪伴生產,這男人還不是普通百姓,是尊貴無比的王爺。
「你接生就是。」什麼吉利不吉利?母子平安對他來說就是大吉大利,其他有什麼要緊?
接下來一片混亂,燈火通明的產房只听見穩婆們一聲聲的喊著出力,雍瀾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握著沈瑯嬛的手,就算被她抓出紅痕也不在意。
沈瑯嬛只覺得自己快要月兌力了,強烈的撕裂感一波一波襲來,全身好像泡在水里面,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她不行了,她從來不知道生孩子這麼痛……
然後一只大手來到了她眼前。「咬它,給你解氣。」
沈瑯嬛正痛得厲害,啊嗚一口就咬住雍瀾送上門的蹄子。
穩婆和僕婦們都看呆了。
突然,沈瑯嬛覺得有什麼從她的肚子里滑出來,全身緊繃到僵硬的身子一陣輕松,可是她也快暈了。
穩婆接過胎兒,拍打他的,沒兩下就听到胎兒嘹亮的哭聲,這才帶下去清洗,裹上襁褓。醫女趕緊過來,把沈瑯嬛濕亂的頭發撥開,手抹藥油往她重要的穴道推拿。
沈瑯嬛朦朧中只看見雍瀾焦急的臉孔,她心里一軟,盡避沙啞到不行,還是開口道︰「我……沒事。」
這時僕婦已經將沈瑯嬛的衣服和骯髒的床褥都收拾干淨了。
「我要看孩子,孩子呢?」
穩婆將孩子抱過來,一邊說道︰「恭喜王爺,賀喜王妃,是個小世子,足足有六斤八兩重。」
六斤八兩,難怪她生得這麼痛,明明她每日都照醫女的清單行事,少吃多動,結果這臭小子還是長這麼大,她只看了寶寶一眼,臉皺皺的,實在稱不上漂亮,但是好像生出來的嬰兒都是這樣。
沈瑯嬛實在是累乏了,看完兒子就昏睡了過去,她半夢半醒間,只覺得有人親了她的額頭,又替她拉了被子,就在溫柔的親吻和輕柔的照顧中,她沉沉睡去。
雍瀾見母子平安,大喜過望。「吩咐下去,幾位有功的穩婆、醫女每人獎賞一百貫錢,錦緞一疋,王府所有的下人全部發雙俸。」
總管領命而去,穩婆們也稱謝不已,下人更是歡欣鼓舞,王府一派喜氣洋洋。
而沈瑯嬛這一覺,直到隔天清晨才醒過來,燦爛的陽光已經透過格子窗撒得遍地都是了。
她一睜開眼楮,坐在床榻上的雍瀾立刻發現了,然後扭頭看向睡在她旁邊的孩子,心里頓時充滿柔軟。
「醒了?睡得好嗎?」
「嗯,現在什麼時辰了?」沈瑯嬛漾起笑容看著他。
柔軟的眉眼有著初為人父的喜悅,唇邊的笑容像是要溢出來似的,這樣的雍瀾讓沈瑯嬛覺得一顆心都能滴出水來。「都辰時末了,餓了吧?」
「是有些餓了。」她看向一旁的小包子,小孩烏溜溜的眼楮也睜著看了過來,其實剛生下沒幾天的孩子是看不清眼前事物的,但是沈瑯嬛覺得他沖著自己笑了。
沈瑯應伸手輕踫他柔女敕的臉頰,心中溢滿為人母的驕傲。
「百兒、千兒,王妃醒了,備好的膳食可以端進來了。」雍瀾朝著外面喊了一嗓子。
「她們都不在嗎?」沈瑯嬛問道。
她的屋里平時並不需要隨時侍候,但是昨日她剛生產完,幾個丫頭們理該在身邊侍候著的,這會兒只有孩子在,乳娘卻不見人影。
「我怕她們吵了你睡覺,孩子也喝過女乃了,所以讓她們都去外面候著。」雍瀾溫柔的解釋。
沈瑯嬛試著想坐起來,雍瀾摟著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讓她坐得更加舒服一些,孩子倒是乖巧,看著父母的動作,小嘴吐出一串泡泡,然後睡著了。
奇嬤嬤領著百兒端著飯菜笑吟吟的進來,日照忙著把小桌子擺上,千兒則是用熱帕子給沈瑯嬛擦了手和臉。
月子的膳食還滿多樣化的,許是看著樣式變化多,沈瑯嬛吃得極滿意。
「這月子食譜是瀟瀟臨走前給的,還真的投了你的喜好。」
「我還真要謝謝她了。」沈瑯嬛不時看著一邊睡覺一邊繼續和泡泡奮戰的孩子,這孩子怎麼記麼可愛?
她輕聲對雍瀾說道︰「孩子還沒有名字,你這當爹的是不是該想一想了?」
「乳名為夫的早就想好了,只是大名得讓官家取。」雍瀾微笑,母後那邊獲知嬛嬛生了小世子,連夜就派夏公公過來,還帶了一大車的補品,還囑咐只要等沈瑯嬛滿月,就帶孩子進宮去。
「乳名也好,快說、快說!」沈瑯嬛來了精神。
「你看他嘴里不停的吹泡泡,就叫泡泡吧,王妃以為如何?」
很好,雍王世子的乳名就叫這對不良父母給定下了。
不提泡泡洗三那天王府那股熱鬧勁了,最難得的是寧皇後也出席了,官家雖然不能來,但也送來厚厚的禮,可見對小世子的看重,畢竟,皇室里已經很久沒有嫡孫子的出生了。
沈瑯嬛滿月後的隔日便進宮謝恩,泡泡由乳娘孟氏抱著,因為王妃坐月子,也跟著人家放「月子」假的雍瀾,自然把一攤國事又丟回給了官家,對此,官家頗有怨言。
他哪個兒子不想要這個權柄,偏偏他試著放手了,嫡子還愛要不要的,不成材的東西!
但是憑良心說,瀾兒那些個政績,相較在這帝位坐了不下數十年的他,成績實在耀眼輝煌,也許他真的老了,這江山,他也該放手了。
寧皇後見到泡泡後就抱著不肯撤手,實在是她身邊太久沒有這樣軟軟糯糯、聞起來都是女乃香的小不點,嬪妃們也不是沒有所出,不過那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怎麼也上不了心。
于是她很快樂的留了飯,小夫妻在漪樂宮用了午膳,又用了下午茶,等沈瑯嬛在偏殿里小睡起來,一問之下,小泡泡還在升格為祖母的寧皇後那里。
那個小沒良心的!沈瑯嬛心里嘀咕,都大半天了,居然一點也不想她這個娘,她這娘會不會做的太失敗了?
兩人無法,準備去把泡泡抱回來,他們也該回府了,都出來一天了。
哪知道寧皇後正和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官家逗著泡泡玩,還玩得呵呵笑,兩夫妻都懵了,這還是他們認知里的官家嗎?
「咳,你們來了?」官家說道。
這時候的小孩最好動,手腳沒一刻停歇,抓來拽去的,居然讓他抓到了官家的指頭。
嗯嗯,是新奇的東西,小手一抓就往無齒的嘴里塞去。
沈瑯嬛要上前阻止已經來不及。
「這孩子,看起來是喜歡我這祖父呢。」不過啃手指太不衛生了。
沈瑯嬛干笑。
泡泡也像是為了反駁官家的話,忽然哇了聲,哭起來了。
闢家只覺得自己的腿部一陣濕,一股尿騷味傳入眾人的鼻子,就在眾人以為官家會大怒的時候,他把泡泡整個人抱了起來,「哎呀,尿了朕這一身,朕所有的皇子皇孫里敢在朕身上撒野的,就你一個。」
當然,接下來是一陣兵荒馬亂,一老一少都去洗了個香噴噴的澡,換了一身衣服,這一來,雍瀾和沈瑯嬛很悲摧的留在漪樂宮用了晚膳。
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因為官家也在,寧皇後的飯菜自然不一樣,泡泡當然讓乳娘抱下去喂女乃,不過喂完女乃,拍了背打嗝後,又回到了官家的手里。
這下寧皇後不高興了。「你都抱了半天了,泡泡一直揉眼楮,這是要睡了,你就別折騰他了。」
「朕還沒抱夠。」官家依依不舍的把小包子還給人家的娘。「孩子可取大名了?」
案皇,您現在才想到這事?雍瀾都要以為兒子的大名可以由他來取了。
「尚未。」
「朕怎麼听到你們泡泡、泡泡的叫?」他臉上有難得的慈愛。
「這是小名。」這麼「低俗」的小名安在皇孫的身上,官家應該會第一個反對。
闢家對泡泡這小名倒沒什麼意見,「既然大名讓朕來取,就叫紫綬,表字一個字。」
闢家拍了下大腿,就這樣定案。「紫綬郡王。」
抱著在官家龍袍上尿了一泡童子尿的泡泡,如今他已經有了大名——雍紫綬,而且還破例在滿月的同時封為郡王,沈瑯嬛暈暈的回到了王府。
乳娘帶著泡泡去安頓了,夫妻倆沐浴的過程,已經禁欲將近要一年的雍瀾化身成猛獸,狠狠要了沈瑯嬛好幾回,鬧得她在高潮中來來回回,本來進宮就不是一件輕省的活兒,雍瀾又不想放過她,她只能全面投降,任那頭狼人為所欲為,一室好春光。
最後她是在雍潤的懷里睡暈過去的,夫妻倆抱著一塊,睡到了日上三竿。
沈瑯嬛醒來的時候,百兒告訴她,王爺已經進宮去了。
昨日就听官家說又有番國的使節來訪,讓雍瀾替他招待那些人,所以一听百兒說雍滿去了皇宮,沈瑯嬛只是點頭。
用過早飯,乳娘也把泡泡送了過來,吃飽喝足的小娃兒咂巴著小嘴,安靜的轉著眼楮,萌得不得了。
逗弄著孩子,沈瑯嬛忽然想到泡泡的名字和他的未來,不禁深感天意弄人,她的孩子怎麼就是紫綬郡王,大衛朝將來的君王啊?
「你這小不點,怎麼就是紫綬郡王呢?居然還有俸祿可以拿,人比人真是氣死人,你老娘我為了幾間鋪子忙得腰都快要斷了,你倒好,一下又是郡王又是俸祿的,你怎麼就對了官家的眼了?」
這人偏心是沒道理的,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自己的兒子討喜,她不是應該高興嗎?可想到他的將來,坐在那個位置,勞心勞力還討不著好,就替泡泡覺得心累。
泡泡吐出了一串的泡泡,對沈瑯嬛已經想到十幾二十年後的事情一點感覺也沒有。
只能說當人家娘親的,一顆心為了孩子,只能操心到老了,但是她甘之如飴。
日子在花開花落,青蔥翠綠轉為枯黃的替換里快速的過去了兩年。
這兩年發生了不少事,最早是慶泰三十年的春闈,沈雲驤中了會元,又在殿試得了一第一名,也就是狀元。
闢家對他另眼相看,很是青睞,一來因為他的成績出眾,二來他有功在國。
殿試成績撇去不談,要是他的字寫得不美、文章不夠吸楮,又哪來的好成績?
再來,他的治水策論經過江南官吏的徹底實行,發動數萬民工除雜草、疏淤泥,並用清出的淤泥堆成了堤,這樣一來不只讓河道免于淤塞,也改善它的水質。
第二年,也就是今年,已經可以看見江南地區的百姓大豐收,百姓為了感謝官家的德政,眼巴巴的送了萬民傘到京里來。
闢家龍心大悅之余,也不讓沈雲驤從翰林院的修撰做起,大筆一揮,直接讓他到戶部去歷練歷練,從戶部從侍郎做起吧。
狀元出身的官員一般從翰林院出來,要爬到這個位置,沒有十年的經歷根本沒有辦法,沈雲驤卻直接三級跳,進了戶部。
因為他的一鳴驚人,同時被工部、戶部和吏部的千金看中,想上門議親,沈雲驤卻不急著相看,說想先立業再談終身大事。
他少年中舉時就已經有勛貴人家看好他的「錢途」想要來結親,親也的確是定了,不過因為後來他的放蕩不羈,女方主動退了親事。
听說女方的孩子如今都能跑能跳了。
對這件事,沈雲驤並沒有什麼遺憾,要結為夫妻需要緣分,無法在彼此都對的時間里相遇,只能說無緣。
沈雲驤考了狀元,最高興的除了沈瑛,還有沈瑯嬛,為此,她特地回了一趟娘家,祝賀哥哥這個狀元郎。
席間不免談到沈家的其他幾人,沈素心後來嫁了個國公府嫡次子,家里人口簡單,婆母有度、嫂子能干,沈素心理家、理人都不怎麼樣,可脾氣好沒心計,是以跟夫家人處得特別好。
沈綰的個性去到了忠懿侯府並沒有改善多少,她奉行鳳氏教她的那一套,眼里除了銀子其余免談,一來二去,忠懿侯夫人不時在她院子罵罵咧咧的,有時小泵子也會在旁邊加油添醋,幾次後沈綰也不忍了,和婆婆小泵子罵成了一團,老實說和潑婦罵街也相差無幾了。
銀錢在忠懿侯府是大事,忠懿侯世子崔繼善起初還會好言好語的勸沈綰,說什麼一家人要共體時艱,到了後來連崔繼善向她伸手她也不給,所以崔繼善很干脆的翻臉了。
他自覺男人在外,沒有銀錢哪撒得開手腳做事?再加上忠懿侯夫人常常哭訴家里的花銷大,沈綰壓根沒把自己當崔家人,別說幫忙,不時還冷嘲熱諷,于是夫妻倆為了銀錢,經常鬧得不可開交。
最讓崔家人對沈綰有意見的是,她都嫁過去幾年了,肚子一直沒消息,忠懿侯夫人不遺余力的給兒子抬通房,後院是滿園春色,沈綰獨守空閨,心里的怨氣越來越多,可也只能回娘家哭訴。
次數多了,鳳氏也被這女兒吵得不耐煩,加上沈仙不慎小產,圈禁的生活又憋屈,連出道門都有層層禁令,加上本來就沒多少下人可以使喚,很多事情都要自己來,種種不如意讓沈仙的脾氣變得越發暴躁,動輒打罵處罰下人。
最嚴重的是她動了要和雍壽和離的念頭,不時派人到沈府要求沈瑛到官家面前求情讓她和離,這樣的日子她過不下去!
沈瑛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敢去拔官家的毛?何況當初讓眾家娘子各自婚嫁,是沈仙自己眼巴巴要嫁的。
但畢竟是沈府嫁出去的女兒,明目張膽的資助他不敢,廢太子被圈禁是官家下的令,能不時的讓人送一些日常用品到雍壽的府邸。
然而只是杯水車薪,沈仙也不領情,把沈瑛罵得非常難听。
鳳氏生了兩兒兩女,只要一個能成器,她的晚年就不會不好過,可惜,女兒嫁的嫁了兒子們雖然留在身邊卻一個比一個不成材,因為有苦沒地方說,于是她病了。
本來只是心情郁結,沈雲駒和沈雲驊兩兄弟又不時的生事,導致她的病越發沉道,後來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沈瑛求到雍瀾面前,他實在拿這兩個兒子不知怎麼辦,雍瀾看在沈瑯嬛的面子上給他出主意,建議他把兩個庶子送去軍中歷練。
為人父母的教不了孩子,那就送去給能教的人,也許還能扳正這兩根苗子。
為了這件事,鳳氏又鬧了,軍中是什麼地方?動不動就死人,她就這兩個兒子,這不是讓他們去送死嗎?
沈瑛只罵了她一句婦人之見,不管鳳氏啼哭哀嚎、滾地撒潑,鐵腕的把沈雲駒兄弟倆送去了西北。
鳳氏這時也知道沈瑛是與她恩斷義絕了,為了表示她的決絕,負氣吞藥尋死。
你沈府不是喜氣洋洋嗎?既然沒我們母子的事,那我就拚了老命給你添堵,讓你霉氣罩頂,看你還會不會把我放在眼里?
鳳氏的命到底沒救回來,她完全沒想到她這一走,出嫁的兩個女兒等于沒了依靠,往後在外頭遇到什麼事,再也沒有人可以訴苦排解,也沒有可以喊娘的人,人生只能靠自己了,相較于沈府的這些烏煙瘴氣,雍王府中倒是喜事連連。
泡泡有了一對龍鳳胎的弟妹,對,沈瑯嬛如今是三個孩子的娘親了。
她原來沒打算這麼快又懷孕,可是有人努力不懈的耕田播種,沒辦法,她只能生,可是這一胎和懷泡泡時完全不同,前三個月她就開始惡心嘔吐還嗜睡,什麼都吃不下,不到四個月,身形就消瘦得不像話,雍瀾見她這樣,也擔心得吃不下睡不好。
回來探望的瀟瀟告訴雍瀾,沈瑯嬛這一胎懷相不好,就算撐到生產,孩子和大人都會出問題,最好從這時候就開始安胎,而且她肚子里的是兩個孩子不是一個。
一歲多的泡泡自從知道娘親的肚子里有了弟弟或妹妹,本來就異常乖巧的他變得更懂事,當沈瑯嬛想擅自下床伸伸懶腰的時候,泡泡還會苦口婆心的晃著食指說不可以。
那天真可愛的模樣叫人連拒絕都沒辦法。
有了這麼個管家公在,雍瀾終于能偶爾進宮去理事了。
這兩年,官家萌生了退意,逐漸把國事交給雍瀾,雍瀾也沒讓他失望,在這一年秋天,莊子上的佔城稻試種成功,雖然收獲量不多,但他讓人用佔城稻做出的飯,官家吃得非常滿意,下令進行全國性的推廣。
他這兒子是當皇帝的料,認為他不適宜,是自己以前的偏見。
只是退位也不能說退就退,經過一年的交接,把權力都交到雍瀾手上,官家在大衛朝慶泰三十四年春把帝位禪讓出來,和寧皇後搬進了皇宮後廷的「倦勤齋」頤養天年,沈瑯爣是不願住到皇宮里去的,因為那就表示閑暇時和夫君手拉手去林子散步摘花、跑馬、下棋的愜意日子,甚至紅袖添香,一起作畫寫字,反正每天都能折騰出新花樣的悠閑日子一去不回來了。
不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再不喜歡,她還是得跟著雍瀾住到皇宮里去。
雍商登基改元即位,氣象一新,登基大典中,他攜著沈瑯嬛的手從丹陛石階大步走上皇帝寶座,帝後並肩接受諸大臣和萬民的歡呼。
歷代皇帝從來沒有人這麼做,可雍瀾這麼做了,此舉傳為美談。
不過雍瀾在位只有短短十二年,當雍紫綬一滿十二歲就把皇位交給了他,自己和沈瑯嬛「退休養老」去了。
北橋市井街。
二月里,光禿禿的大樹冒出了綠色的女敕芽,家家戶戶的牆角、巷口,連不起眼的野花也舒展開了花瓣,萬物都在復蘇,到處都顯得格外清新。
一輛馬車慢悠悠的停在一間綠葉垂檐的二進宅子前,一個老僕立即來開門。
「老爺、夫人,回來了。」
一個穿著雲紋直裰的中年美男子扶著一個挽發髻、穿著藕絲對襟衫子的美婦下了馬車,兩人始終雙手交握,看得出來感情恩愛。
「怎麼沒看見少爺和小姐?」老僕是個話癆,總有說不完的話、問不完的事,這到底是誰家的僕人,這麼沒規矩?
不過,下面的人沒規矩,也是主子縱出來的。
當家主母倒是喜歡這樣不必處處講究方圓規矩的日常。
「這兩個皮猴說太久沒見到他們大哥,要留在宮里住上十天半個月,等厭倦了自然就回來了。」
老僕點點頭,隨手關上木門。
簡單的木門里有百竿翠竹,一面牆有兩株青松,傲骨崢嶸,南檐下十幾盆到春日居然還旋放著花苞的菊花,一架秋千在微風中蕩呀蕩的,原木雕琢而成的桌面上擺著還未下完的棋盤。
雖然雍瀾這輩子沒有養雞鴨種田,但是他終于達成妻子最想要的願望——有一間小宅子,里頭就住他們倆。
雍瀾仍不改他沒事就吃點沈瑯嬛小豆腐的習慣,沈瑯嬛回過眸來啐他,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這會兒俏臉泛暈,容光更增嬌媚,看得雍瀾心蕩神馳,忍不住就去親她漫著紅露臉蛋。
懷中溫軟的身子,才是他心靈唯一的歸宿。
「我希望那兩只皮猴多在宮里住些日子,你瞧,他們不在,多清靜啊!」
「也不知道沒兩天就開始叨念著還不回來的人是誰?」
兩人說著瑣碎的日常,一邊進了廳堂。
余生有彼此相伴,歲月靜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