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寵逃妃 第十二章 作者 ︰ 喬寧

第五章

蘇雲苒食不知味的咀嚼著,原先的好心情,全讓方才那幾個文人的話擾壞了。

似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翟砡放下木箸,問道︰「怎麼,這菜不合你胃口?」

生怕被翟砡看透心思,蘇雲苒連忙揚笑搖首,佯裝吃得歡快。

尹常卻是怒視著鄰桌那一群文人,正欲起身上前教訓那群人,卻讓洞悉他心思的翟砡喊住——

「尹常,用膳。」

「是。」尹常只得按捺下怒火,同樣食不知味的用著膳。

待到離開酒樓,重新坐入馬車里,翟砡一臉笑意滿盈的望著蘇雲苒。

「你是不是在想,皇帝是不是真讓本王給殺了?」

剛剛坐定的蘇雲苒一僵,她望著那張俊美的面龐,發覺他看似含笑的美目,其實隱約蟄伏著一抹怒氣。

可他是為了什麼而發怒?若是為了方才那些文人的詆毀,依他的性子,斷不會按捺至此,怕是早讓尹常前去削下那些人的頭顱。

如此說來,他發怒的原因是針對她而來。

蘇雲苒心思一定,鎮定的回道︰「王爺如果想登上帝位,早在兩年前便能這麼做,不必這般委屈自己……想來皇帝陛下依然安在。」

翟砡眼底的怒氣稍霽,笑回︰「這樣說來,你是覺得本王軟禁了年幼的皇帝,挾天子以令諸侯?」

蘇雲苒心下一凜,面上不動聲色的道︰「這話是王爺自個兒說的,我可從來沒說過。如今王爺身兼中書令,代理朝政,在外人看來,確實有幾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模樣,如若王爺不願遭人作此非議,應當領著陛下一同治理朝政,只要王爺輔佐有功,日後必定名留青史。」

翟砡對此頗為鄙夷的一笑,道︰「名留青史?本王要的從來就不是名留青史,既然如此,又何懼之有?」

蘇雲苒見他並非妄言,似是真不把名聲放在心上,不由得心生困惑。

「假使王爺不在乎自個兒的名聲,又為何要讓我來為王爺撰史?」

「本王不在乎名聲好壞,但也不希望本王死後歸于無名墳冢,本王要讓後世之人知嘵,南晉王朝曾經出了一個夔王。」

說到底,翟砡仍是在乎名聲的,只是他不在乎名聲好壞,反是記掛著能否在史實里留下一席之地。

「我當真不明白,在位者皆重視聲名好壞,為何獨獨王爺不在乎?」

「你可知若想青史留名,那得付出多少苦心?人們看見的只是一個虛名,哪怕是那些遠古聖人,後世只知他們良善一面,又怎會嘵得他們鄙惡的那一面?」

蘇雲苒心下恍然領悟,原來翟砡亦清楚,若想成為後世之人口中的聖人,必定是活得戰戰兢兢,事事謹小慎微,且容不得犯半點錯。

在翟砡看來,為了成就名聲而煞費苫心,這些不過是虛假之舉,他不屑如此,因此他率性而為,更不在乎當世之人怎麼看待他……

蘇雲苒定下心來仔細回想,自從兩年前翟砡兼任中書令,代皇帝掌理朝政,盡管朝中一堆老臣遭到肅清,可若是再深入審度這些老臣,不難發現這些老臣之中,不乏私下結黨營私,干著貪贓枉法丑事的高官王爵。

興許翟砡的做法是太過了一些,且從明面上來看,這些老臣全是因為彈劾夔王而遭到肅清,外人只當是翟砡在鏟除異己,自然不會細想這些老臣私下干了哪些骯髒事。

但翟砡軟禁年幼皇帝,不讓官員有機會謁見皇帝,這亦是不爭的事實。

這樣一厘清,蘇雲苒越發感到困惑了,翟砡雖是越俎代庖,當了南晉的地下皇帝,可他未曾擾亂朝政,更甚者,這些天來她在紫微宮見他晝夜忙于朝務,經常半夜三更仍未歇下。

究竟,翟砡是忠臣,抑或奸臣?察覺蘇雲苒秀眉緊擰,似在苫思,翟砡不由得發笑,而後探出大手握住她擱在腿上的縴手。

手上忽爾一緊,蘇雲苒這才回神,她垂眸睞去,見著翟砡握住她的如玉大手,心口不禁一陣臊熱。

翟砡面上端笑,美目灼灼,燦若星子,道︰「本王讓王妃來撰史,自然是帶有私心,難不成你真以為本王對駱宜清說的那些話,是發自內心的?」

「難道不是嗎?」蘇雲苒怔住。

可當她瞥及他眼底那抹促狹,隨即會意過來,原來他是在逗她玩兒。

她不由得嗔笑道︰「王爺應當嘵得,我不是會有私心的人,您可要重新考慮為您撰史的人選?」

翟砡一臉戲謔的笑道︰「你自恃滿月復經綸,胸懷抱負,卻苦無機會展現,這不,本王為你挑了個這麼合適的官職,你若是沒能勝任,誤了旁人那可該怎麼辦?既然這份官職是本王挑的,那麼本王首當其沖,自然得當你撰史的第一人。」

莫非這便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蘇雲苒听罷,再也忍俊不住,瑯瑯笑出了聲。

她這一笑,當真是嬌媚絕艷,仿若牡丹盛放,教翟砡見著便不願挪開眼。

「素聞起居注史必須貼身相隨,如實記下帝王的一言一行,而且帝王不得覽閱,難道王爺就不怕我撰文時,在字里行間加油添醋嗎?」

「本王信得過你的品性。」翟砡不假思索的回道。

見他這般信任自己,蘇雲苒不免有些受寵若驚,卻亦感到肩上的壓力頗沉。

她原以為翟砡不過是尋她開心,把她當作一個樂子留在身邊,豈料,他不僅為她謀得官職,讓她為他撰史,更不諱言信任她的為人,這一連串的事兒,當真讓她毫無心理準備,措手不及。

望著讓翟砡攥握的那一手,蘇雲苒心口無端發燙,下意識縮了縮手。

察覺她有意躲避,翟砡偏偏不讓她如願,越發攥緊了掌中的柔萸。

「王爺,您這是……」既然躲不了,她只好正視翟砡一而再的親昵之舉。

「怎麼,本王難道不能牽自己妻子的手?」他笑答。

「我倆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這樣……當真不妥。」

強裝鎮定的說著,她復又縮了縮手,試著掙月兌那只堪比女子滑細的大手。

見狀,翟砡嘴角一挑,暗施內力握緊了她,不讓她有機會月兌離自個兒的魔掌。

蘇雲苒略懂武學,當她察覺無論自己如何掙扎,而翟砡幾乎是不動如山的靜止著,便知他是暗中施了內力。

為了掩飾滿心的困窘,蘇雲苒只好主動岔開話題︰「我本以為王爺出身嬌貴,應當舍不得受半點皮肉傷,卻不想王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武學底子。」

「本王自幼體虛,皇貴妃生怕本王夭折,便自民間延聘了一位武學大師,傳授本王一些內功拳法,調養內息,強身健體,大師留了不少拳譜贈予本王,本王閑來無事,便練著玩兒,練著練著,竟然也練出了些底子來。」

翟砡這一席無心插柳柳成蔭的說法,蘇雲苒自然不會輕信,他嘴上說著輕松,可依他甚是了得的武學功底來看,只怕他是少見的練武奇才,方能年紀輕輕便練就如此深厚的內力。

蘇雲苒深感惋惜的嘆道︰「王爺當真是文武雙全,假使當初孝文帝沒有屈于太皇太後,而是冊封王爺為皇太子,只怕今日王爺也不會落得遭人非議的窘境。」

翟砡卻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是皇太子也好,不是也罷,既然孝文帝把皇位傳給了皇兄,本王便注定是亂臣賊子的命。」

但只要你不越權奪位,便不會被人們說是亂臣賊子呀!說穿了,是你自個兒貪權戀勢,方會如此。

然而這些話,蘇雲苒自然不敢照實吐露。畢竟,天下人誰不貪權愛勢?誰人不是盼著登上至高之位,手握皇權號令天下。

即使今日沒有翟砡,可皇帝到底年幼,只怕其他親王或者老臣,亦會起了越權奪位的歪念。

至少,翟砡心中仍存有善念,只是把小皇帝軟禁起來,未曾加害除之。

馬車徐緩停下,簾外傳來尹常的稟報聲︰「王爺,咱們到了。」

翟砡牽起蘇雲苒的手便欲下馬車,蘇雲苒卻有些不安,連忙探出另一手輕扯住翟砡的衣袂。

「王爺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當年新婚倉卒,沒能送上足以代表本王心意的聘禮,如今本王什覺遺憾,于是便尋思讓王妃親自挑選遲來的聘禮。」

「……遲來的聘禮?」她連王妃的頭餃都不敢要了,哪里還敢索討什麼聘禮,他這是又在尋她開心了?

怔忡間,翟砡已探手揭開錦簾,帶領她一同下了馬車——

前方是無量城近郊的一處私人莊院,周圍遍植桑樹,門前亦未落下,同樣植有一排桑木。

見著這一幕,蘇雲苒不禁詫異的道︰「古人都說門前不植桑,否則必有喪。這戶人家非但不避諱,在莊院周圍全種上了桑樹,這是相當忌諱的事呀!」

莊院的大門同樣以桑木所制,甚是堅硬厚實,一名年紀稍長的男子推門而出,手里握著一把木作刨刀,似是正欲出門挑揀桑木。

翟砡領著蘇雲苒上前,用著熟稔的語氣喊了一聲︰「孫堅。」

名喚孫堅的男子這才發覺他倆的到來,有絲詫異的回道︰「孫堅見過夔王爺。」

翟砡撇眸望向身側的蘇雲苒,道︰「這位是夔王妃。」

孫堅連忙頷首招呼︰「孫堅見過夔王妃。」

蘇雲苒微笑頷首,隨後回覷翟砡,不明白他為何帶她來此。

翟砡笑了笑,牽起她的手便往莊院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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