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善源堂洋溢著一股如沐春風的氣息,恍若一支優美的歌,也彷佛春日提早來至了,雖然大夥都不明白這股和樂融融的氣氛從何而來,但他們也喜歡這種和諧美好的氛圍,尤其在經歷了一家之主馬南風倒下的巨變後,這樣的和和美美更是難能可貴。
這份轉變,其他家人不知由來,東盛卻不可能不知道,診間里的氣氛變好了,他都看在眼里,姑娘不再時不時提防著紀公子,紀公子看著姑娘的眼神滿是寵溺,這樣的眼神他很熟悉,他就是這樣看著杏兒的。
所以,他知道姑娘和紀公子之間一定有點什麼,但他口風很緊,當事人沒說之前,他連師父也沒透露。
在他看來,姑娘和紀公子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紀公子若能長久留下來,不但是姑娘能托付終身的良人,善源堂要成為蘇月城第一大醫館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其實,他師父若沒把善靈的收入大部分拿去幫助別人,老早就可以擴充經營,與冠雲一較高下,冠雲之所以能成為蘇月一大醫館也是因為一直購地,一直增建館場,也一直聘請坐堂大夫,醫術是不錯,但診金貴得嚇人,毫無醫者仁心,若是沒有銀子一定會被趕出去,休想黎館主會想他師父一樣,遇到貧病者不收診金還送草藥,有時病人沒地方住還收留人家住幾天。
所以,善源堂始終維持在現在的規模,沒有經費擴充,過去他認同他師父說的,要大隱于市,不出風頭、不露鋒芒,覺得那樣也不錯,可經歷了他師父倒下,坐堂大夫全被挖走,形同被冠醫堂狠狠踩在腳下的事件之後,他的想法改變了,認為唯有第一才不會受人欺壓。
因此,他私心希望紀公子能留下來,與姑娘一同將善源堂發揚光大!
「東盛,你拳頭干麼攥得死緊?」譚杏兒盯著他左瞧右瞧。「是適才午膳吃太飽了嗎?」
東盛想得熱血沸騰,心潮澎湃,拳頭也不自覺的握緊了,听到譚杏兒的話,這才連忙松開。
馬彩蒙笑道︰「杏兒也是挺關心東盛的嘛,還注意到東盛的拳頭。」
東盛是個好青年,為人耿直又很沉穩,和心直口快的杏兒很相配,重點是,他喜歡杏兒,一直默默守護,這種大仁哥當然要幫他一把啦。
「我哪里關心他了?」譚杏兒連忙撇清。「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因為他擋了我的路,個頭那麼高杵在那兒,我要叫他讓開才看到的。」
譚沄娘搖了搖頭。「這缺心眼的丫頭,也只有東盛才會讓著你。」
馬南風啜了口茶,微微一笑。「家人之間彼此關心也是自然的事,親家姑娘細心體貼,這才會注意到細微之處。」
徒弟對親家姑娘有意,他這個做人家師父的又怎麼會不知道,他是樂觀其成,就怕姊兒愛俏,東盛不是很俊逸的外表會吃虧。
「爺爺!葉館主來了!」馬麒麟奔進廳堂,歡快的說道,手里拿了一支糖葫蘆。
這孩子方頭大耳,頭好壯壯,沒什麼缺點,就是注重吃,姊弟倆去書鋪,他也能買點零食回來。
後面馬琉璃笑容滿面的領著三個人進來,除了葉瑾和提著禮物的小廝,還有個笑盈盈的圓潤婦人。
馬南風起身相迎,不明所以的看著那同來的婦人。「這位是?」
他見過葉夫人,清嬌小,跟這圓潤的婦人大不相同,也不知這婦人是什麼人,怎會跟葉瑾同來?
葉瑾進得廳來,上前作揖見禮。「馬館主,這位是王媒婆,正所謂‘無媒不成婚’,所以小佷今日特地帶了王媒婆同來,以表慎重,關于婚嫁細節也可以一並商議。」
馬南風很是訝異。「呃……葉館主,這實在是有些……突然。」
上回葉瑾是表白了心意,不過他並沒有做明確回應,怎麼今日連媒婆都帶來了,叫他措手不及。
「不突然,不突然,這親事啊,就是要打鐵趁熱才好。」王媒婆笑看著馬彩蒙,滿口稱贊的說道︰「這位便是馬姑娘吧?久聞馬姑娘的美貌,今日一見果然貌美出眾,難怪令葉館主心心念念了。」
「咳!」一片寂靜之中,紀玉琢冷不防重重的清了清喉嚨。
馬彩蒙打了個激靈,她驀然走到窗邊去,而且是離葉瑾最遠的窗子。
她的舉動引來眾人側目,她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朝自己搧了搧風。「今天好熱,我站這兒涼快些。」
「好熱?」譚杏兒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她。「不會啊,你哪根筋不對?哪里熱了?而且客人在這里,你是主角,站那麼遠做什麼?」
馬彩蒙笑了笑。「每個人對溫度的感受不同,我覺得熱,還是站這里就好。」
她詭異的堅持令人不解,人家是來向她提親的,她卻站得老遠,彷佛事不關己,令場面有些僵。
王媒婆乾笑了兩聲。「哎喲!馬姑娘的性格真是特別,只是隔得那麼老遠,這親事要怎麼談呀?」
馬南風面色尷尬地道︰「蒙兒,來者是客,還不快坐到前面來。」
他雖然不知道女兒反常的舉止是為何,但這可不是待客之道,有什麼話等客人走了再說也不遲。
譚沄娘也急了,連忙走去馬彩蒙身邊小聲勸道︰「彩蒙,你就先過去吧,想來公爹也不會不經你同意就隨意應允親事,就只是听听他們怎麼說,可好?」
馬彩蒙有苦難言。「嫂子,我也是不得已的……」
「你這丫頭在搞什麼鬼啊?」譚杏兒氣呼呼的跑過去推著馬彩蒙。「沒听到人家是來向你提親的嗎?你硬是杵在這里叫親家老爺為難!」
馬彩蒙又何嘗不知道她的作為會讓她爹很難下台,可她答應了紀玉琢,要距離葉謹最遠,她就得做到,因為她知道,若她沒做到,紀玉琢不知會做出什麼事,到時恐怕場面更難看,紀玉琢這個人是不怕跟人撕破臉的。
「你們請回吧!」紀玉琢徐緩開口,「彩蒙不會答應這樁親事。」
馬彩蒙心里咯 一聲,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要命!這人還是要闖禍!
「紀公子以什麼立場說這話?」葉瑾面罩寒霜,冷冷說道︰「馬館主都沒說話了,紀公子難不成是彩蒙姑娘肚子里的回蟲,知道她的心思?上回紀公子也是這般不由分說的跳出來阻擾葉某求親,姿態相當無禮,此番葉某誠心誠意帶著媒人而來,紀公子又出言不遜,若是彩蒙姑娘授意,那麼葉某便無話可說,若不是的話,那就請紀公子別再開口,莫要再私自揣度彩蒙姑娘的心思,以免傷了彼此和氣!」
「傷了彼此和氣又如何?」紀玉琢神色淡淡,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我根本不在乎跟你傷了和氣。」
葉瑾面色陰鷙,對紀玉琢怒目而視。「彩蒙姑娘,請你說句話吧!唯有你表明立場,才能令紀公子心服口服,不再干涉我倆之事!」
紀玉琢冷嗤-聲,冷眸看著馬彩蒙。「我倆?」
馬彩蒙很是頭痛,她深知「我倆」這個詞絕對是踩到紀玉琢的地雷了。
她覺得自己很無辜,她從來沒有對葉瑾表示過什麼,也不是她叫葉瑾來提親的,怎麼把賬算到她頭上了?
不過她確實對葉瑾無意,早點說清楚,彼此劃清界線也是好的,免得日後有什麼感情糾紛。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歉意,凝聲道︰「葉館主,很抱歉沒早點跟你說明白,我心中已有心儀之人。」
紀玉琢下巴抬高了,他看著葉瑾,接口道︰「她心儀之人,便是我。」
除了東盛之外,眾人一下子呆若木雞。
譚沄娘甚至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太遲鈍了,彩蒙和紀公子何時發展成這關系的,同處一個屋檐下,她竟全然不知?實在太後知後覺了。
「紀玉琢!」馬彩蒙瞪圓了眼楮,她以為讓葉瑾打消念頭即可,可沒想到要做到這麼絕,當場讓葉瑾難堪,男人的好勝心真是她難以了解的。
「你說什麼?」葉瑾回過神來,臉色一沉。「彩蒙姑娘心儀之人是你?此話當真?」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紀玉琢語氣特別輕佻,無關痛癢似的。
葉瑾心底掀起陣陣波瀾,很不是滋味,更氣惱自己忙了半天,結果白費功夫,還把媒人也請來,把自己的臉都丟盡了。
他們竟敢……竟敢將他當猴兒耍?自傲如他,自然不會再多費唇舌,連一刻都不願再待下去。
葉瑾的臉色寒得猶如臘月冰霜。「馬館主,晚輩告辭了!」
就葉瑾拂袖而去,媒婆和他的小廝連忙跟上,廳里頓時鴉雀無聲,都不知說什麼好。
馬南風清了清喉嚨,看著馬彩蒙和紀玉琢。「你們兩人,可是認真的?莫要兒戲。」
紀玉琢牽起了馬彩蒙的手,走到馬南風面前,鄭重說道︰「請您放心,這一輩子,我們不會放開彼此的手。」
「好啊!好啊!」馬琉璃率先鼓起掌來,臉上滿是興奮的笑意。
在她隔壁的馬麒麟被她一撞手肘,也跟著鼓掌。
「太好了,彩蒙。」譚沄娘也由衷替她高興,她對紀玉琢道︰「紀公子,彩蒙就交給你了。」
東盛拍胸脯保證道︰「紀公子肯定會好好愛惜咱們姑娘。」
譚杏兒嘟嘴道︰「你們都贊成了,我也不能反對了。」
紀玉琢和馬彩蒙在眾人的祝福聲中凝視著對方,經歷了穿越才接續起的緣分,絕對不能再放開。
葉瑾那樣離去之後便沒再出現,黎家父子更是因為綁架失敗而消聲匿跡了似的,他們都不再上門叨擾,善源堂倒是清靜了不少。
馬彩蒙給診間做了些小小澳變,在外面掛上一個鈴,繩索接到診間里,診間里一拉,鈴便會響,代表下一個病人可以進診間了。
只不過,三個大夫用一個診間是小了點,若加上打下手的東盛就是四個人,她曾提議她爹和紀玉琢分開看診,也可以加快看診的速度,可他們都不要。
紀玉琢的理由是,他要時時刻刻跟她在一起,若再遇上地震,也可以牽著她一起落難,一起墜落到任何地方,若分開看診,他就沒辦法應付突發情況了。
馬南風的理由則是想要學習,若自己一個診間便學不到他們的醫術,所以必須跟他們在一起。
他原本就知道馬彩蒙的來歷,馬彩蒙所展現的醫術令他大開眼界,東盛雖不知她的來歷,可對她和紀玉琢的醫術也是打從心里仰慕。
見他們兩人是真心想要學習,馬彩蒙便從空間帶了一些現代醫書出來,從基礎的開始教他們,他們都學得津津有味,其中馬南風更是有些廢寢忘食了,各種醫學知識突飛猛進,直說書里的那些儀器他若是有幸親眼見到就不枉此生。
如今,紀玉琢和馬南風都不要獨立診間,馬彩蒙說不動他們,索性變動候診大堂,分出三分之一的地方作為診間,放上一座八扇屏風與候診區隔開來,擺一張長桌、三張椅子、一張診療床,在屏風後看診,若需要開刀的病患才移到里面的診間,一般的頭痛、傷風、肚子疼都在外面看。
這一日,就在最忙碌的上午診時,來了個自稱肚子痛得要命的莊稼漢,因為疼得太厲害了便讓他插了隊先看診,同來的家屬有七、八人,陣仗頗大,每個都風風火火的急得要命,甚至還有一個拿著鋤頭便跟著來了,東盛讓其中一個自稱是病人媳婦兒的婦人一同進診間,其余人在外頭等。
「早上吃了什麼?」馬彩蒙一邊听診一邊問道,跟著又給病人量了血壓和體溫,都沒問題。
那五大三粗的婦人搶著說道︰「吃了幾張餅,喝了一碗雜菜湯,還有幾種醬菜和一顆賊蛋,沒一會兒便一直喊肚子疼,下不了田,我們其他人吃了同樣東西都沒事。大夫,這不是很奇怪嗎?」
馬彩蒙笑了笑。「每個人體質不同,有人的腸胃比較弱,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
那婦人安心了。「大夫說的肯定沒錯!都說您是神醫哩,果然不同。」
馬彩蒙又笑了笑。「過譽了。」
紀玉琢不動聲色的看著。
馬彩蒙听診後開了止痛藥。「不礙事,回去服了藥,很快便能止痛,這幾日吃得淡些,最好只喝白粥。」
那婦人道︰「等不及回去了,大夫,您能否給杯水?趕快讓我當家的服藥,我才能安心。」
馬彩蒙不以為意,吩咐東盛給他們倒水,先給了一粒止痛藥。
熬人將那莊稼漢扶起來,幫忙把藥丟進病人嘴里,連聲夸贊道︰「這藥真是小巧方便的很,又綠綠的這樣精致,跟外頭傳說的一樣,大夫,不知這藥是如何制成的?可是有特殊的搗鼓法?」
馬彩蒙輕插淡寫的說道︰「是我善源堂的祖傳秘方。」
她都說是祖傳秘方,那婦人也不好再問下去,她將病人扶下床,連聲道謝。
馬彩蒙露出一個笑容。「不必謝,到外頭櫃台去付診金取藥就可以了,若有不適之處,隨時回來覆診。」
熬人扶著那莊稼漢要繞出屏風時,那莊稼漢突然軟軟的倒下,那婦人大驚失色的蹲下去。
「死鬼!你怎麼啦!你醒醒啊!」
馬彩蒙、紀玉琢、馬南風三人同時奔上前去查看,同時,外頭那莊稼漢的親友听見婦人的大聲喊叫便不管不顧的沖了進來!
「阿松怎麼了!」
「怎麼會這樣?」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那婦人急道︰「我也不知道,服了大夫開的藥沒多久就倒下了!」
馬南風急忙去試那莊稼漢的氣息,他面色一變。「沒……沒氣了。」
「不可能!」馬彩蒙不敢置信,連忙拿下掛在脖子上的听診器去莊稼漢的胸口听診。
適才她听病人的心率一切正常,可是現在……現在真的听不到心跳了……人,真的死了……
她的面色驚疑不定,那婦人見狀,嚎啕大哭了起來。「醫死人啦!善源堂醫死人啦!阿松你死得好慘啊……」
馬彩蒙面色如土的看著紀玉琢。「會不會是心髒驟停?病人可能是急性心肌保塞,是我疏忽了……」
那婦人哭天搶地道︰「你們說什麼?什麼疏忽?人命關天是可以疏忽的嗎?你們是不把人命當命嗎?嗚嗚嗚嗚……我當家的死得好冤枉啊!還我當家的命來!快還我當家的命來!」
阿松的親友團全都一疊聲的喊道︰「不錯!快點賠命來!」
拿鋤頭那人揮舞鋤頭砍向屏風,嘴里喊道︰「原來善源堂都是庸醫!都是庸醫!把人給醫死了,還敢自稱神醫,根本招搖撞騙,無恥又無良!」
他把屏風全砍爛了,外頭候診的病人都驚嚇得離了椅子,紛紛走避,見狀,他更加大聲、義憤填膺的喊道︰「大家看啊!善源堂的女大夫醫死人了!我弟弟就是讓她給醫死的!女人還敢出來坐堂,根本存心害命!大家千萬不要再上善源堂來看診了,千萬不要!」
場面一片混亂,東盛一個人制止不了那群瘋狂的親友,馬南風並未出手阻止,他面色凝重的蹙著眉心,雖然覺得疑點重重,可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
他相信彩蒙的醫術,只是肚子疼,不可能誤診,不可能毫無徵兆的人就突然死了……
馬彩蒙卻是方寸大亂,她情急的抓住了紀玉琢的手,臉色蒼白的問道︰「現在把他帶到空間做電擊還來得及嗎?」
她不願相信一條性命就這樣斷送在她手里,因為她的疏忽……
紀玉琢反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拍了拍,胸有成竹的說道︰「不必緊張,這癥狀我很熟悉,我能救。」
馬彩蒙驚詫的睜大了眼楮,以為在作夢。「什麼?」
「我說我能救。」紀玉琢模模她的頭,幽深似海的眼眸看著她。「所以你不必緊張了,來,深吸一口氣,你再不呼吸,可要出事了。」
馬彩蒙迷惑的看著他,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如此鎮定?他當真能救活那個人?還是安慰她的說詞罷了?
圍觀的眾人听見紀玉琢的話也議論紛紛了起來,奇道︰「人都死了,怎麼救?」
紀玉琢莫測高深的笑了笑。「救活人不稀奇,救死人才稀奇。」
那婦人火冒三丈的說道︰「人都死了你還在說風涼話!你就是紀大夫吧?人人都夸你醫術高明,說你是神醫,可人都死了,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敢說能救?你這種人還配稱做大夫嗎?」
「我配不配作為大夫,試試不就知道了?」紀玉琢先剝開那莊稼漢的衣衫,露出胸膛,跟著取了一根最長的針朝眾人說道︰「只要將這針刺入胸膛,直達心室,活絡了血脈,那麼患者馬上就會起死回生。」
那長針觸目驚心,看得旁人心驚膽跳,有人吞了吞口水說道︰「听說這里的大夫會用長針刺進人的胸口,原來是真的……」
有人道︰「那針刺下去還能活嗎?」
另一人斥道︰「原本就死了的人,哪有活不活的道理?就是死了還被糟蹋罷了。」
紀玉琢笑了笑。
患者在危急之時,早意識混沌了,即便他的針在眼前,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更多的是早已昏迷,哪里管他怎麼治療。
可正常人就不同了,沒有哪個正常人能夠眼睜睜的看著長針刺入自己胸口還無動于衷,對于危險會避開,這是人類的直覺反應,也就是說,真的死了才會無動于衷……
紀玉琢的針還沒落下,那莊稼漢就嚇得跳了起來,這一幕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那婦人見狀,拔腿就逃,紀玉琢立即出手擒住了那莊稼漢,那莊稼漢出手反擊,一來一往之間,兩人過了數十招,那些「親友團」已經趁亂逃走了,那莊稼漢心急之下亂了招數,最終被紀玉琢給擒住。
馬彩蒙眼楮眨巴眨巴了好幾下,她究竟看到了什麼?她這是——遇到詐騙集團了嗎?
「看到了吧,你的同夥都走了。」紀玉琢押著那莊稼漢,冷聲道︰「給你兩條路,供出主使者,放你一條生路,若你要自己扛下來也行,那麼就報官嚴辦。」
那莊稼漢苦著臉告饒道︰「我說我說!不要報官!千萬不要報官!」
「算你識相。」紀玉琢點頭,警告道︰「說吧!要是敢胡說,適才沒刺進去的那根針就不保證會不會剌進你的胸膛了。」
「明白!明白!」那莊稼漢頻頻點頭,說道︰「是生元堂的葉館主讓我們來的,事成之後有報酬五十兩銀子,我們這才鋌而走險。」
紀玉琢在心中冷笑。「你們是哪里來的?」
那人低頭囁嚅道︰「我們是滿月城忠義武館的人,適才那是龜息功,就只是想嚇嚇你們罷了……」
紀玉琢松開了那人的手。「你走吧!去告訴葉瑾,你們事跡敗露了,若他是個男人,就親自上門來謝罪。」
「是!是!」那人得到自由,一溜煙的跑了。
紀玉琢原就沒想過那人會乖乖去傳話,反正現場能傳話的人多了去,所有目睹過程的人,出了善源堂肯定都會迫不及待去傳播今日之事,傳得滿城皆知。
「玉琢,你是如何知曉那人是詐死?」馬南風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紀玉琢道︰「那人太陽穴鼓起,是內家高手。」
一般人是不會察覺到那人有武功,葉瑾也是看準了這一點,認為善源堂里沒人懂武藝,才敢如此大膽謀劃,沒想到他是習武之人,自然看得出來。
譚沄娘等人在後堂,全然不知善源堂里發生了如此驚心動魄之事,經過東盛轉述才知曉,听完之後一個個氣得咬牙切齒,尤其是譚杏兒,頻頻說自己看走了眼,要去找葉瑾算帳!
馬彩蒙沉默了許久,心緒很是復雜,她知道沒有人會怪她,她也不需要怪自己,壞的是那葉瑾。
可是,她就是莫名的情緒低落,更多的是後怕。
萬一今天紀玉琢沒有在場,沒有識破那人的詭計,善源堂就要背上醫死人的臭名,永世不得翻身了。
她應該更加小心行事的……還有,紀玉琢一開始說葉瑾不是好人時,她就應該相信他才對。
她不但沒有識人之明,又對自己的現代醫術太過自信,完全沒想過會有這種詐死鬧事的意外……
她心緒頹然,悄悄的走出善源堂,來到了附近的荷花池畔,雖然不是荷花綻放的季節,但景色還是相當怡人,池面平亮如鏡,池邊種著一排垂楊柳,柳樹尚未發芽,只有柳條迎風輕擺,她沿著木橋走到湖中心的涼亭駐足,有時微風輕掠,便會掀起一波細水紋向池心滑去,空氣中帶著些微涼意,除了她之外,四周空無一人。
馬彩蒙緊抿著嘴角,透露出了她的心緒依然處在低潮。
「難不成你又在自責了?」驀然,一件披風披上了她的肩,靈巧的手撩起了她的秀發,為她系上了衣帶。
馬彩蒙驚訝抬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紀玉琢由後環住了她的肩,輕輕模了模她的臉,微微低下頭說話,「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在善源堂時我的目光總是片刻不離你。」
「所以我今天的慌張你肯定是看得一清二楚了。」馬彩蒙心情更低落了。「雖然死亡是假的,但我在我以為被我醫死的患者和家屬面前大亂方寸卻是真的,我都不知道自是怎麼當上醫師的。」
「他們存心誆騙,又表現得不可理喻,你會驚慌失措是很自然的事,怎麼能怪你?」紀玉琢理所當然的說道。
馬彩蒙悶悶不樂道︰「你就沒有驚慌失措,還一早識破了他們的伎倆。」
「你這是在吃我的醋嗎?」紀玉琢失笑道︰「我是因為原主學了功夫,知道練家子的特性,否則我也會跟你一樣,被他們所騙。」
馬彩蒙幽幽道︰「謝謝你還安慰我,不過,我確實有要檢討的地方,這部分難辭其咎。」
「你還不如檢討你識人不清的部分吧!」紀玉琢故意捏捏她的鼻子。「我說過葉瑾不是好人,被我說中了吧!他還真是壞得徹底,想用醫死人的事件讓善源堂關門,十足十的卑鄙小人!」
能有撻伐葉瑾的機會,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你究竟是怎麼知道葉瑾不是好人?」馬彩蒙很是迷惑的問道。
紀玉琢嘴角一挑。「男人的直覺。」
馬彩蒙眉頭一皺,自然是有听沒有懂。「什麼男人的直覺?能夠說得具體一點嗎?」
紀玉琢撇撇嘴道︰「他看你的眼神說明了一切,他是喜歡你沒錯,他想要得到你,卻夾雜了許多其他的心思。」
馬彩蒙慢慢垂下眼,心中很是懊惱。「我怎麼就看不出來?」
「因為你不是男人。」紀玉琢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將她轉過身來,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彩蒙,任何人都會犯錯,但錯誤不是用來讓你一蹶不振的,知錯能改,那麼即便是犯錯,也能夠有其價值。」
馬彩蒙凝視著他,有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你不會想回去嗎?你與我不同,在現代,有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不想他們嗎?」
「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傷心欲絕,但幸好還有我大哥、大嫂跟兩個佷子能夠安慰他們,有他們在,我很放心。」紀玉琢深深的看著她。「若是現在能夠讓我選擇回去,可是那里沒有你,我不會回去;若我沒穿越過來,但是你在這里,我也會選擇來到這里,就算永遠不能再回去,我也會毫不遲疑的來有你的世界。」
馬彩蒙感到自己的眼眶不爭氣的濕潤。「為什麼要讓我這麼感動?」
紀玉琢扶住了她的後頸,他的唇貼了上去。「因為,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