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醫堂。
黎曜軒急急奔入診間,也不管黎月寬此時正在看診,便不管不顧的喊道︰「爹!大事不妙!我剛剛親自去善源堂看過了,當真是排了好長的人龍……」
「沒看到我在給病人針灸嗎?」黎月寬緩緩抬眸瞪了兒子一眼。「有什麼事,回屋里再說。」
黎曜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莽撞,縮了縮肩膀,退到一旁去候著。
可是,一等病人出了診間,他又急忙開口道︰「爹,听說善源堂開始有病人,我原來還不信……」
「給我閉嘴。」黎月寬眉頭一皺。「這點時間都等不了,你能成什麼氣候?」
善源堂沒戲唱了,他便是擔心生元堂成為冠醫堂的對手,這才抓緊時機向葉家提親,這與當初向馬家提親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目的當然都是要助兒子一臂之力,讓他將來能順風順水。
馬南風的兒子馬弦修已在沙場殉職,馬彩蒙是馬南風的獨生女,只要成為馬家的乘龍快婿,將來,如同半子的女婿便會接管善源堂,到時並到冠醫堂旗下,那麼在蘇月城里便無人是冠醫堂的對手了。
可惜,當時他打的如意算盤全讓馬南風出的意外給攪亂了,都怪馬南風不自量力,沒本事還要仗義執言,活該被打到昏迷,卻害他得重新布局。
善源堂搖搖欲墜,生元堂成了他的目標,尤其是葉瑾那小子資質不凡,在葉筆身邊習得了一手好醫術,為人又十分沉穩,在葉筆過世後撐起了生元堂,將來或許會成為冠醫堂最大的競爭對手。
他很了解自己兒子,能力不夠,沒有拼得過葉瑾的能耐,在他百年之後,恐怕冠醫堂會被生元堂越過去,到時他在地下也死不瞑目。
所以與馬家退親之後,幾經思量,他讓兒子制造幾次在街上與葉晶不期而遇的機會,安排人當街偷葉晶錢袋,由兒子去追回,隔幾日又安排幾個小混混非禮葉晶讓兒子去英雄救美,護送葉晶回家,如此擄獲了葉晶的芳心,再上門提親,縱然葉瑾對于與黎家結親興趣缺缺,甚至是不大樂意,但葉晶堅持,葉瑾最後也只能妥協。
如此大費周章,都是為了黎家的冠醫堂能世世代代傳承下去,並遵循他曾祖父的遺願,一直在蘇月城的醫館排名里頭位居首位。
可是,他每每看到毛毛躁躁的兒子就覺得心煩,若是日後葉瑾不顧親家之誼踩過冠醫堂,一躍而上,成為蘇月城的首位,到時該如何是好?他要怎麼面對列祖列宗?
唉,若是馬南風能醒過來就好了,那麼他即便再厚著臉皮也要重新與馬家議親,女婿與妹夫的地位可是截然不同,為了自身利益,葉瑾可能舍棄妹妹,但馬南風萬萬不可能舍棄女兒,還會愛屋及烏,將馬家醫藥秘籍傳給同樣學醫的女婿,所以,其實將善源堂納入冠醫堂旗下才是最為萬無一失的方法……
「爹,兒子知錯了,請爹息怒。」
被訓了一句,這會兒黎曜軒總算乖乖等黎月寬看完所有病患,父子倆回到主屋廳里時,這才開口。
「爹,善源堂的病患真不是蓋的,我目測也有二、三十人在候診,也不知那些看過的人口中說的神奇藥粒子是什麼,說是不必服湯藥,這有可能嗎?」
「你們在說什麼?善源堂又開始看診啦?」黎初嬌原本在嗑瓜子,听見她哥哥的話,連忙靠了過去。
黎曜軒嫌煩的撞開了她。「嗑你的瓜子吧,沒你插嘴的余地。」
「善源堂的大夫不是都到咱們這里來了嗎?怎麼?他們又招到新大夫啦?」何氏不以然的問道。
她不喜歡馬彩蒙,長得太過嬌艷,她可不喜歡有個招蜂引蝶的媳婦兒,現在換那個葉晶剛剛好,清清秀秀的,一看就好拿捏,加上葉夫人跟她有點交情,談親事的時候比較好商量。
「娘!這您就不知道了,在坐堂看診的居然是彩蒙!」黎曜軒興奮的說道。
他喜歡馬彩蒙,雖然脾氣不好,剛烈了點,可她長得漂亮,天生麗質,身材又玲瓏有致,相較之下葉晶就太普通了,講來講去就是描花繡朵的事,沒什麼意思。
可是,他爹要他舍馬彩蒙娶葉晶,他不敢不听,幾經掙扎,最後只能忍痛拋棄馬彩蒙了。
「什麼?馬彩蒙那丫頭會看診?」黎初嬌瞪大了眼楮。「哥哥你有沒有看錯啊?怎麼可能?你是不是還想著那丫頭,所以誰都看成了是她?」
她原來就不喜歡比她美貌的馬彩蒙,馬家落難了,她很是幸災樂禍,接著她哥哥又和馬彩蒙退親,更令她舒心不已。
「看診的當真是彩蒙那孩子?」黎月寬沉吟。
善源堂的女大夫是這半個月才火紅起來的,初時他們斥為無稽之談,不以為意,都是想著大錦朝哪來的女大夫,肯定是那大夫男生女相,長得秀氣斯文了一些,因此被以訛傳訛罷了。
後來,越來越多人在善源堂被治愈,而善源堂有個女大夫的消息也不脛而走,說她看診的速度又快,開的藥方還很簡單,只要以溫水服用即可,都不用煎藥那麼麻煩,加上成效快,簡直藥到病除,說得天花亂墜,像是仙丹似的。
原本他無動于衷,不想被那些小道消息影響了思緒,想他們冠醫堂是何等地位,怎麼會將什麼女大夫看在眼里,也不屑去打探善源堂目前的情況以及那女大夫的來歷。
可是,這幾日來冠醫堂求診的病人卻明顯少一半,訝異之余,他讓人去打听,發現其他醫館也一樣,病人都減少了,而減少的病人哪里去了?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冠醫堂病患少了不是因為大家不生病了,而是病人都去了善源堂指定要找女大夫看診。
這時他才驚覺事情似乎與他想的有所出入,火速叫兒子出去打听,一定要模清那女大夫的底細,卻沒想到那女大夫竟然是馬彩蒙!
「是啊!爹!雖然隔著有段距離,但我看得一清二楚,在看診的女大夫就是彩蒙!」黎曜軒激動說道。
黎初嬌嗤地一聲,不屑道︰「笑死人了,那丫頭會醫術嗎?還學人家看診,笑掉人家大牙。」
何氏面露鄙色。「即便真會醫術,也不能拋頭露面啊!更遑論給人看診了,那孩子知不知羞啊!怕人家不知道她是沒娘的孩子,真是沒規矩,幸好咱們已經退親了,不然可要丟死人了。」
「你們都住嘴。」黎月寬的目光變化莫測,他沉聲道︰「軒兒,你再去一趟善源堂,不要光是遠遠的看著,要設法混進候診病人里,或者喬裝一番,索性裝成病患也行,一定要確認看診的女大夫是否為彩蒙那孩子!」
當初黎、馬兩家結為親家之後,他與馬南風的往來也算頻繁,有時還會一起喝杯茶,他不曾听馬南風說過教了馬彩蒙醫術,也不曾听聞馬彩蒙會醫術,頂多就是馬彩蒙耳濡目染懂得皮毛罷了,若善源堂的高明女大夫真是馬彩蒙,那此事便真是怪異透頂,絕不能等閑視之。
「我也要去!」黎初嬌馬上起身。「爹,哥哥眼力不好,我去幫忙看著,不一定就讓我看到了!」
對于黎初嬌吵著要隨行,黎月寬沒什麼意見,他只嚴肅地說道︰「你們只需去確認女大夫是否為彩蒙那孩子,剩下的事我自有判斷,不許給我生事,听到了沒有?」
兩兄妹同時乖順應道︰「知道了,爹!」
一個上午,馬彩蒙忙得腳不沾地,東盛給她打下手,負責簡易外傷包扎和包藥,卻也是忙得暈頭轉向,饒是他已經把馬彩蒙給他的小抄背下來,還是有出錯的時候。
為了應付日益增多的病患,馬彩蒙將求診病患的病例做了個總整理,將常用到的藥品和備品由空間拿出來,如此便可在診間治療,無須進空間了。
跟著,她建立了掛號程序,這部分由聰明伶俐、笑臉迎人的馬琉璃負責,幸而馬南風認為女子也該識字讀書,所以琉璃、麒麟自小便在同一個學堂里讀書,琉璃還寫了一手娟秀的好字。
而病歷的歸案就簡單分為男女,再按照姓氏筆劃,她請木匠做了個多層次的木櫃,好讓病歷按筆劃分格放,掛號之後,琉璃找出病歷,她則會在看診時在病歷寫下該次癥狀及醫治方法,若是不夠寫便再黏張紙,方便做患者管理。
對這一切,紀玉琢冷眼旁觀,看到她毫不避諱的連血壓計、溫度計、耳溫槍、點滴、針筒、听診器都拿出來使用時,他也不感到驚訝了,若哪天她拿出氧氣面罩他也能夠無動于衷,只是他仍舊奇怪她這些東西從何而來,若是帶著穿越,怎麼想都不合理,但看她用那些藥品用得毫不手軟,他又不得不懷疑她有個聚寶盆能生產藥品備品。
馬彩蒙自然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入紀玉琢的眼里,反正她已經確定他也是從現代來的,那麼便不需要遮遮掩掩了,她只要死守空間的秘密即可,藥品備品的來源,就死活推到馬南風身上,縱然紀玉琢不信,他也拿她莫可奈何。
不過,不得不承認,他在診間比東盛有用太多太多了,她已經認定他在現代是個醫師了,只不過看不出他是哪一科的醫師,他太十項全能了,沒有能考倒他的病癥,甚至她得承認,他比她還要高明,在現代肯定是那種很難預約到的名醫
「救命啊!大夫!」一個高瘦中年人扶著另一個微胖的中年人進來診間。
領人進來的馬琉璃簡潔說道︰「姑姑,是急診病患!」
有監于善源堂目前只有她一名坐堂大夫,馬彩蒙制定了急診原則,若是有緊急的病患便能不需排隊,優先救治,馬琉璃在掛號櫃台便會先問清楚了,將人領進診間。
「怎麼回事?」
馬彩蒙問話的同時,東盛已幫忙將面色嚇人的病患抬到診療床上躺著了,紀玉琢走了過去,不置可否的看著。
高瘦的中年人急道︰「我們兩個時辰前一塊兒喝酒,那時都沒事,後來他忽然說月復部會痛,又會脹,又惡心想吐,又說好像在發熱……」
馬彩蒙听診又觸診後問道︰「你們喝的是什麼酒?喝了多少?是否同時吃了很多東西?」
那高瘦中年人急急答道︰「喝了一罐高粱,是吃了不少,酒樓進了一窶子新鮮魚獲,這家伙素來好美食,便讓人煮了個十全鮮魚宴,吃得筷子都沒停……大夫,他這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忽然這樣?來的路上我們已經就近去過芳濟堂,那里的大夫卻說他是中了河毒,而且是劇毒,活不過三日,已經沒救了,不收……哎呀,這家伙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向他家婆娘交代啊!」
暴飲暴食、大量喝烈酒,上月復部持續劇烈脹痛,伴有低熱、惡心、嘔吐,這是……馬彩蒙明明知道答案,她卻莫名的看向了紀玉琢。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有些太依賴他了,明明她也知道診斷結果,卻要得到他的認可才安心,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就是莫名的……信任他。
紀玉琢點了點頭,「有什麼好猶豫的,就是急性胰腺炎。」
他們這樣是很可笑,明明都知道對方是從現代來的,卻兩個人都不說破,她把她會的現代醫術推到馬南風頭上,他則一直堅稱自己失憶了,什麼都不知道。
「哦!好!」馬彩蒙連忙寫下處方,病患要禁食、胃腸減壓、靜脈輸液、止痛和抗生素、抑制胃酸等等。
她飛快落筆在寫病歷時,紀玉琢已駕輕就熟的在給病患輸液了。
東盛對這樣「反客為主」的情況已見慣不怪,他們交談的病癥內容和治療方法都與過去他從他師父那里學到的不同,他們像是在講只有他們才懂的語言,大部分他都不理解。
另外,他還覺得自家姑娘比較像那紀公子的弟子,紀公子倒像是師父似的。
不管如何,善源堂有他們兩人重振門風,他還是高興的,讓那些看衰善源堂的人瞧瞧,善源堂不會那麼輕易倒下!
「哇!每次看紀叔叔打針,都像在看一幅畫似的!」馬琉璃兩眼放光。
她很崇拜紀玉琢找血管的迅速,他們一開始看到針管和點滴時都很驚訝,馬彩蒙給他們解釋就類似針灸,只不過針灸是用一根銀針救人,而她用針管救人,將能救命的神仙水打進身子里罷了。
後來,他們每每見病人打了「神仙水」之後都能面色轉好,便也對馬彩蒙的說法深信不疑。
「紀公子確實是打針的好手。」東盛贊道,他也很想學,但他還在觀摩階段,什麼時候能像紀公子似的能又快又準的找到血管,那是他的目標。
「大夫,這人不會死吧?是吧?」那高瘦男子急著問道。
馬彩蒙淺淺一笑。「你放心,不會死,只不過以後可要避免一次喝太多烈酒又暴飲暴食,救的了一次,可不保證能救第二次。」
那高瘦男子頻頻點頭稱是,又千謝萬謝。
馬彩蒙讓東盛將病人移到第二診間去吊點滴,馬琉璃也出去顧櫃台,她正要看下一個病患時,有兩個人闖了進來。
「姑姑!我攔不住他們!」馬琉璃氣急敗壞的跟在後面喊道。
馬彩蒙看著闖入的兩人,揚了揚眉。「我當是搶匪哩,你們兩兄妹這樣無禮的闖進來有什麼事?」
黎曜軒急急問道︰「彩蒙!剛剛那人是什麼病癥?我瞧他明明快死了,怎麼突然又沒事了?他手上掛的那又是什麼?」
馬彩蒙冷笑。
原來是東盛適才將人推到旁邊診間時讓這黎曜軒看見了,他忍不住闖進來要問個清楚。
她看著黎曜軒的眼光很是輕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們有那種交情嗎?」
黎曜軒尷尬道︰「我就是問問,你不說當然也行。」
紀玉琢無可無不可的問道︰「琉璃,這兩個沒教養的東西是?」
「東西?你說誰是東——」黎初嬌驀地住了嘴,她眼也不眨的看著豐神俊美的紀玉琢,眼神瞬間變得眩惑。
馬琉璃指著黎曜軒,義憤填膺的道︰「紀叔叔,這個不要臉的是趁我們家落難時跟我姑姑退親的人,叫做黎曜軒,旁邊那個花痴姑娘是他妹妹,叫做黎初嬌,他們兄妹倆都不是好東西,他們全家都不是好東西!」
紀玉琢神色一冷,原來是此人。長得倒是人模人樣,若是他沒有主動退親,那麼馬彩蒙就會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
黎初嬌眼眸沒法離開紀玉琢,她撲閃著眼楮。「這位——這位公子是?」
馬琉璃沖過去推黎初嬌。「是誰不關你的事,你們快出去!出去!東盛叔叔,快把他們趕出去!」
「彩蒙,我就問你一句話!」黎曜軒急急喊道︰「你當真是善源堂的坐堂大夫?傳說中那個女大夫是你嗎?」
他爹交代的,一定要弄清楚!
「不錯,就是我。」馬彩蒙嫌惡的看著他。「問完了?可以滾了吧?」
黎曜軒愕然。「怎麼會?」
馬彩蒙挑了挑眉。「怎麼不會?」
黎曜軒張著嘴。「可是……可是……」
「馬大夫在嗎?有人受傷了!」
一陣混亂之中,就見幾個人抬著一名漢子進來,看裝扮像是獵戶。
馬彩蒙無暇理會糾纏人的黎家兄妹,她示意那些人將受傷的獵戶抬到診療床上,紀玉琢同時走到了床邊,他迅速檢查傷口,神情分外嚴肅。
是槍傷,子彈從肩膀處打過去,幸而並未傷到骨頭,可這里不應該有獵槍,而那也不像獵槍的傷口。
兩人對看一眼,同時疑心那是手槍的槍傷,可沒有留下子彈在體內也無法斷定,若真是槍傷,那會是個很大的問題。
「所有人讓開。」紀玉琢戴上無菌手套,給傷者打了麻醉,迅速做了清創與縫合。
因為條件有限,在這里動手術當然不可能像在手術室那樣刷手、更換手術衣,做到完全無菌,他只能盡快縫合,並注意術後護理。
除了馬彩蒙之外,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本身也是大夫的黎曜軒,他從未看過在人身上穿針縫線的怪事,且縫得又那麼快速完美,詭異的是,那獵戶也沒吭一聲,像不會疼似的,十分奇怪。
黎初嬌拉著馬琉璃的衣袖,急急問道︰「馬琉璃,那個人是大夫嗎?」
馬琉璃嫌惡的甩開了黎初嬌。「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跟你哥哥快點滾啦!我們不想看到你們!」
黎初嬌對紀玉琢一見傾心,自然死也不肯走,不管馬琉璃怎麼趕她,她就是死賴著不離開。
獵戶已經止了血,也打了止痛針,馬彩蒙讓東盛將人送到第三間診間去等麻醉消退,留下送那獵戶來的友人,一邊詢問姓名寫病歷,一邊問道︰「他是怎麼受傷的?」
友人氣憤地道︰「我們在南陽深山里為了搶奪一只老虎跟人起了沖突,明明是我們先發現的,有人想要生擒那只老虎,竟然就朝我們射暗器,也不知那暗器是什麼,威力驚人,無聲無息的,可就打穿了武勇的肩頭,武勇頓時血流如注,昏了過去,我們也顧不得找凶手了,連忙將他抬下山。」
馬彩蒙和紀玉琢對看一眼。所以開槍的也是獵人?而且槍還裝了滅音器?
紀玉琢知道大錦朝還沒有槍的存在,狩獵一般用的是弓箭,從傷口來看,射穿那武勇肩頭的肯定是槍。
是什麼人如此好勝?僅僅為了爭獵物竟然就開槍傷人?槍枝又是怎麼來的?居然敢在沒有槍的大錦朝境內開槍,實在膽大包天!
「我會給患者開七日的藥,你們先到外頭等,以後每天過來換藥即可,下次記得要先掛號。」馬彩蒙在病歷上寫下了診金金額,等他們領藥時,負責配藥包藥的東盛自會向他們收取診金。
診間里頓時空了一半,東盛拿著病歷去包藥,馬琉璃也出去顧櫃台了,剩下紀玉琢、馬彩蒙和黎家兄妹。
「我說你——」黎曜軒忽然理不直氣不壯的指著紀玉琢,抬高下巴問道︰「就是你!你剛才在那獵戶身上縫針了吧?誰讓你那麼做的?你是大夫嗎?你怎麼可以往人身上縫針?」
紀玉琢看著黎曜軒的眼神帶了股輕鄙,他揚了揚嘴角。「為什麼不可以?大錦朝哪條律法說不能在人身上縫針?」
黎曜軒眉頭一皺,轉向馬彩蒙道︰「彩蒙,這人是善源堂的坐堂大夫嗎?讓這種來路不明的人坐堂看診,會出大事的!」
馬彩蒙冷然的臉上透著絲絲不悅。「會出大事那也是我的事,輪不到你管,你們快點出去,這里沒有你們說話的余地,不要妨礙我看診,我可沒忘記善源堂的大夫都是被你們冠醫堂挖走的。」
黎曜軒不死心的說道︰「我這是為你好!你快點把這個人趕走,你要是要找坐堂大夫,我給你找一個來……」
黎初嬌忽然抬頭瞪黎曜軒,不悅道︰「哥哥你不要胡說,這位公子分明就是神醫!怎麼可以隨便把人趕走?」
黎曜軒跳腳了。「你在胡說什麼?什麼神醫?分明是江湖郎中!」
黎初嬌快氣瘋了,她跺腳道︰「哥哥!你怎麼可以說人家公子是江湖郎中?你這樣很失禮……」
兄妹兩人正在爭執不休時,外頭候診廳里忽然傳來啊的好幾聲。
「哎喲!怎麼昏過去了?」
「好像喘不上氣……」
馬彩蒙和紀玉琢同時奔出去,後頭黎家兄妹也連忙跟著他們出去。
「怎麼回事?」
場面一團混亂,馬彩蒙看到一名中年男子倒在地上,面色蒼白,胸口劇烈起伏,額上泌著一層汗水,臉色憋得青紫,嘴唇也發紫。
一名婦人哭道︰「大夫!我當家的說喉嚨不舒服有一陣子了,今日我硬是拖著他來看病,不想適才他忽然說喘不上氣來,跟著就倒下了!」
「抬到診間!」
幾個在候診的男人見狀,連忙七手八腳的幫忙把人抬進診間。
紀玉琢大步過去,幾個人連忙讓開。
他把病患的衣襟打開,讓患者的脖子顯露出來,跟著迅速用酒精消毒了雙手,戴上無菌手套,對馬彩蒙伸出了手。「刀。」
馬彩蒙心里一跳。他不會是想要在這里對病患做緊急手術吧?這怎麼可以?她原是打算支開所有人,將病患帶到空間里做心電圖……
「你不是知道嗎?是急性喉梗阻,不馬上動刀會死!」听到會死兩字,那婦人臉色一陣白,險險快昏過去。
「快把刀給我!」紀玉琢喝道︰「你想看患者窒息身亡嗎?」
馬彩蒙看著患者的呼氣聲越發急促,牙一咬,遞出了手術刀。
她深知現在用藥根本來不及,唯一的方法是將氣管切開,且不可猶豫,搶救生命就在分秒之間。
紀玉琢沒有猶豫,猶豫的是她,她一心想將患者帶到她有十足把握的空間去治療,想用最安全的方法診治,卻忘了身為醫者的首要本分——將人救活。
在喉阻塞的情況下,大腦對缺氧只能等待幾分鐘,超過時間,即便解除了喉梗阻卻會造成腦死的並發癥,所以此時的她對自己適才的猶豫不決感到十分慚愧,對于自己過度依賴空間也十分汗顏。
「你們幾個按住他!」紀玉琢大聲吩咐抬人進來的那幾個人。「牢牢的按住,尤其是頭,千萬不能讓他動!」
診間里有麻醉藥,但現在來不及麻醉。
幾個人連忙照紀玉琢的吩咐,將患者牢牢的按在床上。
紀玉琢專注的落刀,穿入喉結下的環甲膜,他要建立新的呼吸道。
幾分鐘後,鮮血飛濺,患者能夠呼吸了,他臉上的痛苦表情也得到緩解。
馬彩蒙知道氣道打開了,看在外人眼里,紀玉琢只是切開了患者的脖子,只有她知道,因負壓的原因,此時患者的胸膜頂抬高,血管怒張,要快速又安全的切開氣管難度非常高,饒是她來做也不一定做得好,緊急氣管切開對醫師是極為嚴峻的考驗。
「現在沒事了。」紀玉琢跟著給患者止血。
那婦人原本看到切脖子一幕已嚇得癱軟在地,此時又連忙爬起來詢問丈夫情況,發覺他神色明顯好轉,總算破涕為笑,對紀玉琢千恩萬謝。
「哥哥……我到底看到了什麼?」過程驚心動魄,黎初嬌受到驚嚇,回不了神。
黎曜軒瞳孔陣陣收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的雙手抖得厲害,終于丟下黎初嬌,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