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府。
齊袁林雖還未冊立正妃,但是小妾們加在一起,溫言掰著手指數了數,能上得來台面露臉的一共十五個,台上的江南名角唱得好不好,溫言沒心思听,耳邊都是女人的聲音,嘰嘰喳喳吵得人莫名的煩躁。齊袁林拉著杜若墨喝酒听戲,溫言坐在杜若墨身側,盡職盡責的當好他的「護衛」。
「散了散了散了,杜兄、溫大人,天色還早,不著急回府,走,去喝個茶,解解酒。快,快去茶室準備。」
齊袁林交代了一番,便拉著他們兩人進了茶室,屋里除了他們三人便剩下兩個婢女。
「去門外守著,任何人不可入內。」
「是,王爺。」
溫言一眼便瞧出這兩名婢女是練家子,看來是齊袁林親信之人。
轉動架子上的青色花瓶,暗室門被打開,齊袁林率先走了進去,杜若墨和溫言緊隨其後。
「如今京師耳目眾多,今日不得已拉著杜相和我演了一天的戲,還望大人見諒。」這密室不大,中間的石桌上放著棋盤和茶具,四個石凳,齊袁林招待他們兩人坐下。
「王爺心思細膩,若墨佩服。」
「什麼心思細膩,我這是戲演多了,就真成了戲中人,出不來了。你們放心,這密室是用大理石堆砌而成,除了風,什麼都進不來,更听不見。杜相,關于兩國和談一事,貴國君王之意是……」齊袁林決定還是先探探杜若墨的口風。
「臨行前,君主曾交代若墨務必要促成和談,讓兩國百姓免于戰亂紛爭。」
「好!有杜大人這番話,我就知足了。實不相瞞,自打杜相入朝以來,父皇那反對和談的摺子就越來越多……」
「反對和談是侯爺之意?」杜若墨問道。
齊袁林看向一旁的溫言,溫言點點頭。
「正是,上摺子的還多是文官,都用不著你殺他,他自己就要在大殿上撞柱子,還動不動搬出先帝,殺一個兩個沒事,但是總不能砍了所有人的腦袋。」一提到那幫言官,齊袁林就氣得牙癢癢。
「王爺莫憂,既然人殺不得,倒不妨打上一番。」
「杜相有所不知,那些個文官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腐朽,只怕進了大牢用了刑,和砍頭也就沒什麼兩樣了。」
「王爺,若墨所說的打不是動用大刑,砍頭不過是為了以儆效尤,若是在朝堂之上被人扒了褲子,當著群臣的面打上十大板,這人自然是死不了,但是依著王爺所說,言官都上了年紀,那免不了是要在家休息一陣子,養養傷的。保住了命,丟了顏面,回家養傷上不了朝堂,陛下的耳根子自是能清靜一些的。」杜若墨緩緩說道。
齊袁林和溫言兩人沉默片刻。
「杜兄這招還真是……」溫言轉著手中的茶杯,吸了口冷氣,「夠缺德的。」
杜若墨不怒反笑,「我還真是喜歡小七這有話直說的性子。」
「杜相這主意倒是妙,哈哈哈哈哈……雖是有些,嗯……那什麼了點,不過,對付那幫老匹夫,我看有用。」
「要不然這打板子的活就交給你了?」齊袁林挑眉看向溫言道。
「別,陛下口諭,我這些日子都不用上朝,你們那腥風血雨的事,我就不摻和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扒了褲子當眾打,但凡有些骨氣的官員都受不來這個屈辱。
「其實遞摺子也好,死諫也罷,這些都不足為懼,擒賊先擒王,陛下若是能擺平侯爺,想來這些都會迎刃而解。南玄內政,若墨不便插手,此事還是需要榮王殿下多為陛下分憂了,若墨這有一份薄禮,還請容王殿下笑納。」說罷,杜若墨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推到齊袁林手邊。
齊袁林打開快速看過,頓時大驚失色,「杜相,這消息可真?三哥在做私鹽的生意?」
「這司馬無雙是甯王殿下的人,私鹽商販一本萬利,這些年下來甯王殿下確實賺了不少了銀子。」
「三哥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堂堂甯王怎麼會缺銀子,再說皇後娘家也是家底深厚,齊袁林的青樓、布莊這都是正當買賣,然而私鹽可是犯法的勾當,且風險頗高,三哥不惜動用關系打通上下管道,他究竟要做什麼?
「殿下,恕若墨直言,造反是要花銀子的。」
溫言從未想過杜若墨能如此直白的說出造反兩字,齊袁林听聞也是一驚。
「若墨猜測,陛下若是再遲遲不立儲,侯爺那邊只怕要越發的按捺不住了。此事事關重大,殿下三思而後行,萬不可打草驚蛇。」
齊袁林是聰明人,杜若墨稍稍提點,他自是明白其中厲害。
「杜相這份大禮,袁林收下了。溫言,一定要保護好杜相!」阻止和談,一方面是鼓動朝臣給皇帝施壓,另一方面殺了杜若墨,北離國君必定大怒,兩國和談再無可能。
「放心,有我在,沒人可傷他分毫。」
「殿下,時辰不早了,我們在這茶室待得越久想必外面的人就越躁動不安,還是早些出去的好。」
「杜相說得是,我送兩位出府。」
杜若墨起身欲走,卻瞧著齊袁林將溫言拉到一邊,倒也沒避諱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有老臣遞摺子開始操心你的婚事了,這事兒一直被父皇壓著,他讓我問你有沒有意中人,你自己抓緊點,婚姻大事還是要你相中的男人才行,京師這麼多公子哥,你自己多上點心……」
「齊、袁、林。」溫言冷笑著一腳踢在齊袁林的膝蓋上。
「你拿我撒什麼氣,杜大人也不是外人,有什麼說不得的,到時候你相中哪家男子了,我們幫你參謀參謀,我怕你這邊再沒動靜,老爺子那就要插手了,到時候我可幫不了你,老爺子一門心思要給你說個好婚事。」
「杜兄,讓你見笑了,我們走吧。」溫言管不住齊袁林的嘴,只能拉著杜若墨早些離開榮王府這個是非之地。
「杜兄,你幫我說說她。溫言,到時候老爺子安排相親,你可別哭……」
兩人離開榮王府,上了馬車。
「你知道……陛下要立榮王為儲君?」溫言就算反應慢了些,可是也明白杜若墨話里話外的都拿齊袁林當未來南玄的國君看待。
「不難猜。」杜若墨坐在溫言對面,看著她回道。
「你就沒想過是甯王?論朝臣的支持,甯王的勝算更大。」
「正是因為朝臣都支持甯王,所以陛下才更不會選他。」
「這又是為何?」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排除陛下對皇子們的偏愛,甯王如能登位,那勢必會有皇後娘家的勢力扶持,陛下這麼多年一直在打壓外戚,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兒子的皇位日後被外戚綁架。」
「若甯王登基後肅清外戚權貴呢?」
「新帝登基如果肅清外戚,那只會是另一輪的血雨腥風,那時流的血會比現在爭奪儲君流的血多上數倍;如若新帝為了穩健朝政,由得外戚勢力越發坐大,那麼甯王便是走了陛下的老路,如此下去,皇權會越來越弱,直到有一天……」
「所以,陛下暗中扶持榮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對抗甯王。甯王也好、榮王也罷,這些……都是陛下的親兒子……」父親算計兒子,發妻算計夫君……這才是真正的皇家嗎。
「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慶幸,我生在權貴之家而非皇家。」看著溫言眼底的傷感,杜若墨柔聲說道。
「為何?」
「生在權貴之家,我尚且有得選,若生在皇家,我只能一條路走到黑。我父親有兩個兒子,我還有個庶出的弟弟,父親一直偏愛庶弟,且有心將武侯的爵位傳給他。我身體不好,不能習武,好在得陛下賞識,治好了病,進了廟堂做了宰相。我把庶弟送入軍營,讓他遠離都城,等過幾年他能掙得軍功,可憑自己的本事重回都城,到時我為宰相,他為武將,井水不犯河水,倒也不會落得兄弟相爭的局面。」
這是杜若墨第一次在她面前談及他的家庭,溫言听得認真。
「庶弟能活下來,還要依著我有容人之量。我娘親死得早,我年少時身上的頑疾全是拜姨娘所賜,若是我心眼小些,記恨著姨娘和庶弟,再或者怕他日後對我不利,暗中取庶弟性命也不是不可。」杜若墨彷佛說著別人家的事,輕描淡寫的說道。
溫言心中大驚,四國之內皆以為杜若墨年少時生的是怪病,「拜姨娘所賜,杜兄之意是,難不成是中毒?」
這是溫言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釋。
「沒錯……陳年往事不提也罷。我是想告訴小七,兄弟相爭的戲碼放在權貴之家,還有一絲活路,大不了你從武,我從文……但是放在皇家,沒有哪位皇帝希望皇位被自己的兄弟日夜惦記著。位及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墨此生足矣,至于那大位……若墨只希望自己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要生在帝王家。」
「杜兄倒是看得清楚。」理就是這麼個理,溫言沒有什麼好反駁的。
「這些都不要緊,小七此時最應上心的,如榮王殿下所言,應是你的婚事。」
溫言沒想到杜若墨會將話題轉到這上面來。
「你的婚事不只事關你日後的幸福,更事關南玄日後的國運,陛下絕不會袖手旁觀。」
「溫言一心保家衛國,男歡女愛之事,溫言早就放棄了,改日我就親自向陛下表明,溫言不嫁了,誰都不嫁,讓他們都不用操這分心了。」
「咳、咳……不是,若墨不是這個意思。」杜若墨扶著額頭,她好像完全理解錯他的意思了。
「我知杜兄的意思,我手握十萬精兵,又位居一品武將,日後可左右朝堂局勢,既然陛下有意立榮王為太子,那我嫁給他才是最好的選擇。不過……你也知道,我和榮王從未有男女之情,我們倆一直以兄妹相稱,陛下要是非逼迫我嫁給榮王,那我還不如一輩子不嫁來得舒服,今日你又不是沒看見他那一院子的女人,領兵打仗我在行,可是和女人打交道我不行。」一想到耳邊滿是女人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溫言就覺得腦袋疼。
「小七當真對榮王沒有半分兒女情長?」杜若墨極力掩飾著心中喜意,她與榮王之間,才是他最擔心的。
「千真萬確,杜兄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和榮王自幼交好,我兩人也不拘小節,打打鬧鬧,但是絕沒有一絲兒女私情。」
「那就好……」杜若墨心中懸著大半日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好什麼?」溫言不解。
「小七性情灑月兌,我是怕……若你真的進了後宮,不免多有不適。」
「杜兄你可繞了我吧,後宮……光想想我都覺得害怕,等京師的事都結束了,我就向陛下申請,北離和南玄是不打仗了,我可以去其他邊城,再不成我躲到哪個大山里去操練軍隊,遠離京師這是非之地。」
「小七若是到時真想離開,若墨可為你出上一策。」
溫言一听,眼楮亮了。「怎麼做?」
「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我自會告訴你。」杜若墨搖搖手指,故弄玄虛的說道。
「好!此事溫言記下了,到時候一定向杜兄請教。」
「若墨定不負所托。」
馬車中傳來兩人的笑聲,趕車的孟離拉了拉韁繩,讓馬兒的速度放慢些,想讓兩人再多聊會。他們主子雖然平日里對誰都笑臉相迎,可是像今日這般開懷大笑,卻是鮮少有之。
每年七月開始,兵部和戶部就要開始計算著要向各處守軍撥發多少入冬的棉衣、糧草等物資,更要派人到各大營核查將士們武器的損壞程度,鍛造新的兵器,到時好一起運送過去。
溫言一大早就入了宮,同皇帝、兵部和戶部的人一同商討物資一事。
近幾年打了幾場仗,國庫儲備不足,這次補充物資比往年要更麻煩,憑著兵部一幫子人口若懸河的說出花來,戶部侍郎就兩字——
「沒錢!」
兵部尚書今年五十五,身體硬朗,饒是如此,也差點被戶部接二連三的沒錢給氣得吐血。
補物資和沒銀子,兩方互不相讓,皇帝看誰都不順眼,把所有人都罵了一通,從早上到中午,此事都沒商量出個結果來,皇帝動了怒,讓他們自己去商量,要是商量不出個滿意的結果,那頂烏紗帽就都不用要了。
皇帝原本是想留溫言用午膳的,但是這會被氣得難受,也沒吃飯的心情了,打發走了官員,便也讓溫言回府了。
走在離宮的路上,溫言被一位年輕公公攔住了去路。
「溫將軍,皇後娘娘請您入宮用膳。」傳話的公公是皇後娘娘身邊的紅人張公公,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公公,容貌姣好。
「我?」她與皇後鮮少有交集,好端端的為何要邀她用膳?
「是的,剛剛皇後娘娘去陛下寢宮,陛下說他今日和一幫子大臣生了氣,原本想留您在宮中用膳的,可是身子有些不適,所以就讓皇後娘娘代替陛下好好招待溫大人一番。」
皇帝確實生氣,也確實身體不舒服……可是讓皇後招待她,這事兒可從沒發生過,事情有幾分古怪。
「溫大人,想什麼呢?快些隨奴才走吧,可不能讓皇後娘娘久等了。」
「是。」就算溫言心有猜疑,可皇後娘娘的命令不能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也只能走上這一遭了。
入了皇後的寢宮,果然屋子里備下了一桌子的菜。
「言兒,來,坐,菜早就準備好,就等你來了。」
「臣溫言,參見皇後娘娘。」
「免禮,快起來吧。你這孩子,我與你母親年少相熟,我久居深宮,你又常年在外領兵打仗,沒想到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我之間來往得少,都有些生疏了。」
皇後年少時的確曾與溫母有些交情,但是自從皇後入宮,她兩人的來往也越來越少了,溫母去世得早,溫言還在襁褓中就隨著溫老將軍去了邊關,所以她同皇後並不親。
溫言坐在皇後身邊,「陛下剛一直念叨著說他最近政事繁忙,鮮少同你吃飯,原本今日是要留你在宮中用膳的,不想生了一肚子氣,這會兒正在休息呢。本宮同你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便想著派人看看你出宮沒有,要是還能追得上便和本宮一起用膳。」皇後抓過溫言的手輕拍了幾下,卸下了平日的威嚴,眼中多了幾分慈愛。
這些年皇後的日子不好過,皇帝獨寵貴妃,這一年都未曾來過皇後寢宮。朝中,皇帝暗中打壓定遠侯的勢力,此事皇後必定知曉。溫言看著皇後夾到自己碗里的菜,難道這女人真的是心中有苦,只是想要找舊友之女說說話?
不可能!
溫言心中不安,順著皇後的話應和著,也不著急動筷,直到瞧著皇後吃了菜,她才應付著吃了兩口。
「回京師有些日子了,怎麼還是不見胖些,瞧這小臉瘦的,可是吃得不好?將軍府內的廚子做菜可還合胃口?」
「溫言的體質是怎麼吃也不胖的,每頓都能吃上一大碗飯,娘娘放心,溫言不曾餓著,廚子是府內的老人了,做菜一向很合溫言的胃口。」一想到齊袁林一屋子的妾室,溫言可真怕皇後娘娘要塞個廚子進她將軍府。
「吃得飽就好,言兒畢竟是女孩子,在朝堂上那自是不必說,私下里還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才好的,言兒長得像你母親,是個美人胚子。」
「娘娘謬贊了,溫言……資質平平,娘娘知道我平日里總是要和男人打交道,穿成如此,方便些。」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後娘娘今日不對勁,對她太套近乎了,讓溫言有些忐忑。
「言兒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溫言今年二十一。」
皇後握著溫言手,仔細瞧了一番,「哎,好好的姑娘家。」皇後輕撫著溫言掌心的繭,「這若是讓你母親瞧見了,必是要心疼的,當年你父親執意要帶你去邊關,我就應該要攔下的,把你抱在我宮里照顧著也是好的,倒也不用再受這些苦了。」
皇後說著說著,雙目泛著淚花,像是真的想到了什麼一般。
「娘娘,溫言不疼,跟著父親習武,長大了保家衛國,溫言從未後悔。」
「本宮在你這個年紀都生下皇兒了,你啊,都二十一了,還不知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著急。」皇後擦了擦眼角,溫婉一笑,將溫言的左手握在掌心中,親昵的說道。
「只怕溫言這輩子無福享受天倫之樂了,國重于家,這是父親一直教導溫言的,溫言不敢不從。」
「不可胡說,什麼無福享受天倫之樂,言兒的福氣大著呢,你父母在天有靈一定會保護你的,這婚事,本宮給你想著呢。陛下這些日子忙,等過些日子得了空,本宮就去找陛下,幫你尋著門當戶對的人家。」
門當戶對?這話頗有深意,她一品將軍,能和她門當戶對的有誰?宰相的兒子已經有一妻三妾了,侯爺家的公子也早就娶了,能門當戶對的都有正主了,還剩誰?
甯王!
溫言忍著從椅子上蹦起來的沖動,這麼一來就全說得通了,皇後為何對她這般好,這是來說親的啊,皇帝想撮合她和齊袁林,皇後這邊想撮合她和甯王。溫言啊,溫言,你的這門婚事還真是搶手啊!
「陛下日理萬機,操心國事,溫言兒女私情這般小事豈能勞煩陛下。」到底還有多少人打她婚事的主意,此刻溫言只想奔到杜若墨面前好好向他請教一番,她到底要如何才能擺月兌這些人。
「有本宮在呢,放心,不能讓你吃虧。」
得,她剛那一番話看來是白說了,皇後看樣子是一門心思要給她和甯王說媒了,難道甯王這會也在?皇後要看著他們兩人相親不成?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娘娘,溫言還有公……」
話還沒說完,便被皇後給打斷,「一年見不到你幾面,這還沒坐熱呢,就吵著要走,不行,來都來了,公務再忙也得把飯給吃了,吃完了再走也不遲。」
「娘娘……」
「來吃飯,慢點吃……」
溫言看著皇後夾到她碗里的菜,盛情難卻,皇命難違,只能認命的低頭吃了起來。
榮王府。
齊袁林坐在搖椅上,手里捧著茶壺閉目養神。今兒個原本是要去听曲兒的,可是早上醒來就被一個小妾纏上了,讓他陪著去買衣裳,他這榮王府真是什麼消息也藏不住,一盞茶的功夫不到,又來了五個小妾,耳邊滿是女人爭風吃醋的吵鬧聲,最後惹得齊袁林不得不取消听曲兒的計劃,關起門來在院子里曬太陽。
「雖是無聊了點,但總比被一幫女人纏著強。」齊袁林自言自語道。
「王爺,宮里來人求見。」走路無聲的侍女出現在齊袁林身旁輕聲說道。
「宮里?」齊袁林睜開眼楮,眼神中頗具深意,他安插在後宮的暗樁八百年不來他王府一趟,這風平浪靜的沒听說宮里有什麼變故啊。「快傳。」
「是。」
來人是個年輕公公,一身小廝打扮,彎腰低著頭快步走到齊袁林跟前。
「什麼事?」齊袁林起身,打量著來人問道。
「回主子,此事有關溫將軍,皇後娘娘宴請溫將軍,將軍前腳剛進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皇後娘娘寢宮外便布滿了禁軍,不知……不知是不想放什麼人進去,還是不想讓里面的人出來。」這小太監是齊袁林培植的親信,他們兩人往日都是書信聯系,這次若不是事關溫言,他斷不敢冒此危險出宮通報的。
「她溫言的膽子還敢再大點嗎?皇後設宴她也敢去,還自己去?」齊袁林右手用力硬生生的捏碎了手里的茶壺。
「王爺!」
「主子!」
小太監和侍女都是一驚,侍女連忙上前,用絲帕幫齊袁林包紮。
「對付溫言,連禁軍都搬出來了,皇後真是好大的膽子啊,陛下呢?」
「回主子,陛下這會睡下了,上午和大臣們生了通氣,身子乏了。」小太監回話道。
「殺人滅口?除非皇後是不打算要腦袋了,要是溫言在她那沒了命,陛下就能要了她的命。那是什麼?要動用禁軍,他們明顯是怕溫言跑了,設宴?我看就是個鴻門宴。」齊袁林心神不定,捏著手上的帕子在院中來回走動。
「備車,我要進宮,我倒要看看皇後到底打什麼主意。」溫言不能出事,絕對不能出事!
「主子不可。」小太監抬起頭,目光堅定的看著齊袁林,「主子隱忍多年,此時此刻……還不是暴露的時候,主子若是此刻進宮,勢必會打草驚蛇……」
能當齊袁林的暗樁,便是得他信任的人,這麼多年齊袁林的所作所為和步步為營他都看在眼里。出宮前他是有顧慮,他就怕齊袁林為了溫言不管不顧,暴露自己,可是小太監也深知溫言在齊袁林心中的地位,所以再三猶豫還是決定出宮報信。
「皇後的手段還用我多說嗎,這麼多年你在後宮看得還不夠嗎,若是溫言有個三長兩短,那本王也不妨站到明面上來,讓皇後、定遠侯和老三瞧瞧,這京師不是他們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主子,不妨听奴才一言,此事……有一人出面比主子更合適。」
關心則亂,溫言有事,齊袁林便自亂了陣腳。
「你說,什麼人?」
「北離杜若墨。」小太監說道。
小太監這一提,確實讓齊袁林恍然大悟。
「主子,一來杜大人是北離宰相,他若是在皇後寢宮有個三長兩短,皇後沒法和陛下交代,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要掂量掂量;二來,杜大人進宮拜見皇後娘娘有理由,皇後為國母,杜大人這個使節出于禮去請個安,也不會落人口實。主子您是皇子,皇後是國母,皇後巴不得您犯錯呢,她有一百個法子治您。」小太監嘆氣說道。
「你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齊袁林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揉了小太監腦袋一把,「都是爺教得好,不過你學得也挺好。拿紙筆,我給杜若墨寫封信。」
「是。」侍女急忙回屋拿紙筆。
「你先回去,在宮門口接應著杜大人,幫他帶個路,小心,千萬別被人發現了。」齊袁林拍了拍小太監的肩膀,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主子放心,奴才這機靈勁兒隨主子。」說完小太監露出一口白牙,轉身便由密道離開了榮王府。
齊袁林得了紙筆,快速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寫了下來,爾後又喚來暗衛,命人務必將此信送到杜若墨手上。
「溫言,你最好就是單純的去吃個飯,不要給爺出任何亂子。」齊袁林雖然還不清楚皇後葫蘆里賣什麼藥,但是以皇後在後宮對付皇子和嬪妃的手段,他這顆心當真是放不下。
得信的暗衛不敢有半分耽擱,騎著快馬一路來到將軍府。
「哎哎哎,你是誰啊,知道這是哪兒嗎,大膽!你敢闖將軍府,來人……」
看門的小廝被暗衛一把推到一旁,叫喊聲傳到了剛好經過正門的管家耳中。
「管家,他他他……」小廝見到管家急忙說道。
暗衛亮出令牌,「管事的,在下有急事求見杜大人,我家主子說十萬火急。」听得小廝喚面前的老頭管家,暗衛知道這是個能當家做主的,遂表明了身分。
「直走穿過大堂,再經過一個花園,主院旁的小院便是杜大人下榻的院子。老夫腿腳慢,你既是有急事,請便。」管家一看令牌心下一驚,榮王府來找人,可是他們小姐不在府里,他們來找杜大人,難道是小姐出了什麼事?管家不敢耽擱,直接放人進了門。
「多謝管事。」暗衛也不多廢話,疾步向著杜若墨的庭院奔去。
將軍府清風院。
「大人,榮王府的人求見,說是榮王殿下有封信要親自交予大人。」孟離隔著門說道。
「讓他進來。」屋內傳來杜若墨的聲音。
「是。」
「大人,我家王爺交代此信一定要親自交給大人。」暗衛進門,直接將信呈到杜若墨面前。
杜若墨微微皺眉,溫言一早便進了宮,早已過了午飯時間還不見回來,這邊榮王派人送密信,難道是溫言在宮里出事了?杜若墨拆開信封,定楮一看,握著信的手不禁微微發抖。
「溫言是堂堂一品武將,皇後竟要把後宮那些下三濫的手段用到她身上,她……」杜若墨攥緊了信,眼中多出一股殺氣。
「杜大人可是明白了皇後娘娘的打算?」暗衛是齊袁林身邊的親信,此事來龍去脈他是知曉的,他們家王爺還不清楚皇後的用意,難道這位猜出來了?
「皇後想撮合溫言同甯王。」杜若墨冷冷的說道︰「孟離,準備馬車,進宮!本官來南玄京師也有些時日了,還未拜見過皇後娘娘,是本官失禮了。」
「是,大人。」大人自從來到京師,還從未用本官稱呼過自己,北離杜若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家大人這次好像真的生氣了。
「撮、撮合溫將軍同甯王為何要用到禁軍啊?」暗衛心中不解,暗衛原本不是多話的人,這次是他們家王爺有交代,稱杜若墨若是猜出了皇後的用意,一定要打听清楚回去稟告。
「生米煮成熟飯。」杜若墨冷冷的說道。
「生……生……」暗衛驚了,溫言可是堂堂一品武將啊,皇後難道瘋了不成!
「傳話給榮王殿下,讓他好生在府中,萬不可莽撞入宮,叫他放心,我一定會將溫言帶出來,另外……」杜若墨突然間想到了什麼,急忙走到書桌,快速寫下一張紙條。
「潛入甯王府,不被人發現,你可能做到?」杜若墨問道。
「能!」開什麼玩笑,他可是王爺身邊的暗衛,要是沒兩把刷子可做不到今日這個位置。
「潛入甯王府,不要被人發現,此字條親自交到甯王殿下手上,他不會為難你。」
「是。」暗衛領了命,轉身便出了門。
溫言若是在後宮有個三長兩短,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皇後寢宮,殿外傳來禁軍的腳步聲,溫言听著聲音,人數不少。
她拿出絲絹擦了擦嘴角,「承蒙娘娘厚愛,溫言卻是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改日再入宮拜見娘娘。」
不對,皇宮內各宮殿一向由禁軍駐守,為何突然增派兵力?難道皇後不僅是為了探她婚事的口風?
溫言欲起身,然而只覺得雙腳像踩在雲朵里,根本使不上勁。
「言兒,急什麼,用過膳不妨再喝杯茶。來人,將飯菜撤下,上茶。」皇後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起身離開飯桌,坐回自己的臥榻上。
飯菜有問題!
「既然娘娘如此,那溫言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丹田內一股熱氣翻涌,溫言用內力強行壓住,雙腳癱軟無力,根本無法站立,手臂還有知覺,不過宛若被巨石壓住一般。「娘娘對溫言如此這般好,讓溫言想到了母親。」
溫言裝作若無其事,伸手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吹了吹,小抿了一口。
皇後看著溫言,眼底閃過一抹異樣,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你我雖不是母女,但是有你母親這層關系在,我日後必會待你視如己出,你與皇兒同朝為官,相互幫襯一些,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才能安心。」
「日後待溫言視如己出,娘娘何出此言?難道是……皇後娘娘想認溫言做女兒?」體內那股熱氣躁動得厲害,身體像是被扔進了熱水里,額頭的汗珠滑過臉頰,打濕了衣領。
皇後慢慢收起臉上虛偽的笑容輕聲道︰「女兒也好,兒媳婦也罷,日後你我便是自家人。」
「兒媳婦,哈哈哈哈哈……娘娘厚愛了,溫言是個『武夫』,只懂得舞刀弄槍,大家閨秀那套,溫言身上可是半點都學不來,嫁給甯王殿下,只怕是會讓殿下受委屈啊。」
「言兒這話說的,能娶到你也是皇兒的福氣。來人,溫將軍累了,扶溫將軍下去休息。」
此時的溫言雖身體無力,但是卻坐得端正,絲毫不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溫言目光如箭,嘴角輕揚,彷佛她才是這場戲的做局人,看得皇後心生忐忑。
「甯王殿下不在嗎?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打算現身嗎?」溫言環顧皇後寢宮想把幕後的正主逼出來。
「來人!」皇後怒喝道︰「還不快些扶溫將軍去休息。」
身邊伺候的兩個小太監急忙上前要去攙溫言起身,兩人剛靠近還未來得及觸踫到溫言,啪的一聲,是花瓶落地碎裂的聲音。
「可惜了,這藍釉白龍紋梅瓶……還望皇後娘娘恕罪,溫言一時手滑。」
被花瓶打中腦袋的小太監應聲倒地,血跡流過半張臉。
一聲驚呼,幾名宮女太監將皇後擋在身後。另一個太監顫抖著欲上前,還未看清溫言的動作,只覺得胸口疼得像是要炸開一般,接連後退,隨即倒地不起。
「娘娘,溫言是習武之人,你當真覺得在飯菜里**,溫言就會任人宰割?」溫言將顫抖的手掩進衣袖中,「娘娘私下調派禁軍,要是陛下知道了……」
「放肆!」
「哈哈哈!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溫言連陛下諭旨都敢違抗,何況皇後娘娘這下三濫的伎倆,大不了今日溫言就將皇後娘娘的寢殿攪個天翻地覆。娘娘是一國之母,溫言動不得,可這屋子里其他人,溫言想殺便殺,想砍便砍,要是血弄髒了娘娘的地毯,還望娘娘恕罪。」溫言緩了口氣,沖著屋外喊道︰「敢問屋外的是哪位當值?本將軍與禁軍統領徐大人素有幾分交情,今日溫言若是死在這,參與此事的所有人,除了皇後娘娘,都得給本將軍陪葬!若是有幸讓本將軍活著出去,不用陛下動手,本將軍親自來。哈哈哈哈……」
溫言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他們或許忘了她「鬼將軍」的稱號,皇後當真以為她是那些失了貞操就任人擺布的女兒家不成。
「溫大人這又是何必呢,皇後娘娘一片苦心,還望大人明白。」一直隱藏在簾子後的定遠侯走了出來。
「我就說嘛,這等場面怎麼能少得了侯爺?」齊袁俞還未現身,難道他並不知此安排?「甯王殿下也就別藏著了,這畢竟也是你我之事,再藏著就沒意思了。」
「此事怎好叫殿下費心……」定遠侯眯著眼楮笑著說道。「待到他日,殿下登基,溫大人便是皇後,是這南玄的國母……」
「這等好事,還是留給其他人吧,我溫言沒這個福氣當什麼國母。」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這宮中有齊袁林的眼線,希望他能早些看出這里的不對。「侯爺這麼做值得嗎?鋌而走險,若是被陛下撞個正著,想必您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吧。」
「溫大人不必擔心,陛下此刻正在休息,況且除了打碎個花瓶,這也沒鬧出什麼動靜不是。不過本侯卻也是失策了,沒想到溫大人內力如此深厚,若是換了常人此刻早就動彈不得,意識模糊了,大人竟還如此清醒,本侯佩服。不過……本侯勸溫大人還是不要用內力強行壓制的好,若是不讓藥性釋放出來,大人的身體不免要受些傷害。」
不用定遠侯說,溫言也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這絕不是一般的**,體內的那團火……這是**。
「再過一盞茶的功夫,恐怕大人內力再深厚也沒用了。」
「是嗎?哈哈哈哈……」溫言強撐著拾起桌上花瓶的碎片,「無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帳,溫言日後有的是時間和侯爺、娘娘算。」碎片劃破手臂,鮮血染紅了衣衫,劇烈的疼痛讓溫言的意識清醒了不少。
「兄長!」見溫言如此冥頑不靈,皇後眼中起了殺意,她是想為齊袁俞找個幫手不是找個仇人。
定遠侯擺擺手讓皇後稍安勿躁。
「大人此話差矣,日後的事兒,誰說得準的,這命啊,大人不得不認。侍衛何在!」定遠侯厲聲叫道。
「在。」
「扶溫大人下去好生休息。」
「是。」
溫言用盡體中的最後一絲力氣起身閃過兩名侍衛,掌風來襲,兩侍衛都以為溫言早已無法動彈,誰都沒有準備,溫言鑽了空子來到皇後面前,直到碎片架到皇後的脖子上。
「侯爺,哈哈……咳咳……娘娘最好別動,溫言手抖,怕不小心傷了娘娘,這脖子可是極為脆弱的地方,輕輕一劃,血流不止,到時候只怕……咳咳、咳咳……神仙都回天乏術。」
「溫大人,你這是要魚死網破不成?」定遠侯顯然也是急了,他低估了溫言,沒想到這女人竟是這般難啃的骨頭。
「黃泉路上寂寞,有皇後娘娘相伴,溫言……值了。」
屋內瞬間涌入侍衛,定遠侯讓他們稍安勿動,「溫大人能撐到什麼時候呢?只怕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吧,就算本侯下令放人,大人能走得出去嗎?」
溫言將受傷的左手擠壓在茶幾上,疼痛席卷全身,溫言長吁了口氣,強行將意識拉回。「侯爺說錯了,溫言沒想活著出去,說了是讓皇後娘娘陪著溫言一起走。」
定遠侯眼中滿是殺意,「溫大人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本侯……」
「北離使臣杜若墨前來拜見皇後娘娘。」
溫言以為自己听錯了,若此刻沖進門的是陛下或者齊袁林她都不會吃驚,但是萬萬沒想到會是杜若墨。
「出去看看。」定遠侯吩咐身邊人。
院中傳來打斗聲,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杜若墨邁過門檻在屋內現身。
「這是……」杜若墨面上帶笑,環顧屋內的一片狼藉,最後目光落在溫言身上,看著她血流不止的手臂,眼中頓生殺意,看向定遠侯。「若墨進宮本來是拜見陛下的,但是曹公公說陛下睡下了,若墨想著此番前來京師也有些日子了,還沒來拜見皇後娘娘,實在是太過失禮了。不過……侯爺這演的是哪出啊?」
「哼,正如杜相所見,溫言試圖行刺皇後娘娘,本侯正打算將其就地正法。」一個溫言還沒搞定,又多了個杜若墨,就算定遠侯早有準備,也萬萬沒料到杜若墨竟會來摻和一腳。
孟離守在杜若墨身側,環視一眾的侍衛。
「溫大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行刺皇後娘娘,是該就地正法,不過……侯爺,等下您殺了溫大人,是不是也打算給若墨扣上個北離刺客的名號?北離使臣杜若墨暗中勾結南玄大將軍溫言,妄圖顛覆朝政,行刺皇後,定遠侯及時趕到,將兩人就地正法,死無對證。」
「杜相,本侯勸你還是不要摻和我南玄之事,速速回你的北離去。」定遠侯被杜若墨說中了心事,不免惱羞成怒。
「那可不成,溫大人對在下有救命之恩,若墨怎可棄溫大人不顧而自行離去。」
「那好,本侯便成全你,殺了你們兩人,本侯也好向陛下交差。」
「侯爺別急,生死之事,若墨早已看開,不過若墨卻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若墨一直有個疑惑,侯爺為何極力反對兩國和談,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幾日前若墨終于查明,兩國交戰,陛下愛惜溫大人,撥款給溫大人的糧餉只多不少,這年年歲歲下來,侯爺在里面撈了不少的好處吧。」
「你……信口雌黃……來人!」
「真真假假,到時候陛下自會查明,若墨進門前將侯爺貪污軍餉的證據交給了陛下宮里當值的小公公,讓他等陛下醒了就將信呈上去,算著時辰,陛下也快要醒了吧……」
「你交給哪個公公了?」定遠侯拔出劍來欲架到杜若墨脖子上,卻被孟離制住。
「那就要侯爺自己猜了,陛邊伺候的宮人數不勝數,侯爺不妨帶著禁軍去逐個審問,總能問出個結果來,或者……」
「或者什麼?」
「或者在下能活著出去,趁著陛下沒醒,將信收回來,這樣未嘗不是個法子,畢竟若墨是個外人,南玄朝堂之事若墨本就沒心思摻和,今日以身涉險不過是為了報恩。」
「杜相,就算你不摻和,難保溫大人不記仇,她剛剛可是說了,若是能活著出去,我們這些人都得死。」
「哈哈哈哈……」杜若墨放聲大笑,彷佛在嘲笑定遠侯一般,「侯爺,您將溫大人逼到這分上,還不讓溫大人說兩句話痛快下嗎,侯爺竟還當真了。」
「兄長,人不能放,為了皇兒,溫言她沒膽子……」
「啊!」皇後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只見紅色的血線出現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皇後驚聲尖叫。
「娘娘,咳咳……溫言膽子大著呢,殺的人不計其數,手起刀落,溫言有什麼不敢的呢。」
杜若墨起身,周圍的侍衛欲上前攔截,被定遠侯制止住,杜若墨從身上撕下一塊布,走到溫言身邊。
「我來晚了。」杜若墨看著溫言手臂上的傷痕,小心翼翼地用布條將傷口包住,「對自己下手,怎還這般不知輕重。」
溫言此時的手臂只能用皮開肉綻四個字來形容,杜若墨看得心疼。
「沒事兒,不疼。」溫言臉頰泛紅,眼中彌漫著一層水霧,下唇被咬破了皮,透著血紅,一張俊秀的臉美得驚心動魄,讓人心生憐意。
「侯爺,好好考慮考慮,就算侯爺真要殺我二人,我這侍衛武功也還算不錯,能應付一陣子,到時候驚動了其他人,可別還未殺得我們就把陛下給招來了。侯爺不妨听若墨一言,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你不多言,我與溫大人自也不會多言,皇後娘娘愛子心切,一時犯了糊涂而已。」
定遠侯死死盯著杜若墨,想辨別他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甯王殿下駕到。」
「母後!」齊袁俞進門便看到溫言手持碎片挾持皇後,不禁雙眉緊皺。
「殿下來得正好,溫言勾結北離杜若墨妄圖行刺皇後娘娘,本侯正要將他們就地正法。」
「皇兒、皇兒……」見到齊袁俞,皇後的眼中盡顯慌亂,今日之事是她與定遠侯謀劃,齊袁俞並不知情,皇後只等著事成了再命人傳他入宮。
齊袁俞穩了穩心神,看向溫言,「若母後做了得罪溫將軍的事,還望將軍多多包涵,袁俞在這先行替母親賠禮道歉。」
此情此景,皇後和侯爺的打算,齊袁俞了然于心。
「皇兒!」
「原來如此……看來皇後娘娘所作所為,甯王、甯王殿下並不知情。」溫言的手里雖還是拿著碎片,可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是靠杜若墨支撐著。
「殿下,您瞧見了,恕、恕下官不能給殿下行禮了。」溫言看著齊袁俞,牽強的扯出一個笑容,說道。
齊袁俞轉身奪過身邊黑衣侍衛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不!」皇後見狀強行欲要掙月兌,好在一旁杜若墨按住皇後的肩膀。
「娘娘得罪了。」皇後是他們手中最大的籌碼,現在還不能失去。
「舅舅,放他們走。」
「殿下,若是今日放虎歸山,日後……」定遠侯還在盤算杜若墨口中所說的證據,貪污軍餉一事,他自認做得滴水不漏,該處理的人和證據,他早就處理過了,不知這杜若墨是真的有證據還是在詐他。
「本王再說一次,放他們走。」齊袁俞大聲呵斥。
「兄長,放、放他們走,放他們走!皇兒不能有事,皇兒你把刀放下,母後錯了、母後錯了……」
定遠侯眼珠一轉,心有不甘,「杜相,別忘了你剛才說的話,本侯放你們一馬,你們便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若是杜相和溫大人膽敢在陛下面前胡說八道,到時就算魚死網破,本侯也要拉著兩位當墊背的。」
「侯爺放心,在下識趣,今日不過是打碎了個花瓶而已,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都退下!」
杜若墨小心接過溫言手中的碎片。
「僵了……」溫言靠在杜若墨身上,看著自己僵在空中的手臂,無奈的說道。
「母後!」齊袁俞放下刀,沖到搖搖欲墜的皇後面前,將人扶穩。
「多謝甯王殿下及時出現,勞煩殿下幫溫大人找件深色的衣裳。」
瞧著溫言整個袖子被鮮血染紅,齊袁俞心頭一緊。
「來人,拿衣裳來。是你派人去我府里送信?」齊袁俞看著杜若墨,問道。
「殿下來得及時,若墨替溫大人謝過殿下。」
「今日溫大人同皇後娘娘相談甚歡,不免多飲了幾杯,喝醉了,有些失態了,還望娘娘、殿下、侯爺見諒。」杜若墨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衣裳,套在溫言身上。
「多謝……殿下救命之恩。」好熱,溫言想一頭栽進湖水里,體內躁動不安,四肢無力,意識漸漸模糊,溫言只能強撐著。
「魯園,幫本王送溫將軍和杜相出宮。」
「是。兩位大人,請。」
定遠侯瞥了一眼他們,冷哼了一聲,甩開袖子,轉身離去。
「對不起……」齊袁俞聲音雖小,可溫言卻听得真切。
「謝謝……」兩人擦肩而過,溫言沖著齊袁俞小聲說道。
溫言從未覺得出宮的路這麼漫長,每走一步都彷佛要了她的命一般。
杜若墨的手指輕觸溫言的嘴唇,將一粒藥丸放入她口中。「吃了,能暫緩些痛苦。」
溫言費力的將藥丸吞下。「杜兄,你不應摻和進來的……」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小七當日救命之恩,若墨又豈能不報。」
「你……都記得。」
「不曾相忘。再忍忍,出了宮我們就回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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