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廚王妃 第八章 殺嬰案水落石出 作者 ︰ 陽光晴子

一連幾天,京城有些人無聲無息的失蹤,坊間便傳言殺嬰案的凶手不殺孩子,改抓大人了。然而隨著消失的名單曝光,除了幾家失嬰苦主中的幾名廚娘、雜役或掌膳的大廚外,工部中竟還有七人失蹤,透著不尋常。

另外,京城出名的第二個痴情種也不見了,就是在工部當差的寧和侯,一宅第的妻妾哭天喊地的揪著上門查案的官員們,也是奇景。

這事鬧得太大,皇帝火速請秦王入宮商議,但听說兩人沒談多久,秦王就出了宮。

朝臣中不管保皇派、秦王派,都感覺到這次秦王返京顯然不想與皇室走太近,對權力的追逐更是不見任何動作,莫非當真要做個閑散王爺?

朝廷、老百姓對此各有想法,但不管是先前的殺嬰案,還是短短幾日便失蹤的幾名成人,皆讓百姓人心惶惶,入夜後許多商號便提前關門,客棧、茶樓也少了客人,街道上來往的人車變得稀疏。

某日,夜色深沉,城中某一宅第的地下牢房不時傳出痛苦的申吟求饒聲,鬼氣森森的牢房牆上,幾名男女手腳都銬著沉重的鐵鏈,空氣中有濃濃血腥味,還有腐爛的臭味。

「嗚嗚……提溫水要替嬰兒洗澡只是借口,是趁機把嬰兒放入水桶內,再提回廚房,交給接頭人進入廚房後方的水道……」

「沿著水道離府去到另一個宅子里,將孩子交給另一人,那人將孩子放入馬車座椅下的隱藏空間,所以外頭衙役攔了馬車搜尋也找不到……」

「我真不知道馬車到了哪里,繞了好幾圈,我被蒙上眼楮,之後孩子就不見了,真的,嗚嗚嗚……別打了,啊……有個和尚,我看到和尚……」

殘酷的刑求仍在繼續,痛呼聲此起彼落,如人間煉獄。

夜色如墨,京中一處通火通明的宅第里,一名男子卻是神情木然的坐在陰影處。

「爺,大師已經失蹤三日了,可他的身分我們又不好去衙門報案。」一名灰衣人口氣充滿憂心。

男人揉著眉心,仍舊沒說話。

「爺……」

「恐怕躲不過了,盡管那麼小心,也不敢再動任何嬰兒,卻還是……」男子的聲音疲憊不堪,沮喪的將臉埋進掌中。

這些日子,那些失蹤的人都與他有關,雖然與這些人的關系他自詡切割的極好,但在大師也不見後,他再也不敢抱著一絲僥幸,事情可能已經暴露了,也許,就是這幾天。

「去備幾桶油。」他突然抬頭下令。

灰衣人臉色一變,「爺!」

「快去!」男人怒吼。

不一會兒,這座宅第的僕役全被雙手反綁,嘴巴塞了布團。

而宅第的一精致臥房里,不見半面鏡子,一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女子正為另一名女子梳頭,眼楮微微泛淚。

「爺要來看我了?」女子聲音有喜悅,但又模著自己的臉,上面都是皴紋,「大師去哪兒了?爺要送嬰兒過來了吧?我的皺紋越來越深了。」

「姊姊放心,爺這次一定會帶嬰兒來的。」中年女子咽下喉間的硬塊,笑道。

「還有三兒呢?他好久沒來看我了,這對父子最好一起來,不然,我可不輕饒他們。」

女子的聲音帶著撒嬌意味,突然門開了,同時,也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順著夜風吹了進來。

「什麼味道?」

「姊姊,爺來看你了。」中年女子起身退到一旁,看著深愛的男人帶著一臉愁容走進來,幾乎無視她的存在,一把將那又老又丑的女子擁在懷里。

她心里妒嫉,矛盾的是,也是這男人的痴情讓她甘願為妾,幫他照顧他深愛的女人,甚至手染鮮血——很多嬰兒的血,她知道,她死後一定會下地獄!

「老爺,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女子看到男人眼中的淚光,但下一瞬她突地驚慌大叫,「失火了!門口都是火啊,老爺、妹妹,咱們快逃——」

「俞娘,我們一起下地獄吧……」男子哽咽道。

「什麼?」女子害怕又不解。

然而火光越來越烈,光影晃動中,她看到男人眼中自責的淚,再看過去,她喊妹妹的女子也走過來抱住自己,「不要,我不要被燒死,我不要——」

火勢越來越大,她的神智跟著越來越模糊,木頭燒灼的味道越來越刺鼻,煙霧也越來越濃,而外面似乎響起了吵雜的人聲。

有人在滅火,很多人,但似乎來不及了……

屋外,朱漢威抿緊薄唇,看著站在燃燒的屋中的三人,他的視線對上那個男人——

楊柏榮苦笑,緊緊抱著他的妻妾,接著三人就被熊熊火焰吞噬,火紅的光照亮了夜空……

終究是遲了一步!朱漢威在趙晉元的幫助下查到他那位工部友人,這就像查到了關鍵線頭,抽出線便勢如破竹的逮住涉案的和尚,並揪出幕後主使人——誰也沒想到就是以愛妻聞名的楊國公楊柏榮。

那一座令許多失去嬰兒的父母心碎的宅第,其實與楊國公府相距不過兩條街,但這座大門深鎖的院落,里外戒備森嚴,閑雜人等都進不去。

附近的老百姓也從未听到嬰兒啼哭聲,原來孩子們都被喂了過量的安神湯。

外人曾猜測喪心病狂的凶手是以嬰兒血煉丹藥,卻不是真的,楊柏榮的妻子得了一種怪病,一夕變老,她差點沒瘋了。

楊柏榮深愛她,四處尋名醫,最後一個西域來的老和尚說她是冒犯邪靈,須每十日用一名嬰兒生祭,喝下嬰兒鮮血,便能漸漸恢復容貌。

為了愛妻,楊柏榮真的派人偷來嬰兒讓老和尚去試,沒想到竟然有效,為了讓妻子恢復容貌,于是就有更多嬰兒受害,而楊柏榮對外宣稱妻子下江南療養身體,其實她一直都在京城,知情的也只有三兒子楊三少爺,但楊三少爺只知母親變得老丑不願見人,幫忙隱瞞,完全不知殺嬰案與父母有關。

因為殺嬰案備受矚目,各地官衙都派人盯著有嬰兒的達官顯貴,要偷嬰兒日益困難,剛好工部進行水道工程,這讓楊柏榮有了想法,收買在工部任職的寧和侯,利用水道偷嬰,甚至忌憚秦王回京無法竊嬰時,還讓寧和侯貢獻幾個女子讓老和尚去折騰。

但楊柏榮永遠都不知道,他徹頭徹尾就是個被騙的傻子。

朱漢威擒獲老和尚並嚴刑拷問後,得知楊柏榮愛妻的病其實是老和尚下的毒,以嬰兒祭祀的要求是為了日後以此威脅楊柏榮,交出京城布防圖。

原來那老和尚是西域派來的奸細,一開始就是對方設好的局,京城以外地方的殺嬰案,則是老和尚拿來練手的。

楊柏榮為了愚不可及的私欲,殘忍造孽,造成京城人心惶惶,罪大惡極,按律當斬,但他已喪生火海與妻妾同死,無法追究。

不過他的國公爵位已被褫奪,楊國公府大門上的匾額被摘下,如今僅有楊府二字,楊府中其他人經調查確認,包括楊三少爺在內,對楊柏榮所為皆不知情,因此未受牽連。

然而楊家人實在無顏再留京城,不過幾天匆匆忙完楊柏榮等人的後事,留下幾個下人顧房子,就都回老家去了。

殺嬰案真相水落石出,趙莎華可以準備回魏城,趙家人終于也可以抬頭挺胸的做人,趙晉元在案子偵破的第二天現身,他跪在趙府大門,崩潰痛哭。

趙家人全奔出來迎接,抱著他痛哭失聲,這段日子過得著實太煎熬,趙晉元受了天大冤屈只能四處躲藏,家人卻得面對外界憎惡敵視的目光,日子簡直快過不下去了。

曾過來丟雞蛋、爛菜葉的老百姓自發的前來彎腰道歉,此舉讓趙家上下的淚水更是流個不停,但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而趙莎華還沒去拜訪趙家,趙家長輩與趙晉元就先來到秦王府,向她感謝再感謝,幾個長輩甚至要下跪,嚇得她急急先跪下,「使不得,別折華兒的壽啊。」

趙家人為何如此激動、如此感恩,因為朱漢威並沒有隱瞞他們,他會返京多管閑事完全是因為她,若沒有趙莎華,趙晉元的罪名如何洗清?

孫容的父母及兄姊也全過來了,夫家沒事了,她自然也能回來過日子,考量到趙莎華一個姑娘要養兩個年幼的弟妹,大富豪孫鋒給了她一匣子共十萬兩的銀票當謝禮。

趙莎華怎麼推辭都無法,只能厚顏收下。

另外,朱漢威已經派人前去通知孫容告知好消息。

眾人寒暄幾句,除了趙晉元,孫家人及趙家人都先行告辭離去。

趙晉元看著趙莎華,砰一聲,突然雙膝跪下,激動的喊了一聲,「姊姊!」

「你做什麼?快起來。」她連忙俯身要拉他。

他卻堅持不起,真情流露的說︰「男子跪天跪地跪父母,但姊姊于弟弟而言,如再生父母,今後的人生都是姊姊給予的。」

聞言,她淚光閃動,看著仍然消瘦的弟弟,在他磕了三個響頭後忙將他扶起,「我這禮受得心虛,你最該感謝的是王爺。」

「我知道,但王爺也說了,沒有你,他今生不會返京。」他知道秦王對姊姊的心思,本來他對這赫赫有名的王爺實在不看好,但相處後他認真的覺得,秦王絕對是一個會疼惜姊姊的良人。

他要她把握到手的幸福,趙莎華只能笑著點頭,但幸福哪有那麼容易?

之後趙晉元要直接奔魏城,他迫不及待想見妻子,但趙莎華還不能離開,朱漢威與皇室那邊還有些事沒協調好,皇室還不放人呢。

不得不說,朱漢威的心態在遇見趙莎華並對她產生感情後有了重大的改變。重生前的一切讓他心寒得不想再踫政事,但這江山是朱家的,朱家有責任保護老百姓使之得以安居樂業,若是那段因爭權導致政治腐敗、內憂外患的日子到來,他在乎的趙莎華等人還能安居嗎?

只是,若面對的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君王,又當如何?

議事閣里,朱錚及幾位心月復大臣全看著坐在另一邊的朱漢威,他們在這里的共同目的,就是準備將要離京的秦王成功留下來。

秦王再次證明大魏皇朝沒有他不行,試想,如果沒有及時破了殺嬰案,那名西域和尚威脅楊柏榮成功,拿到京城布防圖該如何是好?

「皇叔,如今看似四海昇平,但北邊異族賊心不改,蠢蠢欲動,可能有攻邊城之心,當年是皇叔帶兵征戰,威名震懾,皇叔何不留在京城?若是……」

朱錚說得有些怯怯,讓朱漢威看著都想嘆氣了。

「本王如今只是一閑散王爺,手無兵符,也無將士,」他認真的看著朱錚,「而你的母後,手上卻捏著大魏皇朝三分之一的兵權,皇上是不是該就此再做調整?」

此話一出,在座的幾位朝臣都用力點頭,卻見皇帝一臉為難。

敏太後就是怕他年輕被朝臣用計拿走兵符,才緊握部分兵權不放。

朱漢威只覺頭疼,又說了些明君該有的治國之道,堅持三日後離京,才步出議事閣。同時,敏太後的身影就出現在議事閣後方,身後還有兩名宮女隨行。

「不在乎上面那個位置,卻勸皇上踫本宮手上的兵權?哼!」敏太後往議事閣走,頭也不回的低聲吩咐,「派人盯著秦王,看他是否三天後離京。」

「是。」

等朱漢威出了皇宮大門,羅英跟呂勇已在馬車前候著,他掀簾上車,羅英跟呂勇坐上車轅,駕車回府。

朱漢威知道今日孫家及趙家會來人,他特意避開,讓他們好好感謝趙莎華,將近午膳時間,他本以為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沒想到——

「元鳳郡主親自來要人,奴才無法阻擋。」葉誠彎著腰,一臉愧疚。

「小殿下,那不是要人,那是以身分壓人,說堂堂一個郡主還使喚不了一個蔚娘?不管奴才怎麼跟郡主說,此廚娘與那尋常廚娘不同,梅心那兩個丫頭也跪求郡主別為難趙姑娘,卻反讓郡主的人甩了耳光,然後郡主再問趙姑娘到底走不走,還是要多打幾下丫頭們的耳光?趙姑娘就答應走了。」

盧公公氣得很,連珠炮的叉著腰告狀,說話都不必喘氣的。

朱漢威黑眸倏地一眯,施展輕功直接到馬廄,翻身上了馬背,策馬奔向鎮國公府,不一會兒,呂勇跟羅英也策馬追在身後。

今日,李雪宴請不少閨蜜,來的都是有身分的貴族千金,此時她們全聚在花園旁的臨湖小亭說笑聊天,時序雖已到秋末尾巴,天氣更涼,但小姑娘們仍穿得輕薄紗衣,端得是鮮艷動人,多是好顏色。

怕她們衣著單薄著涼,亭台掛上防風的簾幕,四角也小心的擺放了暖爐。

「郡主,秦王來了,而且好像很生氣……」陸總管突然急急跑進亭台,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額上冒汗,實在是秦王的眼神太可怕了。

李雪倏地站起身,她咬著下唇,心里也是忐忑,再看閨中密友,卻見她們個個看似擔心,但仍掩飾不了陣底的喜悅,也難怪她們開心,秦王就算參加不少宴會,然而男女分席,要見一面也難,如今這就是個好機會!

突然,朋友們眼中羞意更盛,李雪跟著看過去,就見到朱漢威朝這邊走來,她腦袋一片空白,而他已經來到她面前。

「她人呢?」朱漢威是對李雪說的,那雙帶著陰沉的黑眸也盯著她。

四周的空氣因為高大挺拔的秦王而變得凝滯,見他怒發沖冠,其他姑娘們可不會傻得在這當下撞上去,只是個個表情好奇狐疑——秦王說的「她」是誰?

李雪看著他眼中深沉的怒濤她?就因為趙莎華那被穿過的破鞋,他竟對她如此生氣?她顫抖的手撐著桌子,倔強的不肯開口。

「廚房在哪里?帶本王去。」他伸手一把揪住陸總管的衣領,黑眸冷冽噬人。

「是、是……」陸總管嚇得打哆嗦,但還是撐著發軟的雙腳,往廚房走去。

此時,後院廚房的氣氛正好,下人們得到陸總管的吩咐,只許嗑瓜子喝茶聊天,不得走進廚房一步,眾人就圍坐在廚房前的空地說說笑笑,好不悠閑。

潮濕帶著油煙的廚房里,趙莎華那縴細的身影來來回回,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要開鍋蓋看菜,一會兒又在砧板上處理食材,幾口灶上的鍋子全燒得熱滾滾,室內熱烘烘,她額前的發絲貼在皮膚上,兩鬢都是汗水,汗流浹背,但要顧、要做的事太多,廚房外的事她無暇也沒空去理會。

因此當那些嚼舌根躲懶的下人們看到陸總管蒼白著一張臉,引領著一名俊美高大的尊貴男子走來時,被那雙銳利黑眸一掃,眾人皆嚇得砰砰砰的跪了一地。

跟過來的除了李雪外,還有那些被邀入府的閨蜜,雖然她們有些害怕秦王的臉色,但她們更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因此她們也看到秦王看到的一幕——廚房外一堆閑人不干活,廚房內只有一名女子獨自忙活。

朱漢威抿緊薄唇,大步走進熱氣蒸騰的廚房,二話不說就將趙莎華拉出來。

「你怎麼在這里?等等,那些菜——」她回頭看。

「有人會去處理。」他冷冷瞟向仍跪在地上的那些人。

那些人反應過來,急急磕頭後快快起身,直奔廚房。

趙莎華這才松口氣,但也注意到朱漢威的手還握著自己的,眾目睽睽,她臉一紅,連忙抽回自己的手。

他蹙眉,不滿的看她一眼,她裝作沒看到,目光轉而落到李雪身上。被迫來這里做菜實在很憋屈,李雪竟還大言不慚的說讓她有機會烹煮一頓飯菜是上輩子燒了高香,真是夠了!

朱漢威也看著李雪,「郡主就是這樣對待本王的人?」

李雪听出他聲音里的火氣,強擠出笑容,「小雪這不是嘗過她的手藝,就想讓小雪這些閨中姊妹也品嘗品嘗,才將趙姑娘請來。」

「請?她不是被迫過來的?府里兩個丫鬟的臉頰都因此腫得老高。」他嗤之以鼻,毫不給臉面。

李雪臉色微變,沒想到他完全沒有顧忌她的臉面,就這麼說出來,趙莎華還點頭附和。

那些貴女們也不笨,家中都有嫡庶宅斗的大小事,只是她們沒想到個性溫婉的李雪竟然也會強迫人?

此時李凜夫妻聞訊趕來,秦王上門怎麼卻往廚房去?李凜夫妻不解,但不忘先向秦王行禮。

「這是怎麼回事?王爺到來,怎麼不請到廳堂坐著?」李凜瞪著女兒,卻也注意到秦王旁邊的女子很面生,發絲微亂,臉上也有汗,但相貌精致,還穿著干活的圍裙。

「因為元鳳郡主強勢到本王府中,將本王的廚子帶回貴府,逼她掌蔚,本王只好到這里來要人,本王更想問問,在你們眼中,本王是否無能無勢,因此貴府欠什麼,都能往秦王府隨意奪取!」

朱漢威一臉冷峻,身後的呂勇跟羅英也繃著一張臉。

李雪知道她該閉口讓父親處理,但她就是氣不過,「王爺何必如此說?左右不過是個廚娘,小雪也是武成帝賜封的郡主,憑這身分讓她過府施展廚藝,也是替她宣傳,待名聲一開,她也能賺更多銀兩——」

「她說她需要錢?」他黑眯半眯。

「她不是王爺付錢雇用的專屬廚娘嗎?」她話里難掩鄙視。

「原來你還知道她專屬于本王。」他嘲諷一笑。

李雪眼眶泛紅,神情更顯難堪。

圍觀的眾人大概明白了,李凜夫妻亦然,但如今只得打圓場將事情揭過去。

于是李凜沒事一樣的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太皇太妃屬意臣的雪兒當王爺的媳婦,既是專屬于王爺的廚娘,日後也要視雪兒為女主人,沒事。」

沒事?真敢說,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其他貴女臉上的不以為然可是一清二楚,看在李雪眼里,心里的悶火越旺,偏偏朱漢威竟道——

「本王倒是看出來郡主的家教的確是侯爺教的,一樣自以為是。」

「王爺!」李凜眉頭狠皺,卻無言駁斥。

「王爺一定要這麼計較嗎?趙姑娘就是個廚娘,她到府煮了一餐,大不了小雪多給她銀兩做報酬也就過了。」李雪覺得極沒面子,也氣朱漢威連她父親的臉面也不給,說話越發刻薄。

朱漢威黑瞳一縮,迸出厭惡之光,「本王跟趙姑娘簽有合約,趙姑娘因此必須為本王備餐,至于其他人,包括你,誰也沒有權力支使她!」

所有閨秀噤若寒蟬,面面相覷,她們怎麼也沒想到秦王這麼不給李雪顏面,剛剛眾人在亭內小聚時,還開玩笑李雪是不是快成為秦王妃,等了那麼多年,終于能得償所願,李雪還裝出一臉嬌羞的默認,根本是自欺欺人!

朱漢威又伸手拉住趙莎華的手,直接走出去,由于他臉色太難看,完全沒有人敢攔。羅英跟呂勇也跟著走出去。

鬧成這樣,貴女們也沒有用膳的興致,紛紛離開。

半晌,李凜、岳氏跟李雪回到廳堂,李雪頭低低的,默默掉淚。

「你還敢哭!府里是缺廚娘嗎?要你到秦王府搶人?這事傳出去,我們還做不做人!」李凜真的氣死了,又見女兒已經泣不成聲,抬腳就回房去。

岳氏也跟丈夫有一樣的想法,但看到哭到要崩潰的女兒,她不忍又心疼,只能搖頭嘆息。

離開鎮國公府,朱漢威帶著趙莎華先到街上吃午膳,再采買一些禮物。

趙莎華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準備回去送給兩個小團子及一些友人,也買了胭脂要送梅心跟桃雨,總覺得她們的耳光是替她挨的。

一想到要回去魏城,她的心情特別好,朱漢威見她笑眼眯眯,他的心情也跟著轉好。只不過一行人從一家古玩店離開後,趙莎華就發現他的表情變了,等一上馬車,朱漢威就告知原因。

她眨了眨眼,「你母妃回京了,所以我們得再留京幾日?」

「嗯。」他當然也可以如期離京,但因為是自己的母妃,她的自私與難纏他更清楚,這麼做了,屆時就怕她將怒火全撒在趙莎華身上,那就不是他可以忍受的。趙莎華當然听聞秦王與其母感情不好的流言,但一個母親從江南風塵僕僕的返京,兒子立即走人,的確不太好。

她能理解,便點點頭。

只是一回到秦王府看到太皇太妃時,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不會喜歡她,而太皇太妃也不會喜歡自己。

閻明珠端坐著,一身紅綢帶金的華服,雍容華貴,她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比實際年紀年輕許多,保養極好,雖有美貌但不到傾城之色,倒是那雙鳳陣十分銳利,再加上薄唇,渾身貴氣中也有股刻薄味兒,一看就不好親近。

認真說來,朱漢威的五官顯然大多承襲武成帝。

相對趙莎華保守打量的眼神,閻明珠可就直接多了,一雙鳳眸掃過趙莎華,滿滿的不屑。

有關趙莎華的所有事她都一清二楚,因此根本不給面子,冷笑一聲,「這一張小臉倒還可以見人,但你是什麼身分?已經是和離過的婦人,竟不自量力、不要臉面的想攀高枝當秦王妃?羞恥這二字你懂——」

「母妃!」朱漢威怒聲打斷她的話。

「怎麼,敢做還怕人說?」閻明珠也瞪大眼怒視。

葉誠、呂勇、羅英及盧公公都站立在一旁,對這畫面實在熟悉,但另一邊站著的梅心、桃雨就嚇白了臉,拿在手上的大包小包差點抖落在地。

趙莎華面無血色,她沒想到尊貴的太皇太妃說話竟這般傷人,她深吸一口氣,正待開口,朱漢威卻先說話了,語氣極冷——

「母妃莫非年紀大,記憶力差,太祖的母後也曾二嫁,依母妃剛說的話,莫不是不尊皇室,在指桑罵愧?」

「好啊,還真是哀家的好兒子,為了一個和離婦人,連威脅哀家的話都出口。」閻明珠怒不可遏。

朱漢威還要再說,趙莎華卻上前一步,「娘娘與小女子初見面卻出言羞辱,娘娘並不識小女子,那些言論對小女子甚為不公。」

「哼,不過一個粗鄙的廚娘,談什麼不公?」

「柴米油鹽醬醋茶並非小女子的全部,母親生小女子時傷了身子,大夫說了今生可能只有小女子這個女兒,因此母親總希望小女子能多學些技藝,在母親的鞭策下,小女子自認琴棋書畫也精通。」

母親希望她宜室宜家,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所以除了閨秀會的東西,也手把手的教了廚藝,母親的廚藝雖以御膳為主,但在宮中為討好皇親國戚的胃,五湖四海的菜肴可是都涉獵了,因此她做的菜肴會如此多元,也是拜她母親之賜。

她向太皇太妃說這些也許多余,但她就是要讓她知道,自己並非她口中的粗鄙廚娘。

閻明珠挑眉看著她,「口氣倒不小,不如再讓哀家看看你有沒有骨氣?敢跟哀家說你願意離開秦王府,不再與秦王糾纏?」

「小女子——」

「是兒臣糾纏華兒。」朱漢威打斷趙莎華,直勾勾的看著母妃。

聞言,閻明珠冷冷的瞥了趙莎華一眼。

趙莎華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很識相,即使對朱漢威心動了,也清楚自己跟他之間有太多障礙,不是他一意孤行就能成的。

她很理智,眼下這狀況,也不是人微言輕的她能處理的。

或許是心有默契,朱漢威叫她帶著梅心跟桃雨先回月牙齋,她順從的行禮離去,朱漢威也讓盧公公等人都退下了。

偌大的廳堂里,只有母子二人。

閻明珠返京可不單單只為一個小廚娘的事,她原本就有將兒子推到九五之尊之位的野心,先前也進行得極好,沒想到重傷一場,朱漢威竟撇下一切走人。

如今多年過去,听聞他重新返京,她起心動念,舊事重提,沒想到——

「幾年過去,母妃沒變,但兒臣變了,兒臣沒有那麼看得起自己,若咱們大魏皇朝沒有母妃跟兒臣,天下就會不平,戰亂就不止,大魏的命運就只操控在你我身上,那大魏的富強安樂也是有限。」

閻明珠知道兒子已月兌離自己的掌控,這些年來,她不是不知道他留在魏城開起小私塾,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兒子,他有野心有魄力,不甘于平凡,尤其朱錚根本撐不起大魏的一片天,兒子取而代之,輕而易舉。

但不管她再怎麼跟他談,他都心如止水,毫無意動。

她心想,反正他們都在京城,再徐徐圖之,但秦王府的當家主母她可不能任他放肆,于是話題一轉,改提家事。

朱漢威早該成家,她現在也在京城,打算辦幾場宴會邀請京中貴女,讓他好好看看有沒有中意哪家姑娘。

「兒臣中意華兒,其他女子都沒興趣。」他直接拒絕。

閻明珠氣得臉色發白,一拍桌子,「皇室不提,一些權貴中不乏賢妻良母的好人選,李雪也很好,怎麼你就非那個女人不可?」

「這是跟兒臣過一輩子的人,自然得要兒臣看得順眼。」他口氣還是冷颼颼。

「你、你怎麼變那麼多?權勢高位不要了,就連妻子也找個下堂婦,你母妃我丟不起這人。」

「母妃可以離京,兒臣成親沒有長輩在,也沒人會碎嘴。」

「你!」她怒視著他,突然又氣笑了,「哀家一走,不是讓那賤蹄子開心了?以為她就是王府里作主的女人?不!哀家偏要留下。」

「若是母妃要當個容不下她的人,兒臣不會漠視,所以母妃最好別輕舉妄動。」

他直勾勾的看著她,直到她氣憤的拍桌走人。

閻明珠回到自己的房里時仍憋著一肚子悶火,狠狠的發了一頓脾氣,將趙莎華痛罵一頓。

半晌,心月復鄭嬤嬤走過來,低聲向她稟報,她猛地抬頭,「趙莎華明天要去觀音廟?」「是,奴婢剛剛打听到的,說是前兩天就決定的,明天可是個機會,就怕王爺知道了……」

閻明珠冷哼一聲,「知道了又如何?人沒了,他還跟哀家鬧嗎?那種東西憑什麼進王府的門!」

半晌,宮里有人來請她入宮,畢竟太皇太妃返京是大事,這一去,到用過晚膳才回府。

閻明珠回府後就讓鄭嬤嬤去打听,得知晚膳兒子竟跟廚娘一起同桌共食,氣得她又打破一套白玉茶具。

「娘娘息怒,明天的事都安排好了,何必為一個將死之人氣壞身子?」

鄭嬤嬤的話順耳,閻明珠點頭。

翌日一早,朱漢威臨時又被召進宮,他感到不悅,無法陪趙莎華去近郊知名的觀音廟求平安符,那是她要帶回魏城給弟妹的。

趙莎華倒覺得無妨,府里如今多了尊大佛,她覺得與朱漢威能分開就分開,昨日那些難听話,她一點也不想再听第二遍。所以當朱漢威要將呂勇跟羅英也留給她時,她立馬拒絕了,若是太皇太妃知道,不知又要怎麼說她。

朱漢威無奈之下便交代葉誠安排十名侍衛隨行,這才帶著兩名隨侍進宮。

盧公公原本也要同行,但早上醒來就覺得頭昏昏,好像染了風寒,喝完藥就躺在屋里。葉誠細心安排趙莎華出行事宜,一切就續時,閻明珠卻出現了。

「一個廚娘出個門要十個侍衛隨行,比哀家的排場還大啊。」

「稟娘娘,是王爺出府前就交代的。」葉誠頭疼了。

其實趙莎華也覺得夸張,原本就不想那麼多人隨行,既然如此,她也不要葉總管為難,不過是去廟里拜拜,兩名侍衛就夠了。

葉誠卻覺得太少,畢竟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奈何太皇太妃在旁冷眼瞧著,只能硬著頭皮,改派四人,太皇太妃這才冷哼一聲的走人。

觀音廟位于京城近郊的山上,香火極盛,一行人到時,來禮佛的人已不少。

趙莎華走進廟里,在蒲團跪下,虔誠祈禱,求了平安符後一行人便回轉,上了馬車。

馬車內備了炭盆,畢竟在山里,時節又要入冬,馬車行駛時的風可是刺骨的冷。

突然馬兒嘶鳴一聲,馬車急急停下,車內的趙莎華、梅心跟桃雨因這急煞都差點摔出車外,好在駕車的兩名侍衛及時攔住。

「怎麼回事?」趙莎華問。

不問還好,冷風立即灌入喉間,她咳了起來,梅心忙把披風為她披上。

靜謐的林蔭道上傳來窸寨窣窣的怪聲,驀地,許多黑色身影飛掠出來,沖著馬車而來。「保護姑娘!」一名侍衛大叫,並發出求救的訊號彈。

接下來,刀劍相擊,帶刀的黑衣人人多不說,還個個是高手,四名侍衛被打得有些狼狽,危急中,梅心跟桃雨甚至沖過來替趙莎華擋刀。

但她怎麼忍心,眼見一把刀砍過來,她急急推開兩人,那把刀劃過她手臂,立即見血。兩個丫鬟驚叫時,另一把刀又砍過來,一名侍衛沖上前擋開那一刀,但她看出來了,這些人就是針對她的。

「別傷他們!」她索性跳下車,轉身盡力逃跑,只願能給梅心等人活路,天氣寒冷,她口鼻呼出的氣都成茫茫白霧。

多名黑衣人的確舉刀直朝她追來,兩名侍衛也沖過來,帶傷搏命的護衛她,但他們身上的傷越來越重,趙莎華雖被保護得極好,也不慎被劃了兩刀。

「趙姑娘!」兩名侍衛焦急的大叫。

「我沒事。」她一手搗著被劃到的右肩,強忍著痛,但見侍衛們身上浴血,她更是著急不已,就在他們快擋不住之際,噠噠馬蹄聲陣陣傳來,援兵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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