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這四個字用來形容諸葛苡湛跟皇甫璟淵真是最貼切不過了,他們搭了兩天的船到雲州後,本要在雲州接烏龍江前往京城,可萬萬沒有想到雲州五天前便開始下大雨,河川暴漲,船只無法安全行駛到雲州,紛紛在中途的吞雲縣停泊。
趕時間的人便從吞雲縣走陸路,或是到其他縣城搭船前往目的地,不趕時間的便就地住下,待雨停河川水位降下再上路。
諸葛苡湛思考了一下,決定走陸路前往烏龍江有經過的光州,從那邊搭船前往京城,畢竟他們的盤纏吃緊,沒有多余的銀子可以留在吞雲縣。
時間對他們來講就是金錢,于是她咬著牙不管銀子的反對,硬是買了輛騾車跟一份地圖上路。
只是天公不作美,這一路上不是陰雨綿綿就是豪大雨,讓他們前路難行,盡管今天一早便從客棧離開,連續走了六個時辰,可轉眼間天都黑了,還是無法到達預定的目的地,他們只好先在破廟過夜,待明日一早再出發。
破廟外漆黑一片,看不清前方的雨幕,可突然間,白色閃電如蜘蛛網般在天邊閃過,照亮整個夜空,雷聲轟隆隆地響著,驚心動魄地敲擊著心魂。
銀子縮了縮身子,有些驚恐地看著窗外不時爆開的閃電雷鳴,「小姐,您說這雷會不會打到我們這里啊?」
諸葛苡湛淡定地睞了眼天空,「放心吧,劈不到我們這里,要劈也是先劈那些成天發誓的男人。」
「嗄?」銀子愣愣的看著她,不解她的揶揄。
「那些流連花叢、喜歡欺騙清純姑娘芳心的男人,不是都喜歡發誓,說自己若有違誓言,定遭天打雷劈,所以不劈那些男人要劈誰?」
「原來如此,其實是要劈死那些壞東西啊。」銀子恍然大悟。
「欸,丫頭你說的還真有道理,原先我一直有一點想不通,經你這麼一說,我就清楚了。」搜集了破廟里的干稻草打算丟給驢子吃的老爺子連忙停下動作,興奮的說著,「原來啊!」
「原來什麼?」諸葛苡湛丟了塊木頭進入篝火里。
「我那些朋友都不愛在打雷的時候出門,原來是怕雷劈!」老爺子朗笑一聲。
「所以沒事少發誓,免得被雷劈成了木炭。」
銀子用力點頭,「小姐,奴婢一定不亂發誓。」還不忘拉上老爺子,「還有老爺子也不會的。」
老爺子嘴角抽了抽,扯開被銀子拽住的袖子,「別扯上我,我一把年紀了,還發什麼誓,更不會被雷劈,你這小丫頭說得好像老頭子我是慣犯似的。」
「老爺子您也曾經年輕過,也是男人啊!」銀子一臉呆愣地說著大實話。
老爺子嘴角劇烈抽搐,嚴厲申明,「我就算是年輕時也不會隨便發誓。」
「是嗎……」銀子斜睨著他滿臉不信。
老爺子幾乎要被她那眼神給氣得倒仰,「我不跟你這小丫鬟說話了,瞧你那是什麼眼神!」
一旁的諸葛苡湛看著他們斗氣,笑得合不攏嘴,「你們兩個較真什麼勁啊,這只是笑談,拜托別當真好咩。」說話的同時,她丟了根樹枝到篝火里。
連日的大雨讓撿拾來的柴火有些潮濕,丟進篝火里,不僅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響,更有濃濃的黑煙。
火焰隨著吹進破廟里的強風忽明忽暗,搭配著遠方天際不斷炸開的響雷跟駭人心魂的閃電,讓整間破廟顯得更加陰森。
方才的熱鬧瞬間被這迷離詭譎的氛圍給淹沒,一瞬間詭異得讓人心慌。
銀子丟下手中的柴火,往諸葛苡湛的身邊靠去,「小姐,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恐怖……」
轟!
一記閃電在破廟後面的山坡落下,劈中廣袤樹林里的一株高聳樹木,整棵樹瞬間在雨夜中燃燒。
「啊!」銀子被這幾乎要震破人耳膜的雷鳴給嚇得驚聲尖叫。
「沒事,不用怕,打雷而已。」她拍了拍緊靠著她的銀子。
銀子驚恐的看著一臉淡定的諸葛苡湛,有些困惑地問道︰「小姐,您以前不是也很怕打雷嗎,怎麼現在不怕了?」
諸葛苡湛的心跳了下,暗暗哀呼了聲,露餡了!她連忙找了個借口,「當你死過一回,就會覺得這世間萬物沒有什麼好怕的。」
「唷,原來如此。也是,如果奴婢像小姐這樣子幾乎可以說是死過一回,醒來後一定也什麼都不怕,就算是面對牛鬼蛇神也一樣!」她屈起手臂握緊拳頭似是再給自己打氣。
「以我對你這丫頭的理解,你就算死了十回啊,還是一樣沒膽,听到雷聲只會驚聲尖叫,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怕!」老爺子還是不改本性,打趣她一番。
「老爺子,您就非得拆我的台不可嗎!」
兩個人又開始拌嘴了,把籠罩著屋內的緊張氣氛給沖散。
忽地,一陣陣車輪轆轆聲及說話聲穿過雨幕傳進破廟內。
「停!」
「主子,那兒有間破廟,我們先到那破廟休息吧。」追風騎著馬來到馬車邊。
馬車里的皇甫璟淵朝破廟望去,黑夜中隱隱約約地看到篝火晃動,「里頭已有人。」
「雨這般大,相信里頭的人也是來躲雨的,進去借個角落休息,對方應該會答應的。這雨愈下愈大,繼續趕路不好,容易發生危險。」
「也好,你前去詢問,切記不可無禮。」出門在外他一向低調,以和為貴,不與他人結怨,除了面對神棍以外。松了口氣,策馬趕往破廟。
破廟里,諸葛苡湛眉尾微挑,警戒的看著外頭,手指動了動,不一會兒緊張的心情消散無蹤。
「小姐,外頭好像有人來了耶!」銀子向門外望去,除了一片漆黑與綿延的雨幕外,看不到其他,但那聲音卻是愈來愈接近。
「放心,即將到來的那群人對我們沒有影響,不會有危險。」諸葛苡湛丟了顆剛烤好的饅頭給老爺子,「饅頭熱了,老爺子先吃吧,一會兒可能有得忙。」
「小姐這麼說,那奴婢就放心了。」銀子拍了拍胸,松口氣,而後挑了顆放在篝火邊的烤饅頭吃。
諸葛苡湛一邊吃著饅頭,一邊攪動柴火,讓它們燒得旺一些。連日的大雨讓所有柴火都染上濕氣,要不時地攪動讓柴火翻面,烤干里頭的水氣才不會一直冒出嗆鼻黑煙。
馬蹄聲和輪子轉動聲愈來愈大,她停下動作,「老爺子,外頭的動靜愈來愈大,看來來的人不少啊。」
老爺子眉頭皺起,「丫頭,你確定我們沒事?」
「沒事的,而且來人應該是熟識的。」
「熟識的?我們在半路上還能遇到熟識的,那可真巧了,那人是誰?」老爺子將最後一口饅頭吃下,給自己舀了碗熱開水。
「恐怕是我們的仇人。」
「仇人!」老爺子驚呼,「仇人我們還能平安無事?」他急著要起身帶著他們漏夜趕緊離去。
說時遲那時快,來人已經在破廟前下了馬,大步流星的走來。
「里頭的好友,方便讓我們進來嗎?這雨愈來愈大,因為來得較晚,想進破廟躲雨,特來與好友們打聲招呼。」追風對著里頭的人喊著。
銀子眉頭微皺,看著快走到大門的人影,「小姐,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當然耳熟啦,我都說是仇人了。」諸葛苡湛嘴角勾起一抹冷冷淺笑。
不一會兒,追風便冒著雨沖了進來,抱拳道︰「幾位,在下看這破廟頗大,可否讓在下的主人與同僚們一起進來躲雨……」話才剛說完,他一張嘴便張得大大的,看著正用一雙明亮無比的眼眸看著他的諸葛苡湛。
「呃……諸葛姑娘,怎麼會是你們?」
「是啊,好巧喔,怎麼會是我們?」她語氣里充滿嘲諷。
追風心底哀號著,死了,大水沖倒龍王廟了,諸葛姑娘跟主子間的糾葛,他比誰都清楚,她恐怕不會同意他們進入破廟躲雨,今晚注定要在雨中過夜了。
「呃,是啊,真巧,想不到我們與諸葛姑娘這麼有緣啊!」
「我看是冤家路窄。」
「諸葛姑娘,你這麼說就嚴重了,好歹我們也算是有幾面之緣的朋友啊,俗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好歹我們也算是有緣人。」為了進到破廟,他臉面都可以不要了,厚著臉皮跟人家扯這麼一大段。
「別,千萬別跟我攀親帶故,我跟你們無緣,更不是朋友,我可是你們不屑為伍的騙子,千萬別說認識我。」她夾槍帶棍地酸了追風一把。
「欸……諸葛姑娘,我想你大概是對我家主子有些誤會,我家主子不是你所認為的那種人。其實我們也沒什麼仇啊,我家主子只是對算命師較為敏感,只要你不再四處以算命騙人,我們家主子就不會盯著你。」
「你哪一只眼楮看見我騙人了?我卜出來的卦象是真是假,你們去印證過?不要開口閉口就說我是騙子,你們再胡言亂語隨意污蔑我,我告訴你,到時就算是神仙來也救不了你,你跟你的主子最好記住這句話!」她警告著。
「這……諸葛姑娘,你別激動,是小的說錯話了。」追風趕緊道歉。
諸葛苡湛絲毫不想理會這個會讓她氣到腦中風的追風,拿起一旁的包袱背到肩上,「銀子,老爺子,我們連夜走人,這里不能再待了。」
「嗄!」銀子跟老爺子詫異地瞪大眼,以為自己听錯了。
「諸葛姑娘,我們的人只要一處休息即可,你不用離去。」追風誤以為是他們到來她才要離去,連忙勸道。
她回身冷冷睞了一臉愧疚的追風一眼,「我還想要這條小命,這才要離去。」
這話怎麼感覺飽含著很多意思?追風追問,「諸葛姑娘,請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們主僕不是說我是騙子嗎,問騙子什麼意思,不怕被騙?」
追風頓時啞口無言。
「小姐,怎麼大半夜的突然要走?外頭下著大雨呢。」銀子雖然有疑問,卻已經將所有物品背到身上。
老爺子也穿著簑衣前去將放在後頭牛棚里的騾子跟騾車牽了過來,「丫頭,你是不是感覺什麼不對,還是算出什麼了?」
「老爺子,一會兒一路往東行,能趕多快就趕多快,半路千萬別停下來。」
因為暴雨的關系,騾子不太願意前進,這兩天都是由老爺子趕車,這種天氣只有老爺子有法子降得住這頭倔騾子。
「好,沒問題。」老爺子接過銀子手中的包袱放到騾車上。
因為追風與諸葛苡湛他們交涉的時間有些過久,在潮濕馬車上等待的皇甫璟淵有些受不了,逕自下了馬車,與負責撐著紙傘的追雲來到破廟。
「追風,對方若是不願讓我們的人進入,使點銀子……咦,是你!」皇甫璟淵話說到一半便看見諸葛苡湛,一時間感到詫異,隨即想到他們的目的地相同,走的路線也泰半一樣,會在這里看見她並不奇怪。
諸葛苡湛見到他到來,一點也不想理會,只是冷冷睞了眼他灰暗的印堂,暗中掐指一算,確認自己日前所卜的卦象沒錯,這家伙在劫難逃。
「老爺子,東西都放好了嗎?那我們走吧,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她點了兩盞燈籠,交給老爺子讓他插在騾車車棚的兩邊照明。
「你無須離開,只要將破廟一部分地方讓給我們即可。」即使兩人有過節,但他還不至于那般無情,將早一步到破廟的她趕出去。
「我還想留著一條命發揚我諸葛家族的命理之術,這里就留給你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恕我不奉陪。」
皇甫璟淵皺眉,「從沒見過你這麼倔強的女子,寧願不顧安危帶著無辜的人冒著大雨離開,也不願暫時收起自尊。現在出門極可能因天雨路滑出意外,你不要命了?」
听到這話,諸葛苡湛頗為意外,想不到這個皇甫璟淵還會替她著想,是她太小心眼了?但她要走是真的有原因,因此她只轉過身,道︰「走了。」
「你!」再次被拒絕好心,皇甫璟淵氣得臉色鐵青。
她看老爺子跟銀子已經上了騾車在等她,回過身若有所思,美眸微斂,上下掃了他一番,「皇甫璟淵,今天我就做個好人,用你最厭惡的卜卦告訴你一事,要信不信隨你。」
皇甫璟淵怎麼也沒料到她竟然會回這麼一句,愣愣地沒說話。
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她又說了,「想要活命,就趕緊帶著你的手下離開。」
「諸葛苡湛是吧?你倒是騙到我頭上來了,你認為我會相信?」
「自負的人死得快,言盡于此,保重。」她抬腳跨出破廟門檻,臨離去前又回頭瞅了他一眼,「你算不錯,有這麼多人陪著你,路上也不孤單。」
「等等,你把話說清楚!」皇甫璟淵頓時感到不對,她的話中有話讓那件積壓在心頭多年,早已成為他心結的事情再度浮上心頭,心頭閃過一絲惶恐與不安。
「說清楚?在你心中我可是個騙子,我說的話你會相信?我可不想自取其辱,再次被你指控!」
「這種套路我看多了,說穿了不過是要銀子,說,要多少銀子,你才願意將方才的話說得更仔細點?」他對于這種要銀子的招數感到十分不耐。
「我並沒有索要銀子,在你眼中我們這一類人就是騙子,只會斂財,既然如此,自傲自負的你就帶著一群手下到地府去驕傲吧!」
「放肆,誰給你膽子讓你詛咒他們!」皇甫璟淵慣來是護短的,聞言神情頓時風雲變色,寒眸像淬了毒,冷冰冰的盯視著她。
「最好我的卦算得準,讓你有所感悟逃過一劫,否則過不了那一關,還連累一群人一起死就罪過了,願上蒼保佑你。」
「丫頭,丫頭,有話好好說,人家不領你的情,那是他的命,神仙也救不了無命子,火氣這麼大做什麼呢?」眼看沖突一觸即發,老爺子趕緊跳下車走過來,出面安撫她。
「皇甫璟淵,兩個時辰後你若逃過一劫,便欠我一百兩潤金,希望我能夠順利收到你這一百兩。」她衣袖一甩,轉身離去。「老爺子,走吧,再遲就晚了。」
皇甫璟淵面容冷峻,抿唇不語,冰寒的眸子凝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心底的那抹不安卻隨著她的離去逐漸擴大。
他擔心若真如諸葛苡湛所說,那……當年那件足以毀掉他一輩子的事情會再度發生在他身上……
「主子,您沒事吧?」追風向前小聲詢問。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諸葛姑娘說……」
「江湖騙子的話也能相信?」
「只是,主子您忘了,清儒大師給您的那張字條上,所寫的時間就是今日,不如我們跟著諸葛姑娘一起離去吧。」追風忍不住提醒他。
那日在平安碼頭,突然有個小乞丐送來一張紙條,要主子最好在原地待上七日,七日後再啟程,不然必遭意外。主子當時只當是有人假借清儒大師的名義惡作劇罷了,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
「惡作劇的紙條你也相信。」皇甫璟淵不置可否,「別廢話了,時間不早,明日一早還得前往京城,馬上下令讓所有人休息。」
「是。」追風壓下心頭那股不安,手一揮快速指揮著手下們進入破廟生火燒水。「分批休息,加強戒備,這種天氣很有可能引來宵小殺人越貨,大家提高警覺。」
追風不似皇甫璟淵對于江湖術士所說的話嗤之以鼻,一些合理的建議他多少還是會接受,因此他將諸葛苡湛所說的事放在心上,提高警覺,提醒手下們加強戒護。
這些手下都是跟著皇甫璟淵長年在外經商游歷的人,因此生火煮水這類事情很快地便完成。
不一會兒,一鍋熱騰騰的雜菜湯便煮好,破廟里彌漫著香噴噴的肉味以及蔬菜清香。
追風端了碗熱湯來到正看著漆黑夜空的皇甫璟淵身後,「主子,也不知這雨要下多久,天氣濕寒陰冷,容易生病,若是著涼了可不好,喝碗熱湯去去寒吧。」
皇甫璟淵接過熱湯呷了口,關心問道︰「所有人都喝上熱湯了?」
「主子您放心,都喝得上,您不用擔心。」追風將夾著肉片的干糧遞給他。
「傳令下去,讓所有人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準時出發。」他搖頭拒絕干糧,端起湯碗一邊喝著,一邊睨著眼前那片漆黑夜空,「今晚無須派人留守,這種鬼天氣不會有人想要搶劫。」
「是的,主子。」
皇甫璟淵將空了的湯碗遞給追風後,在篝火旁坐下,若有所思地看著跳耀的火光,平淡無波的神情讓人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諸葛苡湛離去前的那一番話對他造成了莫名的壓力與不安。
連日趕路加上身體總又濕又冷,所有人疲憊不堪,經過溫暖火源的加持,很快便陷入了熟睡。
打呼聲一聲高過一聲,沒有人因為外頭稀里嘩啦的雨聲或時不時霹靂響著的雷鳴而被吵醒。
睡得東倒西歪的人堆里,好不容易有一個動了,追雲半眯著眼坐起身,雙眼迷蒙的看著外頭,許是晚上喝太多熱湯,一陣尿意上來,逼得他不得不清醒。
追雲舉著火把,眯著眼楮模到了破廟後面,暢快的解放著。
他舒緩的吐著氣,期間听到了轟隆隆的撞擊聲,且這聲音愈來愈大,他疑惑地睜大干澀得幾乎黏在一起的眼楮,朝那聲源處望去。
借著火把昏黃的光芒,他隱約看見後山山頭的樹木在劇烈晃動,不過片刻就突然轟然倒下,自他眼前消失,他心下大驚,睜大眼楮直勾勾地看著那一處,以為自己還沒睡醒導致眼花沒看清楚,用力揉了揉眼楮,再次往那一處仔細看著。
眼看著倒下的樹木愈來愈多,他突然想起諸葛苡湛臨離去前的那一番話,心下大喊不好,褲頭也來不及綁好,手中火把一丟,沒命地沖回破廟,「主子,主子!不好了,後山崩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再遲我們就要被埋在破廟里了!」
追雲的驚吼聲將熟睡的人驚醒,皇甫璟淵倏地掀開蓋在身上的披風,「追雲,把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次!」
「主子,後山崩了,不少大石跟被撞斷的樹木往山下滾來!」追雲臉色發白,激動的將自己所看見的大聲說出。
這消息一出,破廟里瞬間一陣嘩然。
「安靜!」皇甫璟淵大喝一聲,四周瞬間寂靜無聲,安靜得連篝火里火苗跳躍的聲音都
听得一清二楚。
他隨即緊急下令,「所有人馬上退出破廟,上馬火速離去,快!」說著立刻行動。
眾人一刻也不敢耽擱,操上自己的隨身物品沖出破廟,翻身上馬後馬月復一夾,策馬狂奔至幾百尺外的距離。
盡管距離破廟愈來愈遠,後山那劇烈聲響卻愈來愈清晰,皇甫璟淵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
「主子,後山大片土石崩落,有大量泥流沖至破廟左側,加上大雨,恐怕會有泥石流發生。」追風來到他身邊,稟告方才調查的情況,「再不趕緊離去,恐怕我們就走不了了。」
皇甫璟淵看了眼周遭的處境,暗暗咬牙,長臂一揮下令,「往東邊走,全速前進,中途不許耽擱!」
他認為諸葛苡湛不會將自己往死路上帶,因此盡管不太想,卻還是選擇跟著她的決定往東一路直行。
一聲令下,整支隊伍動了起來,在大雨中急速前進。
由于馬車所載的貨物過于沉重,嚴重拖慢了速度,他們只能斷然放棄,任由泥石流將多數貨物淹沒,只帶走少數最為重要的。
當逃過一劫後,皇甫璟淵心底清楚知道,諸葛苡湛所言非虛。
很可笑,即使他一點也不想承認她的卜卦功夫,卻還是不得不佩服她確實厲害,斷言準確。
兩個時辰,決定他一念人間、一念陰間。從他們進破廟休息到驚心動魄全力逃命的這段時間,的確不多不少兩個時辰。
神準的斷卦能力讓他……心底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