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讓你報恩
沒有哪個姑娘家在親眼目睹男人將衣褲一件件卸下還能鎮定自若,如果有,肯定是裝的。
喬倚嫣以為自己裝得挺好。
蕭陌被她說服,肯「坦然」相對,那樣再好不過,盡管他的「坦然」有些矯枉過正般稍稍過頭,但也沒有不好,她受得起。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具陽剛精壯的男性身軀,硬頸寬肩,勁臂窄腰,腿長而有力,柔暖燭光將他身上每一塊肌理映出明暗,所勾勒出來的線條優雅又充滿力度,強悍中透出韌勁。
直到他沉靜轉身,將背部完全展現,原還強作淡定、其實既羞又喜的她,月復部就像被狠狠揍了一拳,瞬間疼得她五官扭曲、額滲冷汗。
莫怪他不喜讓人踫觸。
莫怪之前硬蹭去幫他沐發,才模到他的背,他反應會那麼大。
莫怪那時殘留在她指上的觸覺會那樣不平滑。
從身後看他,那身型更是虎背狼腰,但他整片背部到腰布滿深淺不一的長條疤痕,疤痕層層疊疊交錯,有好幾道應是當時皮開肉綻得十分厲害,又沒有仔細照顧,留下的傷疤顯得格外猙獰,尤其是背央的那片肌膚,找不到一小處平坦,像被燒紅鐵塊烙過似的,形成凹凸不平的整大塊暗紅色。
喬倚嫣是听到嗚咽聲才曉得自己哭了。
可她有什麼資格哭?
是她要求要看,哭個什麼勁兒?
該哭的是那些欺負他的人,如今他是她罩的,這筆帳得仔細算。
「你不害臊,人家我、我都害臊了!」她輕聲嚷嚷,抄起榻上的大紅喜被撲過去。
蕭陌身上一暖,不僅肩上披著被子還連人帶被被喬倚嫣從身後抱住,方才听到的嗚咽哭泣彷佛是錯覺,但他知道不是。
她哭了,又感到難為情,才故意這樣鬧他。
「天氣還這麼冷,侯爺若凍破皮,妾身可要舍不得。」她鼻音略重,隔著被子,小臉在他背後蹭了蹭。
下一刻,蕭陌輕易掙開她的圈抱轉身面對她。
披著被子、散著發的他模樣看起來有點滑稽,但凝視彼此的兩人都不在意,只看到對方眼中的光,即便仍捉模不定、朦朦朧朧,也是真誠的意。
「……那是鞭傷。」凝望了好半晌,喬倚嫣率先開口,知道自己眼楮定然紅紅的,因為一直有溫燙的什麼威脅著要流出來。
她吸吸鼻子,揚唇。「除了鞭傷,還有烙痕,容妾身想想,嗯……若猜得不錯,應是鞭傷太過嚴重,皮開肉綻幾可見骨,如此流血不止,侯爺干脆讓人替你把傷口全烙得黏住,是嗎?」
他眉峰微動,點了點頭。「……嗯。」
她對付著喉中無形的硬塊,深吸一口氣——
「妾身既已關注侯爺多年,對于當年景春蕭氏將你從族譜中除名一事,早就耳聞,更听說他們光逐你出家門還不夠,還要你領五十鞭當作『剔肉還母、削骨還父」,從此斬斷血緣之親,視為陌路。」她語調有些不穩,頓了頓問︰「侯爺背上慘不忍睹的『杰作』便是那樣來的?」
他深深看她,兩片薄唇最終磨出聲音來。「是我爹……是蕭侯爺命人打的。『剔肉還母、削骨還父』……只是我親生阿娘在我十歲時便不幸病故,這當眾『剔肉還母』的名頭,也僅能恭請嫡母出面勉強擔著。」話中有絲嘲弄。
意思是他受鞭打時,蕭家那些人全在一旁看著呢!
喬倚嫣氣到一顆心直發抖。
蕭侯爺真是想把親生兒子活活打死,瞧蕭陌背上好幾道交疊的鞭痕,根本是幾鞭下來都落在同一處,足見當時被命令下手之人手段有多高明又多凶殘,真是蕭侯爺養的一條好狗啊!
到底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蕭家為何要那樣待你?」其中因由被掩得甚深,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薄冷俊唇一勾,似笑非笑,恍惚還滲出些軟意。
「喬大小姐身為喬氏大商主事,還有什麼查不出來?御史台那些言官們扣在我頭上的罪狀條條分明,幾乎傳遍天朝各地,說書客們都能拿我的事寫上好幾折說書段子,你沒听說過嗎?」
「誰理那些個全身上下僅余一張嘴的御史大夫們嘴碎什麼?」她啐了聲。「我就問,到底出什麼事?你愛說便說,我听著,你若不想說,那……那也不打緊,反正是他們欺負你,山水有相逢,往後遇上,落進我手里,總也能替你討回公道。」
蕭陌瞪著她,又是那種被她驚到的愣怔神情,心口卻是鼓得急了,熱血流竄。
喬倚嫣咬咬唇,兀自沉吟著,道︰「……嗯,你體內那個形成多年的病灶,看來應是當年那一頓毒打留下的病根,已足足十余年的瘀氣屯積,幸好……幸好一切還來得及,只要嗯……我想想……埋針灸藥是一定要的,還要配合穴位推拿、藥洗藥浴……啊,對了!藥補更不能少,吃進肚里的東西比什麼都緊要,嗯……然後還能……哇啊!」
這會兒,換喬倚嫣被驚得愣怔,因為蕭陌突如其來探臂將她抱住,重重壓進懷里。背脊挺得再直,她的腦門也僅能構著他的鎖骨部位,此際被他鎖進臂彎,她驚得不禁微弓身背、側顏埋在他胸懷里,直迫她耳鼓的是他一聲又一聲重擊的心音。
震驚過後,她倏然揚首,直直對上他斂垂的目光。
那般眼神幽暗到深具穿透力量,把她看得頸後汗毛悄悄豎起,一顆心更是抖得都快跳出喉頭。
「你、你這是……怎麼了?」這應是他頭一回主動抱她吧?喬倚嫣腦袋瓜熱烘烘。
「你的那些診治……可否延至明晚再開始?」蕭陌嗓音仍舊沉靜,靜到都有山雨欲來的氛圍。
「啊?」喬倚嫣當真被問得一愣又一愣。「今晚不開始嗎?那、那時候還不算晚,就寢實也太早了些,那……那今晚……咱們要干什麼?」
她看到男人彷佛有些忍俊不住的神情,接著唇角淺牽,對她綻出非常清俊的一抹弧。
她立時被迷得亂七八糟,雙腮暈紅,才覺膝蓋有些發軟,人已被打橫抱起。
「就做洞房花燭夜該做的事吧。」蕭陌臉也是紅的,只是膚色較深,紅得不那麼明顯。
「咦?噢……」老天!她手腳都不知擺哪里才好啊!
「第一次」成親的洞房花燭夜,蕭陌正值大病昏迷,喬倚嫣是在跟他身上的病魔搏斗中度過那一夜。
「第二次」成親的洞房花燭夜,妹有情、郎無意,強扭的瓜不甜,喬倚嫣沒想對蕭陌使強,總覺得相處在一塊兒,日久生情,會等到瓜熟蒂落的甜美時候,但,事情的發展令人措手不及,這一晚,他們真的洞房了。她被放落在紅榻上,昂藏立在榻邊的男人將肩頭上的喜被扯下來拋置榻內,她手心生汗,十指微微揪緊鋪在軟墊上的紅綢,忍不住不去看他,但揚睫睞了眼,頰面的紅潮一下子漫到耳根。
還說自己是醫者,他是病家,兩人是醫病關系,她絕不會對他心猿意馬……她剛剛給他掛保證的事,完全守不住。
蕭陌也在看她,那雙深幽如子夜的黑眸將她牢牢鎖定,她鼓起勇氣再次抬頭,咬咬唇想著該說點什麼,他優美精壯的身軀在此刻傾近,朝她迫來。
「我們……那個嗯……」喬倚嫣心頭微驚,本能往後一挪,結果下一刻就發現自己被他壓在身下。
……嗯,其實不能說「壓」,蕭陌一雙鐵臂分別抵在她左右兩側,掌心壓住她散在榻上的青絲,她仰臉躺著,他側坐俯視,將她圍困在小小一處。
……
被翻紅浪後,一切徐徐緩下,慵懶與靜謐悄悄漫開,不知何時松月兌綁帶的床帷垂落下來,將他們圍在獨屬于兩人的小小天地里。
外頭夜更深了,紅燭也已燃燼,蕭陌仍可看見女子圓潤肩頭以及背部清肌上的薄薄瑩光。
她背對他側臥不動,身子隨呼吸緩緩起伏,但他知道她是醒著的,不肯轉過來看他,是因為她害羞了。
蕭陌發現一事,男女間的事若用說的,喬倚嫣可以沒臉沒皮說得人臉紅耳熱,別人遭她言語上戲,節節敗退了,她更是急起直追,但事情要是反過來,換成被調戲、被覬覦的人發狠「回擊」回去,她就開始手足無措。她非常小女人,羽睫如蝶棲,顫顫地一直不敢看他,淚像珍珠,手一顆顆彷佛滲進他心里。
他將大紅喜被拉上來蓋住她的肩頭,在她耳後啞聲吐息——
「還好嗎?」
女子巧肩微地瑟縮,像被他的聲音撩得發顫似的。「……嗯。」
蕭陌靜了好一會兒道︰「事到如今,咱們這個親是結定了,我記得新嫁娘得三朝回門,上次成親沒回成,這一次總要隨你回去拜見喬家長輩。」
此話一出果然有動靜,喬倚嫣在被窩里轉過身,一大把烏亮發絲襯得她的臉容格外女敕小。
她眸底閃亮亮,螓首蹭著枕子猛點。「好!好啊!老早就想帶侯爺回一趟喬家,只是北方冬天時候著實太冷,我家老祖宗還有我爹眼下都在鄰近帝京的喬家玉湖別業過冬,這次奉召回京,侯爺撥個空隨妾身回門探望家里人,可好?」
「好。」無絲毫遲滯。
他目光在她布滿歡喜的小臉上梭巡,忽又察覺一件事,他這媳婦兒似乎太容易討好。
喬倚嫣自是藏不住歡喜。
常言道「女追男隔層紗」,她是在追求蕭陌沒錯,可她不確定自個兒是否將他追到手了,但至少蕭陌願意認了這門親,還主動跟她提及新娘子回門的事呢,他對「喬家姑爺」這個身分顯然不排斥。「你、你干什麼?」蕭陌一把攔住拖著被子打算滾下榻的人兒。
「小室里備著熱水,用不著喚芳姑姑或素心她們過來,我們……我們這樣……她們見著要多不好意思,我去弄盆熱水給侯爺……」
「是你在不好意思吧?」蕭陌被她的說法弄得直挑眉。「嘴上說得霸氣,真要你看,你卻把臉往枕頭堆和棉被窩里埋。」
他語調慢騰騰,引起的無形火焰卻騰騰地燒紅喬倚嫣全身上下,差不多連腳趾頭都紅了。
「妾身哪里是……才沒有——」她氣虛得很,突然連人帶被讓他給打橫抱起,打斷她硬著頭皮欲要自辯的話。
蕭陌二話不說直接將人帶進側間小室。
他先將她放落在矮凳上,浴桶中滿滿的水到此時僅留余溫,他舀出好幾木杓自行沖洗干淨,跟著把擱在爐上保溫的一大鐵鑊熱水全數舀進浴桶中,這下子水位回到約七分滿的位置,溫度偏熱,但絕對適合用來舒緩被過度折騰的肌筋。
喬倚嫣看著男人的一舉一動,做任何動作都那樣漂亮好看,好看到令她臉紅心跳又心花朵朵開。
哼,她才不糾結有沒有追求到他。
他的心即便還不是她的,人也已經是她的了。噢,光想著他是她的,就忍不住竊笑啊!
蕭陌一轉身,映入眼簾的是女兒家痴迷的眸光,菱唇噙著傻呵呵的笑,好像在她眼中他正是一塊香上天的香餑脖,誘得她只差沒流口水。
他走去揭掉她身上的喜被,抱起她打算將人放進浴桶里,喬倚嫣扯住他小臂忙道︰「等等,要先洗洗啦……」
總算把自己弄清爽了,她才讓他抱進浴桶中。
兩人一坐進浴桶,水位立時漫上,蕭陌身軀高大尚能露出寬肩和部分胸膛,她則僅一顆腦袋瓜露出水面。
想想,上回她幫他沐發,他還不太肯讓她踫呢,今晚倒什麼都能夠了,連共浴也願意,且還是他來服侍她。
喬倚嫣在水中挪轉身子面對他,把自己蕩進他懷里,低柔道——
「侯爺說妾身在不好意思,那侯爺何嘗不是害羞了?別以為膚色偏深又繃著臉妾身就瞧不出,你耳根燙得厲害,胸膛也鼓得好快。」
蕭陌本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卻被她揭穿了,氣息確實不穩,他不動聲色暗暗調息。
「我是男人,還是軍營里混出來的,男女之事早听到耳里生繭,這種事該做的時候就做,有什麼好害羞?」
喬倚嫣皺起鼻頭輕哼了聲,模樣俏皮。「妾身懂的也不會比你少呢。從小隨師父習醫,針灸之術入門必先學好人體穴位分布,我可是看過也模過不少成年男子的……」說到這兒,她見到他兩眉糾起,遂拉長語調慢幽幽說︰「……人形偶。」
「人形……偶?」他眉頭皺得更深。
「嗯嗯,是跟成年男子同樣大小的人形偶,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年輕的嗯……也有男女圭女圭,都宛若真人,材質模起來跟人的皮膚相當近似,拿來練習認穴和下針再好不過了。」
蕭陌臉都要綠了,沉聲問︰「你師父是……女的?」
「才不呢!」喬倚嫣陡地笑出。「我家師父在江湖上很有些名氣,是遼東奇岩谷谷主,雖然他模樣生得比女兒家還嬌艷美麗,但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男兒身,唔……不過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師父是女的,而師娘才是剽悍有力的真男兒,我家師娘很英俊瀟灑呢!噢,天啊天啊,這話可不能讓師父听了去,他老人家會扒了我的皮。」伸手輕打自己嘴巴好幾下。
遼東奇岩谷谷主,人稱「鬼醫聖手」,醫術冠絕天下,閻王難敵。
蕭陌雖非江湖人,此際卻也如雷灌耳。
「侯爺怎麼了?」察覺到他面色有異,她不禁問。
蕭陌沉吟幾息,道︰「幾年前一次戰場上御敵,我的一名好兄弟為我擋了一支暗箭,一條腿也被馬身壓折了,後來傾盡全力盡管救回一命,但這一輩子想再正常行走是絕無可能,當時軍中大夫就曾提過這位遼東奇岩谷谷主的名號,說是若由『鬼醫聖手』及時出手,我這弟兄一條腿骨必定能完美接續上,而非一生不良于行。」
「那現下那一位壯士如何了?」喬倚嫣瞠圓鳳陣。
蕭陌微微牽唇。「他早不在軍中,幾年前尋到一名好姑娘結成連理,靠著自己打鐵的一手好技藝養家活口,過得也還可以。」
看來……是個對蕭陌而言極其重要的人呢。喬倚嫣從他說話的神態足可分辨,心亦跟著暖呼呼,知道他身邊有值得生死相交之人,便覺得他這一路走來也許能容易一些。
她喉頭有點堵堵的,想笑也想哭,正覺得自己好生莫名其妙,卻听到他問——
「所以認穴下針這一門醫技,是你家師父手把手教會你的?」
怎麼……他聲音听起來挺緊繃?
喬倚嫣略歪著腦袋瓜打量他,老實答道︰「師父才不肯教呢!明明收我當徒弟了,臨了卻不肯傾囊相授,真是……實在是……欸欸,都不知道怎麼說他!噢,不行不行!不能背後議論師長,那樣太不對,但師父他、他就是……」
咬咬牙,她螓首一甩。
「反正師父不理我,直接把我丟給師娘代教了。哼哼,還好還有師娘撐腰照看,也得感謝我家師父三代燒高香了,福澤綿延啊,竟讓他娶到我師娘那樣絕世難得的俊娘子為妻,謝天又謝地!」很認真地雙手合十拜了又拜——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全賴我家師娘盡心傳授,細心講解,更讓我日日夜夜抱著那幾尊她親制的人形偶模了個徹底,我才能把男體的各處穴位全認了個清。」
听到這兒,蕭陌一張青紅相交的峻臉都不知該作什麼表情。
而就在此刻,喬倚嫣想到何事般驀地臉色黯淡。
她仰望的眸光轉成平視,凝注他的胸膛,幽然道︰「只是醫術習得再好也沒有什麼大作用。我幼年時候得以進奇岩谷隨師父習醫,一是因我家阿娘與師娘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姊妹,另一原因是臨近奇岩谷的好幾塊地都特別適合栽種珍稀藥草,而那些地十有八九是喬家產業,師父中意上了,這才允我進奇岩谷習醫當成條件交換。」
「習得一身好醫術,實能造福許多人,豈會沒有大作用?」蕭陌問道。
喬倚嫣微扯菱唇,苦笑。「對我娘的心病就很無用。我爹……嗯,雖說子不言父過,但我爹他就是個道地道地的多情種,四處留情,每一個都是他真心所愛,而我娘要的卻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岳母大人如今……」
他的稱謂讓她心中一笑,神態清朗了些,嗓音持平道︰「在我記憶中,阿娘常是抑郁寡歡,十五歲那一年辦完我的及笄禮不久,她染上風寒,一開始不見異狀的,後來卻藥石罔效……師父跟我說,那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他治不好我娘,我也救不了她。」
蕭陌內心凜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喬倚嫣輕輕撥著水,沖著他怔然模樣露齒笑開——
「還有一事,醫術再好那也救不了我天元糧莊所有人啊。那時候我隨老祖宗在莊子里,面對蒙剎鐵騎的圍攻,能擋下第一波已拼盡全力,我爬上咱們糧莊城垛上時就在想,早知道就多讀些兵書、多學些布陣攻略之術,要不也把武藝學上,干麼習醫呢?遇敵只能乖乖被殺,多窩囊!」
男人神俊長目忽地刷過銳光,眉峰一蹙。
「是你親自上陣,指揮糧莊里的眾人布防抵御?」
「當然我上啊,我是少東家呢。」秀美下巴微微挑高。「大伙兒見我在就像吞了定心丸,敵人都打到門前,咱們總不能自亂陣腳。再有,其實得歸功糧莊里的眾人平時多有訓練,指令才能迅速執行,只是那些蒙剎兵來得太快,若能提前幾天事先防範,我天元糧莊上下一條心,定能將對方折損個七七八八,而我也能做得更好,把事情安排得更完善。」
她已經做得……非常好。非常非常。但她好像沒有這份自覺。
蕭陌抓住她撩撥水波的一手,覺得那一圈圈波動像也蕩進他胸口,他峻顏略沉,語氣亦沉。「你若是我麾下出身,定能青出于藍。」
……啥?
喬倚嫣瞠陣結舌定住一會兒,驀地一串銀鈴般嬌笑從唇間泄出,笑得都前俯後仰了。
「才不去侯爺麾下呢!」她自然而然便道︰「去你麾下頂多只能做侯爺過命之交的好兄弟,我可不要,妾身若能去你麾下,還怎麼躺在你身下?除非侯爺有斷袖癖好。」
這女人又來了,靠一張嘴撩人,一撩必中!
浴桶里的水已沒原先那麼燙,蕭陌膚底卻直冒熱氣,咬牙駁斥。「我絕無那種癖好。」
「噢,萬幸啊,那妾身可以安心了。」拍拍胸口。
這會子,他真的無言。
喬倚嫣接著道︰「妾身習醫對許多事雖起不了大作用,但對于侯爺是有些用處的,總之我會照看好你,把侯爺養得健健康康,還要美美的。嗯……是說侯爺的身子當真挺美,你說我在不好意思,所以該看的時候不敢看,沒有的,是因為……因為……」吞了吞過于泛濫的唾津——
她真的是一出接著一出,搞得他應接不暇。
但她還沒「鬧」完。
喬倚嫣自認非常有求知,如今有個「真男人」任她探索,不能怪她滿心躍躍欲試阿!
……
結果這一晚還是喊了外頭留守的婢子進寢房服侍,因為喬倚嫣被撈起抱出小室時不僅渾身濕透還有些迷蒙失神,可憐得無比可愛,但蕭陌一時間找不到干淨的巾子或棉布幫她弄干爽,也不知往哪個櫃子或箱籠翻出她的衣物,再有,到底還是需要一條干淨被子保她暖和,所以啊所以,只得喊人進來伺候。
輪值留守的是素心,但畢竟是洞房花燭夜,芳姑姑根本難以成眠,便與素心一直留燈守在寢房外邊的小軒廳內。
蕭陌一喊人,芳姑姑便領著素心快步入內。
待瞧清小室里「滿目瘡痍」、「杯盤狼藉」的場景,芳姑姑只覺得萬分慶幸——
慶幸今夜負責留守的是穩重又多少明白人事的素心,而非跳月兌又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小丹魄。
欸,根本無須去探看她家夫人怎麼樣,光看這間小室里幾近「慘不忍睹」的景象,就不難猜出她家夫人究竟被怎麼樣了呀!
她們家侯爺下手實也太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