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歸擔心,但李星蔓向來不是杞人憂天的個性,那一天還沒真正到來,日子在工作與談戀愛中充實度過,她很快得把那個擔心拋諸腦後。
她看了看時間,確定由「實煥美學」承包裝潢的每一戶施工都按圖操作,她這才放心的離開工地。
因為工地離靳隱深的診所只有一小段距離,就地利之便,她幾乎都是直接回靳隱深家里和兩父子一起吃晚餐,
今天時間尚早,她想了想後,經過仍塞滿候診病患的中醫診所,直接往柔道館走去。
上了車後,她先傳簡訊告訴景昱非她會去接靳迅爾,不用十分鐘的車程,人已經來到附近的幼兒園。
正值放學時間,幼兒園大門外擠滿來接小孩的家長的陣仗,讓沒當過媽的李星蔓著實嚇了一跳。
因為交通實在太混亂,她索性將車子停在離幼兒園有段距離的路邊停車格,直接下車。
當她的腳步再度回到幼兒園,一眼就看到靳巡爾一臉落寞的坐在內門的階梯,看著同學們——
跟著父母回家。
一直以來,他們看到的靳迅爾都是異常懂事的笑臉,這樣的神情,還是她第一次看到。
她不懂,一個才五歲的孩子,為了不讓父親擔心,居然早熟到把一個小小孩該享有、渴望的都壓抑在心底……感覺難受極了。
突然,一聲詢問打破她的沉思。
「小姐,請問……」
李星蔓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雙手緊握著大門的鐵欄桿,眼楮看著靳迅爾出了神。
「不好意思,我要接靳迅爾。」
幼兒園老師聞言,笑著問︰「是李小姐嗎?剛剛景教練來過電話了,請您等等……」
老師的話還沒說完,靳迅爾突然看到李星蔓,一掃臉上落寞,整張俊秀小臉亮了起來。
「蔓蔓姊姊!」
因為太開心,他邊喊邊跑,一個不小心就跌了個狗吃屎。
李星蔓眼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跌了一跤,嚇得心髒漏了一拍。
她三步並作兩步沖過去,抱起他檢查,發現他鼻頭和下巴蹭破了皮,膝蓋也是相同的狀況,讓她看了好心疼。
「急什麼,姊姊又不會跑掉……」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感覺小男孩將整張臉埋進她的懷里,雙手將她抱得緊緊的。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帶著濃濃撒嬌以及尋求安慰的意味,讓李星蔓的心像被誰緊緊掐住似的,冒出源源不絕的憐意。
她愛憐地模了模他的發頂,柔聲問︰「很疼吧?」
「嗯。」他沒敢哭,卻是由鼻頭發出一聲,微啞的軟軟童音夾雜著濃濃的鼻音。
李星蔓胸口溢滿柔情地拍了拍他的背。「沒事,痛就哭出來,沒關系的。」
「阿爾哭爸爸會擔心。」
他這回答,攪得人心發酸。
李星蔓暗自整了整情緒,模模他的發頂才說︰「阿爾真棒。姊姊去跟老師借醫藥箱,幫你擦藥好不好?」
靳迅爾靠在李星蔓懷里,感覺前所未有的溫暖與柔軟將他密密包圍,覺得痛都不見了。
他許久才吐出一句話︰「姊姊抱一下就好了,不用擦藥。」
「是怕爸爸擔心嗎?」
「嗯。」
李星蔓沒好氣地輕掐他紅撲撲的女敕頰。「小傻瓜,不擦藥爸爸才會擔心。」
說完,她起身想去跟老師借醫藥箱,卻感覺手被一雙女敕女敕的小手給拽住,動不了。
她垂下眸,看到靳迅爾一雙眼仍瞬也不瞬地瞅著她,似乎是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
「姊姊馬上就回來。」
李星蔓感覺他的依賴,心想可能是因為受了傷,也可能是發現有了可以撒嬌的對象,才讓這早熟的孩子露出一個五歲孩子該有的模樣。
她的心軟得一塌胡涂,加快動作去借來醫藥箱。
替他消毒擦藥時,他沒喊痛,李星蔓動作更加輕柔的把傷處全貼上OK繃,卻發現他居然靠在她的懷里睡著了。
她苦笑,卻不禁些苦惱。
車子停得有點距離,抱著個孩子走過去,她怕自己受過傷的手會不堪負荷,正煩惱之際,突然听到急促的腳步聲。
她好奇的望去,看到一抹熟悉的高瘦身影沖進教室。
視線一相觸,眼底映入靳隱深一臉驚慌焦急的神情,見他微張嘴,李星蔓搶先一步,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閉上嘴,發現兒子睡著了,一雙小手像抱緊救命浮木般的用力抱著她。
那畫面沖擊著他,讓他喉頭哽澀,胸口一陣奔騰。
再怎麼早熟,畢竟只是個五歲大的孩子,怎麼會不渴望母愛,怎麼會不孤單呢?
他放緩腳步走向她,直接蹲在她面前,還沒開口,便感覺李星蔓溫柔軟膩的手替他抹去額頭冒出的汗水,順道輕撫過他不自覺糾結在眉心的折痕。
她的動作柔柔的,卻仿佛夾帶著強大療愈的力量,暖暖的撫過他內心的不安與傷痛,讓他的情緒平緩了下來。
這感受讓他悸動不已,沒等她縮回手,靳隱深一把抓住她那雙軟荑,緊緊握住。
他握著的力道有點重,連小孩抱著她的力道也是這樣強烈,讓她感覺她是被他們需要著的。
壓力有點大,但她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甘之如飴。
暗暗凝定內心波動的情緒,她小聲問︰「你怎麼跑來了?我經過時看到診所前還排滿多人的……」
「下午診看完,其他都是晚診的病患。想趁這中間的空檔來接阿爾,沒想到你早我一步。」他的目光掃過兒子貼著OK繃的地方問︰「沒事吧?」
「沒事,一點小擦傷。」
靳隱深松了口氣,「回家了,我來抱吧!」
「嗯。」她才準備讓靳隱深接手,沒想到靳迅爾感覺到偎暖自己的溫度遠離,下意識將手圈得更緊。
靳隱深見狀,拍拍他的背,柔聲哄道︰「阿爾,爸爸抱你。」
因為感到溫暖安全,酣睡中的靳迅爾下意識的呢喃出聲音。「我要媽媽抱……」
第一次由兒子口中听到媽媽兩個字像椎心利刃,狼狠的插進靳隱深胸口,愧疚與心疼,絞得他一顆心瘋狂發顫,鮮血直冒。
其實他一直知道兒子渴望母愛,只是沒表達出來……
清楚捕捉到他驟變的痛苦神情,李星蔓伸手握他緊攥成拳的手,柔聲說︰「沒關系,孩子想睡,難免會比較粘人,我多抱一會兒,你去開車吧。」
靳隱深凝著她,看著她臉上流露出真心疼愛孩子的柔軟神情,眼眶莫名地涌上一股酸澀濕潤。
她會是老天給他的補償嗎?
一回到家,李星蔓直接抱著孩子進房,靳隱深連飯都沒吃上便匆匆趕回診所,繼續他的晚診。
一直到晚上十點,他才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打開門,他便聞到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熱熱的面香,早熬過用餐時間的肚皮不自覺發出饑腸轆轆的咕嚕聲響。
李星蔓听到動靜,看到他,臉上露出得意洋洋地燦笑。「時間抓得剛剛好,你去洗手、洗把臉,我們一起吃飯。」
靳隱深看著眼前那張噙著溫柔笑意的臉,胸口再度沸騰著難言的激動。
以往,診所忙得再晚,他也是以兒子為主,最後才會考慮到自己的需求,也因此睡得少、吃得不正常,才會讓原本高瘦的身形顯得更清瘦。
如今他的生活里多了個女人,偶爾分擔了他扛在肩上的重量,他卻有種恐懼惶然的不真實感。
他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嗎?
她真的願意陪他們父子走到最後嗎?
見他郁著張臉僵杵著不動,李星蔓憂心忡忡的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向他,模了模他疲憊的臉問︰「怎麼了?」
「蔓蔓,你會一直陪著我和阿爾嗎?」
听他吐出飽含著激動的微顫語句,李星蔓不禁想起妹妹說的話。
她說靳隱深自從妻子離開後,便獨自一個人帶著孩子。
可想而知,一個大男人被摯愛背棄,或許連療傷的時間都沒有,便被逼著兼顧事業還要身兼父職、母職,是怎樣艱辛的一個歷程。
不難想象,這樣的他對愛情誠惶誠恐,患得患失。
而她第一次感覺心動便是栽在這樣的男人手上,心口烙上他們的身影,她怎麼舍得離開他們》
思緒轉過,李星蔓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不希望氣氛太凝重,于是有點使壞的略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唔……這得看你怎麼表現……」
見他因為自己刻意拉緩的語句,臉上流露出緊繃不安的情緒,她心一揪,雙手勾住他的頸子,湊上女敕唇,重重啵了他一下。
這個吻來得突然且直接,讓還陷在沉郁思緒的靳隱深一下子轉不過來的做不出反應。
瞧他傻怔的模樣,李星蔓笑著說︰「我煮的面味道雖不怎麼樣,但勝在心意,先吃好不好,要不餓著你,我會心疼。」
靳隱深反復咀嚼她的話,看著她臉上洋溢著甜笑,瞬間明白她的心意,懸著的一顆心稍稍落了地。
「阿爾……」
「放心。沒敢讓他睡太久,七點多便喊他起來洗澡,吃過飯,還陪玩了會兒桌游後,便早早讓他上床睡覺了。」
剛剛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麼,這份在極短時間建立起的默契,讓他心口熱燙,喊出的聲音帶著溫意。
「蔓蔓……謝謝……」
知道這個男人心里有傷,一點小小的舉動便可以讓他感動得眼熱喉澀,卻也讓她疼得無以復加。
「誰讓我栽在你們父子手上……」
沒等她半嬌嗔的把話說完,靳隱深已經低下頭,封住她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