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歡和唐淵才一下山,就見到通往城鎮的官道布滿了士兵。
天要黑了,一排排的火把被點上,看似黑壓壓的一群人從平城官道走過來,唐淵隨手拉來一個路人便問——
「城里出了什麼事嗎?」
乍然見到唐淵這般像花一樣美的俊公子,這人有剎那間的愣怔,後來才慢慢開口道︰「官府好像在找一個十七八歲身穿黃綠色衣衫的姑娘,還有一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竟把平城原城都給封了,見人就查,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干什麼的……嗅……」
說著,此人突然看了唐淵身邊的秦歡一眼,再看看她身上黃綠色的衣服,「姑娘,官府的人不是在找你吧?你跟我走,找到人,這城門才會開——」
話說一半,這人正要伸手去拉秦歡,下一刻便被唐淵給一掌劈昏。
秦歡嚇一跳,「你干麼打暈他?」
「難不成讓他通風報信去?看來長樂郡王很在乎你,這倒是讓人十分意外呵。」唐淵似笑非笑的低眸看著這一路都魂不守舍的女人。「還真如你所言,你若憑空搞消失,這位郡王爺當真不會輕易放過你。」
這話,也不知是嘲弄還是擔憂她的成分比較多?
換做平日,秦歡或許要為範逸對她所做的一切感動不已,可如今,她卻半點開心不起來,反而覺得虧欠這男人更多。
「我得走了,你也快點走吧,要是被人見著了你與我一起,恐怕會牽連到你。」
「沒想到你還會關心我。」唐淵自嘲道︰「我還以為如今的你巴不得從來就不認識我呢,若沒有我,你也許可以和長樂郡王相親相愛到老呢。」
是,他說的沒錯,她還當真巴不得從來不認識他。
要不是他,原主的記憶也不會開始片片斷斷的回來,要不是再次遇見他,她也不必知道那些事……
如今,她根本不是關心他的死活,而是擔心他若真被王爺給逮了,說出不該說的話,甚至揭穿了她不是秦歡的身分,那她可能來不及醫好王爺的眼楮就被處死或流放……
這男人說喜歡她,所以不會讓她待在別的男人身邊,當別的男人的妻子,听起來像是痴情,她卻總覺得是被威脅。
是,她真不喜歡眼前這男人,不管他曾經是原主的誰,單純的師兄還是心中的最愛,那都跟她無關,不是嗎?
她可以不管原主愛不愛這個男人,不管原主那潛藏在身體深處的意志,但原主曾經做過的一切,在外人眼中卻都是她做的,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也推諉不掉的。
想著,她的胸口又悶痛了起來。
秦歡伸手緊按住胸口,冷汗直流。
真是奇也怪也,照理說,若這個男人是原主的愛人,臉紅心跳又心悸興奮是正常,但為何她此刻感受到的卻是抑郁非常又悶又痛……
「曼蛛兒,你還好嗎?」她看起來像是一副隨時會痛暈過去的模樣。
「死不了。」
唐淵再次探手過去替她把了脈,一樣混亂非常,卻完全無中毒跡象,也瞧不出什麼特殊的病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歡抽回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你幫我采花。」
「跟我客氣什麼。」
「你快走吧。那頭有人過來了。」
唐淵往她說的那頭看過去,當真有一名士兵模樣的人朝這邊走來,他臉一側,低眸笑望了她一眼,「那我先走了。有事你知道怎麼找我……」
「我知道。」她低下頭不想瞧他。
唐淵黑眸一閃,沒再多說什麼,瞬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人一走,秦歡整個人蹲坐到地上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雙手抱著頭覺得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這位姑娘……」
聞聲,秦歡抬起頭來迷蒙的看著那士兵模樣的男人,「你們在找長樂郡王妃?」
那男人一愕,「姑娘如何知曉?」
「我就是長樂郡王妃,帶我回去吧。」
說罷,秦歡整個人虛弱的往旁一倒,暈了過去。
士兵愣了一會,見這姑娘的年紀和身上穿的衣服,果真像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人,這才忙不迭大聲喚人過來——
「來人!郡王妃找到了!快通知華大人!」
長樂郡王府的忘憂園里,燈火通明。
園外人聲吵嚷,爭相探詢著忘憂圔內的狀況,或悄悄議論或將消息轉送到一旁怡太妃住的福馨園去,而園內,除了方才進來過的大夫,屋內安靜一如既往。
門開,風吹動了燭火,華月進屋,很自然地看了躺在床上的秦歡一眼,見她昏迷中依然雙眉緊蹙,像是在作惡夢一般,目光再移向她那只露在被外的手,此刻正被一只大手給牢牢緊握。
從來,都是旁人憂心這位爺,打從王妃進門後,這位高冷無比的爺倒是屢屢為旁人憂心了。
「爺,要不喚醒王妃?」
範逸沒有回頭,就只是坐在一旁「看」著她。
「大夫說王妃這是思慮過重氣血滯阻導致的突發性昏迷,爺,近月來爺日日與王妃同床共枕,不知王妃睡得可好?」
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倒了範逸。
他夜夜好眠一覺到天亮,一開始便知是屋內那夜夜點著的安神香之功效,他沒問也沒讓人換掉,為的就是讓他身邊的女人可以因此不被惡夢所擾,難道,只有他睡得好?她卻依然睡不好嗎?
「本王之後會注意的。」範逸低喃了一句,這才轉過頭來,「可問出什麼了嗎?」
「發現王妃的士兵說,王妃先前好像是跟一個穿著挺高貴、手上還拿把扇子的男子在一起,當時那邊除了王妃,還發現一個倒在地上的百姓,醒來問他話,他也說看見類似模樣的男子跟王妃在一起,而且應該是那男子把他給劈昏的,他還說雖然當時天色已有些昏暗,卻一眼便覺得那男子生得極美,但要他詳細描繪出來卻是無法……」
範逸挑了挑眉,「生得極美?」
腦海陡地想起成親前在上等香英雄救美的那一日,那位企圖強行帶走秦歡的男子就是自稱花容月貌,無人不識……果真是生得極美的男人才會如此自負的說出這般話來吧?
「是……」華月莫名地瞧了他一眼,「爺可是想到什麼?」
「去上等香客棧問問,應該會有線索,就算暫時抓不到人,也務必把他的祖宗八代給本王查出來……」
「是,爺。」
夜半,秦歡在一連串惡夢中驚醒,緩緩睜開了眼。
冷汗,浸濕了貼身的衣衫,讓她感覺到有些涼意。
她像平日一樣望向身邊的範逸,心境卻是截然不同……
泰半都想起來了,關于原主的記憶。
唐淵和那個帶刀疤的男人果真是找回原主記憶的鑰匙,一再被刺激的結果,就是她承受不住的昏迷過去,在夢里重新經歷一次原主的人生。
她想起了兒時的曼蛛兒是如何喜歡著剛入門拜師的唐淵,總是跟在他的後面跑,也想起了十二歲那一年,曼蛛兒的母親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妹妹的女兒,偷偷潛入秦家後院把秦歡請到谷里作客,卻在那一日,多情谷遭到官兵圍剿……
而她,曼蛛兒,那天因為跑去池邊玩,晚了一點回來,迎接她的已經是漫天火海,隔著那場大火,她親眼看見不斷流著血的母親抱著早已奄奄一息的秦歡,不斷的對她喊著,「不要過來!快,到秦家去!代替秦歡活著,听見沒有?到秦家去……再也不要回來……」十二歲的她,眼睜睜看著多情谷的所有人被那場火燒死,叫不出聲來,也哭不出聲來,她听見很多人的聲音和腳步聲,她只能不斷的後退後退,將自己藏起來,在天黑得不能再黑的時候下了山,偷偷進了秦府,成了秦家三小姐秦歡。
因為怕被近身的丫頭認出來,她親手殺了兩個丫頭,換了小舒來侍候,小舒第一次見到她,根本不疑有他,她也幾乎閉門不出,反正秦家一向沒人理會她,除了貼身丫頭,真的正眼瞧過她的人恐怕沒有。
就這樣,直到十五歲那年,她才第一次正式以秦三小姐的身分對外露臉,本來她和表姊秦歡便長得像,經過多年的銳變,整個人都長開了,根本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身分,就連秦歡的親生父親也完全深信她是他的女兒。
秦歡被當成曼蛛兒死在了多情谷,曼蛛兒回到秦家變成了秦歡,秦歡後來又被砍死,被她這個穿越者給替了,說起來秦歡這個名字的宿命都難月兌一個死字,當真該去改個名字……說來可笑又可悲,卻是真實的人生。
秦歡又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想也不想地便挪了挪身子偎過去,抱著他,把臉枕在他懷里,總是讓她覺得安心。
是的,原主的記憶泰半都想起來了,可是關于這個男人的,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他的眼楮是你毒瞎的。」
「把他的眼楮治好了,他看得見你了,就會想起你就是毒瞎他雙目的罪魁禍首……治?或不治?你自己決定。走或是留,也你自己決定。」
唐淵說的話不斷地在她腦海中盤旋,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範逸的眼楮當真是她一時玩興親手毒瞎的?不,她不願相信,可以曼蛛兒的性子是真可能干出這樣的事來,曼蛛兒做的,就等于她做的,他若知曉,豈能不恨死她?他甚至會殺了她……
想到這男人會恨她甚至恨到殺了她,心就一陣疼痛。
她不要他恨她……
她不想他恨她……
可連她都恨起了自己,他又豈可能不恨她?就算他有可能認不出她來,但她卻不能再留在他身邊接受他對她的好。
除了離開,她別無選擇……
心,又疼了。
這會不是原主疼,而是她在疼。
才短短一個月,她竟戀上這男人了嗎?舍不得、舍不得,還是舍不得……
一樣檀香裊裊,今夜的範逸卻睡得不甚安穩。
剛開始是單純守著秦歡,等她醒來,一直等到倦意襲來,他才側身面向她躺上臥榻,明明看不見,卻是這樣才安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只手臂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腰,懷中驀地多了一團柔軟,這女人的臉似乎貼上了他的胸膛,還像貓似的在他懷中蹭了蹭,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
這女人……現在是在誘惑她的夫君嗎?他可不認為是如此。
成親月余,除了成親當日他抱了她,他再也沒有體會過這女人在他懷中的感覺,先是她病了似的睡不好常作夢,後來變成他一直睡得又好又沉,總是一覺到天亮,天亮時這女人早就忙好他的早膳,等著要他品嘗她為他親自下廚做的菜,一天三餐,她忙得不可開交,除了跟他一起用膳,好像並沒有獨處的時間,晚上同睡一個臥榻,卻始終沒再感受過她在他懷中的溫度與觸感……
現在回想起來,倒像是這女人刻意為之?
可,若她真不願意他踫她或抱她,那此刻的她又在做什麼呢?還是她根本以為現在的他也如這近月來的每個夜晚一樣,因那安眠香而睡得很深很沉?所以才這樣明目張膽的將自己挪到他懷中抱住他?
範逸調勻呼息,雖然這對此刻的他有點困難,但他寧可壓抑住體內的妄動,也不想驚擾了此刻這個主動抱住他的女人,他想知道她還想、還會對他做什麼……
未料,她只是靜靜的偎著他,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打算直接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時,卻听見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
「對不起。」秦歡突然在他懷中輕輕地說。「我本來以為偷偷醫好你的眼楮,找出王府里一直對你下慢性毒藥的人後,就可以跟你一起過上快樂幸福的日子,沒想到連我這一丁點的念想都不被老天爺允許。」
範逸忍不住皴眉。
這女人會醫術?還可以醫好他的眼楮?是了,這或許就可以解釋他這日為何見得到光影了。但王府內有人對他下慢性毒藥?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說要親自下廚做飯給他吃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這女人……
究竟還對他藏有多少秘密?
秦歡不知道她抱著的男人把她的話都听進去了,繼續慢悠悠地道——
「……你是個好男人,雖然看起來冷冷冰冰又愛板個大酷臉,但你對我是真心好得不得了,平日出門都戴帷帽怕人認出來的你,竟然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自迎娶我進門,誰能料想得到那高高坐在馬背上英俊非凡的人就是長樂郡王你?
「還有回門那日,明明就還在生氣的你,最後還是去娘家接我來著,還幫我立威,讓我第一次在秦家如此威風……我還听小舒說,我昏迷的時候你有多緊張我,一直守在我身邊,到最後不放心的干脆搬回來跟我一起睡……
「當真沒想到你是個這麼體貼女人的家伙,你對我這般,我差點感動到哭了,所以就暫時原諒你成親那天對我用強,對我可惡的又親又抱……說到底,也許那還是難為你了,如果你真喜歡華月……」
秦歡說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停頓了好一會。
一直安靜的听她說著話的範逸,這會眼角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再听下去,他不知會不會氣到當場吐血?他何時喜歡華月來著?若他喜歡的是男人,他又為何要委屈自己去抱她?她當真以為他是個天生慈悲的大聖人不成?
「……我說過會成全你們的吧?也不知為何我這麼說時你那麼生氣?是因為惱羞成怒嗎?還是你其實並沒有喜歡男人?是我誤會了?所以你才這麼生氣?我希望是後者,畢竟像你這樣英俊好看又體貼的好男人,應該配一個好女人,和你幸福一生一世……」
秦歡越說越小聲,「我來到這里可以嫁給你,也算是一種幸福吧,雖然這份幸福對你來說可能是不幸……」
說到此,秦歡的眼角泌了淚,她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臉又在他懷中蹭了蹭,「對不起,雖然不是我的錯,卻也是我的錯,你若是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麼,鐵定要恨死我的……幸好,你不愛我,我應該也還沒愛上你,就算是傷害,也不算是最慘的那一種……對吧?」
像是說累了,秦歡偎著偎著,便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是嗎?
範逸張臂將她環住,讓她帶著微香的柔軟緊緊貼著自己。
這女人究竟對他做了什麼讓她如此自責又不安?竟只敢在以為他已沉睡時才這樣抱著他,對他說出內心深處的話?
他真的被她搞迷糊了……
說是要偷偷治好他的雙眼,又說她對他做了他鐵定會恨死她的事……
還有,這郡王府,究竟誰敢對他下毒?誰又能對他下毒呢?他都已經是個瞎子了,竟然還是不放過他嗎?
範逸俊俏的面容緊繃著,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這一夜,懷里抱著一個柔軟的人兒,他,久久難以入眠。
一如往常,秦歡一早便醒來,因為她家這位爺不愛在主屋外留人守夜,平日也不喜有丫頭出入,所以這一個月來,不管她在主屋里干了些什麼,基本上都不會有任何人察覺的,除了這位總是睡得很深沉的爺。
案上的檀香已燃盡,但屋內的余香卻讓秦歡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少了一個味……那個她每日晚上會特意在檀香爐內替他加上的一味迷香……
昨兒怎麼忘了呢?
秦歡敲了敲頭,恍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麼——
昨天,她和唐淵去了多情谷,下山時已經天色暗了,看見很多士兵在尋人,然後……她便昏迷了……
是,昏迷了!她昏迷了!而且她完全不記得她是怎麼回到郡王府的!接下來又發生過什麼事!所以,昨夜的香根本不是她點的……少了那一味迷香也是自然……
想著,秦歡回頭又看了範逸一眼,這位爺依然睡得深沉,並沒有任何不同,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眉頭越皺越深,又伸手去敲了敲腦袋,總覺得自己在昏昏沉沉間好像錯漏了什麼細節……
昨夜,她在半夢半醒之間是不是對這位爺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該死的,連她自己都不確定那些是真實還是夢境了!都怪她養成了半夜對王爺說話的壞習慣,而且都是說些她平日不能對人言的話,因為知道他睡得沉不會听見,所以才肆無忌憚。
秦歡又瞧了睡著的她家爺一眼,沒想到就算少了那一味迷香,她家爺如今也是一樣可以睡得很好呵,這樣很好,睡得好才能強身健體,睡得好才不容易生病,等他眼楮完全看得見了,他就可以不必擔心任何人加害于他了,也不再需要她了。
「你在看本王嗎?本王可好看?」淡淡的嗓音在晨光中響起,帶著一股魅惑的磁性。
聞言,秦歡嚇了一跳,心撲通撲通地跳,都快跳出胸口。
「王爺醒啦?何時醒的?肚子餓了嗎?我去幫你弄吃的——」說著,她想也不想地便要越過他跳下床,一只手卻一把扯住她,害她重心一個不穩撲跌在他懷中,咚地一聲撞上他結實的胸膛。
撲通撲通,她听見他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她听見了自己慌亂無比的心跳聲。
「對不起,我撞痛你了嗎?」
「不痛。」
「那……我去準備早膳了。」說著,又要從他懷中爬起,卻被一只大手給按了回去。
「你當本王是豬嗎?一見到本王就只想著要喂飽本王,弄吃的給本王,卻不曾想過自己為人妻的義務?」
為人妻的……義務?
他指的不會是和他「那個」吧?
果真是飽暖思婬欲,吃飽睡飽一大早起來就想著那檔色色的事……
也是,他被她用迷香迷了一個月,醒來時她已經在外頭忙活了,要說她是故意的也行,就是讓他沒有機會再踫她,不管他是想或不想。
「不知爺指的是……」她裝傻。
一只手驀地撫模上她的臉,又轉而觸模上她巧而俏的鼻和她柔軟的唇。
趴在他胸口上的她的心,跳動得更厲害了。
「本王想吻你。」
嗄?秦歡的身子顫了一下,下意識想逃,結果身子根本來不及起來,便讓他的雙手扣得牢牢地。
「感受到了嗎?本王想要你。」範逸在她的耳邊低喃,「本王喜歡女人,這一點,需要本王更進一步證明嗎?我親愛的王妃?」
咦,這位大爺怎麼突然一時興起又提起這話題?
熱呼呼的氣息吹送進她小巧可愛的耳窩,他過于親密又撩撥的舉止,讓秦歡整個人都醉軟無比,雙手緊緊攢著一旁的被子。
他靠她實在太近了,近到他的唇舌隨時可以啃上來,嚇得她緊緊閉上眼,急喊道︰「不……不必了!我感受到了!是小女子,不,是妾身之前胡說八道冒犯了王爺尊貴的性向,王爺大人不記女子過,可千萬別放在心上才好……」
「要是本王就是放在心上了呢?」
不會吧?一個男人有必要這麼小氣嗎?
「那……王爺想怎樣?」
「先回答本王的問題,本王再告訴你本王意欲如何。」
秦歡睜開眼眨了眨,有點不安的看了他一眼,「王爺問吧。」
「昨天究竟發生何事?」
厚,她就知道……
昨天的事無論如何都要有個說法,就算裝昏裝傻都沒用,遲早都是要面對的……
這位爺可是為了尋她下令封了城呢,嚇死人的霸道……
她低下了頭,小小聲地,避重就輕地道︰「昨天妾身去了百花坊,後來看見一個似曾相識之人便追了出去,沒想到追著追著就迷了路……後來還昏倒了……接下來的事,妾身也不記得了。」
「本王記得你說你失憶了,何來似曾相識之人?」
「好像夢里見過……沒想到突然實際見到了……一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在夢里,是他拿刀砍了我,我差點就死了……」她咬咬唇,本來不想說,卻不知為何他一問便又忍不住說出來,當時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怖感還余悸猶存,身子不禁顫了顫。
範逸下意識地擁緊她,「不想說就別說了。」
「讓我說……我追上他了,他也認出我了,沒想到真的是他砍了我,因此想殺我滅口,然後有人出手救了我一命……」
「就是長得花容月貌的那位出手救了你?」
「花容月貌?」秦歡一愕,沒听出這男人語調中涼涼的酸意,想了想那唐淵的模樣,是生得極美沒錯,沒想到長得太美也很容易被人辨識出來,「那個……妾身當時嚇傻了,都快昏過去了,後來也真的昏過去了……所以,其實,記不起救命恩人是誰,更別提模樣了……對不起,王爺。」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只是不知道對方是誰,不能替王妃報恩,有點遺憾罷了。」
「是……妾身也是這麼認為,但那也沒辦法,有緣總會再遇見的,王爺不必因此放在心上。」要是這位爺知道對方根本不懷好意,想搶走他的女人他的王妃他的妻子,應該會感到更遺憾吧?
「嗯,是如此。」
「那……王爺想好如何才能原諒妾身了嗎?」秦歡趕緊轉移話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著墨。
範逸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道︰「今晚好好侍候本王,本王也許可以原諒你。」
秦歡一嚇,驀地從他懷里爬起身瞪著他,「那……王爺還是繼續生妾身的氣好了。」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力將他給推開,跌跌撞撞的爬下床,拿起鞋子光著腳丫子便往外跑——
「小舒小舒,陪你主子煮飯去!」她邊跑邊叫,完全沒听見屋里傳來一陣低不可抑的笑聲。
怎麼辦呢?他竟好期待可以用這雙眼楮看看她生得哪番模樣……
如此可愛善良,又害羞又會偷偷偎著他撒嬌的女人,個性明明如此生動跳躍,卻替他偷偷治眼又要找下毒害他之人,同時這般沉著冷靜的女人,這世間恐怕再無第二人了。
他喜歡她,大概從救她那一回,她緊緊抱住他的那一瞬間便已經開始。
一般姑娘家是脂粉香,她卻是一身天然花草香,淡淡的卻極好聞,听她說話就可以想象出她眉眼帶笑活潑靈動的模樣,和她害羞得手足無措的慌亂勁兒……
想著,範逸的唇角微扯出一抹弧度,靜心補眠去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秦歡已備好一碗清湯,親自拿著湯匙一口一口的喂進他嘴里。
那是淡淡的花香與清新的泉水相融合的一股天然甘甜的味道,好喝到根本可以拿起碗一口盡,但他卻甘于被她一匙匙小心翼翼的喂著。
「什麼湯?」
「花湯。」紫冰花加幾味無色無味的草藥熬煮出來的湯。她笑著,簡單略過。「好喝。」
「嗯,比先前的湯好喝多了。」
秦歡聞言手一頓,又笑,「這叫苦盡甘來。明天後天的湯都是花湯,再之後,王爺每天都可以喝好喝的湯了,因為之後妾身就不再天天煮飯給王爺吃了。」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為何?」
因為,他的眼楮就要看得見了。
因為,她將要離開他了。
秦歡的鼻頭一酸,眼楮氤氳著霧氣,卻裝做若無其事的笑道︰「因為妾身累啊,妾身的身子不好,妾身煮的飯菜也不可口……王爺以後再也不必硬是把那些不好吃的菜吃下肚了,妾身可是為了王爺好。」
範逸聞言松了手,「王妃煮的東西很好吃,本王喜歡。不過王妃說的是,你的身子不好,以後就多陪陪本王,其他事交給專人去做就好。」
這,是心疼她呢。
秦歡笑笑,點點頭,「好,妾身以後會專心陪著王爺,什麼都不做,乖乖當個懶女人的,王爺可別嫌棄才好。」
範逸挑了挑眉,「以後教你騎馬練箭吧,把身子練得強壯些。」
她故意話里挑刺,「王爺是嫌棄妾身小家碧玉,上不了戰場?」
「本王是擔心你柔弱的身子無法好好侍候本王。」
秦歡的臉瞬間被炸紅了!
這男人!這男人!可不可以再肆無忌憚一點?竟連這種話都正經八百的說出口?像是在聊日常瑣事似的!
天啊!這男人可以不要那麼會正經八百的撩人嗎?
秦歡驀地放下碗,提著裙擺轉身便往外跑,「小舒!小舒!收碗筷!」
「是,王妃,馬上來。」小舒忙提著裙擺往里屋跑。
當真是怪了奇了,這幾天王妃似乎總是急呼呼地叫她,自己卻不住往外跑,像是在躲什麼鬼神似的。
更奇了怪了的是,每當這個時候她跑進屋,就可以看見王爺那張俊臉上眉眼都帶著王爺的笑,可是超級好看的啊,偏偏她家王妃總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