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家弟弟是惡魔 第十章 作者 ︰ 安祖緹

何定玄靜靜地凝視她挖冰淇淋的動作,記憶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他因為功課不好老是被打,她知道原由後,主動說要幫他補習功課,一放學就帶他回她家,不僅張羅晚餐,還有點心,其中他最愛的就是冰淇淋了。

家里是不可能有這種「奢侈品」,所以他一直很期待去她家,為的是好吃的點心,本來就不喜歡讀書的他對于讀書的事並不上心,成績一直沒進步,父親在看到成績單時又是一陣毒打,知道他在談家補習,勒令他不準再過去,不要丟臉丟到外頭去,甚至還直接上談家去拒絕了談沛晨的好意。

他對父親的作為感到羞惱,也因此沒再去談家補習,但談沛晨還是一樣溫柔待他,路上遇見他時,只要手上有剛買的點心,一定會分給他吃。

他一直記得她的溫柔。

當時的日子過得好苦,尤其是母親離家出走之後,父親把氣都發泄在他身上,她是他唯一的救贖與精神支往。

可隨著年紀漸長,他開始發現自己對她的感覺不一樣,常不由自主的追尋她的身影,注視她的一舉一動而不由自主的微笑,當時正值青春期的他,被同學發現這件事,嘲笑他喜歡一個丑八怪,而且還是個老丑八怪。

談沛晨長得不丑,但也無法說是漂亮的女孩,就是平凡了些,但在他眼中,她是最好最美的,可這個年紀的男孩多少別扭,被同學這樣取笑之後,他就刻意躲開她,有時談沛晨主動來跟他說話,他怕又被同學嘲笑,因而在響應上十分不客氣。

但她並未因此討厭他,不管何時在路上偶然相遇,她一定會給他一朵亮麗溫暖的笑花。

喜歡到心口都要發疼的程度。

那日下著滂沱大雨的下午,他又跟父親大吵。

那時的他已經是國中生了,父親打他,他雖然沒有反擊,但多少閃得過,傷口已經比以前少了。

走在雨中,想到自己的命運,想到母親的拋棄,他難過地蹲在巷子角落痛突失聲。

雨聲掩蓋了他沉痛的哭聲,所以他盡情地將滿腔情緒發泄出來,直到有把傘撐在他頭上,焦灼擔憂的問,「定玄,你怎麼會在這淋雨?」

是她。

不管什麼時候遇到她,她從不掩飾自己的關心,總是態度溫柔語氣和善,這世上沒有人比她對他更好,就算是媽媽也比不上。

她甚至還把香噴噴的小籠包遞向他,詢問要不要一塊兒過去她家吃點心。

不管他如何刻意疏遠,她的態度始終沒變。

可是在那一刻,青春期少年的別扭又冒出頭來,不僅未接受人家的好意,還把小籠包自她手上打掉,落進了地上的髒水里。

水花濺起,他看著浸泡在髒水中的小籠包不由得暗惱,從小被打到大的他,下意識就覺得要被挨罵了。

但她一句重話都沒說,還邀請他去她家吃面,即便在他凶狠拒絕之後,她還把傘交給他就怕他淋到雨。

他在那當下抗拒了這樣的溫情舉動,一樣是惡劣的把傘打掉之後跑走了。

事後他一直很後悔,覺得應該去道歉,但一看到她,又沒勇氣,只敢躲起來望著她的背影,在心里道歉。

可過沒兩天,父親因為負債龐大難以支應,受不了債主天天上門來,帶著他逃跑了。

他的道歉一直沒有說出口讓她知道。

這件遺憾就這樣擱在他心上,不曾消失過。

而他也永遠不會忘記,當他看到她的履歷資料出現在程葦寧整理過的應征資料中時,心口有多激動。

他毫不猶豫,幾十筆履歷表中,第一個就選中她的。

再次重逢,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變,只是變得更成熟了,加上會化妝打扮,人也愛漂亮了。

但她記得他。

當她面試入座時,看著他的眼神是陌生的,壓根兒沒認出他來。

他一直看著她、盯著她,期待她靈光一閃,以開心的語氣沖著他喊,「你不是那個賀定玄嗎?」

可她沒有。

她一直以謹慎的態度來面對這場面試,臉部表情不曾有過絲毫變化。

原來他在她心上沒有半點重量。

這點讓他很生氣,中二的別扭毛病選在此時冒出來,故意在面試時刁了她一下,沒想到她竟然就只看著程葦寧面試,而不太理他了。

他因此光火的直接中斷這場面試。

可火大歸火大,他還是想錄取她。

他要讓她重新進入他的生活,但又氣惱她把他給忘了,所以才故意給她負擔不起的工作來為難她,讓她不得不在周末加班,而他會出現在辦公室,巴望著長時間的「相處」,她會把他記起來。

可都過了這麼多天了,她還是不記得他是誰,老是用畏懼的目光對他喊著「經理」、「經理」,他只是改了姓氏,名字沒有變啊,她怎麼可以完全想不起來呢,這樣不就顯得一直把她惦在心上的自己很蠢嗎?

還好她不是忘了他,只是因為他長相跟少年時期不同,畢竟他不再是瘦得跟難民沒兩樣、又矮又小像發育不良,他長大了、身材壯了,以前他矮她半顆頭,現在可是高她一顆頭了,所以才無法確定他是不是她認識的「賀定玄」。

他已經從孱弱的少年,變成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既然如此,他就原諒她吧。

他還要把「小晨姊姊」變成他的「小晨」。

他不會再叫她一聲「姊」,因為她注定要成為他的女人。

想到這里,他興奮得全身微微顫抖。

談沛晨捧著兩碗冰淇淋走過來,將其中一碗遞給他。

吃了兩口後,他開始咳嗽,談沛晨著急地放下手上的冰淇淋,去廚房倒溫開水給他。

「我看還有沒有發燒。」

柔軟的掌心抵著他的額面,另一手則模著自己的。

「你忘了額溫不該是這樣量的?」他突然捧住她的雙頰,俊顏湊近,額頭抵上她的,近得鼻息噴拂在她的鼻尖。「這樣量才對。」

她下意識屏氣凝神,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就怕反應過激,變得小題大作。

這個人是「弟弟」啊。

柔潤的小嘴就近在眼前,他好想吻。

但他現在得了感冒,兩人靠得這麼近,傳染給她的機率愛高,更別說吻她了。

他並不想把感冒傳染給她,讓她難受。

賀定玄有些不甘願的放開手,戴回口罩。

「還有燒嗎?」他問。

「呃……」談沛晨回過神來,小臉神色有些窘迫。「我……我感覺不不出來。」

她整個注意力都在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上,腦子根本當機無法思考,更別說去感受他的額溫高不高了。

「再來一次。」

這次因為有戴口罩的關系,他就盡情的將額頭貼著她的,詢問,「如何?」

大掌還貼在小臉上,粉頰柔軟而充滿彈性。

她雖然不是五官亮眼的甜姊兒,但她有張好膚質,肌膚白皙透亮,印象中不曾長過青春痘。

鼻梁隱約有淡淡的小雀斑,但這反而讓她有種稚氣的可愛。

「我……我沒有感覺……」她只感覺到自己像是要沖破胸口的心跳。

冷靜點,她告訴自己。

她一直是他的小晨姊姊,小時候總愛對著她撒嬌,尤其是不想讀書的時候,更是想了一大堆的理由,就是要她放他出去看電視、玩游戲或吃點心。

就像他生病時要她喂他吃飯,也是對姊姊的撒嬌舉止。

他還是以前那個「賀定玄」,愛跟她撒嬌的「賀定玄」。

「那可能是不夠久?」他的額頭持續貼著她。「有感覺了再跟我說。」

這時,他已經是兩支手捧著她的臉,動作像是準備吻她一樣。

他的手溫高,談沛晨有種是自己發燒了的錯覺。

「好像……好像還好。」她憋氣憋太久了,胸腔緊迫得像要爆炸,急急忙忙退開,大大吸了口氣。「但還是得吃藥……你在咳嗽,冰就別吃了。」

她腳步匆匆的回到廚房拿藥,盯著他吞下後,催促他回房繼續睡覺。

「你晚上要煮什麼給我吃?」他在閉上眼之前如此詢問。

「嗯……我再想一下。」

「我想吃火鍋。」

「火、火鍋嗎?」

他會想吃火鍋,表示病況有比較好,所以胃口開了吧。

談沛晨為此感到開心。

「嗯。」

「好,那我去準備。」

見他滿意地閉上眼楮,談沛晨幫他拉好被子,退出房間關上門後,才靠著牆壁,手撫著胸,重喘一大口氣。

他還是跟個孩子一樣,可是臉龐體型都已經是個成熟的男子了,長得又是俊美帥氣,害她心里小鹿亂撞,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真的是……」她抓著胸口的衣服,紅著羞慚的小臉快步走回廚房清洗餐具。「人家把你當姊姊,你把人家當什麼了?」

打開冰箱檢查,確定她稍早買的那些食材不適合拿來煮火鍋,于是她又再去了超市一次,過去超市之前,她先回家一趟拿了換洗衣物跟盥洗用品,畢竟她已經答應何定玄要在他家住下照顧他。

做人就要守信用,而且這樣他才會告訴她,在夜逃之後,他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又為什麼改了姓氏,莫不是回到媽媽身邊了?

何定玄家的加熱設備是使用IH爐,位于中島廚具上,有兩個爐口,剛好可以煮兩份小火鍋。

談沛晨將食材準備就緒,鍋內的高湯煮開後,才去叫何定玄起床。

用餐時,談沛晨忍不任問,「你能跟我聊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了嗎?」

何定玄漫不經心的回,「你還沒有留下來過夜照顧我,不能告訴你。」

萬一說完她就走了,那他不就「虧」大了嗎?

「你怕我等等偷溜走嗎?」談沛晨失笑。

「那可不一定。」何定玄微撇了下嘴。

「我們同公司的,你還是我的上司,我敢這麼做嗎?」她可沒這麼大膽,敢晃點主管,就算他是青梅竹馬小弟弟。

「那也不一定。」

談沛晨低眉思考了一下,「說出來會不會讓你為難?」

見他好像有拖延的意思,談沛晨猜到了這個可能性。

為躲債而逃亡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她以照顧之名要求他揭開心口傷疤未免過分了。

何定玄抬眸以不解的眼神回視。

「如果說出來會讓你不舒服的話,那就不要說了。」

「你想回家了?」何定玄誤解她的意思,語氣有些急。

「說好要留下來照顧你的,我不會食言。」她溫婉笑道,「醫生說要觀察你發燒的情況,我也不放心就這樣回去。」

果然是他溫柔的小晨姊姊。

「那我明天再跟你說。」他現在腦子還是有點昏昏的,他想等精神狀況好一點,再與她長聊。

「什麼時候說都沒關系,不想講也沒關系。」她已經決定不逼他了。

「你不想知道嗎?」難道她對他的事已經不好奇、不在意了?

「雖然我想知道,但如果會讓你不愉快,就不用講。」

「沒有什麼好不愉快的。」他早已把過去的痛苦經歷轉變為喂養自己的養分,亦更懂得珍惜現在的幸福。

「真的嗎?」她端凝那雙看似坦然的黑眸,以免漏失真實的情緒波動。

「嗯。」

听他應得沒有半絲勉強,談沛晨便點了點頭,「你想講的時候再跟我說吧。」

「喔。」

「來,」談沛晨舀了一大匙的青菜到他碗里,「青菜不要煮太久,營養會流失。」

「我不喜歡吃菜。」他板起了俊美五官。

「不行。」談沛晨板起臉,端出大姊姊的派頭,「生病的人更應該要多吃青菜,營養充足才會好得快。」

何定玄想,若他感冒快點好,那麼不管他想做什麼都不用怕會傳染給她了。

這樣一想,眼前討厭的青菜也不那麼令人憎惡了。

談沛晨見他大口的將青菜給吃了,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個小時候一口青菜都不肯吃的男人,總算為了身體健康而听話了。

她壓根兒沒想到何定玄肯吃青菜的理由,與她以為的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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