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五天後 顧府
這日傍晚，下起了第一場初雪，細雪由天空紛飛而下，將大地變成一片雪白顏色，顧府里外也全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這種天候喝酒最能溫暖身體了，因此，晚膳時，身為主人的顧俊琛和嬌客莊薇薇喝了點薄酒，兩人都會喝酒，就算喝了一瓶清酒，兩人還是清醒著。
「我們到外面走走可好？」莊薇薇率先站起，長袖綠棉襖穿在身，雙酡因酒氣燻陶而呈現迷人的嫣紅。
這幾日，她都借故要和他敘舊，拉著他不是到外面賽馬，要不就是逛街，有時也會在府里逛著園子閑聊，她要他知道她的好。
望著她因酒意而嬌憨的模樣，漾出甜甜的笑意，雙眼還迷蒙地眨呀眨，顧俊琛好笑地搖搖頭道︰「薇薇，外面很冷，你又喝了酒，不如早點回房睡比較實在，要到外面走定，等明天我再陪你一起去。」
「不要。」莊薇薇嘟著嘴，在他面前展現女人嬌媚的風情，「人家就是現在想要出去走走。」這幾日她纏著他做這個、做那個，就是想要培養兩人之間的情感，讓他明白她已經是個成熟又有魅力的女人了。
這幾日，他對她極為體貼又溫柔，眼底有的情意雖然平淡，沒有男女之間熾熱的情感，可是，她相信只要除卻柳雪梅之外，她莊薇薇是第一個讓他如此特殊對待的女人，這樣就不枉這幾日來，她絞盡腦汁找了各種借口不讓柳雪梅跟著，讓兩人相處的機會了。
莊薇薇無視于面無表情地坐在他身側的柳雪梅，借由酒意大膽地挨近他身邊，攀著他的手臂像個小女孩般搖晃他的手臂，用著嗲嗲的嗓音向他撒嬌道︰「好啦！俊琛，你就依我這次，我保證出去園子里餾一圈後，就乖乖回去睡覺，嗯？」
「好好好，就陪你一會兒。」顧俊琛無奈地應允了，他將目光望向柳雪梅，似乎在征詢她。
柳雪梅起身道︰「你先陪她去吧！現在外面冷，我到屋里幫你拿件暖裘。」
「麻煩你了，別忘了自己也要穿暖和一點，嗯？」顧俊琛深情款款地凝望她一眼，滿懷關心地叮囑著。
柳雪梅露出一絲微笑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往另一邊的回廊走回房間去。
而這時，莊薇薇的丫鬟適時將抱在懷里的雪裘大衣披掛在小姐身上，然後退到一旁去。
顧俊琛像個大哥哥般替她將大衣穿好，任由她挽著自己的手臂走出房里，下了階梯，來到園子里。
花園的一景一物已被雪花覆蓋，成了一片銀色的世界，見狀，顧俊琛失笑地睨著她。「薇薇，你看，都被雪花給覆蓋了，根本就沒什麼好看的，而且又冷得要命，你可不要染了風寒，到時可會害我被娘給罵死的。」
娘疼莊薇薇就像多了個女兒似地疼得緊，連他看了都要吃醋，不過幸好娘也很疼柳雪梅，這才讓他的心稍稍平衡了些。
莊薇薇抬首，瞧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帶著寵溺又無奈，她水眸里閃過一抹失望，她多希望他用男女之間的那種情感深情地望著她啊！
莊薇薇刻意將自己的身子擠進他懷里，在這種寒冷、蕭索的季節里最容易讓人感到孤單，在他的懷里，她有一種溫暖和安全感充塞在心底，她多希望這副懷抱是屬于她的呀！
她深深吸了口氣，吸進他干淨好聞又略帶酒香的氣息，輕嘆一聲，為什麼他就不能愛她呢？
她仰起螓首望著他甜甜一笑道︰「你不懂啦！一片銀白的雪景也有它的美和意境啊！」說話的同時，她的頭歪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柔荑在空中揮了揮，睨笑他的不解風情。
瞧她身子歪歪斜斜的，雙眼蒙朧、雙頰酡紅，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顧俊琛很快扶住她的身子，「是，是，我不懂，不過，薇薇，我看你似乎醉了，早點休息好嗎？」
顧俊琛沒有意識到兩人之間這樣的姿勢有多親密又有多曖昧，他只顧慮著莊薇薇的自身安全。
但莊薇薇注意到了，她蒙朧的眼底閃過一抹狡詐光芒，因為她面向著回廊，而顧俊琛背對著，所以，她看見穿著紅狐大衣的柳雪梅手上抱著一件黑狐毛皮大衣走到廊下，看見兩人曖昧的擁抱，她的腳步慢了下來，臉上血色頓失。
莊薇薇無聲地勾起一抹笑痕，接著，她收回目光，佯裝不知，伸出雙手抱住他，整個人膩在他懷里嚷嚷道︰「不，我不要。」
「薇薇……」他無奈地喊著她，不知道精明干練卻笑容甜美的她究竟是怎麼了？
莊薇薇卻故意借由酒意，嬌軀在他身上蹭呀蹭的，然後踮起腳尖，在他猝不及防之際，主動將櫻唇貼上他的，抱著他身子的手向上捧著他的臉，不讓他移動。
顧俊琛實在太震驚了，他沒有想到莊薇薇竟然會這麼做，而他這一怔楞的時間，更是讓莊薇薇乘隙加深這個吻。
「琛……」
一個充滿震驚與受傷的聲音響起，令顧俊琛很快回過神來，他伸手用力推開莊薇薇，目光望向柳雪梅。「雪兒？」
「你……」柳雪梅只能說出一個字，傷心震驚的她一張俏臉比雪還白，那水潤的眸子蓄滿了淚水與指控。
「不，雪兒，你誤會了……」顧俊琛想要開口辯解。
莊薇薇卻在這時撲了上來，緊緊抱住顧俊琛，然後用著同情的目光望向柳雪梅。「雪梅，你都看到了，你該知道我愛他，不可能把他讓給你，這幾天我們朝夕相處情感更加濃密，而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只有我足以匹配俊琛，當他的賢內助。」
「薇薇，你在胡說什麼？」顧俊琛緊皺雙眉斥喝著莊薇薇，伸手想要推開她緊粘的身子，誰知莊薇薇卻死命抱著他不肯放手。
「我沒有胡說，俊琛，我愛你，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這幾天我們相處得很愉快呀！你自己也這麼說的。」莊薇薇抬眸用著堅定的語氣對他道，然後再望向柳雪梅。
「你也看見了，這幾天他都陪著我，姍果只是朋友，他何必對我這麼好？他可以拉著你和我們一起去啊！他只是不好意思開口說他並沒有這麼愛你，娶你只是因為你的糕餅手藝很好，對采芝齋有幫助，如今你已延攬進他的事業版圖了，又承諾不再自己開店做生意，我並不介意和你共享一夫。」
莊薇薇的話字字都刺進柳雪梅心底，尤其這五天來，顧俊琛都忙著陪莊薇薇，從來沒有開口要她和他們一起，本在心里懷疑不安的種子在莊薇薇的話里茁壯，讓她相信了莊薇薇。
「如果你說，我會願意放手的。」柳雪梅幽幽地睇望著顧俊琛，每說一個字都讓她感到呼吸困難，胸口疼痛。
「不，雪兒，不是這樣的……」顧俊琛想上前安慰她，向她解釋，他不忍她那副大受打擊、絕望空洞的模樣，但莊薇薇像是鐵了心似地雙手牢牢抱著他，就是不肯放手。
他真的沒有想到莊薇薇會突然這樣，又不敢太用力甩開她，伯怕她會受傷，難以對她的家人和爹娘交代。
「不！眼見為憑不是？尤其這幾天來，每次你和她出去，都聲稱你們只是朋友，這句話堵得我無法對你訴說我的忐忑和不安，無法對你言明我內心的煎熬，伯你說我胡思亂想，因為她是你的朋友，可是我沒想到你們之間竟然是這樣的！」
柳雪梅冷冷地說著，說到最後競淒苦地笑了起來，「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的。」說到底，她是讓自己心底那早已潛藏的自卑給擊敗了，而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能和顧俊琛在一起，她心底深處總覺得像是一場美夢一般，「是我自己想得太美好．以為可以和你天長地久，廝守一生。」
她的話越來越低、越來越小聲，甚至帶著哽咽之情，她抬首用含淚的眼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後轉身決絕地離去。
莊薇薇的蠻纏胡攪令顧俊琛綁手綁腳，但見柳雪梅轉身離去那絕望的模樣，他心慌了。「雪梅……」
他想去追柳雪梅，但莊薇薇卻更用力地抱著他，異常明亮清澈的水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瞧，眼底閃著對他的熱烈情意。「你還不懂嗎？我真的愛你啊！」
顧俊琛見她並不是真醉而是故意的，于是他不客氣地用力推開她。「但我不愛你，我愛的人是雪梅，如果這幾天盡朋友的情誼陪著你，讓你誤會了，那我很抱歉。」
語畢，他轉身就要離開，莊薇薇卻對他喊苦︰「為什麼？論外貌、能力，家世，我哪點比不上那柳雪梅？」
顧俊琛慢慢轉身，望著她的眼神冷了下來，連一絲絲的朋友之情都不存在于眼底。「不，你沒有一點比不上她，但她也沒有輸給你什麼，每個人都有其價值和可愛之處，而我只是愛她，愛一個人若真的需要任何理由和條件，那麼就不是真愛。也許你不這麼想，但這是我對愛的看法。」
說完，顧俊琛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轉身順著回廊住自己的房間奔去，一心以為只要跟柳雪梅將誤會解釋清楚就行了。
至于莊薇薇，他真的沒有想到她竟然將心機用到他身上來了，他以為她依舊是昔日身邊那個甜美又可愛的小妹，想來，他錯了，而且也太不了解她了。
顧俊琛搖搖頭不再多想，很快奔到了房門前，卻見房門是緊閉的，他立刻破門而人，里面安靜無聲，他進入內室搜尋了一番，之前被柳雪梅抱著的黑狐毛大衣放在床上，但他發現屬于她的衣物都不見了，而他送給她的珠寶首飾都放在櫃子里沒有帶走，至于那塊麒鱗玉佩則好端端地躺在桌上。
他走上前，將那塊玉佩握進掌心里，玉佩還留有她身體的余溫，但人兒卻不在了，他的心瞬間像被掐緊般難以呼吸。
不，他不能就這樣讓她走了，他才耽擱沒多久，他相信她一定走不遠，這麼想的同時，他很快跑出房外，連大衣都顧不得穿。
眼前出現一道人影，他欣喜地以為是柳雪梅回來了，定楮一看，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莊薇薇。
他只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一句話，就越過她身邊想去找回柳雪梅。
「俊琛，」莊薇薇想握他的手，他卻閃了開來，這個動作讓她傷心，但是，當她听完他剛才那番話後，她知道他永遠不可能愛她了。「對不起，是我太自以為是了，以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把你搶回來。」
「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抱歉，我還有事，恕不奉陪了。」顧俊琛第一次冷著臉，像個陌生人般說完這番客套的話後便轉身離去，現在最急迫的是找回柳雪梅。
顧俊琛腳程很快地來到大廳，召來總管，問清了柳雪梅一個人拿著包袱跑了出去，他想攔都攔不住，加上盈盈已被他安排回柳府去打理一切，他根本連個可以詢問的人都沒有。
但他還是焦急地奔出大門，也許現在去追人還追得上，他顧不得管家在他身後喊著要他添加大衣，一心只想找到柳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