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天姿睡一覺醒來,已經晚上十點多,大貓他們已經去了大半天了。
此時天色全暗,屋外狂風大作、雷雨交加。
看著屋外驚人的雨勢,毛天姿擔憂小亞當的安危,也掛心前去救人的大貓一行人。她的心里焦急萬分,情緒隨著屋外的落雷聲起伏不定,並且因為自己此刻干淨舒爽地待在屋里,而充滿罪惡感。
「雨水飄進來了,大小姐。你是睡飽了,我還沒呢。請你把門關上,可以嗎?」縮在大廳角落補眠的海莉扭頭諷刺著毛天姿。看見毛天姿一臉心神不寧,轉回頭之前,她以一貫尖酸刻薄的語調譏諷道︰「現在知道擔心了,有什麼用呢?誰讓大貓活該倒霉。」
反唇相譏的話已經沖到毛天姿舌尖,她緊咬下唇,硬生生忍下心中的怒火。現在做口舌之爭于事無補,只是給哥哥添亂而已。哥哥一伙人為了她的私事在外面奮斗,她幫不上忙,已經很對不起他們,不能再扯後腿。毛天姿努力說服自己不要被海莉激怒,不要上了她的當。
她把只開了條小縫的大門合上,爐火早已熄滅,睡在外面的海莉也沒再添木柴,因此大門一關上,屋內便落入烏漆抹黑中。毛天姿連忙打開手電筒,並小心地把手電筒的強光避過海莉的休息區,省得又招來她一頓無聊的酸言酸語。
她強忍著全身酸痛,老態龍鐘地踱回壁爐邊。她把睡覺之前努力撿來的干樹枝折成對半丟進爐中,很快點燃爐火,試圖驅走高山上入夜之後陡降的低溫,好讓大貓一行人回來可以暖暖身子。
毛天姿席地而坐,整理起背包里的雜物。她把牛肉干拿出來慢慢咀嚼,眼楮瞟向海莉孤僻的背影,猶豫著要不要——
「你跟大貓是什麼關系?」面向牆壁的海莉突然問。
毛天姿嘴里的牛肉干才要吞下,被她問得一愣。
「這是我的私事,請恕我無可奉告。」她故意端起海莉最厭惡的嬌嬌女架式,冷腔冷調冷淡地回答。
「私事?」海莉像是听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地嗤笑起來,心情惡劣道︰「想來不是太重要的關系,不然大貓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跌下山坡。」
毛天姿停下咬在嘴里的牛肉干,清秀有加的臉龐皺了起來。「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意思是你鬼鬼祟祟想要過河,卻膽小怕事,猶豫半天的德性,我們全都瞧在眼里。」海莉轉頭讓毛天姿看清楚她臉上很欠扁的譏笑神情。
「你跟大貓的交情要是不錯,他早就過去打招呼,不用等到你笨手笨腳掉入爛泥坑,他才迫不得已的出面救人。你在他心中沒那麼重要,別太看得起自己。你別想憑借這點屁大的交情為所欲為,這樣你懂嗎?」
原來哥哥早就在那里,卻沒有打算跟她踫面,要不是她不小心跌下去,他們這一擦身而過,是不是又要五年不見?
哥哥一點也不想念她嗎?
他不想見她嗎?
毛天姿的心涼了半截,但她不願讓海莉得逞。
她臉上保持懵懂疑惑的模樣,大而澄澈的狐狸眼眨啊眨的。看她一頭霧水的呆樣,海莉心里更氣,索性爬坐起來,反正兄弟們沒回來之前,自己也睡不著了。
海莉瞪著害兄弟們在這種鬼天氣里疲于奔命的罪魁禍首,怒道︰
「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裝。反正那也不重要,大家都是聰明人,我也懶得迂回。」海莉才不管毛天姿忽然瞪大眼楮,一臉「原來您曾經迂回過嗎?真抱歉啊,小妹我完全領悟不出來」的見鬼神情,她孤傲難相處的臉龐微揚,瞪著毛天姿,不客氣地警告她︰「以後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沒本事處理,你就回家找你爸爸。別以為大貓幫了你一回,你就可以任意差遣他,連累兄弟們跟著賣命奔波——」
砰地一聲,大門忽然被人用力打開,海莉打抱不平的聲音也被屋外灌進來的風雨吹散。
「真的有火!海莉居然變體貼了,我的媽媽咪呀,別說我了,老天爺都不能相信會有這種怪事發生。難怪全球氣候異常,狂風暴雨的。」大貓說著,領著兄弟們從黑壓壓的狂風暴雨中埋頭沖進來。
一伙人的身上全都滴滴答答地落著水,他們走過的地板迤邐出一條清澈淺流。
從寒冷的暴風雨中沖進屋,大貓幾個人立刻感受到滿屋子的暖氣與干爽。他們直接沖到火爐前面,搓著凍僵的雙手取暖,看見角落堆得跟山一樣高的干樹枝,幾個大男人感動得都快痛哭流涕了。
毛天姿愣了下,也反應過來了。
她趕緊起身沖去,將大貓背上那個睡得香甜的小男孩抱下來。
男孩全身濕透,被毛天姿抱人的動作驚擾,睡得迷迷糊糊中,張開漂亮的琥珀色眼楮,看見抱他的人是毛天姿,他細聲細氣地對著毛天姿憂慮的臉龐喊了聲︰「姿。」然後,眼皮一合又睡著了。
小家伙總算安然無恙,哥哥一行人也平安歸來。
毛天姿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她雙眸凝淚地望著大貓一行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從背包里拿出一條大毛巾,幫男童擦拭頭發,解開他濕透的衣服,邊感激地望了望忙著烤火取暖的大貓和他的兩名隊員。幾個大男人圍坐在爐火前,正嘻嘻哈哈著取笑海莉,神態輕松而自在,沒有半點被額外加了任務的不悅感。
海莉受不了這些家伙沒出息的德性,居然被區區一爐火收買!
「你們作夢去吧!有那閑工夫,老娘不如睡覺。」海莉沒好氣地看一眼正在幫小男孩月兌褲子的毛天姿,踱回角落躺下,準備睡個安穩大覺了。「如果這點雨就能搞死你們,你們早點下地獄去,老娘不送了!」
「對嘛,講話機車才是海莉啊,不機車就不海莉了。」大貓模著下巴,沉吟起來︰「海莉是寧死也不會為我們這些臭男人服務的。那這堆樹枝是……」大貓跟著兄弟們一塊月兌掉濕漉漉的上衣,他搓著下巴,研究起堆積如山的干樹枝,眼神深思地瞄向在大廳像工蜂一樣忙來忙去的毛天姿。
五年不見,她身上的嬰兒肥已經被歲月帶走,整個人抽高了,臉上干干淨淨的,沒有上妝沒有打洞沒有刺青,是個清秀佳人。她的小麥色肌膚透著健美光澤,體態優美且利落,看得出來是個戶外運動愛好者,閑不下來的活潑個性。
讓大貓謝天謝地的是,這家伙身上的泥巴總算洗掉,那股令人退避三舍的惡臭味終于不見了。她穿著野生動物保護區員工專屬的卡其色制服,長發綁成馬尾,黑色發絲依然柔亮飄逸,隨著她走來走去的身影在她腦後甩動,露出一截優美的頸項,勾得男人心癢癢的。
這小屁孩,已經是女人了啊……
大貓的嘴角愉快上揚,他把月兌下來的上衣甩給利用樹枝做出一個大型曬衣架的巧手阿諾。大貓順手將毛天姿拿在手上的濕衣服接過來,丟給阿諾負責烘烤,並注意到毛天姿拿毛巾幫男孩擦拭頭發的動作略顯僵硬遲滯,眉頭微擰,表情似乎有點痛苦。
即便如此,她還是咬牙硬撐,按照自己的步驟照顧男童。
大貓站在毛天姿身後觀察一切,順便幫她遞遞東西。
毛天姿將男孩身上仔細擦干之後,一刻不得閑地邁著不大自然的步伐,回房間拿出背包和一個黑色垃圾袋,將睡得極沉的男孩抱起來放進垃圾袋里,細心包裹好,只露出一顆小小的頭顱呼吸。安置好男孩,她拿出放在收納袋里的羽絨外套抖開,蓋在男孩身上,然後四下找了起來。
大貓見狀,連忙把毛天姿在找的大毛巾從阿諾那里接過來,遞給累到頭暈目眩的女生。毛天姿接過被烘得暖呼呼的毛巾,也沒時間多想,趕緊擦著男童濕透的金發,毛巾濕了之後,她很順手地將毛巾向後方遞去,大貓接過來,順便解開自己的發辮,利用毛巾的余溫擦拭自己的濕發,然後再甩給苦命的小弟阿諾烘干。
如此流水線式的分工合作,反復幾次,男童的頭發總算全干。
大貓過肩的狂野長發也干了。
將毛巾利用得很徹底的阿諾和冰塊,他們的短發也干了。
全身干爽舒適,出任務從來沒有這麼享受過,三個大男人滿意得不得了。
模著男童干爽的後頸,毛天姿也滿意了。她等了一會兒,這回向後面遞去烘干的大毛巾卻遲遲沒回來。累得眼冒金星的毛天姿撐著又酸又沉的雙腳站起身。
毛天姿一轉身就目瞪口呆。
愣住兩秒之後,她雙頰爆紅,火速轉身背向壁爐,並且氣道︰「哥哥!」
「啊?」跟著兄弟們很順手地把長褲月兌下來,大貓被毛天姿嚷得動作一頓,另外兩個烤火烤得太忘我的也呆住了。
幾個大男人對看一眼,趕緊把行軍背包里備用的衣服拿出來穿上,一陣手忙腳亂中,那個被遺忘的女隊員不忘落阱下石,從牆角飛來一聲嗤笑。
「慘了,我們忘了有你的存在了。」大貓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並且指責道︰「誰教你今天這麼安靜,你從來不是文靜的女生。」
「這里又不只有我一個女生!」毛天姿回嗆,腦海里全是三具精壯的背影,雖然他們的體格很好,看起來極其養眼,但——這也太令人害羞了!
「有嗎?這里有其他的女生嗎?」最有羞恥心的冰塊第一個穿好衣服,他一臉茫然。
阿諾紅著臉穿好衣服,然後默默走上前,將毛天姿要的大毛巾從烤架上拿下來模了模,還有點濕,連忙換個位置烘烤。
「冰塊說得對啊,我們從來沒把海莉當成女人,她比男人更MAN。」大貓也不知道自己在手忙腳亂個什麼勁,對他們這種人又不是什麼大事,干嘛搞得跟娘們一樣。「你不要誤會,哎,說來說去,都怪海莉不好!如果她有點女人的樣子,我們就不會隨便成這樣了。」
三個男人捧著心,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
「老娘還沒死呢!」當事人不爽發話了。
冰塊臉紅紅地回避毛天姿的目光,听到海莉的咆哮,他大吃一驚,「海莉真的是女的?!」
「冰塊——」海莉回頭怒瞪同伴。「你找死啊!」
「嘿嘿。」冰塊搔著胡子,呆呆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