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阮歲年要不要听,一進書房,夏燁就直說︰「當年,為了讓人相信我是斷袖,我和衛崇盡一直走得很近,那小子如今記恨我不辯解,害他遭他妻子冷落個把月,所以他現在想陷害我,就是這樣而已。」
不要讓他逮到,否則他一定要宰了衛崇盡那個混蛋!
「你先放我下來。」
「你先相信我。」
阮歲年咬了咬唇,惱火地瞪著他。「不管怎樣,我剛才親眼看見他親你,他是真的親你,哪個男人會無緣無故去親一個男人的嘴?」
她特地裝扮,就是想用主母的姿態壓過衛崇盡,誰知道她竟目睹到最難堪的一幕。衛崇盡明知道她在場,竟然還親她的男人……簡直是不可理喻,最可恨的是,他竟然還由著他!死人嗎?都不知道要將人推開!
夏燁閉了閉眼,決定下回再見到衛崇盡時至少要先打斷他一條腿!
「好吧,我跟你坦白,其實是衛崇盡心儀我許久,當年他知道我利用他,所以才會氣得和我斷絕往來一段時間,但畢竟我與他都是朝廷命官,又是十多年的交情,避不開見面,尤其睿親王即將回京,我與他有太多事得處理,往來是逼不得已的。」既然衛崇盡陷害他,就別怪他不義了。
阮歲年听著,覺得這個似乎比較有道理,听到最後,眉頭不由微蹙著。「睿親王回來有問題嗎?難道……他想造反?」
上一世,皇上遭皇後毒殺駕崩時有諸多流言,好比其實是睿親王暗中動手再嫁禍給皇後,可因為睿親王並未登基,反倒強硬地讓皇上唯一的子嗣登基,所以流言不攻自破。
這一回,情況會改變嗎?
畢竟他已經改變了她原本的命運,誰知道這個改變是不是會連帶地牽動後頭的歷史?「你在胡說什麼?王爺要是有心角逐大位,皇上還能坐在那把龍椅上嗎?」夏燁低斥,實是被她大逆不道的話給嚇著。
她抿了抿唇。「既是如此,為何睿王爺回京,你和衛大人之間會有太多事得處理?」就算要騙她,好歹也騙得象樣點。
「朝堂上波譎雲詭,我也很難跟你解釋,就好比我為何告假不進宮,那是因為有些時候要揣著明白當胡涂才能避災。」夏燁說得語重心長,直接將她抱進書房後頭的隔間,將她安置在床上。
阮歲年坐在床上,思索了下,道︰「上一回輔國公老夫人生辰時,我一個好友跟我提起武義侯家的二爺因為在端州鬧了事,因而揭開了工部貪墨,戶部也逃不開關系,可那時听說起因是因為兵部為了輜車才跟工部遞單的,如今四海升平,打造輜車不是很怪嗎?難不成有人私下謀反,所以你們在忙著阻止這事?」
夏燁剛要在她身旁落坐,听她這麼一說,雙眼亮了起來。
果然,他看中的姑娘是如此聰慧,可……如果她真是如此聰慧,上一世又怎會被感覺那個狼子野心的給拐了?
「我猜中了?」瞧他瞬間黑亮的眸,她心里有點小小得意起來。
「雖不中亦不遠。」那批打造的可不只是輜車,還有一批箭矢,他之所以會注意到,是因為工部曾打造了一批箭頭,如今數目對不上,才會教他起疑而往下追查。
萬家早晚會造反,但是除去王爺對他們來說才是當務之急。
這一回為了護她,有些事與上一世的走向不一樣了,但不管是楚家還是萬家,他們最終的目標是不會變的。
「你會不會有危險?」她問。
她毫不掩飾的擔憂實在教他受用極了。「放心吧,我都布署好了,不可能出岔子。」為了與她白頭,他行事都十二萬分小心,反復推敲演練,絕不容任何差錯。
比較麻煩的是,朝堂上的事好掌握,可她們女眷中的相處卻難以掌控,好比她上回祝個壽就讓萬氏給傷了,這種狀況,饒是他也難以及時出手。
他曾要衛崇盡給他挑兩個懂武的丫鬟,到現在都還沒有著落,眼前這狀況,他也不想托他了,省得節外生枝。
「不管怎樣,你絕不能和衛大人私下獨處,他是個武官,力氣肯定比你大,他要是對你下藥還是把你綁起來,你根本掙不月兌。」
「……丫頭,不是每個人都能仿你那行徑的……」他幽幽地道。
她說的,不都是她對他做的?
阮歲年小臉翻紅,羞惱地要起身,就被他一把拉進懷里。
「身子不是還不適,別亂跑了,我陪你躺會。」
「我不倦。」
「可是我倦了。」他需要用軟玉溫香讓他忘記衛崇盡那個混蛋干的蠢事。「昨兒個我可是出了不少力的。」
阮歲年回頭瞪著他,硬是從他身上掙月兌,惱他老是拿昨晚的事笑她,本是要離開的,余光卻瞥見左手邊的牆面上掛了一幅畫,令她不由停下腳步。
那是……
「那是我爹,你的公爹。」夏燁從她身後環抱住人。
阮歲年難以置信地瞪著那幅畫,只因畫像上的人就是夢中那個男人,與她交易答允讓她重回人世的人,盡管記憶模糊了,可只要再見一面,她定會想起。
而那個人,竟是他爹?
該不會……他與她談條件,是為了夏燁的姻緣?能讓她重生的人,必定是神通廣大的,會知道夏燁喜歡她,壓根不奇怪,可為何他要她得到夏燁的眼淚?
「怎了?」他扳正她的身子與她對視。
「……跟你長得很像。」她沒說錯,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眉眼。
「我可沒那麼倒霉跟他長得像。」夏燁啐了聲。
阮歲年錯愕之間听出他話里的嫌惡。「你和公爹……不睦?」
夏燁笑了笑。「沒有不睦,但也不是很好,橫豎……沒事。」說來他爹也沒錯,那時他爹是太傅,更是帝師,所以大半時間都待在宮中,母親生阿燦時出了意外,他爹都沒能趕得及回來見母親最後一眼。
當初他痛恨父親的絕情,現在的他也懂了父親當年失去妻子的痛,懂得父親並非無情,再加上如今他能重生還是托了父親的福,所以,兩清了。
見他不想再提,她也不勉強,只是想到那個人,她不免想起早就被她拋諸腦後的交易,月兌口問︰「我問你,你哭過嗎?」
夏燁揚眉睨著她。「三歲之後就沒有了。」他三歲啟蒙,天天對著他爹那張死人臉,有眼淚也被逼得沒眼淚了。
阮歲年微張口,不禁想,他爹在整她吧……一個傷了眼不會流淚的夏燦,一個三歲之後就沒哭過的夏燁……根本是陰她啊!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問起這種事?」他想起她也這樣問過阿燦,莫不是這里頭透著什麼玄機?
也許,他真的肖父,上一世她去世時,他雖痛到極致,卻沒有掉過一滴淚。
「所以,不管怎樣,你都不會掉淚?」她無奈地問著。
夏燁微揚起眉,想了下,笑得很壞。「……也許,哪天你又使壞,我就會在床上被你弄哭了。」
阮歲年聞言,羞惱地往他腰邊狠擰了下。「你是打算笑我一輩子了?」
夏燁吃痛地嘶了聲,還是沒打算放過她。「那當然,等到有天咱們有了孩子,我就跟孩子們說,等咱們有了孫子,我就跟孫子們說,要這樣一代代地流傳下去,讓他們知道咱們這一派能夠不斷嗣,全都多虧了你。」
「你敢欺負我,早晚有天弄哭你!」都不知道她在擔憂什麼,老是這樣笑話她,等到哪天她要不到他的眼淚,早早就離開他,瞧他怎麼辦。
「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可好?」他干脆一把將她給抱上床。
她嚇得往內牆退,以為他真要發狂要了自己,豈料他只是逗逗她,搔癢搔得她淚流滿面又笑聲不斷。
在她覺得自己笑到快斷氣時,她不禁想,對了,這也是流淚的一種法子!
可無論她如何反擊,他就是不為所動,最終的下場是她笑累了無法動彈,在意識模糊之際,她還搜腸刮肚地想,到底要怎麼讓他哭……好難。
夏燁果真是連連告假不進內閣不上朝,第五天,皇上還特地派了太醫前來診脈,診斷結果說是他陰陽不調,里外失和,太醫便回去復命。
「你真的生病了?」阮歲年攥眉問著。
夏燁一下從床上坐起。「像嗎?」
「不像。」他氣色紅潤,雙眼清明有神,哪有一絲病態。
「那就是了,不過是讓太醫有個說法回去交代,總不好讓人難為嘛。」
「所以太醫是你的同伙?」虧她還擔心皇上突然派了個太醫來,要是揭穿他裝病的話,那可不是小事。
「說什麼同伙,那是朋友。」他咂著嘴,一把將她摟進懷里。「你到底把你相公當成什麼樣的人了?」
「……欺上瞞下、只手遮天的人。」她老實道。
他身為首輔,並不偏倚哪個黨派,想必朝中有許多人想拉攏他,既想拉攏,那就得討好,賣幾個人情都應該。
夏燁涼涼地看著她。「說錯話了,該罰。」話落,直接將她壓在床上。
阮歲年嚇得驚呼一聲,下一刻緊揪住他滑進她衣衫底下的手。「你、你你……大白天的,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安分了許久,久到她忘了防備他,如今突然動手,差點將她嚇得魂飛魄散。
直至今日,她還未能放下對那日的恐懼,她是絕對不肯再來一回的。
「想跟你生個孩子。」他啞聲喃著,啄了啄她的唇。「總得要個孩子,才能跟你祖母交代,是不?否則她只會擔心你往後無依無靠。」
想起祖母的擔憂和愧疚,她心里松動了,可是一想起那晚,她就怕得膽寒。「再過幾日吧,孩子又不是說要就能要的,況且大白天,你怎麼好意思!」還說是身體有恙,他怎麼有臉說?
「那就說好晚上了。」雖說有點差強人意,但,還行。
阮歲年愣了下,這才驚覺自己根本就被這人拐了。他拿朝堂上對付人的那套對付她,說什麼祖母擔憂……他是模清她的底細,知道哪兒是她的軟肋才那麼說的!
「卑鄙小人。」她小聲罵著。
夏燁骨節分明的指往她柔女敕的唇上一按,黑曜石般的眸萬般柔情地凝睇著她,像是將天地間凝聚的深情都投注在她身上。
「噓,我不許你這麼罵自己,雖說你下藥將我給辦了,手段是卑劣了點,但我也不會認定你是卑鄙小人,要是哪天又想將我給辦了,不需下藥,告知一聲便成。」
阮歲年簡直要被他氣哭了,這人每天每天都要變個法子說上一回,還給不給人活!夏燁哈哈笑著,又將她壓在床上親了好一會才放過她。
時序進入四月,睿親王回京。
听說,就在回京的翌日,睿親王帶了一口棺進殿,當殿揭穿了楚尚書派人謀殺巡撫,甚至暗殺自己,而萬利建則是與通州知府沆瀣一氣,企圖讓他與肅王對立,產生嫌隙。
當場,楚尚書和萬利建皆被摘了烏紗帽,押進了大理寺候審。
隔天,夏燁就痊愈進宮了。
早朝上,御史炮火凶猛地直指楚尚書縱容其子搶人私田,圈養馬匹,當然也沒放過萬家,將旁支嫡支全都參過一輪,目的在于逼迫皇上立即要大理寺開審。
易珞臉色鐵青得嚇人,夏燁卻像沒事人般地站在殿上,等著退朝。
「皇上,之前工部貪墨一事,牽連戶部,至今賬冊依舊不明,而且兵部為何遞單要求打造輜車,至今也沒個交代。」
「不過是輜車,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易珞怒咆了聲。
就是一群見風轉舵的牆頭草,見楚、萬兩家遭罪了,一個個都想要咬上一口,不咬到見血不會松口不成?
「皇上,不只輜車,工部還丟失了一批箭頭,豈能不追查到底?」御史毫不放棄地再向前進言。
「……箭頭?」易珞神色微變。
輜車不過是載物的器具,他可以視為工部為了貪墨隨意尋了個由頭,但是箭頭丟失,茲事體大。
列席的萬更年神色愀變,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夏卿!」易珞突吼了聲。
「臣在。」夏燁不疾不徐地向前一步。
「為何朕不知道工部丟失了一批箭頭?」
「咦?」夏燁滿臉疑惑,直視龍顏,道︰「皇上,臣告假之前,曾經將奏折都送往御書房,難道皇上沒瞧見?」
易珞頓時神色精采了起來,夏曄得垂著臉才能掩去嘴邊的笑意。
他告假,內閣自然由次輔萬更年主持,想要從中抽走幾份奏折,難嗎?
易珞神色陰鷙地瞪著萬更年,萬更年百口莫辯,只能選擇沉默以對。
最終,易珞臉色難看池喊了聲退朝,便要夏燁和萬更年跟著前往御書房。
在易珞和萬更年離開時,夏燁和其他閣老交換了個眼神,信步跟上。
御書房里,易珞坐在案後,拿起了桌面的奏折就朝萬更年臉上砸了過去。「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藏奏折?」
萬更年立即跪下大喊冤枉。「皇上明查,臣不敢,夏首輔告假後,確實是臣暫時主持內閣,可是臣未經手那些奏折,臣是真的不知道。」
他心里憤恨不已,那幾個御史現在看父親被押在牢里,一個個都將矛頭指向他萬家,分明是要置他們于死地。
「你不知道?工部丟了一批箭頭,連御史都知道的事,你會不知道?偏巧了,該呈到朕面前的奏折竟然不翼而飛,你說你不知道!」工部弄丟的箭頭,兵部能月兌得了關系?
易珞可沒忘了他萬更年之前還是兵部侍郎,這件事他真的能撇清?處理這種兵單,可是侍郎的要職啊!
兵部遞單,工部遺失,箭頭的下落不明,這個中原由還難猜嗎?
他萬家真的要造反了不成?他不禁慶幸因為睿親王當殿揭發萬利建的惡事,他才能暫撤了萬利建的官,早一步阻斷謀逆的可能。
「皇上,臣之心可昭日月,皇上若是不信臣,就摘了臣的烏紗帽,將臣押進大牢候審。」
萬更年跪伏在地,忠心耿耿地模樣教一旁的夏燁點了點頭,贊許他的演技,不當戲子著實可惜了些。
易珞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于理,他確實應該拿下萬更年好好地審,問題是楚尚書押在牢里,楚家根本沒有半個人才能接替,萬家也只剩一個萬更年,如今睿親王就在京城里,他怎能毀了自己的手腳?
「……夏卿,你看如何?」易珞將問題丟給了夏燁。
夏燁毫不意外,但還是故作沉吟,難為了一番才道︰「皇上,奏折一事,不能斷定是萬次輔的罪,箭頭丟失一事,也不能算在兵部頭上,臣以為不如先追查輜車下落,也許就能找到那批丟失的箭頭。」
听起來似是替萬更年月兌罪,仔細一想,就會听出夏燁是在暗示易珞箭頭和輜車是在一塊的,造反的意味濃厚。
易珞微眯起眼,兩相為難著。
萬更年跪伏在地,掌心早已汗濕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易珞才沉聲道︰「萬次輔,起來吧。」
「謝皇上。」萬更年誠惶誠恐地起身。
「看在夏卿替你求情的分上,朕可以暫時不追究,待查清事實後,定會還你一個清白。」他承諾著,就盼事實並非他想象的那般。
他正是用人之際,萬更年更是他培養的心月復,要是他真背叛了他……屆時再處置也不晚。
「臣叩謝皇上。」
「下去吧。」
「遵旨。」
待萬更年離開後,易珞才漫不經心地問著,「夏卿為何要替萬次輔開月兌?」
「臣以為凡事講求證據,沒有證據在手,就怕偏頗,有失公允。」夏燁不疾不徐地應聲。
「夏卿所言甚是。」易洛沉吟著。
倘若萬家有造反之心,再加上夏燁,那可是如虎添翼,但有睿親王在,絕不會坐視他們造反。問題是肅王也回京了,如果睿親王趁亂如五年前的宮變一般,將肅王給扶上皇位,他這個皇帝又該何去何從?
他不能給他們任何契機、任何造反的理由。
不管夏燁到底投靠了哪一方,他必須讓他暫時離開朝堂,再吊著萬利建讓萬更年更忠于他。
翌日,就在夏燁進內閣沒多久,夏煜從外頭急步走來。
「大人。」
「人都盯緊了嗎?」夏燁眉眼未抬地問。
「盯著了,五城兵馬司,不管哪個衛司所都盯得緊緊的,只是外頭……」夏煜欲言又
止。
「講起話來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男人。」夏燁翻看著公文,壓根沒瞧見夏煜那一臉為難的模樣。
夏煜氣得腦袋都快生煙了。好,既然您老都不客氣了,我也不用多客氣。
「大人,外頭流傳著夫人寫給長寧侯世子的書信,上頭寫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傳得沸沸揚揚,不知道您想不想看?」
喏,為了大人,他還特地去搶了一份回來。
夏燁一頓,緩緩抬眼,只見夏煜從懷里取出一張紙遞給他。
「這不是正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上頭就是有長寧侯世子的名字和夫人的名字,外頭傳得可難听了,說什麼大人棒打鴛鴦,奪人所愛,說什麼夫人不守婦道,私訂終身。」夏煜說完,自動自發連退數步,實在不願意為了不相干的事再挨一頓揍。
夏燁一目十行看完,上頭訴盡相思之苦,甚至還帶了點一一詞在里頭。
夏煜不禁偷覷著他一眼,見他神色冷沉起來,他快步退得更遠了。
他不知道大人得罪誰,因為人數太多,想猜也猜不中,但他能肯定,大人絕對不會放過那個造謠的人。
同時間,中午用過飯後,阮歲年小歇了一會,只因這幾天實在是被夏燁折騰得夠累。
「夫人。」
阮歲年一連被喚了幾聲,惺忪張眼,看著榴衣神色微慌的模樣,她開口便問︰「大人出事了嗎?」雖說她相信他的本事,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了岔子,但事事難料,他再了得也防不了所有暗箭。
「不是,是……」榴衣猶豫了下,終究還是說了。「外頭正傳著一封夫人寫給長寧侯世子的情書,老夫人知曉了,差人通知夫人回府一趟。」
阮歲年瞬間清醒過來,梳洗了下便帶著榴衣匆匆地回到冠玉侯府。
榮福堂里,阮老夫人神色端肅地听著譚嬤嬤念著信。
「……妾身相思難休,日夜盼郎……」
「祖母,那不是我寫的。」阮歲年踏進屋子里,疾聲說著。
阮老夫人抬眼,神色冷凝。「現在的問題並非出在這信是真是假,而是有人故意在城里散播這件事。」
阮歲年腳步一頓,渾身爆開惡寒。
阮老夫人示意譚嬤嬤將她扶到身旁坐下。「你先別緊張,這事得先告知夏大人一聲,別讓他誤解了。」
「祖母,我和長寧侯世子的事,只有家里人和戚家的人知道。」
「你伯母近來安分守己得很,忙著給你大姊議親,更何況捅出這種事對她又有什麼好處?阮家出嫁的女兒品性有損,她的女兒也談不了好親事。」
「……可是戚家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知道萬氏對她恨意頗深,可是就算再恨她,頂多是私底下有些動作罷了,將事鬧得這麼大,難道她就不怕夏燁找長寧侯府的麻煩?
「我也想不通。」
阮歲年攢緊了眉頭,袖子里的雙手也絞得死緊。
不論是誰使了這種陰招,現在追查已經無濟于事,她現在擔心的是夏燁會誤解她,甚至休妻。
不管信是真是假,如今已經鬧得滿城皆知,這種事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掩過,甚至還她公道,在世俗人眼中,她已經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失德婦人,她會成為旁人茶余飯後的話題,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這種事?
午後的天候頓時陰霾許多,阮歲年沉著臉不語,儼然像個等待被判刑的死刑犯,她連家都不敢回了。
近來,他都是這時分回家的,她懷疑他今天也許不會回家。
正忖著,外頭傳來腳步聲,外頭听著丫鬟喊侯爺,她垂下眼,暗笑自己竟還能存有一絲冀望,以為他會來接她。
丫鬟打了簾子,阮正氣大步走進屋里。
「母親。」
「祖母。」
阮歲年一听見夏燁的聲音,猛地抬眼,難以置信極了。
夏燁勾彎了唇角,用眼神安撫著她。
「你倆怎會一道回來?」阮老夫人神色有些緊張,不住打量夏燁的神色,見他看向孫女的眼神帶著安撫,她才松了一口氣。
「在門口遇見的,夏大人說歲年不在家,便過來看看。」阮正氣解釋著,讓夏燁坐下,要人看茶。
「祖母,說來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行事不周惹了人,才會鬧出這風波。」夏燁沒坐下,朝阮老夫人深深作揖。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針對你才如此行事?既是如此,怎會惡意抹黑歲年,傳這些不實的流言?」阮老夫人一句話就把事實咬死,認定傳言都是不實的,一並抹去歲年曾與感覺往來這事。
「朝中出了點事,有人不願讓我再追查,所以想鬧出一點事,好讓我無暇分神朝中大事。」至于那個人是誰,他心里有數。
「……原來如此。」阮老夫人輕點著頭。
「那人是誰,夏大人心里可有底?」阮正氣沉聲問著。
「侯爺放心,我心里有數,也知道該怎麼應對。」
「可是眼前最重要的是,得要扼住這些流言,否則再這樣瘋傳下去,歲年的名聲完了,也會拖累大人。」確定了夏燁心無芥蒂,阮老夫人最擔心的還是流言。
「祖母放心,我已經想出對策。」
听他這麼說,阮歲年整顆心都放松了。可不是嗎,她相公可是驚才絕艷的奇才。
「真的?」
「放心吧,倒是……」
「祖母!」夏燁話未竟,阮歲真已經闖進屋內,一見里頭的人,他忙朝夏燁作揖,開口便問︰「夏大人已經知道外頭的事了?」
「嗯,大哥不用擔心,這事我能處理。」
一聲大哥叫得阮歲真有點頭重腳輕,他可沒膽喊他一聲妹夫。「夏大人能夠處理的話,我就放心了,既是如此,我回大理寺了。」
「大哥,你人都回來了,不陪祖母用頓飯?」阮歲年出聲問著。
「不成,大理寺里很多事都待辦,實在是騰不出時間。」
「那大哥怎會現在跑回家了?」
「不就是因為你的事……本是想著怎麼替你跟夏大人解釋的,如今看來不用了,所以我先回去了。」阮歲真說完,朝夏燁作揖就要離去。
「能否與大哥借一步說話?」夏燁忙道。
阮歲真點著頭,和夏燁一道走出屋外。
阮歲年直睇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里暖得發脹,她是何其有幸,竟能得他倆如此疼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