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貴妾 第十章 以身作餌 作者 ︰ 風光

下朝後,宋知劍由承天門出,等著方楮駕車過來。

經過上回替皇帝南巡查案,方楮已經成為宋知劍外出時的護衛,與守在院子里的慎悟一內一外,一文一武,一個聰明伶俐,一個大而化之,配合得極好。

這道幾乎日日都要經過的門,讓宋知劍陷入了須臾的迷惘。他心頭浮現了一個俏立在雪中的身影,煢煢孑立,背脊卻始終直挺。他依然清楚記得相擁時她嬌軀的柔較無力,渾身勾人的香氣,令人心憐的絕世美顏,然後是她的茫然無措。

眨了眨眼,思緒一下子回到現實,承天門仍是承天門,莊嚴肅立,一點都不旖旎,難得的冬陽也絲毫沒有留下那日下雪的痕跡。

他搖頭自嘲地勾了下唇角,男女之間的風花雪月不外如此,在不經意下,一個場景或一個回眸就能想起對方,與此同時,心頭溢出的是喜悅,是歡暢,無怪乎世間男女對情愛趨之若。

此時身旁一名官員走近,不經意間見到宋知劍的微笑,一時竟以為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之後再瞧,那宋御史猶如勁松般遺世獨立,表情卻是恢復了一貫的冷峻淡漠。

這人姓朱,官拜大理寺少卿,有事來尋宋知劍,他先寒喧兩句後才說明來意。

「宋御史,上回是上派你去南方查的案子,我們大理寺實在是沒辦法了。」明明是大冷天,朱少卿卻抹了一把汗,「不知道宋御史能不能透露一點,究竟查到了什麼了?」

宋知劍的調查結果,為了保密,大理寺是不知道的,不過因為要查伴隨皇帝南巡的那批官員,所以李康容調閱了一些文件,牽連甚廣。

宋知劍不著痕跡地問道,「宋某查到的也和你們大理寺查到的差別不大,江寧的甄宅已經等于被你們掘地三尺犁了一遍,怎地又來問宋某?」

朱少卿苦笑地道,「御史別挖苦我了,你肯定知道什麼我們不知道的。」

「朱少卿何出此言?」宋知劍問道。

「最近皇上似乎有些動作,幾乎將六部的長官都問了一輪,也調閱了許多卷宗,偏偏皇上的問題不著邊際,搞得人心惶惶。」朱少卿也說得隱諱,畢竟皇帝南巡被一事,除了那些伴隨的官員之外,只有大理寺負責調查此案的人知道。

「然後,某些大人們就來我們大理寺施壓了。」朱少卿哀怨地嘆了口氣,「不管和皇上……皇上那樁事有沒有關系的官員,都紛紛向我們打听,不能說的自是不能說,但其實我們又知道什麼呢?即便想找個理由搪塞都怕說錯話,搞到最後什麼都說不出來,便受到眾人埋怨了。」

宋知劍仍是一臉淡漠,因為就算朱少卿說得再可憐,關于這件事他也是不能說的。

「朱少卿,宋某只能說,請你們多擔待了。」宋知劍隱諱地表示,「大理寺如今的應對方式已經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然而這句好像沒說的廢話卻讓朱少卿目光一亮。「真的?那朱某就放心多了。」

他能做到大理寺少卿,便不是個傻子。宋知劍顯然在告訴他,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知道,才能繼續在百官的詰問下裝傻,等皇帝查出了什麼便會做出定奪,大理寺的困境自解。

「既然如此,下次即使齊王再來詢問,朱某也能大著膽子說不知道了。」他松了口氣的樣子。

「齊王?」宋知劍心頭像閃過了什麼。「這又和齊王有什麼關系?」

「齊王是皇上唯一的嫡弟弟,雖然平時潔身自好,兩耳不聞世間事,但他與皇上關系好,或許有些官員求到齊王了,齊王應該也是不勝其擾才會來問我們最近宮里究竟在搞什麼鬼。」朱少卿順口提了一下,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特別。

不過有了宋知劍的提點,他今日也不是沒有收獲。

此時方楮已駕車來了,朱少卿心滿意足地告別,急急忙忙地又從承天門回到皇城里去了。

宋知劍微微咀嚼了下朱少卿的話,驀地露出一抹冷笑,上車離去。

入夜,甄妍端來了一碗雞蛋酒釀讓宋知劍吃下後,待他洗漱完兩人便準備就寢。

自從南巡回來,宋知劍已每晚都宿在甄妍這里。

她房內相當簡潔,一座木頭雕花屁風隔開了內外室,窗下擺了一個繡架與月牙凳,上頭一幅繡到一半的雄鷹,顯然是要給他的。妝奩就在睡榻旁,掛上菱花銅鏡,百飾盒上擺了支清雅簡單的白玉簪,是她今天用的。房中間一張花梨木大案,上頭擺著菊花紋青瓷茶具,還有盆小小的冬香紅盆景,鋪著太湖石,雅潔淡遠,估計到了來年秋天,房間里便能充斥著清新的花香味。

景色依舊,但人兒卻不若以往,她沒有上前迎他,只是坐在案前,手里轉著菊花青瓷茶杯,心思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知劍沒有直接上榻,反而來到她身邊坐下,幫兩人都勘了杯熱茶。

「說吧。」他望著她。

甄妍垂下眼睫,似是有些艱難地道,「有件事,我猶豫了很久,不知道當不當說。可是我覺得此事牽涉重大,不該瞞你……」她由懷里掏出了一個信封,交到他手上。「這封信是前兩日門房送來的,說是有個人指名要給我,但那人很是眼生,說帶著南方口音……」

宋知劍听著她的解釋,慢條斯理地拿出信函,默默看了起來。信函不長,不過是幾個眨眼就可以結束,但饒是宋知劍這樣冷靜自持的人也微微變了臉色。

信上寫得很簡單,只是說明了甄妍真正的身分是先太子之女李貞妍。先太子府被滅口那日,甄妍身受重傷被甄平救下,從此隱姓埋名至江寧生活。

寫信者沒有署名,只是要甄妍在年後元宵燈節那日至城東資聖寺後庭,自會有人證明此事為真,並交給她先太子遺物。

這封信寫得很巧妙,說明了其人心思縝密,考慮周到。畢竟甄妍目前是宋知劍的妾,不能隨意出門,只有在燈節那日可以借口看燈大方出底。

資聖寺位在勝業坊西南角,東市的刑場附近,晚上陰森森的,就算是燈節也是人潮比較少的地方,將甄妍約在那里,其心可議。

宋知劍沉吟了半晌,才幽幽望著她。「你應該知道你告訴我這件事,很可能改變我們現在的關系。」

甄妍當然明白。太子府滅門,原就是件懸案,而李貞妍竟然還活著就更蹊蹺了,她這個身分是不可能繼續當他的妾的。

「關于妾身的身分,我們也不是沒有猜測過,現在只是證實罷了。」甄妍勉力一笑,笑容里摻著苦澀。「與其每日提心吊膽的擔心這件事什麼時候會曝露,收到這封信妾身反而松了一口氣,妾身並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不是李貞妍,妾身只在乎……你,如果最後注定妾身只會是甄妍,那麼我就當你的妾一輩子,如果妾身必須是李貞妍,妾身也不希望那個身分會拖累你。」

她說得相當真誠,但這樣的真誠背後卻是無盡的愁緒與惶恐。

她這般痛苦的掙扎,宋知劍都覺得不忍了。「你這個傻瓜,你可以不用說的。」

「因為我覺得這個消息對你有幫助。」她定定地望著他。

宋知劍心中一動。「怎麼說?」

「你說我傻,但我可不是真傻。」她指了指他手上的信,「這封信與我們在江寧找到的那些爹的秘信用的是同種墨同種紙,同筆跡,對方不知道你已經掌握的證據,認為我可欺,並沒有做任何掩飾,不反而方便你行事?

「我知道你在查那個人,所以燈會那日我要去。」她像是下了什麼訣心,義無反顧的說道,「我去了,你便能找出那個射你一箭的人究竟是誰。」

然後陷她于危險之中?宋知劍搖了搖頭,他其實並沒有報仇的打算,就算幫皇帝查案,也單純就是完成皇上交辦的任務罷了。

「沒有那一箭,我們還無法相識呢。」以這個角度來看,他還有些慶幸中了那一箭。

「但我寧可……守可無法在你身邊,也不願見你受難。」她有些艱難地道。

這句話卻是一語雙關,寧可無法在他身邊,也不願見他受難,指的是在皇帝遇刺那日,她寧可他沒有受那一箭,然後她永遠無法認識他?抑或是她願意為他在燈會那日引出那人,即使遭遇不測,也要讓他完成皇帝交辦的任務,替他自己報那一箭之傷?

他見她執迷不悟,索性挑明了道,「你若赴了燈會之約,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我不怕。」她故作堅定地看著他,卻不知自己眼瞳中顫動的水光出賣了她。

宋知劍心頭一動,輕輕地將她摟入懷中,柔柔細細地吻著她的唇。

這傻得令人心疼的女孩兒啊,為了他,榮華富貴不要,真實身分不要,竟是連命都不要了。

現在,他反而感謝自己曾經中了箭,沒有錯過這麼好的女人。

若是未曾遇見她,他或許不會知道愛一個人的刻骨銘心、患得患失。他常冷眼看著那些陷入男歡女愛不可自拔的愚蠢之輩,如今那群愚蠢之輩中又加了他一個。

輕輕撫著她的背,感受著她的嬌弱,這個吻不帶有任何,有的只是滿滿的疼惜及寵愛。

甄妍的不安被他一記輕吻安撫了,她從沒見過他對誰這麼溫柔呵護,如此明顯的愛意,若她感受不到,那就真傻了。

所以她為他的付出,又算得了什麼?

「這封信我收起來,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他將信隨手收起,似是一點也不重要,只是認真地看著她,像要將她一根一根紆長睫毛的微微顫抖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管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我這輩子認定你就是我宋知劍的妻。」

這番誓言直接沖擊了甄妍脆弱的心,她埋入他懷中,感動地無聲笑了,笑到眼淚都流出來。

他說的是妻,可以一生一世雙人的妻。

宋知劍抱起了她,將她放在榻上,接著自己也上了榻,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睡下,甄妍原以為今晚注定是個不眠的夜,但當她窩在他懷抱里的時候竟覺得無比的安心,不知不覺便睡去。

月黑風高,萬籟俱寂,在子時三更打更聲響中,宋知劍突然睜開了眼,小心翼翼地放開了甄妍後下榻,點亮了油燈。

他看著她熟睡的臉,輕嘆。「你真的不怕嗎?」

他走到雕花木屏風旁,慎悟將他換下的外衣掛在那兒,他由衣袋之中取出了一幅畫。

這幅畫是宋英杰今早交給他的,口沫橫飛地說著甄妍的妙手生花,他卻還沒來得及看。

他知道甄妍在畫這幅畫時便是收到那封信的同時。

似乎想藉由圖畫了解她當時的心境,他緩緩攤開圖,看到花團錦簇的月季,照理來說畫風應是欣然,但他可是宋知劍,當朝最年輕的狀元郎,琴棋書畫皆精通,如何看不出這幅中曾經畫岔的痕跡。

「你畢竟是害怕了……但你究竟怕的是什麼?」他的目光像是透過畫看向床榻上的她,心緒復雜起伏。

甄妍害怕,是怕自己的身分被揭發後可能會被皇帝砍下腦袋?或是怕李貞妍的身分特殊,不能再做他宋知劍的伴侶?

慢慢的,他的注意力移到了那首詩上頭。

「月花雖艷,獨生非所願,纏綿上花台,方有四時春。」

她便如同月季花般嬌艷,卻不願獨生。要知道月季花可是能夠四時花開的植物,但只有攀生在花台高架之上才能繁盛怒放。

宋知劍輕輕地笑了。

她怕的,是離開他。

很快便到了年節,拋去了相府對宋知劍的覬覦,宋知槍夫婦又凱旋歸來,再加上宋英杰換了夫子後,這幾個月可喜的進步,居然還寫了一副有模有樣的春聯,樂壞了宋振邦及宋知槍夫婦,直接將春聯張貼在大門上,勇國公府很是熱熱鬧鬧地過了個好年。

直到大年十五燈節那日,京城里更是熱鬧,從大白天起家家戶戶就張燈結彩,夜里之後更是萬戶燈亮,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連平時負責巡邏的金吾衛都松禁,許以夜行。

皇帝帶著皇後及皇子公主們于城樓上觀看花燈,城樓下,皇宮在皇城之外打造了燈橋、燈樹、燈樓等,各式精美絕倫、鬼斧神工的花燈掛滿了大街,有仙鶴飛天,有巨蚌吐唇,有十二生肖,連各大寺廟都搭起了佛燈塔讓信眾參拜,整個京城五光十色,白霞映月,照得黑夜如白晝一般。

上至高官權貴,下至平民百姓,大街上來來往往皆是出門賞玩花燈的人,擠得摩肩擦踵,車馬難行。

街上商販走卒販賣各式有趣的小玩意兒及零食點心,還有賣藝的伎人們,踩高蹺吞火,畫影變戲法,令人眼花撩亂。城樓前胡姬跳著胡旋舞,游人耳邊听到的可能是龜茲樂,也可能是天竺樂,任誰都不想錯過這麼一個喜慶狂歡的節日。

相對于西市,東市這端稍微沒那熱鬧,不過也是人來人往,只不過靠近勝業坊西南角刑場那一帶就更少人去了,偏偏有輛馬車反其道而行,在熱鬧滾滾的游人中慢慢駛向越來越偏僻的一角,直到來到東市的西南角,馬車停下。

一個女子在侍女的協助下出了馬車,她穿著粉色繡梅花織錦斗篷,卻仍能看得出身形窈窕,梳著簡單的同心髻,插了支白玉簪,簡單素淨地看著游客稀少的資聖寺大門口。

「姨娘,我們真的要進去嗎?」春草抖了下,不知道是因為寒風還是因為人潮寥落。

「非去不可。」甄妍的態度落落大方,倒沒有一絲膽怯的樣子。「這里平常可是陰氣森森的,今晚因為燈節已經明亮許多了。」

春草那臉簡直快哭了。「我看進去還是烏漆抹黑的啊!」

「既來之則安之,這回注定不會簡單,春草,如果你怕,我可以讓你留在外面……」

「不!姨娘,我一定要和你進去。」雖然還是怕,但春草卻是挺起了胸,對甄妍的忠心表露無遺。

甄妍感動地朝她微微笑,「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的。」

她現在的確相當平靜,毫無懼怕的感覺,或許是該來的遲早會來,又或許她相信自己心上的那個人會滴水不漏的保護她。

抬頭看了一下皇城方向的喧囂,甄妍打起了精神,帶著春草走進資聖寺之中。

這座寺廟平時便低調不張揚,僅僅意思意思地掛了幾盞燈籠裝飾,但卻沒有降低這深深廟宇中隱含的一種肅殺氣氛。

甄妍直往廟後走,那里是一座小花園,有著假山流水,平時供客賞景歇腳,光影搖曳之中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不知道確切的地點是約在哪里,所以只能帶著春草在後庭亂走,反正那個人總會出現的。

直到她統過一塊巨石,來到了掩在巨石後的角院,有個男子正在欣賞掛在耳房上的花燈,听到甄妍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禮貌性地點頭微笑,但說出來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栗。「李貞妍,你真的敢來?」

正主兒來了!甄妍穩住情緒,定定地望著他。「為什麼不敢呢?你都叫我李貞妍了,還有比這個身分更令人害怕的嗎?」

「好膽識。」她的言語出人意表,令男子有瞬間的僵硬,一雙桃花眼都眯了起來。

「相信閣下叫我來此並非閑聊,不是有什麼東西要交給我?快拿出來吧。」甄妍單刀直入地說道。

男子冷笑道,「跟在下走一趟,自然會把東西給你。」

「我為什麼要和你走?」甄妍露出了極大的反感。

男子的笑容漸漸變得殘酷,話聲也冷厲起來。「只怕由不得你了。如果你願意自己跟在下走,那麼面子上還會好看一點,如果讓在下請你走,那你可能就沒那麼輕松了。」

詎料他的威脅並沒有造成效果,甄妍還微微一笑,上下打量起他來,似乎在評斷他哪來的底氣。「你雙手潔白無痕,開口閉口自稱在下,所以是個文人,但又獨身出現,想硬帶我走是不可能的,遑論我身邊還有婢女。你能仰仗的只有背後的武力,你在這資聖寺安排多少人了?」

「你既然知道,還能這麼冷靜?」男子終于斂起笑容,覺得很不舒服。從一開始遇到甄妍,她的一切反應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否則我能怎麼辦?有把柄在你手上,打也打不過你,我只能盡量自保。」甄妍狀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突然莫名其妙地開始吟誦起一段文章,「太子離世久矣,不知九泉之下是知吾之痛?思君輾轉,夜不能寐,東風淒涼,侵傷吾身,恍然已不覺身痛抑或心痛……」

這話便是甄平被搜出的秘信中其中一封的一小段。

那男子听了甄妍說的話後臉色大變,目露凶光,雖然只有幾個眨眼的時間,但已讓甄妍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顯然不想就此罷休,更進一步地逼問道,「閣下平時是否用的是松煙墨,狼毫筆,白紙?寫字的字體清瘦卻勢勁,橫豎頭尾厚實中間細,描點如刃,收筆微往右挑?」

男子沒有反應,但表情的凝重及冷厲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就是那個與我爹通信之人……」他的默認直接令甄妍下了斷言「不,應該說你只是代筆之人,與我爹通信那個人,造詞用字應是皇宮里的權臣,但你很明顯不是皇宮里的人。我問你,你背後的人是誰?用我爹對他的信任,在甄府埋伏暗殺皇帝的,就是你背後的主使者,對也不對?」

男子沒有一個問題答得上來,幾乎被她逼問得毫無退路。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回答什麼,反正如果讓她變成一個啞人,那她知道得再多也沒有用。

「本來還想讓你活久一點,既然你如此自作聰明,那在下也只能冒險在這里把你了結了。 」他陰側側地道。

甄妍卻是搖了搖頭。「你不怕我呼救?這資聖寺雖說人少,但也不是完全沒人,何況今日還是燈節。在這個地方,只消我大叫一聲,必然會有人察覺這里的不對勁。」

一直以來都主導著兩人言語機鋒的她突然說了那麼一句傻話,令男子簡直啼笑皆非,一直緊繃著的情緒也略微放松,看著她的目光卻是有些輕蔑了。

「在資聖寺里要處理掉你是比較煩,但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在下也只能冒險一回。這里方圓十里已被在下的人清空包圍,只要命令一下,等著你的就是萬箭穿心的命運,只怕你連叫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你一開始就不是要拿什麼證明我身分的東西給我,而是想要我死。」甄妍也是個聰明的,依著他言語的線索推斷,越推斷越是心驚。「我平時在國公府與世無爭,深居簡出,不可能與人結怨,唯一與視我為敵的,也就只有梁家的梁秋蓮……」她瞪大了眼,終于真正表露出驚訝,「你是梁家派來的?你背後的人是……」

「殺!」男子不再廢話,直接下令。

然而此話一出,四周卻仍是寂靜無聲,男子期待射向甄妍的箭雨並沒有出現,就在他驚疑不定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角院已被人包圍起來。

男子知道事情有變,當機立斷地撲向甄妍,想挾持她作人質,想不到甄妍身邊的春草推開了甄妍,男子沒有辦法,只能抓住春草,抱著僥幸,甄妍帶著這婢女,必定情同姊妹,說不定還能靠這婢子救自己一命。

此時宋知劍已來到甄妍身邊,依舊是氣度沉穩,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似乎自己的小妾危在旦夕也不會動搖他一根眉毛,可是眾人不知道的是,饒是他胸有成竹,有把握甄妍能全身而退,他現在平靜的外表上其實隱藏著滔天的怒火。

「快救春草!」甄妍緊張地道,但她的小手卻被宋知劍輕輕捏了一下。

「不要過來!」男子挾持著春草一步步往後退,他不敢相信甄妍竟將自己的身世告訴宋知劍,但偏偏就是發生了,「李貞妍,這個婢女對你很重要吧?你叫他們全退下,否則我就殺了她。」

宋知劍卻是不耐與這男子多說,反正甄妍已經替他問出很多,他只是冷哼一聲。「你們還在等什麼?拿下他。」

那男子睜大了眼,注意力全在四周包圍著他的護衛身上,「要拿下我?你們休想……」

他把心一橫,正想了斷自己的時候,被他挾持住的春草突然身子往下一縮,驀地給了他一記肘擊。

男子吃痛松開了手,春草趁機由懷里拿出一包不知什麼東西,當頭照面的拍在那男子臉上,小包在男子臉上破開,白粉撲滿他的臉,就見那男子連悶哼一聲都沒就直接倒地不起。春草捂著口鼻沖到甄妍身邊,覺得自己安全了才放開手大口喘氣。

「春草?你這是……」甄妍真不知道春草居然還會兩招功夫,而且平時身上還帶著毒藥?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是大人給我的,說緊急的時候朝匪徒撒去,可以保護小姐和我自己。」春草也嚇了一跳,有些慌張不知自己是否殺了人。

兩女看向了宋知劍,他先給了春草一個贊許的目光,才慢慢地低頭對著甄妍說道,「你受驚了。」

「不,妾身沒有受到驚嚇,妾身知道三郎會保護我,妾身不會有事的。倒是春草……你讓春草扔的是什麼?」

「迷藥罷了,只是怕這男子自殺,來個死無對證。我早知他一定會挾持你,便先教了春草幾招。」宋知劍瞧著地上男子滿臉的白粉,也覺得有些好笑。「這迷藥一般是用在上風處,一小包都可以迷倒一頭牛。春卓整包都用上,只怕這個人不睡個三天三夜不會醒來。」

春草有些慚愧地笑了笑,甄妍亦是忍俊不禁,宋知劍則是難得地直接大笑出聲,摟著甄妍慢慢走出資聖寺。

春草沒有跟上,她看著甄妍與宋知劍相依的背影,真心的為甄妍感到高興,當然也有些羨慕。

然而當她發現人已走遠,那些護衛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自己落了單,四周杳無人跡燈火隱約,不由跳了起來,擔驚受怕地左顧右盼。

「你還要在這里站多久?」

她背後突然傳來一道沒好氣的聲音,這聲音在春草听來卻有如天簌,她猛地回頭,驚喜地道,「方護衛,原來你還在!」

方楮沒想到她會這麼開心,理所當然地反問,「你沒走我怎麼走?」

主子要他保護好甄妍主僕兩人,但甄姨娘已經被主子帶走了,他當然只能留下來照看這個婢女。

春草卻誤會了他的意思,認為他就是特地留下來等她的,面上微微一熱,嬌羞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這個平時她一直覺得粗魯的男子,好像越看越順眼了。

「方護衛我們走吧!」她不好意思地轉頭,催著他起離開。

方楮被她方才那點少女嬌態狠狠地驚艷了一把,撓了撓頭,突然咧開傻笑,心中暗想,其實這丫頭還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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