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會議室的長桌上散落著數十本厚厚的劇本，由汪瑪莉領頭的經紀團隊正關起門來，努力研讀由各大制作公司交來的劇本，嚴格把關黎尚凱的下一部電影。
楊佳靜端著擺滿咖啡的托盤，艱難地空出一只手在門上輕敲，隨後推門而入。
端坐于長桌之首的，是幾個月來難得撥空飛台灣的姚易辰，她依序先將咖啡擺在他手邊，緊接著才是一側的汪瑪莉。
來到「sng」娛樂公司之後，她才曉得，原來「King」的掛名負責人同樣是姚易辰，只是幕後最大出資人則是黎尚凱。
說起姚易辰這個王牌經紀人，不得不提及在歐美大受歡迎的小天後艾莉莎，以及黎家另一個在超模界大放異彩的黎君侑。
這些超級巨星都是簽在姚易辰的「Lord」經紀公司底下，每年替姚易辰賺進大把鈔票，讓姚易辰輕松登頂全球收入最豐沃的經紀人榜首。
如今姚易辰早已將重心轉往歐美，因此亞洲區的業務多與「King」結合，並且聘用汪瑪莉出任總經理一職，代為管理龐雜的亞洲業務。
今年度公司又作出了整合，聘用了幾名專業有經驗的經紀人，協助汪瑪莉打理日益繁重的經紀業務，只是目前公司將最大的心力擺在黎尚凱身上，舉凡與黎尚凱攸關的工作事項，仍由汪瑪莉全權負責。
「我沒記錯的話，這位是楊小姐吧？」
記憶力向來過人的姚易辰，先是端起熱拿鐵低啜一口，狹長鳳目銳亮的淡掃過正在分發咖啡的楊佳靜。
握著托盤的楊佳靜一怔，對上姚易辰審視的目光，不由得尷尬揚笑。
「姚先生，好久不見。」盡管才見過姚易辰一面，楊佳靜對這個斯文有禮的王牌經紀人印象甚好。
黎尚凱甫踏入會議室，揚眸便撞見這一幕，楊佳靜朝著會議桌另一頭的姚易辰臉紅傻笑。
某人那張俊臉登時繃緊，十分不爽的晃到楊佳靜身旁，一手劫走她托盤上的咖啡，另一手環上她腰間。
霎時，與會眾人的目光全聚焦在楊佳靜的腰間。
「你干什麼——放開！」楊佳靜壓低嗓子，探手猛拍扣在腰間的大掌。
「難怪我總覺得那個鬼看起來很眼熟。」黎尚凱眯起美眸，兀自念念有詞。
「什麼鬼很眼熟？」楊佳靜只著急兩人在眾人面前太過親密，害怕會招人非議，除此之外，什麼鬼來她都不在乎。
拜托！公司大頭們都在場，雖說黎尚凱才是公司背後最大的金主，但怎麼說這些人都是專業的經紀人，他們肯定無法接受黎尚凱與員工交往。
「你的未婚夫長得跟安格有幾分相像。」黎尚凱不情不願的點出事實。
聞言，楊佳靜一怔，目光停駐在姚易辰俊雅的面龐上。
是真有幾分神似，莫怪初次見面時，她對姚易辰便格外有好感，對他有一股說不明白的親切感。
原來……這份親切感其來有自，只是她始終沒有深入探究，此時听黎尚凱點破迷障，她方恍然大悟。
「你們兩位別只顧著說悄悄話，也讓我們參與你們的話題。」姚易辰技巧性的岔開話題，半開玩笑的調侃起黎尚凱。
汪瑪莉連忙出聲控制場面，「佳靜，我們還在開會，你先出去吧。」
楊佳靜先是橫瞪了黎尚凱一眼，隨即甩開他巴在腰上不放的大手，抱著托盤往門口走。
黎尚凱瞥了一眼滿桌的劇本，忽又喊住楊佳靜，「慢著，你回來。」
「你也需要咖啡嗎？」楊佳靜靠在門邊回首凝睞。
「我需要你—」黎尚凱故意耐人尋味的停頓，隨後在楊佳靜臉紅瞪眼之下，補上了後半段。「的意見。」
「Kay？」汪瑪莉低咳一聲，提醒黎尚凱注意場合。
黎尚凱一派義正詞嚴的說︰「既然要挑劇本，總要多一點不同的意見，省得又要像去年演的那部爛電影一樣，分明就是劇本爛得無可救藥，還害我被媒體批評空有外表沒有演技。」
「Kay說得對，我們不該閉門造車，多听一些非業界人士的意見，也許能幫助我們挑到更合適的劇本。」
姚易辰難得贊同黎尚凱的說法，汪瑪莉亦只能點頭放行。
楊佳靜抱著托盤折返回來，剛要找個角落的位子坐下，黎尚凱已動手將她拉過去，硬是要她坐在他身旁。
忍住了給某人白眼的沖動，楊佳靜放下托盤，隨手撈起一冊劇本瀏覽。
「太尉請納妾……這劇名還挺有意思的。」
人生頭一遭翻閱劇本，楊佳靜覺得有趣極了，越翻越興奮，忍不住笑嚷。
同樣大手捧著劇本，有一頁沒一頁地翻閱，另一手撐著瘦削臉頰，神態慵懶的黎尚凱淡淡睨來一眼。
「這個劇本好虐啊……」楊佳靜已完全沉浸于劇情之中，隨著跌宕起伏的劇本，緊蹙秀眉，一臉凝重。
黎尚凱盯著她隨劇本而變化的表情，心被撓得癢癢的，丟下手邊的劇本，一把搶過她手中那本。
「欸，搶劫啊？」楊佳靜被迫從劇情里抽離，不悅的伸手欲搶回。
黎尚凱故意拿高劇本，順勢站起身，仗著那將近一百九的身高優勢，硬是不讓楊佳靜有機會構著。
會議桌旁的其他經紀人，看著小兩口這般幼稚的互動，不由得搖首失笑。
「……這是什麼鬼？古裝劇本？」黎尚凱邊翻劇本邊攢起眉頭。
「穿越穿越！」
楊佳靜興奮地握緊粉拳，雙頰紅撲撲地，兩眼閃亮晶晶。
「穿越這個主題永遠不死，什麼年代都適用，只不過穿得好是神劇，穿不好就是悲劇，由于市場上充斥著各種悲劇，才會讓大家覺得穿越是爛哏。」
「很可惜，我們不接古裝劇本。」汪瑪莉出了聲。
「啊？為什麼不接？」楊佳靜發出失望的驚嘆。
「Kay的長相與打扮不適合古裝，況且現在的古裝劇太泛濫，制作公司如果不夠好，很容易就會淪為B級爛劇，屆時非但不能增長Kay的人氣，反而會害他聲勢下墜。」
听完其他經紀人的分析，楊佳靜只能乖乖閉上嘴巴，坐回位子上。
「真可惜……我覺得這劇本很好哇。」她小小聲的咕噥。
一旁的黎尚凱听得很清楚，淡淡瞥了那張失落的小臉一眼。
「這是小說改編的？作者喬寧？汪姊，這誰呀？」黎尚凱下意識問起汪瑪莉。
「喬寧？我也沒听過。」汪瑪莉翻找起手邊紀錄的數據。「喔，這是近年來新成立的胖橘制作公司，沒什麼制作經驗，不過公司的投資人與安格是老朋友，出于人情就收下了劇本。」
「胖橘工作室？」楊佳靜一臉覺得好笑。「還真是有趣的名字。」
「這間工作室很特別，他們算是設計公司跨領域成立的，所以擅長3D動畫設計與游戲場景設計。」
黎尚凱嘴角一撇，「這麼新的公司，毫無制作影視的經驗，卻丟來了電影劇本，會不會太冒險了？」
「他們應該是想先朝網劇進行，現在網劇門坎低，但是收益大，是最快踏入影視領域的一條快捷方式。」汪瑪莉分析道。
「所以這是他們自己買的劇本？」黎尚凱低垂眼眸，翻閱著手里劇本。
「應該是。」
細心的察覺黎尚凱興趣濃厚，汪瑪莉戴起眼鏡，仔細閱讀著手邊的資料。
「根據工作室給我的資料，這是他們開發部門挑中的劇本，由同名羅曼史小說改編而成……這個作者名氣不大，但是開發部門的負責人非常喜愛，所以就特別推薦這個劇本給我們考慮。」
「這麼說來，開發部門的負責人是女生？」楊佳靜好奇地追問。
汪瑪莉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替她解惑，「開發部門的負責人之一，就是工作室最大出資者的太太。」
「小路的太太是插畫家，你應該有听過LazyCat吧？」姚易辰笑笑地解說。
「Lazycat！」楊佳靜既驚且喜的睜大水眸，音調興奮拉高。
「看吧，你果然知道。」姚易辰毫不意外。
「我的天啊！那是我最愛的插畫！」楊佳靜眸光閃亮亮的說著。「這麼說來，我們公司與胖橘工作室有業務上的往來？」
「當然有。」汪瑪莉笑道︰「Kay的寫真書以及官網上的插圖，向來都由Summer負責。」
「真的嗎？！」楊佳靜連忙掏出手機連上官網。
見狀，黎尚凱氣得差點吐出一口鮮血來。
「你在這里工作這麼久，居然沒看過我的網站？！」
「……呃，我又不是你的粉絲。」
登時，某人那雙桃花眼猛噴火，小王子化身酷斯拉，準備大鬧會議室。
「好了，好了。」汪瑪莉連忙出聲控制場面。「我們徹底離題了，還是趕緊辦正經事，不然今天我們誰也別想離開會議室。」
啪！黎尚凱將劇本重重甩在桌上。
正當眾人以為小王子準備發作時，卻見黎尚凱展露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不必挑了，就選這部劇本。」
除了汪瑪莉與姚易辰，在場眾人齊齊露出驚詫神情。
「可是……汪姊說不能挑古裝劇本。」想起汪姊等人的嚴格把關，大推該劇本的楊佳靜可不敢高興得太早。
一向沉著的姚易辰難得開了金口，「雖然小路是我的朋友，不過公歸公，私歸私，以專業的角度來評斷，我必須老實說他們是新成立的工作室，缺乏制作影視的經驗，在這個業界又缺少人脈資源，如果真要制作電影，出來的成果會很有限，必須考慮到這一點。」
听完這番出于商業考慮的分析，楊佳靜這個旁觀者亦覺得這劇本行不通。畢竟，以黎尚凱現今的聲勢地位，若是拍出了一部廉價的電影，豈不是很掉價？恐怕還會被噬血的媒體大大揶揄一番。
楊佳靜跟著加入勸退行列，「那我們再挑別的吧？拍個霸道總裁愛上瑪麗蘇的愛情電影呢？」
黎尚凱被眾人阻止得很不爽，俊臉一崩，王子脾氣瞬間涌上來。
「人脈，我有；資源，我有。」
王子病不發威，當他是王子面嗎？
「我當明星從來就不是為了賺錢，而是圓一個高興，只要我高興，其余的一點也不重要。」
清楚黎尚凱的反骨性子，汪瑪莉正欲出言婉勸，怎料，姚易辰搶先一步出了聲。
「嗯，Kay說的沒錯，資源資金什麼的，只管跟黎家求援就能解決，我們也不必太過傷腦筋，至于對方經驗不足這一點，只要我們再多拉個投資者進來這個項目，應該就不成問題。」
啊？！這話听起來怎麼不太對勁……總覺得是為了節省公司成本，把資金問題全扔給黎尚凱。
這……這怎麼听就怎麼像，姚易辰利用黎尚凱自有資源，幫他打造影視事業，賺進花花綠綠的鈔票，而且不必花自己口袋里的錢。
這一瞬間，楊佳靜終于發現了姚易辰的奸商本質。
坦然利用黎尚凱擁有的豐沛資源，還能把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圓滑悅耳，這等奸商之才能，連她這個過去在各中小企業打滾，看盡各色奸詐老板的小會計，都要忍不住為之嘆服……
「那，就這麼說定了，這本什麼請納妾的就是我下一部電影作品。」小王子被奸商哄得服服貼貼，大手往劇本封面一壓，就此拍板定案！
會議桌上的奸商，雙手交握成一座小金字塔，斯文俊顏滿意微笑，還真的是用花花綠綠鈔票堆砌起來的塔，那雙手不知借著黎尚凱的商業價值，數了多少鈔票。
目睹兩造成交的畫面，楊佳靜嘴巴一張，徹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