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直至門外響起女員工們聊天的聲音,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沈自瑤的目光也越來越狠厲。
最終是禾蘇先退開了一步,沈自瑤極快地拿起咖啡杯,轉身正看到進來的兩名女員工。
「室長好!」她們慌張打招呼。
「嗯。」沈自瑤點頭,掃了眼旁邊的禾蘇,他正在扶眼鏡,一臉乖巧。
禾蘇深深地看著沈自瑤的背影,內心總有一服火蠢蠢欲動。是真的不在乎他說出去呢,還只是在嘴硬呢?他可最喜歡嘴硬的人了,那樣在他們說出祈求的話時,才格外地教人心情舒暢。
沈自瑤這邊回到坐位上沒多久,那邊就听何春華夸張地叫了聲,引起了全辦公室的注意。
她抬頭,看到禾蘇站在那低著頭,一副虛心承認錯誤的樣子,何春華手里拿著一疊保單,氣到不行。還沒等她開口問,那兩個人已經過來了。
何春華把一疊保單放在她桌上,氣得說不出話。
原來是何春華的保單要審查,讓禾蘇拿給審查部看,答應了客戶星期五要答復對方,結果都到了星期三了才發現保單沒送審查部門,禾蘇根本把這事忘得干干淨淨。
何春華又把禾蘇訓了一頓,禾蘇低頭不語,但沈自瑤總覺得他嘴角帶著笑意。
他不會是故意的吧?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她的視線與他對上,當下她便明白,他的確是故意的。
故意給她找麻煩就,因為她禁止他跑外勤。要是先前,她一定會讓他嘗嘗後悔的滋味,但現在……
「我知道了,東西放這吧,審查結果星期五會給對方。」沈自瑤三言兩語,把那兩個人都說愣了。
「怎麼給?審核最快也要一禮拜呀。」何春華警張地說。
「不然我跟對方說……」
「你跟對方說,對方的確可能並不在意多等幾天,但你的信譽呢?你給對方建立的專業形象呢?明年他還會找你續保嗎?」沈自瑤看何春華,「不管是多熟的人,客戶就是客戶,你把自己客戶的保單交給別人處理,本身就不妥。」
何春華嘆了口氣,「我那天真是有急事……唉,我也有錯。」
「有錯補救就好了,去忙別的的吧。」沈自瑤擺擺手。
何春華瞪大了眼,「這、這樣就完了?」
「完了呀,不然還怎樣?」沈自瑤看他。
「不是,那他、他呢?」何春華眼楮一個勁往禾蘇那掃。
禾蘇鄭重地向他道歉,然後向沈自瑤主動申請,「室長,我的檢討報告明天交給你。」
態度之誠懇,又沒造成實質性損失,還能把他開除了嗎?實在讓人無言以對。他進公司倒不錯,一個生意也沒談成,寫檢討報告的水準倒是與日俱增。
沈自瑤硬是將一口氣咽了下去,給了何春華一個「還能怎樣」的眼神。何春華沒話說,只能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禾蘇,等一下。」沈自瑤叫住他。
「請問室長還有什麼事?」禾蘇很誠懇地詢問。
沈自瑤站起來,支著桌子探過身子,靠他很近,透過那副無框眼鏡,看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輕聲道︰「很有意思嗎?」
「有意思之極。」禾蘇嘴角帶笑。
何春華沒問沈自瑤本來一星期才能審查完畢的保單,要怎麼縮減到兩天,禾蘇也沒問,但並不表示他不在意。
上班時間極少離開科室的沈自瑤過了會便拿著何春華的保單出去了,一直無所事事的禾蘇也跟著出去。他見她步伐極快,目標明確地進了審查部的科室。
他側身躲在外面,透過玻璃窗看到沈自瑤直接找到了對方室長,兩人寒暄了一番,沈自瑤那終日缺乏表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雖然也是很制式的笑容,不知怎地,一下讓他聯想起了她在酒吧化著煙燻妝,大笑著跟朋友喝酒時的樣子。
他馬上回神,覺得自己這種聯想有點不切實際。不一會,沈自瑤又出來了,還是拿著那疊保單。
現在這是什麼狀況?他心里好奇她會怎樣處理,他等啊等,等到下班,他跟著別人一起出了科室,但別人都回家了,他沒有。
他在一個地方等著,直到看到沈自瑤出來,又跟著她去了審查部的科室。別人都下班,她卻在這時候進去,大剌剌地坐在了人家室長的椅子上,用起了電腦。
禾蘇挑眉,順手攔下了剛走出來準備回家的一個員工,人家奇怪地打量他。
「沈室長是調職了嗎,不然怎麼跑來你們這了?」他誠懇的外表很快讓對方卸下心防。
「哦不是的,今天沈室長來跟我們室長說,下班後借我們電腦用,她要單獨處理幾份單子。」
「這合乎規定嗎?」
「不合啊,但是沈室長和我們室長是同期進來的,關系一直不錯,加上沈室長做事出了名的嚴謹,她做的審核結果也會讓我們室長看過再確定,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你就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那人笑笑,「其實當初是想讓沈室長來我們這里的,她在這里做過一段時間,工作效率相當地高。」
禾蘇了然地點點頭。
看著沈自瑤馬上投入工作,他笑了笑,要加班幫人擦了吧,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惹他。
禾蘇愉悅地下了班,隔天一來就看到沈自瑤,以及她眼底的黑眼圈。他暗笑,很自覺地把他用心的檢討報告交給她,以便更近地看她那張睡眠不足的臉。
沈自瑤都懶得理他,當天晚上她也是在加班趕審核保單。
到了星期五,她終于感冒了,看上去就是一副長時間熬夜導致抵抗力下降,擋不住病毒侵襲的模樣。
她眼圈黑黑的,眼里紅紅的,把何春華叫了過去,告訴他那幾份保單的審核結果。何春華欣喜地回來,狠拍了下禾蘇的肩頭。
「差點讓你這小子給害死了,還是室長有辦法,不服都不行!」他明顯松了口氣。
禾蘇瞧著他半天沒說話,心想哪里是沈自瑤有辦法,只是她有精力,單獨做了兩份工作而已。他當時就有種沖動想告訴何春華,然後又被自己的沖動搞得有些無措。
他為什麼要告訴別人?他竟然在替沈自瑤感到冤枉?別鬧了,幫她也找了這種麻煩的人不正是自己嗎,現在倒覺得她的付出沒被人知道而感到遺憾了?
禾蘇笑自己的想法,下意識地就給吏打了通電話。星期五晚上沒地方去,當然窩在酒吧。
吏笑了一陣,笑得他莫名其妙。
「禾蘇,你來自己的店里,干嘛跟我說?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乖,哪里學來的規矩啊?」
听出了他的調侃,禾蘇有的不是氣,而是心虛。對啊,他這電話打得好像是有點多余。
「你肯定是還有別的事吧,別繞圈子了,說吧。」
他哪里有別的事,真是小人之心!雖然這麼想,但嘴卻不听使喚地說道︰「就是想關心一下店里情況,這兩天樂團有沒有因為缺了人而耽誤演出什麼的。」
「這算什麼事?樂團沒有缺過人啊,你心可操的有點沒道理。」
「沒缺人?」他提高了音量,並不自覺地朝那邊正在擤鼻子的沈自瑤看了眼,「五個人都在,不是替補的?」
「禾蘇,你好像對店里請的樂團格外感興趣?」
他掛了電話,沒听對方再說什麼。
他起身,大步地走到了沈自瑤桌前。沈自瑤都不用抬頭,憑著那股讓人厭惡的氣息就知道誰來。
「檢討報告寫得很好,你接著回去發呆吧。」她說。
「你這兩天還要去了酒吧演出?」禾蘇問。
沈自瑤猛地抬頭,眼里寫著驚悚,本能地先確定有沒有被人听見,然後拿了一本資料夾,對他招了招手,「你過來。」
他果然過去,彎腰配合地看著那本資料夾,兩人的頭因此離得很近。
「為什麼還要去?」他問,一只手撐在桌沿。
「廢話,你以為替代的人是那麼好找的呀?我不去難道害大家跟著開天窗?」
「你可別說你上加班,接著去酒吧表演,然後再回家接著做。」
「你怎麼知道的!」她被他的料事如神嚇著。
禾蘇眯起眼楮,過了兩秒才十分不解地問她,「有必要嗎?哪邊都不放,真想把自己累死?」
沈自瑤顯然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是愣了一下才回給他一句,「你懂個屁!」
是啊,他懂個屁?那他就來認真地了解一下自己不懂的領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