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府的華貴雷持音總算是見識到了,光是主屋這兒,擺設的物件全都是上等的寶貝,尤其是擺在床邊花架上的那盆火紅珊瑚,教她瞧得目不轉楮。
「你喜歡珊瑚?」易承雍更衣後走來,就見她不住地打量那盆珊瑚。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是沒見過好奇罷了。」她在卓家和雷家瞧見的大抵是各種玉石,如果要問她關于玉石的知識,她可以說個三天三夜,不過珊瑚這東西她只在書上瞧過。
「庫房里這類東西很多,你要是想瞧的話,我將對牌給你,你可以和童敬去瞧瞧。」說著,他走到一旁的五斗櫃拿對牌。
「不用了。」雷持音連忙推拒,她是什麼人物,哪里能隨意進王府庫房。
「你是這府里的當家主母,這府里沒有一處是你不能去的。」他說著,將一串牌子交給她。「這里頭不只有庫房的對牌,還有城里和外地幾家鋪子的,收放地契的小庫房則是……」
雷持音打斷他未竟的話,「王爺,我不是當家主母,你不用急著把這些東西交給我。」
「護國公嫡女的事這兩天待我面聖後,我自會處理。」
「處理什麼?難不成你要當個忘恩負義之輩?」雷持音瞪他一眼。「千萬別做那種人,我會瞧不起你。」
「想哪去了。」易承雍一把將她拉到床上。「不是累了,睡一下吧。」
這話听得雷持音面紅耳赤。不知情的人听見還以為兩人是老夫老妻呢,可兩人根本是有現在沒將來……她該提醒他這件事,偏偏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唉,他不知道她是多麼不願意鳩佔鵲巢。
也許正因為她的還陽會傷害其他人,所以鬼差才急著要將她給收回陰間,而她老是這樣逃避鬼差也不是辦法,畢竟他能護她一時,也無法護她一世,對不?
無聲嘆了口氣,她轉了個話題,「明兒個你要面聖,可知道皇上會怎麼對你?」
「他還能如何?」
雷持音皺著眉,心想,皇帝老子能做的事可多了咧,他真以為自己頂著親王頭餃,皇上就不敢動他了?
「王爺,你該不會對宮里那把椅子有興趣吧?」她問得夠直白了。
「你想當皇後?」他詫問。
雷持音一把搗住他的嘴,「你不要亂說!我是什麼身分,哪敢奢望那個位置?你別害我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有本事說,她還沒膽子听,更不想提早見鬼差。
易承雍熠亮的眸直睇著她,突地親吻她的掌心,嚇得她險些尖叫,抽回手的瞬間,直覺得手心又燙又酥麻。
這人……心思越發邪惡了!
「你想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但前提是,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這是他的承諾,而且他知道他一定做得到。
「……易承雍,一直以來,欺負我的人都是你。」敢情是只允許他萬般欺凌她,卻不允許旁人動她半分?
「若是旁人喊我名諱,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就能杖責至死。」
「不用杖責我,只要夜半把我丟到門外就成了,何必大費周章,還要旁人背上殺人的罪孽?」
易承雍被她這張利嘴氣笑,強硬地將她摟進懷里,「眯一下吧,明兒個進宮沒事的。」
盡管還有滿心疑惑,但她還是乖乖地閉上嘴。
走了千里路回到京城,她已經累得慌,自然也希望他能養足精神,畢竟明日面聖可不是好玩的。
翌日醒時,房里早已不見易承雍的身影,就連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雷持音一點感覺都沒有。
「姑娘醒了?」
外頭傳來聲響,她愣怔了下,趕忙應了聲,才剛掀開床幔,陸嬤嬤已經領著三個丫鬟進房。
「王爺差人給姑娘備了幾套衣裳,是在春水坊買的,您瞧瞧要穿哪套,要是不合身再立刻修改。」
其中兩個丫鬟擱下箱籠,一打開,里頭是五顏六色的衣衫和各式裙子,質料上等,繡工精巧。
春水坊里的衣裳可不是一般人家買得起的,至少雷持音沒買過,不是買不起,而是買不下手,一套衣裳要價幾十兩到數百兩銀子,她寧可拿去買食材。
見屋里幾人都盯著自己,她便挑了套粉桃色的交領短衫搭月白色的八幅裙,裙擺處繡滿了纏枝花紋,看似不起眼,但這可不是尋常人能穿的紋飾。
挑好後,不等她吩咐,幾個丫鬟便上前伺候她更衣挽發,陸嬤嬤也不知道從哪取來一只木匣,里頭是琳瑯滿目的首飾。
正以為這樣就完事了,誰知道陸嬤嬤親自動手替她上妝,她不禁問︰「王爺可說了我能到府外走走?」
陸嬤嬤手上動作未停,「王爺一個時辰前進宮了,吩咐不可怠慢姑娘,還要姑娘在府里靜心候著,姑娘要是想在府里走動,老奴可以領著姑娘。」
既然沒要她出府,打扮成這樣是要做什麼?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乖乖地任人處置,等易承雍回來後,再跟他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陸嬤嬤替她上好妝後,她心想終于能動時,卻見陸嬤嬤盯著自己出神,她不由得微揚眉問︰「怎麼了?」
陸嬤嬤神,朝她微福身,「老奴失禮了,老奴覺得姑娘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雷持音心一跳,心想她該不會是見過原主吧。
記得陸嬤嬤是從宮中隨易承雍開府的老人,肯定有許多機會接觸世家貴女,那麼她現在是該鼓勵她努力回想,還是不讓她繼續深想?
「王爺可有說回府用膳?」她選擇轉移話題,決定等易承雍回來再跟他商議。
陸嬤嬤收斂心神,恭敬回答,「王爺交代了,今日回府的時間會較晚,但應該趕得及回來用午膳。」這是王爺特別叮囑跟姑娘說的,可以想見她在王爺心里的分量。
雷持音輕點著頭,心想要替他準備什麼菜色,又听陸嬤嬤道︰「姑娘要在哪兒擺膳?」
她想了下,便指著外頭,「那里有座亭子,就那兒吧。」本是想在房里用膳,但一想到會被這三四個人盯著,她就覺得沒什麼胃口,倒不如到外頭賞賞風景,打發一點時間。
順便……等他回來。
朝堂上,氣氛僵凝,皇帝易珞臉色鐵青地瞪著殿上之人,目光掃過擱在殿上的兩口棺。
「睿親王此舉所為何事?」易珞沉聲問道。
「此舉自然是為了說明趙巡撫之死。」易承雍擺了擺手,站在後頭的易玦立刻差人開棺。
這棺蓋一開,一股腐尸的味道便竄了出來,一些看慣生死的武官微皺著眉,偏過了臉,只覺得晦氣,一些沒見過腐尸的文官卻是被這股味兒嚇得臉色蒼白,有人更是上前喊道——
「皇上,在朝堂上開棺之事史無前例,睿親王此舉是大大不妥。」
「右都御史別急著喊不妥,待他日你死後,要是有冤,本王也會為你開棺驗尸。」易承雍皮笑肉不笑地睨他一眼。
「睿親王到底要如何說明趙巡撫之死,趕緊說吧。」易珞一張臉黑了,這腐味教他想起當年宮變時,宮里連連刷洗了三日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皇上要本王前往通陽查清前去賑災的趙巡撫之死,本王到通陽後第一尋找護送趙巡撫前往的禁衛,卻沒找到半個,後來好不容易得到線索,得知當時率領護衛首領楚寧下落,豈料尋到人時已是遲了一步,本王不死心地追著凶手而去,在亂葬崗上尋到了楚寧的尸體。」說著,他指著其中一口棺。
「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睿親王何必帶上殿?」易珞努力地掩飾作嘔的沖動,恨不得能趕緊退朝。
「皇上,他並非無關緊要,反而是本案的關鍵人物。」
易承雍話落,站在武官首位的萬利建嘴角隱隱浮現笑意,相對于站在文官那列的楚尚書,顯得氣定神閑多了。
「那睿親王趕緊說吧。」易珞已經忍不住用寬袖掩住口鼻。
易承雍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慢條斯理地走到棺前,道︰「皇上不覺得奇怪嗎?趙進都死了,為何身為護衛行領的楚寧卻還活著?而其他禁衛為何不見蹤影,就算適死,也得要見尸,不是嗎?」
一旁的楚尚書斂眸垂首,腦袋里已經尋思出應對之法。
「本王懷疑趙進之死是出自楚寧之手,而楚寧身為禁衛,亦是楚尚書的族人子弟,說白一點,便是楚尚書隔房佷兒。」
易珞聞言瞪向了楚尚書,楚尚書立刻跨出文官隊列一步,雙膝跪下,凝肅沉重地道︰「楚氏族人出此不肖子弟,還請皇上將此人的尸首棄于亂葬崗,就當楚氏沒有這等兒孫。」易承雍微揚眉,打算就這樣把事揭過,真是太小看他了。
「要將楚寧丟去哪本王不在意,可楚尚書說出這番話,是承認了楚寧的罪行吧,那麼楚尚書認為他是為了什麼殺了趙進?」
「睿親王,下官為楚氏出了不肖兒孫感到汗顏,並不代表下官認定了楚寧有罪,楚寧有無罪責在身,並不是我等能論定。」楚尚書一身凜凜正氣,聲色厲地道。
「楚尚書所言甚是,睿親王得拿出證據才能說幾分話。」易珞沉聲道。
「確實是不是本王能論定,而是證據能說話。皇上,姑且不論到底是不是楚寧殺了趙進,重要的是楚寧被殺,要說是被人滅口倒也合理得很,而殺他之人就在這兒,他的身分是通陽總管府里的礦官周瑞和。」說著,他又指了另一口棺。
萬利建聞言臉色變了變,但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是一派輕松的模樣。
「一個礦官怎會有此能耐?睿親王不會是想隨意找個人搪塞了事吧。」易珞愈說愈惱,這殺死趙進明明就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法子,能夠栽贓肅王,又能趁機除去睿親王,怎麼他倆卻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皇上,只因這人的身上烙有萬都督手下護衛的徽章。」
易承雍話一出口,萬利建立刻上前直指著他,「睿親王這是含血噴人!」
「那麼萬都督敢說身邊的護衛身上並無烙印?」易承雍一句話就堵死他,「這樣吧,萬都督行事向來謹慎,身邊護衛不少,想必今日亦有跟隨著進宮,請皇上派人請來萬都督的護衛,看看身上有無和周瑞和身上同樣的烙印,便可知誰是誰非。」
易珞臉色冷肅,死死地瞪著萬利建,萬利建像是瞬間亂了心神,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漲紅臉說不出話。
他的護衛身上確實有烙印,可問題是周瑞和身上並沒有!
周瑞和是他的手下沒錯,他給了他一個涼缺待在通陽當眼線,一知道他被盯上,其他眼線便立刻將他除去,沒想到易承雍竟會將他的尸首帶回,還假造了烙印,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易珞不禁暗罵萬利建愚蠢,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不成,反把自己陷了下去,眼前這難題丟回他身上,他要是不辦,就是包庇,要是辦了,豈不是自斷臂膀?
眼前他必須靠萬家和楚家替他鞏固權勢,借兩家之力除去睿親王和肅王……
罷了,暫時先舍下萬家,橫豎萬家手握地方兵權,這些兵權遲早也是要拿回的,倒不如現在就拿回。
「來人,傳喚五軍都督的護衛進殿,與死者比對烙印。」
易珞的下令教萬利建傻眼極了,作夢也沒想到皇上竟然舍棄自己。
他知道楚家為討皇上歡心,所以讓楚寧殺了趙進和其他禁衛,為的是要栽贓肅王,而他讓周瑞和殺了楚寧,是要讓易承雍認定楚家殺人滅口,好由易承雍替他除去礙眼的楚家,豈料他機關算盡,竟是成了皇上手中的棄子。
「皇上,本王尚有另一事要稟報。」
「說。」
「皇上該是知曉本王在通陽遭到剌殺,肩傷雖愈,可多少傷及筋骨,至今還是隱隱作痛,而那賊人本王已經逮著。」他一彈指,讓空濟去將武功被廢又被毒啞的空澧拖進殿內。易珞微眯起眼,道︰「這人不是睿親王你手下的空武衛?」
萬利建一見到空澧,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本該是,可惜遭人收買,是個背主的奴才。」
「既是你的奴才就該由你處置,沒必要特地帶到殿上。」
「皇上,本王說了,他是個遭人收買、背主的奴才,難道皇上不想知道這朝堂上誰有如此通天本事收買本王的空武衛?要是連空武衛都能收買,宮中還有收買不了的禁衛嗎?」易珞聞言疑心頓起,睿親王說的不錯,空武衛是直屬睿親王的暗衛,更是太祖皇帝留給睿親王的,就連身為皇上的他都指揮不了空武衛,又有誰這般本事的竟能收買?
要是連空武衛都能收買,想要收買他身邊的人還難嗎?
易承雍瞧著他,像是往他的心坎里看了進去,好半晌才從懷里取出一面令牌,「還請皇上過目,這令牌是從空澧身上搜出的,而且楚寧身上也有,還系在他身上,皇上可派人驗證。」
易珞一個眼神,身邊的太監立刻上前取了令牌,易珞接過一瞧,隨即瞪向楚尚書,這一瞪不只楚尚書一頭霧水,就連萬利建也模不著頭緒。
易珞再將令牌交給太監,示意他到棺邊驗證。
太監只能硬著頭皮,搗著口鼻走到棺邊,快速地將令牌比對過後,快步回到易珞身邊,細聲道︰「皇上,確實是同一種令牌。」
易珞立刻搶過令牌直接砸向楚尚書,來不及閃避的楚尚書被令牌砸得差點頭破血流,只能趕緊跪下,抓起令牌一瞧,神色大變,高喊冤枉。
「皇上!絕不可能是皇後所為,這分明是栽贓!」
那令牌是楚皇後有喜時,易珞賞給楚皇後的,在情急之時可以用來調動禁衛,更可以做為自己人分辨身分的令牌。
「皇後深居後宮,自然不可能是她做的,所以……誰做的?」易承雍走到他身旁,似笑非笑地問。
楚尚書百口莫辯,驚慌地看了看易承雍再看向皇上,只能喊冤,「皇上,臣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曉得這事,更何況他一介文官與空武衛的人從無接觸,又要如何收買?
「楚尚書……你真是讓朕心寒!」
「皇上,臣真的不知情,不是臣做的!」楚尚書看向皇上,只盼他能網開一面。
「皇上,派人暗殺一品親王該當何罪?」易承雍卻是火上澆油,輕聲問著。
易珞死死地瞪著楚尚書再瞪向易承雍,一股怒火在胸月復間燒得他渾身發痛,「來人,拿下楚徹的烏紗帽,押進大理寺!」
「皇上,暗殺一品親王,依律罪同謀逆,該要滿門抄斬。」
「睿親王,這事還得再查,朕會命大理寺徹查!」易珞惱聲吼道。
「何須再查?人證物證在,這令牌乃是宮中之物,外頭並無法仿照,皇上要是不依律嚴辦,豈不等于縱容他人仿效?讓天下人皆以為謀殺親王之罪不過爾爾,是皇上默許。」
「睿親王!」易珞怒吼起身,「朕是皇上,豈容你含沙射影!」
「本王是太祖皇帝封敕的一品親王,豈容皇上把暗殺之罪含糊過去,讓天下人以為皇上昏庸迂腐,讓天下人以為皇上讓外戚專權?」易承雍徐步朝他走去,拾階而上,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要忘了,你的皇位是本王給的,本王給得起就收得回。」
易珞殷紅著眼,氣得渾身發顫,卻見他又退上一步,喊道︰「懇請皇上從重發落,絕不寬貸。」
易珞死死地瞪著他,想罵他放肆,想將他拖出殿門外處斬,可他不能!太祖皇帝留了免死金牌給他,只要他動了想殺他的念頭,他便取出免死金牌逃過一死,接下來必定會置他于死地。
他必須冷靜,不能在這當頭中了激將法。
正巧,這當頭有禁衛將萬利建的護衛帶進殿內,易珞穩了穩心神後,命禁衛當殿褪去那人的衣物,露出他肩膀的烙印。
比對了周瑞和肩膀處的烙印後,確定是相同的,易珞臉色已經鐵青得說不出話。
事已至此,他要是看不出這一切都是睿親王的把戲,他還能坐在這龍椅上嗎?可偏偏睿親王又栽贓得天衣無縫,也只能教萬利建吃下這個悶虧。
「皇上,就算這人身上有臣的家徽烙印也不能就此認定是臣讓他行凶,再者,假設真是楚寧暗殺了趙大人,他殺了楚寧還是大功一件。」萬利建暫且將楚家的事丟到一旁,避重就輕地道。
「那麼敢問萬都督,周瑞和怎麼會去殺楚寧?」易承雍低聲問著。
「下官怎會知道?人都死了。」
「既然如此,萬都督又怎能說他殺了楚寧是大功一件?假設他只是想殺人而動手,他就是個殺人犯,身為主子的你難辭其咎。」
萬利建強辯道︰「也許他撞見了楚寧殺趙進,所以將他伏法,如此不是大功一件?」
「如果他撞見楚寧殺了趙進,想立功而殺楚寧,又怎會將楚寧丟棄在亂葬崗?」易承雍愈問語調愈輕,看似面帶笑意,眸色卻冷進骨子里。
「這……」萬利建這下辯解不來了。
「還有,他身為礦官,依律不得隨意離開通陽城,他又是怎麼在通陽城外的驛站里目睹楚寧殺人?而且趙進死的日期和楚寧之死可這相差了數天,若他當真目擊案件,這期間他能報官,何必動手殺人?尤其他與知府又是如此交好……對了,皇上,本王特地讓通陽知府上京,就是為了稟明此事。」
易承雍回頭朝殿門外使了個眼色,空濟立刻將通陽知府帶進殿。
一听見連知府都摻和進來,萬利建才驚覺自己根本是掉進他的陷阱。
「通陽知府,說說來龍去脈吧。」易承雍輕點著他的肩。
通陽知府雙膝跪下,高喊萬歲之後,瑟縮地道︰「皇上,微臣是受萬都督逼迫,只在旁觀望不敢插手,任由楚寧殺了趙進想藉此陷害肅王,再讓周瑞和殺了楚寧,讓前來查辦的睿親王以為楚家殺人滅口,繼而對上楚尚書,臣是被逼迫的,求皇上恕罪!」
萬利建高大的身形搖晃了下,這才知曉何謂栽贓,他根本不識得通陽知府!
而且空澧是被他所收買的,睿親王卻嫁禍楚尚書,這個人心思太可怕,當初他怎會那般看輕他!
易珞藏在寬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半晌說不出話來。
「還請皇上還肅王清白。」易承雍揚聲道。
「如今水落石出,肅王自然是無罪。」易珞咬著牙道,瞧也不瞧易玦一眼。
易玦倒也不以為意,橫豎他不過是陪皇叔上殿而已。
「皇上,眼前正是皇上清君側的大好時機。」易承雍話落,朝他作揖後便瀟灑轉身離去,似乎對結果如何不在意。
易珞瞪著他離去的背影,胸口劇烈起伏著卻又不能發作。
易玦自然是跟在易承雍的身後,待出了殿才忍不住開口,「皇叔,你這一招真是陰狠。」他還沒見過人這般栽贓嫁禍的,他是該好生學習才是。
「有他陰狠嗎?」易承雍哼笑了聲。「橫豎事成後他也不會放過楚家和萬家,我也不過是提早幫他處置罷了。」
易玦哈哈笑著,乍听皇叔是幫了皇上一個大忙,可問題是……皇上現在很需要那兩個家族的力挺,皇叔卻硬是拔掉了他兩只臂膀,皇上不惱火才奇怪。
但對他而言,這情況倒是挺讓人愉快的。
易承雍徑自離了皇宮,馬車停在睿親王府時,便見空汶適巧也回來。
「事情查得如何?」他下了馬車便問。
空汶簡單扼要地將所查到的結果說過一遍,听完,易承雍眉頭微攏著,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便讓他退下,徑自朝主屋走去。
「王爺。」童敬在影壁旁候著。
「她今兒個做了什麼?」易承雍邊走邊問。
「姑娘今日在湖邊用了早膳,現下則帶著人在果園里。」
「果園?」他微停下腳步問著。
童敬想起先前發生的事,嘴角忍不住微揚,「姑娘今天在果園里走動消食,走到一棵蘆橘樹下時,被剛好熟成的蘆橘給打中頭,氣著說要把樹上的蘆橘都摘下來,說是氣著嘛,可又笑得挺開心的,不知怎地,總覺得像是見到娘娘。」
易承雍微愕地打量著他嘴角的笑意,想起母妃自己也笑了。
確實是如此,她的氣質與行事作風與母親極為相仿,尤其她在廚房里的身影,教他感到安心和喜悅,彷佛找回還未被臉盲這個殘缺困住的自己。
「老奴說錯話了,還請王爺恕罪。」童敬說得太溜,忘了不能在他面前提及他母妃,連忙躬身請罪。
「哪來的罪。」易承雍擺了擺手,轉了個方向朝果園而去。
易承雍生母劉氏喜歡蘆橘,並非愛吃,而是喜歡花香,所以先皇在劉氏的殿內栽植了成片的蘆橘樹,而易承雍在開府時將宮中的蘆橘移植過來,藉此思念母妃,花開時,他會坐在亭內聞著花香,因為那是屬于他母妃的味道。
接近果園時,他听見雷持音的笑聲,循聲望去,就見她指揮著下人架梯準備摘蘆橘,滿面笑容。
不若京中貴女的含蓄矜持,她總是笑露一口貝齒,任誰一看都能感受她的快樂。
「在做什麼?」
雷持音側眼見到是他,指著面前的蘆橘,故作生氣地告狀,「你說,蘆橘打到我的頭,要怎麼處理?」
「砍了。」
雷持音賞他一個大白眼,「什麼砍了?是呢了它!你不知道最強大的報復就是讓它每年
都努力地開花結果嗎?一刀把它砍了,太便宜它了,而且你要是把它砍了,明年我哪有蘆橘可以吃?」
易承雍被她逗笑,頗認同地道︰「那就吃它,每年都吃它。」他喜歡這個約定,讓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一直延續下去。
「對,就這樣報復它。」雷持音用力點頭。
「好,我上去幫你摘。」
「你行嗎?」
「讓你瞧瞧本王的能耐。」
雖然易承雍信心滿滿,可當他真踩上梯子時,府里一群下人全都跪下,就連跟隨而來的童敬也跪到梯子邊,怎麼也不肯讓他往上爬。
易承雍冷沉著臉想要發火,雷持音卻是看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讓他無奈地側眼望去。
「走吧走吧,咱們到亭子里等。」
雷持音挽著他就走,一坐進亭內,她不住地往外張望。
「瞧瞧,結實系系呀,咱們今天摘這一棵,明天摘那一棵,每天都有蘆橘能吃。」
「你喜歡吃蘆橘?」
「喜歡,蘆橘糕也是別有風味。」
說到糕點,易承雍就想起那日的茶點都被易玦那個混蛋吃了,後來她生他的氣,就別提做什麼糕點了,于是他很理所當然地提了要求,「我也想嘗嘗。」
「這有什麼難的,明天做給你嘗嘗。」
「好。」
「不過咱們先來嘗嘗才剛摘下來的。」見丫鬟將剛摘下的蘆橘送進亭內,她忍不住先挑了顆,待丫鬟又端了水進亭子里,她淨了手便開始剝皮。「喏,先剝一顆讓你嘗鮮。」
一顆黃澄澄的蘆橘遞到易承雍嘴邊,他含進口里,嘗到的不只是蘆橘的多汁鮮女敕,更有她毫不保留的寵溺。
「甜嗎?」
「甜,我還不知道蘆橘居然這麼甜。」
雷持音睨了他一眼,「這是你王府里栽種的蘆橘,你居然不知道很甜?」
「這是從宮里移植來的,為的是思念母妃,因為母妃很喜歡蘆橘花開的香氣,倒是沒想過吃它。」
「喔,很香嗎?」
「很清雅的香,入冬花開時,香氣會彌漫整座王府。」
「真的?要是今年冬天也能聞到就好了,小雅的院落外種了許多李花,也是因為她很喜歡李花的香氣,二月時李花似雪,美得驚心動魄,香氣清雅醉人。」說著,她想到自己請他查的事,便問︰「可有幫我查妥事了?」
「一會回房再說。」
雷持音從他臉上讀不出什麼思緒,可看他不願立刻說,心里有點不祥的預感,一瞬間好心情就少了大半,塞了顆蘆橘也嘗不出美味。
站在亭外等候吩咐的陸嬤嬤直盯著雷持音,身旁的童敬不解的低聲問︰「瞧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那位姑娘眼熟得緊,卻一直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是嗎?王爺也沒告訴咱們這姑娘姓啥名啥,身家背景也不說……你說王爺會不會早就知道護國公嫡女失蹤了,打算就這樣讓那婚事告吹,迎娶這位姑娘?」
「不管怎樣護國公府的事還是得跟王爺提一聲,國公嫡女失蹤茲事體大,尤其她還是王爺的未婚妻。」
童敬听完不禁愁眉苦臉,他也想說,可王爺就是不給他機會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