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銀芽再醒來的時候,營賬外面的天空已經亮了大半。
她趴在尉遲浚的胸膛,還有點困,但是一睜開眼就對上那張俊偉的男人臉孔。
他睡得很熟,難得的熟,呼吸也很規律,雙手圈放在她的後腰。
由于長年征戰在外,他已經養成了淺眠的習慣,只要一有聲響就會立刻清醒,自制力相當驚人。
當然,他的體力也是。
就算在前線奮勇殺敵一整天,回到營賬,他照樣有辦法跟她廝磨一整夜。
思及此,易銀芽嗤嗤傻笑,面頰紅如辣椒。
蔥白的手指,緩緩滑過尉遲浚睡容,好美,好俊,她的浚哥哥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永遠也看不膩。
尉遲浚睜開灰褐色的眼眸,眼中有明顯的笑意,雙手也跟著圈緊她腰身。
「討厭,浚哥哥怎麼可以裝睡騙人!」
「你不睡,我怎麼舍得睡。」他點點她鼻尖。
她臉兒通紅,推拒著。「不行,已經快天亮了,你會累倒的。」
「別擔心,我只是想抱抱你。」他取笑她的多心,她嬌羞的別開臉兒,使不上力的癱在他懷里。
隔壁的營賬陸續傳出談話聲音,這批訓練有素的佣兵很自律,天一亮就會起來練拳,相當遵守尉遲浚訂定的軍紀。
「浚哥哥,我們也該起來了,我還得幫忙沈大哥煮早膳,不能餓壞大家。」
「沈青一個人忙習慣了,不必你幫忙,你昨晚睡得少,好好休息。」
「這怎麼行,浚哥哥今天還要領軍到前線,我要親自送行。」
尉遲浚撫過她嬌羞的面頰,一手輕放在她白淨的肚皮上。
想到不久的將來,她將會為他生育兒女,他心頭就震蕩不已。
易銀芽自然也曉得他的心思,小手跟著壓在男人手背上,好生害羞的道︰「浚哥哥別急,現在還不是時候呢。」
「我的好姑娘,你也知道我在急什麼?」尉遲浚的掌心在她小月復上畫圓,摩擦出一股熱意,彷佛里頭正孕育著他們的骨血。「我盼著你替我生下白胖的娃兒,替未來玄雀國的皇室生下繼承大統的太子。」
一听,易銀芽傻了,熱淚也跟著盈眶。
浚哥哥的意思是……一旦成功復國,便會讓她當上頭戴鳳冠母儀天下的一國之後!
「浚哥哥,像我這樣出身貧寒的女子,何德何能為玄雀國生下繼承大統的太子。」她鼻尖涌上酸意,自形慚穢地低下頭。
下一刻,圓潤的小臉被尉遲浚一指勾起,又麻又燙的吻落下,燠熱了她的唇。
「我不許你這樣輕賤自己,以後要是再讓我听到你說眨低自己的話,我可是會重重的罰你。」
尉遲浚口中的處罰自然不是真正的罰,而是又凶又狠的親她,吻她,讓她半句話都說不得,只能羞笑接受這甜蜜的懲罰。
「銀芽,我的好銀芽,如果我登基為皇,你必定是長伴君王左右的皇後。」
「浚哥哥……」
她眉睫含著感動的淚珠,殷勤地迎合他。
天方肚白,營賬里繾綣情深,想必再過不久,玄雀國的皇室香火就要開枝散葉……
等待無疑是世上最殘酷的一件事,讓人心如刀割,寢食難安。
守在後備軍營里的易銀芽一顆心糾結了好幾天,終于等到前線傳來捷報。
尉遲浚帶領的佣兵隊英勇過人,很快的就為月陰國攻下一座城池。
況且,這次的打仗非同小可,尉遲浚已經和月陰國的皇帝做好交換條件,等攻下這座城池就會提供軍餉和調派兵力,協助尉遲浚奪回昔日玄雀國的領地。
是以,當戰情告捷的消息傳回後備軍營,眾人無不歡聲雷動。
易銀芽難掩激動的落下熱淚,更不顧沈青反對,在簡陋棚子搭就的露天廚房大顯身手。
等到尉遲浚帶領弟兄返回軍營,飯菜已經飄香十里,累極的佣兵們一下馬就奔向首領夫人,個個眼露饞意。
霍予申嘖了一聲。「沖這麼快,簡直就跟餓死鬼沒兩樣。」
「怎麼,你剛才不也喊著想快點回軍營吃首領夫人燒的菜?」匡智深嘲笑的問道,奚落意味相當濃重。
霍予申麥色的肌膚暗紅,一記眼刃狠狠刨過去,匡智深不以為意,哈哈大笑。
其實,隨著易銀芽無怨無悔的跟著他們跋山涉水,一路上吃苦連連,當初輕鄙瞧不起她是廚娘出身的人都紛紛改觀,對她另眼相待。
且不說別的,光是一個女人願意這樣沒名沒分的跟著男人,就已是難得,再加上她主動跟著佣兵隊出征,還時常幫著軍廚準備膳食,這份用心實屬可貴。
亂世中,有巾幗不讓須眉的驍勇女子,也有像她這般不畏艱苦默默守護的堅毅女子,實在教人動容。
由于尉遲浚在眾人面前也不避諱,總是表露出疼愛易銀芽的態度,沖著這一點,大家自然對易銀芽多了幾分敬意。
「尉遲大哥。」
易銀芽喜笑顏開的跑過來。有外人在場,她還是跟從前一樣喊他尉遲大哥,兩人獨處的時候才會換上親昵的浚哥哥。
尉遲浚翻身下馬,身手矯健了得,大踏步迎上替自己接風洗塵的易銀芽。
「先喝杯菊花茶潤潤喉。」
易銀芽貼心遞過用削半的竹節做成的茶杯,杯中裝著香氣濃郁的菊花熱茶。
出門在外有諸多不便,鍋碗瓢盆這些廚具自然也不能強求太多,只求方便就好,至于干淨與否也就不講究了。
「霍大哥,匡大哥,請喝菊花茶。」
易銀芽不單單準備了尉遲浚的份,趕緊又匆匆捧來兩個竹杯,同樣裝著香氣四溢的菊花茶。
霍予申悶不吭聲的接過,匡智深點頭道謝,兩人對待易銀芽的態度也已經軟化,不再像之前在燕國那樣強力反對。
易銀芽很努力的討好他們兩人,或許不能說是討好,應該是殷勤地想拉攏關系,希望自己可以跟浚哥哥身邊的人靠得近一點,畢竟這兩個人算是浚哥哥的心月復,她也希望有一日能得到他們的認同。
「有勞嫂子了。」匡智深邊喝邊笑笑的說。
嫂子?听見那句尊敬的稱謂,易銀芽像嘗了辣椒似的,整張臉皮嗆得又紅又燙。她沒有听錯吧?
倒是霍予申沒多大反應,一口喝干竹杯中的熱茶,就將竹杯還給她,連句道謝也沒說。
易銀芽也不氣餒,只是笑笑接過竹杯,回到尉遲浚身邊伺候他月兌下頭盔與戰甲。
無妨,反正來日方長,她會繼續再接再厲,努力扭轉霍予申對她的觀感,成為一個大家眼中與浚哥哥般配的女人。
不管眼前有天大的困難,只要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浚哥哥身邊,刀山油鍋她都願意走上一遭,沒有什麼可以難倒她。
用過豐盛的慶功宴,大家圍坐在營火旁邊喝酒高歌,高亢的軍歌在荒山野嶺中回蕩,不免顯得幾分滄桑。
尉遲浚和霍、匡兩人則是在商議軍情的大營賬內,討論接下來的攻城計畫。
易銀芽也沒閑下,陸續又準備了幾道簡單的下酒菜,供他們邊談邊用。
依照約定,月陰國的皇帝湛遙飛已經派人送來一塊鐵鑄兵符,以供尉遲浚任意的調用兵馬,還在信中言明,已經備好百石軍餉,就等他一句話,隨時可派兵運出。
沒錯,復國的時機終于成熟。
為了這一天,他們佣兵隊多年來不顧尊嚴,曾經為了無數國家灑血賣命,也跟無數皇帝交易周旋,就是等不到有人願意出兵援助。
想不到如今月陰國的皇帝竟然一言九鼎,實現了當初與尉遲浚交換的條件。
「燕帝這個老狐狸,怕是已經暗中跟鄒國、鄴國通風報信,要他們提防我們。」霍予申恨恨的說道。
鄒國與鄴國便是當初合謀滅掉玄雀國的兩個國家,身為玄雀國的忠臣,霍予申恨不得殺光敵人復仇。
「探子也回報,兩國最近動作頻繁,各自加派不少人馬守城。」匡智深為此憂心忡忡。
尉遲浚看著攤放在長案上的地形圖,霸氣的一雙濃眉皺著,良久不曾開口,顯然情勢相當棘手。
「頭兒,咱們是不是該另外再派個探子去探查?」
匡智深也贊同霍予申的提議。
「早先派去的探子身居要職,只要稍有動作就會惹來殺身之禍,不宜隨時向我們回報,所以勢必要再派一個探子潛入才行。」
霍予申又道︰「這探子還得是我們信得過的人。」
兩人齊同看著尉遲浚,靜等他做出定奪。
尉遲浚眸光深遠,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怕鄒國與鄴國早已知道我們將有所動作,會暗中提防。」
「必定要有兩全其美的方法方能進行,否則只是徒增傷兵。」霍予申謹慎道。
「首領,就由我親自去勘察敵情吧,這樣一來也不怕有人泄密。」匡智深大膽向尉遲浚請纓。
尉遲浚皺起兩道好看的眉,道︰「怕是鄒國與鄴國早已經查清楚我們幾個人的底細,你這一去,反而成為明顯的目標。」
尉遲浚深謀遠慮,早已經沙盤推演過一番,雖然有意派遣心月復深入敵營,卻又放心不下心月復的安危,霍、匡兩人畢竟跟隨他身邊多年,是他名副其實的左右手,斷一不可。「這……」
匡智深和霍予申面色凝重,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對策。
易銀芽端著酒菜進入營賬,自然也將三人凝重的神色看入眼底,一顆心跟著惴惴難安。
跟了尉遲浚一年余,天天看著他帶領弟兄出生入死,圖的不是求一頓溫飽,也不是什麼榮華富貴,而是想復立故國的雄心壯志。
肩負著復國的重責大任,尉遲浚的苦處她比誰都清楚,也更為心疼,只想有朝一日可以為他分憂解勞,就像霍、匡兩人一樣,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是以,當易銀芽看見三人坐困愁城的沉重神情,不由得鼓起勇氣,大膽的提出她的見解。
「請讓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