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敏之喝了口咖啡潤了潤噪子,馮向晚還以為他要說什麼,他卻忽然轉換了話題,「我還記得以前在育幼院的時候,那些弟弟妹妹都黏著你又怕你,因為你對大家都很好但又不會寵著他們。我就不行,總會把他們弄哭,要嘛就是帶著他們一起瘋然後被罵,同樣年齡,我又是個男生,卻總感覺自己比你幼稚,因此有陣子非常不服氣。」
「我知道,所以那時你不理我,確實是非常幼稚。」
「是啊,後來我自己也意識到了,就去請教你了,問怎麼才能做到像你一樣穩重,你還記得當時你是怎麼回答我的嗎?」
馮向晚想了半天,秦敏之嘆了口氣,「你說不要把那些孩子當成自己的弟弟妹妹,而是要把他們當成學生看待。」
「啊?」
「你說因為他們大多數都是要離開這里的,當成家人去看待,每一次的離別自己就會很受傷,慢慢的就會自暴自棄,無法真心去對待他們。而當成學生則不一樣,在照顧他們的同時也要教他們規矩,離開這里後不被收養家庭討厭,這樣一來他們有人會喜歡你,有人會覺得你煩,只要你對自己的職貴有正確的認知,就不會因此感到厭倦或受到傷害,一視同仁之下反而會與他們親近不少。」
她想起來了,自己是說過這樣的話,
「知道當時我的感覺是什麼嗎?我覺得如果你認為我很幼稚,那我真是一點都不冤。同樣的環境長大,我整天只會傻玩混日子,而你總是在想以後,你對別人好,卻是在將自己放在第一位前提下,我覺得那樣的你特別酷,到今天也覺得你很強。」
「所以呢?」
「所以出于朋友的私心,我還是建議你先去跟邊舟商量一下這件事。」
「這兩者有關系嗎?」
「有啊,就憑你並沒把他當成自己的學生,他也沒把你當成活該伺候他的大姐姐。我想,你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可未必也這麼想。」
馮向晚有些意外,「你才見了他一面,就這麼了解他了?」
「這跟見多少面沒關系,出于我們都是男人,有些事還是很容易看出來的。」秦敏之對她笑了下,不明不白的。
馮向晚最後依然堅持己見,邊舟鬧脾氣的樣子她沒見一千也見過八百次,如果結局是好的,他的脾氣又能鬧到哪去呢。
他們的游戲在被強制下架僅四天後就恢復了營運,這使得一些等著看熱鬧的同行跌破眼鏡。
幸福來得太突然,工作室的三個人出去大吃大喝了一頓,只有邊舟的心思跟其他人不一樣,他絲毫沒有松了口氣的感覺,另外兩人說的話也幾乎沒听進去。
但當他們提到王濤時,他還是回過神來。吳尚英說他見到王濤了,只是路上的偶遇,但看上去王濤的樣子並不好,人很憔悴,看到他更是面露恐懼差點沒跑走。被他強制拉住後連聲道歉,說自己也是沒辦法,妹妹得了重病需要錢,才經不住對方的誘惑,希望他們能原諒他。
兩人唏噓地聊得很熱烈,連邊舟是什麼時候走掉的都沒注意到。
邊舟打了馮向晚的手機,但是一直在通話中,他便直接找去她家,看到是他來了,馮向晚十分驚靜。
「你怎麼來了?」
「怎麼,家里有別人不方便?」
「滾。」馮向晚讓開路,他大搖大擺地進了屋。
他真的已經很久沒來她家,看到客廳茶幾上擺著電腦和一堆文件,還有杯咖啡,知道開門前她正坐在這工作。
「我爸不是說最近沒什麼事,你怎麼還把工作帶回家了?」他問。
「對于員工來說哪有不忙的時候。」馮向晚動作利落地把那些文件收到一邊,電腦挪開,讓出了茶幾的地方,「你怎麼這時候來?」
「打電話聯絡不到你,所以就親自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游戲的事解決了,對方也撤訴了。」
他站在那,看著她動作一氣呵成地忙碌。大學畢業後她搬過兩次家,可家俱都沒什麼大變動,房子也沒越換越大,只是為了上班方便才換的。
對于女生來說,她房子里的東西實在算是少的,仔細一看全是些生活必須品,旅游的紀念品,帶有個人的喜好的東西幾乎看不到。總覺得,好像她隨時都有著再搬家的準備。
「我也接到秦律師電話了,這樣最好。」
「好得離奇,可能我真是命里福星高照吧,」
馮向晚太專注于收東西,沒留意到他語氣中的不對勁。一轉身,險險地撞在他身上,他一把扶住她的腰側,才避免了這種尷尬。
但眼下的姿勢也並不比撞到一起好多少。她在家都只穿著運動背心和熱褲,他兩手的溫度迅速透過布料貼在她身上。
「你還叫我不要喝這個喝那個,你這是做好通宵的準備了?」他瞥了眼桌上還熱著的咖啡。
「沒辦法,積累的事情太多了。」她撤身後退半步,寧可再繞一圈也不想從他身邊過去。
「那我會不會打擾到你了?」他看著她匆忙的背影進了廚房。
「反正你也不會乖乖的走。」廚房里傳來她的聲音,「晚上吃過了嗎?」「不妨礙再吃一頓。」
他兩步走到馮向晚剛收拾掉的那堆文件一旁,半分猶豫都沒有把那堆東西重新展開,動作迅速的猶如受過專業訓練。
在幾疊工作用的文件里,夾著的照片露了出來。
照片里的人是王濤,有他在走路的照片,有他在醫院的照片,還有他進敵對方公司的照片。
邊舟眼底暗了暗,不動聲色地將文件放回原來位置。等馮向晚出來,正看到他坐在地毯上等著好吃好喝擺上桌。
「怎麼那麼慢?」他大爺一樣表示不滿。
「因為沒東西,」她放了幾碟快餐小菜在桌上。
「你晚上吃什麼?」
「減肥。」她說。
邊舟瞧著這幾碟小菜,搖了搖頭,「你有酒嗎?你這是一桌下酒菜啊。」
「你不是喝過了嗎?」
他愣了下,意識到她八成是間到自己嘴里的酒味了,無所謂地撇撇嘴,「我是心情好想慶祝一下,不讓喝就算了?」
「可以。」她又起身,過了一會拿了瓶洋酒,見他目色一變,知道他是在吐槽她家還真有酒這件事,便在他開口前說︰「去年年終抽到的。」
邊舟這才閉了嘴,他雖然晚上沒吃幾口,但哪里會真有胃口,菜不見動,酒沒了半杯。
他說是為慶祝喜事,卻瞧不出什麼喜悅的樣子,更像是在借酒消愁。馮向晚看著他,她也同樣沒什麼胃口。
「對了,這個周六邊叔叔叫你一定要回家吃頓飯,阿姨想你過度,最近總對他發脾氣。」她說。
「恩,眼下也沒什麼事,是該回去看看他們,到時候我來接你。」
「不用,周六下午我約了秦敏之談事情,過後自己過去就好。」馮向晚順口說。
「你們還有事情要談?是敘舊吧,」他看她。
「差不多。」這次,她避開了他的視線。
「關系真好,明明要做的事堆積如山,下班還要抽時間去見他,以前怎麼沒听你提起過你有這麼位好朋友?」
廢話,以前只要提起育幼院的事他就要大鬧一場,成心找她大?煩,她哪還敢跟他提,不等于給自己找麻煩嗎。
「好了,我還有你管不到的事嗎?」她把酒又給他倒滿。
「我自己喝有什麼意思?要不你也來一杯,」
「你不是不讓我喝酒嗎?」馮向晚笑了下,「怎麼,又想趁我喝醉了做什麼嗎?」
這話一出口,她的身體瞬間僵硬了,跟她一樣變成木頭人的還有邊舟。
兩人並排坐,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呆若木雞四個字。
「不是。」馮向晚慌忙錯開視線,「冰箱里好像還有點剩的蛋糕,等我拿過來。」
她手才撐著茶幾要站起來,一把被邊舟攥住拉了過去。
這會她實在不想看他,但再不把眼抬起來,她有預感他就會掰她下巴了。于是她吸了口氣,抬頭看他。
「趁你喝醉了干什麼?」邊舟眯著眼,不知道還以為他已經醉了。
「打個比方而已,你擺出這麼可怕的樣子干什麼?」
邊舟干脆把她另一只手腕也攥住,此時的心情可以說如同剛坐了幾十趙雲霄飛車。他想冷靜,但今天打進了這個門他就一直在讓自己冷靜,他的忍耐力已經超出預算了。
還說他可怕,真正可怕的人是她吧,
「你都記得是不是?那天的事,」
「是要翻舊帳嗎?」她看他。
「你知道卻一直瞞我到現在?」他啞然,也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馮向晚,你究竟還瞞了我多少事?那次也是,這次也是,是不是只要你認為沒必要的,即使和我息息相關的事我也可以一輩子不用知道?」
「你抓疼我了。」她皺眉。
他嘆氣,松了些力氣,並沒有將她放開。他心音如鼓,這時候真該慶幸心髒有問題的人不是自己。
相反她呢,更像是有顆強勁心髒的人,都這會了還能面不改色。
馮向晚就那樣靜靜地由他抓著,那晚的事,她本來以為那真的是一場夢,但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樣的不適還能感覺不到嗎?
其實她還慶幸那天醒來他沒有說破,說破了,便不知道以後該如何面對彼此。
「馮向晚,如果我現在跟你說,讓你依舊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你能做到嗎,還能對我和從前一樣嗎?」
「我可以。」
「我不可以。」他終于還是在哭和笑之間選擇了笑,他真的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竟然回答的這麼痛快。
她的眼中滿是疑惑,他說︰「都這樣了,你還寧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是不是說明我一點機會都沒有?」
「什麼機會?」
他根本懶得回答她,她的直覺反應就已經說明了,她從來沒往那方面想。
「你還不如直接給我一拳。」
「什麼?」
馮向晚被他順勢壓倒在地毯上,撲面而來的怒氣將她籠罩。她心里何嘗不是七上八下,只是擅長壓抑情緒,但當他的虎口掐起她的臉頰,強迫她張嘴時,她覺得心髒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邊舟隨手往嘴里灌了口酒,隨俯,被怒火浸漬過的長舌和那口酒一同侵入她的口中。
多年不踫酒的她只覺得一道火辣辣的液體被他的舌頂了進來,灌滿她的口腔,順著她的嘴角滑下。
她被辣得流出眼淚,他並不給她喘息縲氣的機會,長舌在酒里撗合,舌尖挑動她的上頷。
「唔……」這死孩子發什麼瘋!
他一把扳過她的手壓在頭頂,更加強勢地吸吮起她的舌。
馮向晚嘴里有酒,舌頭被他纏著根本咽不下去,喉間又辣又癢,加上缺氧,整個大腦都變得沉重起來,反抗的力量也越來越小。
他放開她,她還沒反應過來,迷離的樣子加上唇邊流下的酒淹深深吸引著他的目光。
邊舟喘著粗氣,想起了那次醉酒,她窩在他懷里,對他撒嬌的模樣。
「我一點都不後悔,真是浪費了你的體貼,但我不說破並不因為我心虛,是那時的我太年輕,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懂,說出來無論真心有幾分都像個笑話。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在你心里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他的手在她臉頰摩挲,大膽的無所顧及。她像當機了一樣,算是受了相當大的打擊。自己有這樣的本事把馮向晚弄呆了,邊舟簡直要為自己鼓掌。
「就算是再來一遍或者千百遍,我都不後悔當時做的事。就是到了今天,現在,我也還是想和你做同樣的事。一直想,這麼多年從來沒停過這樣的念頭。」
馮向晚的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我想當你男人,笨蛋!」
當什麼?馮向晚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最近都在忙什麼,把工作堆積了那麼多?」他的拇指模索著她的臉頰,欣賞著她失神下呆呆的可愛樣子,「如果你要找人弄王濤,我不會攔著的。他說妹妹病了需要錢不得己,以為我會信嗎?缺錢的話為什麼不找我要,他選擇的這條路就是要把我弄死,沒有別的理由,就是為了針對我而已,那我又怎麼可能會放過他,我做的一定比你做得還要過分。」
馮向晚垂下眼,乖乖地任他壓在自己身上,對自己動手動腳,她的嘴里有散不去的酒味,以及他的味道。
「我想,你就是因為深知這點,才沒有告訴我對嗎?你不想我參與進這種事,所以你先一步去做了,把有污點的事情全攔在自己身上,就像你之前所做的所有選擇一樣,全是以我的利益為前提。」
馮向晚剛要張嘴,他的臉忽然逼近,她吸了口氣,沒有出聲。
「這麼多年了,既然你還是沒有變,我也還是沒有變。那麼你是不是思考一下,自己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人在保護了?」
她眨眨眼,不知怎麼想到了那天秦敏之跟她說的那些模稜兩可的話。
當成什麼人?他就是他,還能是別的什麼人嗎?
「你不討厭我吻你,對不對,那麼這樣呢?」
「邊舟,我想我們該談一下……」
「不要,我沒想到自己努力了這麼多年,最後在你眼里仍只是個需要被默默保護的沒用角色,我已經不想跟你談什麼了,也不打算等你自己領悟過來。本來不想逼你,但這次是你逼我的。」
「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