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權文琪確實很懂事。
因為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這麼多年來爸爸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不少女人都會討好他，但是他也很明白，那些人都不是自己的媽媽。
而權余也從來沒把那些女人放在心上過。他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追求他的女人眾多，卻沒有一個人近得了身，活得像個清心寡欲的和尚。
所以權文琪今天看到了陳竹之後，心里也有疑惑。他想了很久，最後還是開口問他爸，「剛剛那個人，是我媽媽嗎？」
「不是。」權余否定得很干脆。
「哦，那就好。」權文琪點點頭，心里的不舒服瞬間一掃而光，接著問︰「爸爸，你什麼時候才能考慮好？我都要憋不住了。」
「什麼？」權余沒听懂。
「就是把老師變成我媽媽。」權文琪仰頭看著權余。
「嗯，快了。」權余說道:「就快要想好了。」
「那你想好了要第一時間要跟我說。」
「好。」權余向兒子保證。
連樂一整個下午都有點心不在焉。
好友陪著連樂一逛了半天，最後終于忍不住了，「你在想什麼?」
連樂一回神，「啊？」
「打從剛剛看到你學生後，你就一直心神不寧的樣子。」好友頓了一下，皺著眉頭，「你該不會是……」
「該不是什麼？」連樂一漫不經心。
「吃醋了？」
連樂一愣。
好友攤手，「不然怎麼解釋你這幅模樣?對了，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講電話的時候好像有提過吧？有個孩子是單親家庭，因為爸爸太忙沒空管孩子，所以導致孩子性子很別扭、很霸道？就是今天那個吧。」
「那個男人確實還挺不錯的，長得好看，一身西裝也是價值不菲，是很出色的男人。」
「你想什麼。」連樂一連忙否認，「怎麼可能，你想多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否認的同時，好像又有點心虛。
「老師再見。」
又是一個星期的開始，下午放學，幼稚園門口的人流絡繹不絕。權文琪拉著連樂一的手，和她一起站在門口看著連樂一送走別的小朋友，頗有一副他是主人家的模樣。
「爸爸說今天要來接我。」權文琪笑眯眯地扯扯連樂一的衣擺，「可以老師去家里玩嗎？」
「今天不行。」連樂一搖頭，「老師要備課。」
幼稚園的工作看起來很輕松，其實也很累人。好多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得要時刻注意著他們的情緒，要帶著小朋友一起玩游戲，最重要的是要教孩子們一些基礎的拼音、數學，為他們上小學打好基礎。
所以老師工作真的不輕松。
等幼稚園的孩子們都走得差不多了，權余還是沒有出現。不過因為平時來接權文琪的那個司機也沒有來，大概是路上有點塞車。連樂一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對權文琪說道︰「文琪，和老師一起去辦公室拿一下包包好不好？」
這樣待會權余接了權文琪，她也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好。」權文琪乖乖點頭，兩人去辦公室拿了包包，剛回到幼兒園門口，就看到一名漂亮的女子在四處打量張望。
連樂一瞬間就認出來，這名女子正是那天和權余父子倆說話的那一位。
這是要來接權文琪的？
她心中暗自思索著，牽著權文琪走過去，主動開口道︰「請問……你是？」
陳竹被連樂一嚇了一跳，剛要開口又看到她身邊的權文琪，臉上露出了笑容，「你好，我是權余的朋友，今天是來接文琪放學的。」
小孩子的記性都不是特別好，只關注自己在意的事情，所以雖然昨天才和陳竹見過面，但是當時權文琪都在吃冰淇淋，根本就不記得陳竹長什麼樣，此刻一听到這話頓時就反黥，「你才不是我爸爸的朋友，我不認識你！」
陳竹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難看，「文琪，我們昨天不是才見過嗎？」
「我不認識你。」權文琪可是很有防備意識的，平時幼稚園里都有教導孩子們，不能隨便和陌生人走，權文琪警惕得很。
連樂一本來還以為這名女子可能是權文琪的媽媽，但是現在這狀況，怎麼看也不像是孩子看到媽媽的反應。于是她微微上前一步，將權文琪的大半身子擋在自己身後，才含笑，禮貌的對陳竹說道︰「權先生說了，今天要來接文琪放學，請問你是和權先生約好了的嗎？」
「啊？對。」陳竹先是一愣，隨即很快點頭。
「那這樣吧，可以請你當著我的面打電話給權先生嗎？因為之前來接文琪的是一名司機，而且你看，文琪也明顯表現出了不認識你的模樣，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讓你把文琪接走。」連樂一歉意的笑笑。
「怎麼這麼麻煩。」陳竹不滿的嘀咕了一句。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權文琪所在的幼兒園，想趁機和權文琪打好關系。本來想憑著自己昨天和權余說過話，權文琪也該會認得自己，沒想到這小孩居然直接說不認識她？
陳竹咬得牙都酸了。
連樂一不是傻子，陳竹明顯是另有企圖，她更不可能讓這人帶走權文琪了。
三人僵持了半晌，還是權文琪先發現了權余的車，歡喜的拉了拉連樂一的衣服下擺，「老師、老師，我爸爸來了！」
聞言，陳竹和連樂一同時扭頭，就看到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在路邊停下來，車門打開，權余的大長腿邁了下來。
權余自然也看到了陳竹，但是他只是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徑自對連樂一說道︰「不好意思，從公司趕過來路上有點塞車，晚了一會。」
「沒關系。」連樂一搖了搖頭，並未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對了，這位小姐說是你的朋友。」
權余這才轉過身，冷眼看著陳竹。
陳竹幾乎承受不住權余冷漠視線的壓力，心虛的移開了視線小聲辯解道︰「我就是想來看看文琪，畢竟好歹我和他父母……」
「夠了。」權余打斷了陳竹的話，突然一把牽起一臉傻樣的連樂一，「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叫你不要再來打擾我，我有未婚妻，我們很快就會結婚了，我不希望因為你的出現而讓我的未婚妻有一絲一毫的誤會。」
連樂一表情傻了。
陳竹臉色一變，「你說的是這個女人？」
「怎麼？」權余反問。
「她哪點好？」陳竹簡直不可置信，「一個幼稚園老師？權余你是想給自己兒子找個保姆吧！騙人也要有個限度吧，你當我是傻瓜嗎？」
「我不需要讓你相信，因為這就是事冒。」權余牽起連樂一的手，接過她手中的包包，轉頭溫柔的對連樂一說道︰「我們走吧。」
連樂一只能被動的跟上權余的腳步。
上了車，連樂一都還沒反應過來。
權余關了後座的車門，又轉身走到還站在原地的陳竹面前，微微勾起唇角，「你信不信，你要是再敢玩小心機，我能直接讓你家那半死不活的公司破產？省點力氣吧，好歹現在還能掙扎一下，別再來惹我！」
陳竹身子一抖，臉一下就白了。
坐在車里的連樂一一臉呆愣的看著這一切。
過了好一會，連樂一才回過神來，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忙開口道︰「權先生，走錯了，這不是回我家的路……」
「沒走錯，我帶你們去吃東西，文琪，餓了吧？」權余熟練的轉著方向盤。
權文琪坐在兒童座椅上玩玩具，聞言頭也不抬，「餓了，想吃大餐。」
權余微微一笑，「連老師就當是給我個面子，陪我們父子倆吃個晚飯。」
權文琪也跟著點頭，「老師，我請你吃好吃的。」
「你有錢嗎？」連樂一好笑。
權文琪用力點頭，「我有好多好多錢，爸爸每個月都給我零用錢，我都存起來，全部用來請老師吃飯。」
「文琪真好。」連樂一狡黠的眨眨眼，「那老師今天就不客氣」
「爸爸你要帶我們去好吃的餐廳，我要給老師吃最好吃的美食。」權文琪歡呼。
「好。」權余寵溺一笑。
車子一路前行，去了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館，樓下還有一個寬敞的兒童游戲區。這家菜館的座位滿了，要等待空位，權文琪等得不耐煩了，就說要去玩游戲。
「去吧，我們就在這等你。」連樂一點點頭，看著權文琪自己乖乖月兌了鞋子就爬進游戲區，和其他孩子一起爬上爬下玩得很高興。
連樂一猶豫許久，還是沒忍住開口，「那個，權先生，就是剛剛那位小姐說的關于文琪父母的事情……」
「文琪其實不是我親生的。」沒想到權余居然很快就作出了解釋，「他其實是我哥哥的孩子。」
「這樣啊……」連樂一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才好。
「去那邊坐吧。」權余指著旁邊為等位的客人提供的座椅。
「好。」
「文琪的父母在他兩歲的時候就意外去世了。」權余坐下後，才徐徐開口道︰「那時候文琪還小，我就直接把文琪遷到了我名下，所以這些年，文琪一直都以為我是他的親生爸爸。」
「抱歉。」連樂一道歉，「是我先入為主了，我之前還以為，今天那位小姐是文琪的媽媽……」
「她是我的前女友。」權余也很坦誠，愜意的靠著椅背，雙腿交疊著，「我對生意不感興趣，以前性子比較愛玩，喜歡世界各地到處飛，當時是我哥一手把公司撐起來的。陳竹就是我前女友，我們兩人確實在一起過一段時間，但是她覺得我的性格不安定，所以最後我們分手了，她也出國了。」
權余是個感情淡漠的人，但是作為一名紳士，他並不會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
事言上當初權余和陳竹分手的原因，是因為陳竹覺得權家那麼大的產業都掌握在權余大哥的手里，權余頂多就是靠著一點點公司股份不愁吃穿而已，根本不會成什麼大事，這樣的人，陳竹是看不上眼的。
現在之所以回頭找權余再續前緣，也是因為陳竹家里的公司最近經營出了點問題，資金鏈斷了，急需要錢。
又剛好得知權余還是單身，便只能放下面子再回頭。否則以陳竹的高傲性子，哪怕知道權余是不同往日，也是拉不下臉來。否則也不至于權余都接手公司這麼多年了，才回頭說她對權余還舊情難忘。
只是這些權余都覺得沒必要說給連樂一知道的。
「那你現在真的不喜歡她了嗎？」連樂一小心翼翼的問道。
權余瞥了連樂一一眼，「我看起來像是還對她舊情難忘的模樣？」
連樂一瘋狂搖頭。
心想你不是對她舊情難忘，你簡直就是不食人閭煙火。
連樂一一直以為有錢的男人身邊，尤其是有錢還長得帥的男人身邊肯定是不缺女人的，說不定女伴還能一天換一個不重復。但是說實話，認識權余這麼久，她從來沒听過權文琪說起過權余有走得近的女性。
有時候班上幾個小朋友也會互相吹捧一下自己父母，權文琪也會很自台的說︰「雖然我沒有媽媽，但是我爸爸對我最好了。」
「那你爸爸都沒有女朋友嗎？」
「爸爸只喜歡我和工作，沒有女朋友!」
看看，這回答多響亮多理直氣壯。
「另外，今天抱歉了。」權余說道。
「什麼？」連樂一沒反應過來。
「剛剛拿你當擋箭牌了。」權余指的是他說連樂一是自己未婚妻的事情。
「那個啊……」連樂一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小事情啦，我也沒放在心上。」
雖然在听到權余開口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真的有一瞬間的心跳加速，但是連樂一也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只是權余的推詞，只是不想和前女友再有任何糾纏而已。
權余本來想說，如果你願意，這件事也可以變成真的。
但是不知為何，看到連樂一笑得這樣毫無防備的樣子，他說不出來。
他內心里，分明是有著想要給權文琪找一個合適媽媽的想法，這個想法已經在他腦海中盤旋很久了，但是他每次一看到連樂一，就說不出來了。
晚上吃過晚飯，權余送了連樂一回家，臨睡前又給權文琪念了睡前故事，等權文琪睡熟了，權余才靜悄悄起身，打電話給自己一名已婚友人。
他本不是愛和別人傾訴心事的性子，向來有什麼都是自己解決。但是無奈在婚姻這件事上權余著實是個新手，一點經驗都沒有。他大致跟友人說了一下目前的情況，然後問道︰「……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已經考慮好了，但就是說不出口。」
「你的描述里有一個問題。」友人听完，很清晰的指出了權余話中矛盾的點，「你是個聰明人，在連樂一出現之前，你肯定也知道自己對文琪的關心程度不夠，但是你之前卻從未動過要給文琪找一個媽媽的想法，那為什麼連樂一出現之後，你就想了？」
「因為她做得很好，她很關心文琪，也很照顧他，性子也很溫柔……」權余解釋道。
「那以前出現在你身邊的那些女人呢？她們就不關心、不照顧文琪嗎？她們不溫柔嗎？」友人又道。
「可是文琪以前並沒有表現出很喜歡那些女人的樣子……」權余又解釋。
「那是因為你壓根不給那些女人好好和文琪相處的機會！我記得……去年上半年，我們不是有一次出去玩嗎？你帶著文琪，我帶著我們一家還有我老婆的妹妹。我那小姨子也是溫柔的性子，一路上也把文琪照顧得很好，文琪當時也很喜歡我的小姨子，那你當時怎麼沒說，要給文琪找個媽媽？」友人一針見血。
權余這次沒辦法解釋了。
「你就光明正大的承認自己對她動心了，你又不是沒談過戀愛。」友人吐槽，「你才不是想給文琪找個媽媽，你壓根就是看上人家，想給自己找老婆又不好意思，所以拿兒子當借口。因為你潛意識里知道，你想和她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文琪喜歡她，而是你自己喜歡她，所以一看到人家，你就開不了口說要讓人家做文琪的媽媽這種話來！」
權余不說話了。
「兄弟，你不能繼續遲疑下去，自從你大哥去世，你接手了公司，你整個人就清心寡欲得跟個太監似的！」
「滾，誰是太監！」權余很生氣。
「我就是個比喻嘛！但是我說真的啊，我一直以為你要單身到老了，以前陳竹和你分手，那是她自己沒眼光，但是你不能因此就對愛情失去了信心，你看看我和我老婆感情多好，生活多甜蜜。現在難得出現了一個你動心的女子，你還不快點上去把人拿下！我跟你說真心話，家里還是要有個女主人才好，不然每次下班回家，家里都冷清清、空蕩蕩的。」
「你這是加入催婚大軍了？」權余冷哼，「好了，我不跟你說了，再見。」
說完，也不等友人再響應，他就自顧自地結束通話。
夜晚的世界靜悄悄的，權余站在落地窗面前看著漆黑的窗外，沉思。
真如友人所說，他對連樂一動心了嗎？
可是，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她照顧自己的時候？還是親子活動，他把她護在懷里的時候？還是去她家，和她一起做飯的時候？
明明兩人才認識沒有多久，甚至都沒有經常聯絡見面，但是權余就是莫名的，在連樂一面前能放下所有的防備來。
大概這就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吧。
他輕笑一聲，明白了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突然豁然開朗。
接下來，他該有所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