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著痛楚,我準備賠不是,一個瞬間,一只強而有力、又令人安心的手掌,緊緊握住了我的右手腕。
「小姐,明明就是你把杯子打翻!」李昭陽站到了我面前,將我護在身後,斥責那位客人。
婦人大概沒想過有人會挑出來指責她,再加上所有視線都聚集在我們這里,她見笑轉生氣,語氣又更加無理。
她拍桌怒吼,「你們自己沒有端好杯子,打翻了還怪罪到客人身上,這是什麼服務態度?叫你們店長出來!」
「不用叫,我就在這里。」彥哥站到了李昭陽面前,我以為他會是一臉抱歉準備討好的模樣,但彥哥現在的表情……好像一點都沒有想和對方道歉的意思。
態度怎麼和我想的不同?
「昭陽,你快帶胤芯進去擦燙傷藥。」
李昭陽應了聲,拉著我就往廚房走。他將我的右手拉到水龍頭底下沖水,讓冰涼的水緩和被燙的患部。
「白痴啊!被燙到了不趕快走還杵在那干麼?」李昭陽皺眉盯著我的手,臉色很生氣,語氣听起來也很硬。
「能走嗎?」我無奈地說︰「以客為尊,不是嗎?」
他瞪了我一眼,「剛剛那種人你還認為她是客人?」
我覺得他的怒視很莫名其妙。「那我能怎麼做?跟她吵說她是故意把茶打翻的?」
「為什麼不可以?」我以為李昭陽在和我開玩笑,可是听他的語氣,卻認真無比。
「沒錯,我當然可以,但前提是我不要這份工作了。」倘若我今天真的跟對方杠起來了,我會有什麼後果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會被主管炒魷魚,不是嗎?
之前去一間簡餐店吃飯,那里的員工也是因為踫上了不講理的事情,被客人罵不說,連主管也站在客人那邊幫腔,還要那位員工就做到今天為止,明天不用再出現了!
即便彥哥沒有在那位客人面前直接炒我魷魚,但以現在的狀況而言,好像也沒有比較好。
「言胤芯,你真的是白痴。」
「你不要太過分喔,一直罵我白痴是什麼意思?」他沒回答我的話,又拉著我進員工休息室。
李昭陽從櫃子上拿了醫藥箱,要我坐著,他幫我擦藥。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
「羅嗦,手給我。」口氣簡直和要我跟他同組一樣強硬,他左手抓著我的右手拉到他眼皮下,擠了一元硬幣大小的軟膏在我手上,動作輕柔地在患部上畫圓推開。
看著眼前的畫面,我想應該不少女孩都曾這樣幻想過吧?就只有我一直想著要把他推開,不領情他釋出的善意。
他始終低著頭,很專注地推開藥膏,我只能面對他的頭皮。
大概也是因為沒有受到他的注視,不會感覺不自在吧,此刻,我可以很自然地將那些練習過的話坦白告訴他。
「那個……對不起。」
他抬頭瞥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對不起什麼?」
「很多……」我尷尬地莞爾,「首先,我要為自己的態度道歉,我不該反應這麼大,還要你離我遠一點。對不起,我收回先前說的話。我們,好好相處、交個朋友,好嗎?」
他倏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你燙的是手,不是腦袋欸?」
藥也差不多上好了,我抽回自己的手,順便送他兩個白眼。「我很認真的好嗎!」
他噙著笑,戲謔地道︰「哇賽!不會吧,被燙一下就想開了?」
「我不是今天才想開,我只是一直找不到時間向你道歉……你笑什麼?」李昭陽此刻的微笑,笑得有夠令人討厭,還很欠揍!
若不是右手不舒服,拳頭早就往他下巴招呼過去了。
「沒什麼。」他搖搖頭,嘴角仍是上揚的,「我可以問你為什麼嗎?」
我沒有馬上回答他。這個原因,一直是我極力隱藏的傷痛。
根據那些相處的時間里,我已經充分地感受到了他們的真心,假如打算和他們好好的經營這份友誼,我也必須要拿出自己的真心。
我深呼吸一口氣,算是做好了準備,正要開口,彥哥剛好進來休息室關心我的狀況。
「手怎麼樣,嚴不嚴重?」阿彥哥抓起我的手,左右翻了翻。
「已經好多了。」我低下頭鞠躬,「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阿彥哥彈了一下我額頭,「傻瓜,受傷的是你欸,跟我道什麼歉啊。嘖,剛剛應該跟那位阿桑要醫藥費的。」縱然我不清楚方才後續發生的一切,但彥哥的語氣,怎麼都不像是來宣判我被炒了的樣子。
但我還是出口確認,「我沒有被炒嗎?」
彥哥茫然地反問我,「為什麼要炒你?」
我吶吶地開口,「因為我惹出這麼大的事情,害客人那麼生氣……」
我明白自己之前的迷糊也犯過不少失誤,但那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不像今天客人直接大聲咆嘯那麼嚴重,被炒魷魚我一點都不意外。
彥哥拍了拍我的頭,狀似鼓勵,「胤芯,我不是那種不通人情的主管,剛剛昭陽也說了,是她故意把茶杯打翻,我們其他幾個員工也都看見了,我也看到了。蠻不講理的客人,只要在能夠承受的範圍內我們都可以忍下來,可是她已經侵犯到我員工的安全,甚至故意傷害你,這已經超出了範圍。我不幫自己的員工,難道要幫著說不定只來這一次的客人嗎?
「客人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固然重要沒錯,但顧客也有顧客的水準,不符合水準的人,不配受到我們的服務。這個,是我們的服務理念,懂了嗎?」
我點點頭,這才了解了為什麼在廚房時,李昭陽要罵我白痴。
想要道謝的話語,全化為淚水,一顆顆地在眼眶中堆積,然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