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快跟奴婢說你最想吃的那道菜是什麼菜?別小看奴婢,奴婢一定做得出來,讓你夸贊好吃的。」
「滾出去。」
這是近來趙芙齡和穆淮恩之間最常出現的對話。
她照著三餐問,還偷偷不再對他用敬稱,幾天下來都不知問第幾遍了,想必穆淮恩寧可她繼續寫字條,也不要她開口說話。
問不出來,反倒被賞了很多白眼的趙芙齡也是知道變通的,轉而向長榮探問。
「長榮哥,你知道世子爺最愛吃的菜是什麼嗎?世子爺說這世上沒有人做得出那道菜……這是什麼意思?是沒有食譜嗎?」
長榮很快地想到,「大概是指侯爺夫人做的菜吧,世子爺最愛吃侯爺夫人做的菜了。」
對,她怎麼沒想到呢,侯爺夫人過世了,也難怪穆淮恩會說這世上沒有人做得出來。
趙芙齡又問道︰「那世子爺最喜歡侯爺夫人做的哪道菜呢?」
「這我得好好想想……侯爺夫人廚藝很好,拿手菜有十幾道,世子爺最愛哪一道呢?」
長榮托看下巴,陷入了漫長的思考,最後他回答道︰「只要是侯爺夫人做的,世子爺每一道都愛吃,沒有不愛的。」
這有問跟沒問一樣,趙芙齡扯了扯唇角。
沒天系,她還有小幫手可以問。
趙芙齡變身為豬的技能之一,就是可以和小動物們溝通。
「你們認識侯爺夫人嗎?」
小鳥一號啾啾啾的說起,「過世的侯爺夫人真是個好人,都會灑玉米給我們吃呢!」
「那你們知道世子爺最愛吃侯爺夫人做的哪道菜嗎?」趙芙齡又問。
小鳥二號振翅道︰「侯爺夫人生前很喜愛梅花,世子爺的院落有一大片默林,侯爺夫人總會端著她做的菜到梅花樹下的涼亭里,和侯爺、世子爺一起吃飯呢。」
「記得侯爺夫人做了哪些菜嗎?世子爺又最愛吃哪一道菜呢?」趙芙齡抱著希望問道。
小鳥一號和小鳥二號對看,「世子爺所有菜都愛吃,全吃光光了。」
趙芙齡依然沒有得到答案。
回到穆淮恩房里,她爬上自己的窩就躺著不動了。
懶,好懶,當豬最好了,吃吃睡睡的沒煩惱……
「阿福,你怎麼看起來沒有精神?」穆淮恩模了模它的頭,將它抱到腿上。
阿福平常很活潑,會左右搖著豬尾巴,扭著朝他跑來,或翻身撒嬌討模模,用鼻子蹭他,像現在這麼安靜是極少的。
「阿福想睡了吧,小豬吃了就想睡是很正常的。」長榮回道。
穆淮恩想想也是,他抱著阿福來到窗前,望著窗外隨風搖晃的梅花樹。
長榮看主子在看那片默林,突然想到了什麼,道︰「世子爺,小的看到梅花開得這麼美,就想到往年元宵節,侯爺夫人總會親自做元宵,將元宵做成梅花的形狀,煮給您和侯爺吃。侯爺夫人總會笑著說,這麼一邊欣賞梅花,一邊吃梅花元宵,多好,連小的都有口福呢。世子爺,雖然元宵節已經過了,但你今年還沒吃到元,想吃的話,不妨讓趙姑娘做吧,她做出來的元宵定很好吃。」
「不必了。」
穆淮恩顯然興趣缺缺,長榮模了模鼻子,沒有再多說。
長榮退下後,穆淮恩唇邊勾起苦澀一笑,對著窗外的梅花樹喃喃自語,「其實祖母做的梅花元宵沒什麼特別的,里頭包的就是一般的豆沙芝麻餡,但是滋味卻出奇的好。可惜如今想吃也吃不到,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趙芙齡一字不漏的听見了,終于明白為什麼穆淮恩總是用著緬懷的眼神望著窗外的梅花樹,因為他想念和侯爺、侯爺夫人三個人一起坐在梅花樹下的涼亭里吃元宵的情景,梅花元宵就是他最想吃的一道菜,也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回憶。
如今侯爺夫人已經過世,,時光無法倒轉,這個願望不是她能夠為他實現的。
等等,她真的沒有辦法實現嗎?
趙芙齡眸光一亮,冒出了一個念頭。
趙芙齡怎麼不來了?
這是穆淮恩好幾天以來的疑問。
他嫌她太吵,要她滾出去,沒想到她還真的滾出去了,而且一連幾天都不來,三餐變成由護衛送來,脾氣還真大。
穆淮恩當然有跟長榮抱怨兩句了,長榮回說她在忙,又說了一句,原來世子爺那麼心她,便讓穆淮恩再也只字不提趙芙齡。
他堂堂世子爺,何必惦記著一個廚娘,她最好是忙著想新菜單,要是被他捉到她偷懶,那她就慘了。
穆淮恩將這件事拋在腦後,一直到今天晚上護衛送來晚膳,他意外看到盤子下放了一張字條。
世子爺,用完晚膳後到梅花樹下的涼亭一趟吧。
「這丫頭在搞什麼,為何叫我到涼亭一趟?本世子是她能隨傳隨到的嗎?」穆淮恩瞪著字條上的丑字道。
長榮也看到字條了,「世子爺,既然您不想去,那就別去了……」
「不,本世子要去,就去看看她在搞什麼花樣!」他鏗鏘有力的落下話,就這麼決定。
穆淮恩沒有著到,長榮露出了得逞後的偷笑。
吃完晚膳後,穆淮恩來到梅花樹下的涼亭,沒想到一個人影都沒瞧見。
他被騙了嗎?
穆淮恩寒著臉,突然覺得在這兒等人的他像個傻子,搞不好趙芙齡現在正躲在某一處看著他偷笑。
走吧。他踏出了涼亭。
長榮沒想到主子說走就走,急忙阻止,「世子爺,再等等……」
穆淮恩往前跨出幾步,忽然停下步伐,他看到正前方有兩個人迎面走來,一個是趙芙齡,一個是……
祖父?
穆淮恩眼底難掩震驚,畢竟靖遠侯已經兩年沒有踏出院子了,遑論親自登門來找他。尤其在他看到趙芙齡是攙扶著靖遠侯走來,兩人還看起來很熟稔時,更讓他滿腦子溷沌,
這是怎麼回事?趙芙齡和祖父……是怎麼認識的?
終于來了。當長榮看到前方出現的人影時,在穆淮恩背後暗自吐了口氣。
「侯爺,你看,你太久沒出來走走,世子爺都不認識你了。」趙芙齡扶著靖遠侯來到穆淮恩面前,見穆淮恩呆怔著不動,取笑道。
靖遠侯年約六旬,雖然臉有點消瘦,身材卻保養得不錯,看得出來年輕時儀表不凡。
他看孫子呆站著沒反應,也調侃道︰「淮恩,你這是什麼表情?看到祖父來你的院落,有那麼吃驚嗎?」
「我只是……有點意外。」穆淮恩終于有反應了,心里仍感到不真實,他曾經多次勸祖父出來走走,但都沒有用,不知是什麼緣故,居然能讓祖父主動路出自己的院落。
靖遠侯看出孫子心里所想,朝趙芙齡看去,笑道︰「這都是多虧了芙齡。」
「她做了什麼事?」
當穆淮恩蹙眉瞥向趙芙齡時,趙芙齡顯然有點心虛,但想想,她又沒有做壞事,便理直氣壯的瞪回去。
靖遠侯沒忽略他們之間的小動作,笑著說道︰「這丫頭有一天突然跑進我的院落,對我說她是你的廚娘,自吹自擂說手藝有多好,要燒菜給我吃,我原本不以為然,沒想到她燒的菜還真的好吃,都是我從來沒有吃過的。
「她燒了幾天菜後就突然不煮了,纏著我教她下棋她才肯煮,可這丫頭的棋藝簡直爛得可以,完全沒有天賦可言,把我氣死了,然後她竟回我道,我應該找你下棋才對,比起跟她下棋一定有趣多了,才讓我想起,淮恩,我已經兩年沒跟你下過棋了。」
最後一句話,靖遠侯是心懷愧疚對著穆淮恩說的,說完,他望向四周的梅花樹,感嘆道︰「這院落我兩年沒踏進來,梅花還是開得這麼美,我忽略了兩年的美景,也是芙齡提醒我才想起來,你祖母還在時,我們祖孫三人每到元宵節都會在這里欣賞梅花吃元宵,我真的是哀悼太久了,忽略了很多事,也忽略了你……淮恩,你怪祖父嗎?」
「不,我一點都不怪祖父,祖父願意踏出來就好,相信祖母會很高興的。」穆淮恩搖頭,心里只有滿滿的喜悅。
听祖父說起這些話,他才知道,原來趙芙齡這幾天沒親自送膳來,是忙著做菜給祖父吃、陪祖父下棋。加上有長榮當幫手,她才進得了祖父的院落,這兩人是早就串通好的。
當然,穆淮恩不用猜也知道整件事是趙芙齡主使的,長榮可沒有膽子自作主張,但他知道長榮一直都希望祖父能踏出院子,多多關心他,因此一定是長榮對趙芙齡說了什麼,才讓趙芙齡展開行動的。
穆淮恩心情復雜的睇著趙芙齡,他應該生氣大罵她放肆,多管閑事,竟敢擅作主張瞞著他接近祖父,但看到祖父踏出了院子,她辦到了他這兩年來做不到的事,他對她反倒只有無比的感激,還有暖和入心的感動,這些全滲入他的心湖深處,化成一股他無法言明的陌生悸動。
趙芙齡擅自接近侯爺,很怕惹來他的不悅,卻見他投來的目光里沒有一絲責怪,只有喜悅,讓她著實放輕松了。只是他也真奇怪,到底要盯著她看多久呀,那直瞅著她的黑眸底似燃著一簇熾熱的火苗,讓她都感到害羞了。
這時候,靖遠侯又開口了,對著穆淮恩道︰「淮恩,你自小就沒了爹娘,兩年前你失去了祖母,也一並失去了祖父,祖父真的對不起你,只念著你祖母,忽略了活著的人更為重要的道理,竟讓你一人承受那麼大的壓力……」
當穆淮恩听到靖遠侯說的最後一句話時,狠狠瞪著長榮道︰「你跟祖父都胡說了什麼?」連他被下毒、被刺客所傷的事都說了嗎?
長榮忙搖頭道︰「冤枉啊世子爺,小的哪敢對侯爺說那些事。」
靖遠侯所說的是他自身所背負的壓力,卻意外獲知孫子有所隱瞞,他臉色凝重的問,「淮恩,你瞞了祖父什麼事?」
穆淮恩臉色微微一變,這時才明白,原來祖父什麼都不知道。
靖遠侯知道這個自小被他帶大的長孫個性內斂,是個悶葫蘆,這兩年經歷祖母的死還有他的忽視後,肯定什麼事都埋藏在心中不說,一個人獨自忍著。
思及此,他眼眶一熱,向前跨步,握住孫子的雙手道︰「淮恩,這兩年來發生的事不管多大多小,都一件件的告訴祖父吧,很父會听你說的。」
穆淮恩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起來有些濕潤,接著,他點了頭,「是,我會的。」
長榮看著這一幕,暗暗感動的擦拭著眼角。
「侯爺,世子爺,一起來吃元宵吧!」感人的場景結束了,來點開心的吧。
趙芙齡招來丫鬟,將煮好的梅花元宵端來涼亭的石桌上,介紹道︰「這梅花的形狀我是用模子印的,看起來有像梅花吧!口味除了有豆沙芝麻外,我還用龍井茶做餡料,這可是外面吃不到的新奇口味,快來吃吃看好不好吃。」
「我們芙齡還有什麼會做得不好吃呢?」靖遠侯哂笑道,萬分期待的移步到涼亭內。
穆淮恩隨侯爺坐定,一碗元宵很快地放在他面前。
「世子爺,快吃吃看吧。」趙芙齡俏皮的朝他眨眼催促道。
「世子可是很嚴格的。」穆淮恩淺淺笑道,說完後開始品嘗,豆沙芝麻元宵甜而不膩,龍井茶元宵吃得出濃重的茶香,是非常獨特的味道。
「芙齡,你這龍井茶元宵可真好吃啊!」靖遠侯贊不絕口。
「謝侯爺贊美。」趙芙齡听到侯爺的夸贊,朝他感激一笑,轉而問穆淮恩,「世子爺,這道元宵就是你最想吃的一道菜,覺得味道如何呢?」
穆淮恩抬起頭,望入她那一雙充滿期待的晶亮雙眸,心口一陣鼓噪,月兌口問出,「要說服祖父踏出院子不是容易的事,你一定費了很大的心力,為什麼你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趙芙齡一愣,為什麼呢?
因為他是她的主人,她是他最忠心耿耿的小豬?
趙芙齡已經分不清楚她那麼努力想為他實現願望的原因了,她想,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他露出那樣落寞的表情吧。
「因為奴婢想看到世子爺的笑容。」
欸欸欸,她說了什麼?怕被誤會,趙芙齡趕緊解釋道︰「不,奴婢是說,身為廚娘,奴婢想看到世子爺開開心心,面帶笑容的吃著奴婢煮的元宵,這代表奴婢的手藝好,所以奴婢告訴自己,一定要說服侯爺踏出院子,和世子爺一起吃元宵,不成功不行。」
穆淮恩的嘴勾起淺淺的弧度,「是嗎?」
趙芙齡怕他又問什麼,搶先回道︰「世子爺還沒說,到底好不好吃?」
穆淮恩垂眸看著甜湯里的梅花元宵,緩緩啟唇,「非常好吃。」
居然……被稱贊了!趙芙齡原本是完全不抱希望的,以為他和往常一樣不會坦率的回答。听到他的贊美,她由衷的感到開心,心滿意足地開懷笑道︰「謝謝世子爺稱贊!」
「該道謝的人是我。」穆淮恩用著只有他自己听見的聲音道。
若不是她,他現在有可能和祖父一起坐在涼亭里吃元宵嗎?
穆淮恩一抬眸就見趙芙齡和靖遠侯正有說有笑。
她的笑是燦爛的、淘氣的,又有如沐春風般的爽朗,就這麼輕輕刮著他的心,讓他無法移開眼光。
他看到她在發光,她在他眼中是如此的閃閃發亮。
隔天一早,靖遠侯前去祭拜妻子,在佛堂里待上許久,當他踏出來時,沒有以往沉重的臉色,反倒是笑容可掬,還差人備馬說要出門,讓看到的下人們都感到不可思議,彷佛以前那個精神奕奕的侯爺回來了。
靖遠侯去了一趟皇宮。
年輕時驍勇善戰,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的他是皇上最好的朋友,也是最看重的臣子,皇上時常召喚他進宮喝酒聊天,這兩年來看他因妻子的死足不出戶,體恤他便不再召他進宮,今日看到他來了,知道他已經完全振作起來,替他感到高興,留他在宮里用膳,因此靖遠侯很晚才回府。
接下來的日子,靖遠侯遞上拜帖,開始拜訪親戚好友。他與世隔絕太久,忽略了很多關心他的人,他必須好好表達謝意。
因為靖遠侯踏出這一步,有許多人開始來侯府拜訪他,沉寂已久的靖遠侯府終于活躍了起來,天天都好熱鬧。
靖遠侯和侯爺夫人待人親切和善,是下人們心中的好主人,如今看到他從院子里踏出來,下人們都樂見其成。
侯爺夫人過世後,府內由二太太掌中饋,靖遠侯怕他不管事的這兩年,府里有什麼中飽私囊的情況或貪污陋習,心血來潮抽查了帳本,幸虧二太太在這方面很嚴謹,不敢貪錢,管理底下人也算嚴格,沒讓下人有吞錢的機會,每個月的用度都有算好,沒出什麼絀漏,靖遠侯對此還挺滿意的。
靖遠侯想到他很久沒看到二房孫兒了,把穆謹熙和穆雅燕叫過來,問了穆謹熙最近做的差事,知道他目前在五城兵馬司任職,稱贊他一番,接著要他向穆淮恩好好學習,才能更上一層樓。
這番話听在二太太耳里自然刺耳,她恨恨地想,要不是你這個長孫在,她從小就聰明優秀的兒子也不會只是個六品官。
當靖遠侯看到才十五歲的穆雅燕打扮得太艷麗,念了她一頓,要她別看重外表,學好端莊的儀態才找得到好婆家,穆雅燕差點哭了。
二太太想替女兒說話,靖遠侯馬上指出她未盡教養之責,說惡主欺僕的事絕對不能再發生。
二太太知道他指的是趙芙齡被女兒誣賴成小偷的事,當下臉綠了,低著頭不敢吭聲。
靖遠侯這一作為讓府里所有人知道,要做好自身的事,別想在他眼皮下做什麼壞事。
靖遠侯的活躍,穆淮恩感受最深,看到祖父恢復了精神,關心起府的事,也會陪他一起下棋、喝茶,還跟他比劍,他終于確定祖父真的走出傷痛了,心中的大石頭這才真正落下。
之後,穆淮恩毫不隱瞞的說出他被下毒又被刺客追殺的事,並告知目前探查的情況。除了已查出有下毒嫌疑之人與二房有關外,從刺客的遺物里,也查出與穆謹熙有關,疑似是他身邊的心月復侍從買凶殺人。湊巧的是,這個侍從在他受襲擊的那一天就離開侯府,更加重穆謹熙的嫌疑,目前他已派人去尋找這名侍從了,只要找到活口就能真相大白。
靖遠侯得知這些事後,內心十分沉痛,說是查出來後不論凶手是誰,他都會公正的處置,不會因為是自家人就寬怒。
穆淮恩所中的毒實屬罕見,查到最後竟是從皇宮中流傳出來,已經斷絕了十幾年的毒物「神仙」。其作用是出現幻覺、幻听,隨著服用時間愈久,癥狀愈嚴重,能使一個人的精神徹底崩潰,成為名副其實的瘋子,比直接被殺死還可怕。在十幾年前就發生過妃子持神仙來爭寵害人的事件,當時得沸沸揚揚。
因為產生幻覺、幻听,穆淮恩的精神才會無法集中,所幸他中毒不深,要運功三刻以上才會發作,也因此他並沒有發現自己早已中毒。
穆淮恩並不認為只是五城兵馬司指揮的穆謹熙有辦法取得這種失傳的宮中劇毒,猜測他背後有個真正的主謀者,而那個躲在暗處的人有可能是宮里的人,現階段他絕對不能打草驚蛇,讓穆謹熙和背後的人有所提防,他必須一路秘密追查下去才行。
這些機密要事趙芙齡全都知道,身為穆淮恩的寵物豬,她沒有不知道的秘密,她還知道穆淮恩近來頻頻被皇上召到皇宮里密談。據她所知,是北方的烏烈國正爆發內戰,烏烈國大王駕崩,大王子登上王位之後,二王子異心大起,想謀反篡位,雙方正打得如火如荼。
烏烈國的內戰當然影響到龍檀國了,一直以來,龍檀國和烏烈國都互不侵犯,不算友好,但保持著微妙的和平,沒意外的話,大王子登位後也是如此,可要是大王子被拉下馬,二王子篡位成功,恐怕目前和平的局勢會有所轉變。
二王子是主戰派,曾經向烏烈國大王提議要攻打龍檀國等附近幾個國家,想擴大領土,要是二王子真的篡位了,怕是會帶兵攻打最近的龍檀國,皇上對此嚴肅看待,和穆淮恩多番商討,好在戰火一起時就有萬全的準備。
靖遠侯有著豐富的征戰經驗,會和穆淮恩在夜里討論,變身小豬的趙芙齡能感覺到風雨欲來的緊張氛圍,真心覺得戰爭好可怕。
但國家大事她一個小小女子操心也沒用,她只要把本分盡好就好,當小豬時她努力撒嬌博得主人的寵愛,當廚娘時她就做好穆淮恩愛吃的菜。侯爺也愛吃她做的菜,都會跑來蹭飯,所以她會多做侯爺的份。
眼下桌上只剩最後一份芋頭糕,只見穆淮恩和靖遠侯對視著,雙眸迸射出鋒利的眸光,沒人想先放棄。
趙芙齡覺得尷尬,偏偏長榮跑茅廁去了,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早知道她就不要多送一份芋頭糕,就是送來三份才不會爭。
「淮恩,這塊糕,你應該讓給祖父才對。」
「祖父年紀大了,不該吃那麼多糕點,不好消化。」
「你祖父老當益壯,腸胃好得很。」
「要是噎著就不好了。」
靖遠侯不再多言,快手一伸,將芋頭糕塞入嘴巴,得意洋洋的對孫子道︰「我吃到了!」說完, 之大吉。
這是哪一招?趙芙齡傻眼了,終于知道穆淮恩為什麼會喜歡吃甜點,原來這都是遺傳啊。
她望向穆淮恩,只見他臉色緊繃,似在生悶氣。
她好笑地道︰「世子爺,奴婢做的糕點你就那麼喜歡吃啊?」
「差強人意。」穆淮恩瞥了她一眼,沒有好話。
「說一句中听的也不行……」趙芙齡碎念著,想起那晚他說她煮的元宵非常好吃,肯定是她的幻覺。
趙芙齡看到下人來收拾碗盤,原本想跟著離開,看到穆淮恩吃飽後走向隔壁的書房時,她改變主意跟進去。
她一直對他的藏書很有興趣,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借她看……趙芙齡在心里暗忖道,就見他從書櫃里挑了本書,坐在窗邊的長榻上看。
趙芙齡忍不住想,要不是看過他翻閱各種書,有詩詞集、史書,她肯定當他在看死板的兵書。
穆淮恩倚坐在長榻上看書的姿態是優雅的,像在拍優美的海報般,還真是賞心悅目……
忽地,穆淮恩抬起眸看向她,像在問「你怎麼跟來了」?
趙芙齡臉皮熱了,尷尬極了,擠出一句話來,「世子爺,奴婢對你的這些藏書很有興趣,可以讓奴婢留下來看書嗎?奴婢看一下就好了。」
「隨你。」穆淮恩說完便低頭繼續看書。
意外獲得允許,趙芙齡心里是高興的,她在偌大的書櫃前東挑西的,終于挑到一本書,和穆淮恩隔了一段距離,在他的對面搬了張椅子坐下。
然而翻了幾頁書,趙芙齡發現她始終無法專心看書,對面的男人存在感太強烈了,總讓她忍不住想偷偷抬頭看他在做什麼。
近來趙芙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總會特別在意穆淮恩,時常犯花痴的偷看他看得出神,而她現在和他算男孤寡女的單獨待在書房里看書,讓她變得格外敏感,她有點不安,有點浮躁,又有點高興……真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冷不防地,穆淮恩又抬起眸看她,趙芙齡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糟了!又被逮到她在偷看了!
「世子爺,我是在看你背後窗外的風景。」
「趙芙齡,我有話問你。祖父和長榮都說沒有對你說,我祖母會在元宵節煮元宵給我和祖父吃,也沒說祖母會做梅花元宵,為什麼你知道我最想吃的是我祖母特制的梅花元宵?」穆淮恩問道,這件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趙芙齡萬萬沒想到穆淮恩會提出這個疑問,額頭都快落下一滴汗了。
趙芙齡靈機一動,「我猜的!長榮曾經說過侯爺夫人廚藝好,什麼都會煮,我才想到元宵節好應該也會煮元宵給你和侯爺吃,而元宵又沒規定只有元宵節可以吃,剛好你院子有一片默林,讓我突發其想,想將元宵做成梅花的樣子,也算是歪打正著……哈哈!」她干笑著。
「是嗎?」穆淮恩說不出哪里不合理,但就是覺得古怪,明明他想吃梅花元宵的事也只有說給阿福听……難不成要說是阿福跟她說的?
穆淮恩暗自哼一聲,沒再追究下去,低頭繼續看書。
趙芙齡見穆淮恩不再追問,悄悄松了口氣,哪知他又冒出了一句——
「趙芙齡,你去把阿福抱過來吧。」
趙芙齡嚇得差點將書從手上扔出去,「世子爺,這時間阿福吃飽了在午睡,就讓它睡吧,吵醒它,它會咬人的……」
「它會咬人?我怎麼不知道?」穆淮恩並不覺得溫馴的阿福會咬人。
「世子爺是它的主子,它當然對你忠心,不會咬你了,但是對其他人……還是等它睡醒吧,而且它被吵醒也怪可憐的。」趙芙齡使勁想說服他,畢竟本尊就是她,她可沒有辦法喊個一、二、三就變身為阿福。
穆淮恩是疼愛阿福的,也不強求了,繼續看書。
沒事了吧?趙芙齡悄悄睇了穆淮恩一眼,怕他又冒出什麼可怕的話來,那她可要拔腿逃跑了。
可難得能以人類的身分和他同處一室,她還真的有些舍不得離開……幸好之後穆淮恩沒有再開口,而趙芙齡除了偶爾抬頭偷看他以外,倒是很認真地看書。
她沒發現穆淮恩會抬起頭偷看她,見她看書看得入迷,唇角還噙著愉悅的笑,他忍不住失笑,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目光移不開,似是也看她看到著了迷。
欸?好像有什麼視線在看她?
當趙芙齡抬起頭來,就見穆淮恩正專心的看著書,她臉上浮著紅暈,暗罵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此時,兩人之間的氣圍是寧靜而融洽的,又夾帶著一絲絲曖昧,讓屋內的空氣都熱了起來。
徐徐的微風從窗外吹拂進來,打散了那微微的熱度,可彌漫在兩人心中的曖昧卻是吹也吹不散,任情愫滋長著。
當長榮跑了一趟茅廁回來,就見著這一幕,沒想到世子爺會和趙芙齡在書房里各據一方看著書。
氣氛這麼好,要他怎麼忍心打擾呢?長榮決定去繞院子一圈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