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間,這間名為「Relax」的鋼琴酒吧,不如以往只有純樂器的伴奏,今天還多了個人在台上伴唱。主唱者是位女生,沒有在螢光幕前見過的生面孔,年齡保守估計大概是20幾歲。她的嗓音飽滿渾厚有力,時而甜時而有個性,高音的地方不會讓人刺耳,低音也能感受到她頻率的共鳴,听得讓人很舒服。
我習慣性地坐在吧台位置,微微晃動乘載琥珀色液體的玻璃杯,另一手也沒閑著,滑開手機螢幕找酒友陪我一起喝。
今天晚上我不適合一個人,也不想一個人。
只不過滑上滑下,手指都有點痛了,卻仍找不到一個可以陪我喝的人。
找顏怡潔來等于白找,對于跟一個只能喝可樂的人喝,那我不如自己喝。
歐佳芸最近和賴佑陽正值熱戀期,想必周五的夜晚不會希望我這個好友好好的人不當,要去改當飛利浦。
葉欣雅本來是最佳選擇,但她以要回家替她父親過生日為由回絕我,說今天晚上要住她爸爸家,可能不會回自己的租屋處了。
我回了一個驚訝的表情。驚訝的不是葉欣雅說要回家,而是居然願意留下來過夜。在我的印象中,她對「那個家」始終抱持著「能不回去就不會去」的心態,只有逢年過節回去個幾次,更不用說過夜。細節內容我就不多說了,那畢竟不是我的故事。
螢幕最後畫面停在一個名字上,我點開聊天室,輸入文字︰對不起啊,我知道今天是小周末,屬于情人的夜晚,但你就看在我心情不好的份上,來陪我喝吧。連你都拒絕我的話,今天的酒就苦澀了。
準備按下傳送鍵把對話LINE給陳奕廷,我就先接到他的喝酒邀約。火爆饅頭人哭喪臉拿著酒瓶的貼圖。
把原本要傳的話刪了,我直接改傳酒吧的店名及地址給他。
在等人的時候,我想起了和陳奕廷有趣的初次相遇,嘴角愉悅地微微上揚。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新進職員的介紹上,他無害的天真臉龐,笑著對我說︰你好,許逸凡經理,我是陳奕廷,你可以叫我Andy,請多指教。
當時在場的人有的大笑出來,有的開始替他冒冷汗,因為念錯總經理的名字他還是頭一個,不過他仍一臉搞不清楚狀況,掛著納悶的微笑。看到他這個表情,我也笑了。
「那個字念ㄆㄥˊ,不是ㄈㄢˊ。」听了我的解釋,他連忙尷尬道歉,我笑著表示並不介意。
結果就算知道了我最後一個字的正確讀音,他還是堅持叫我小凡,不像姐妹們喊我小芃。我問他為什麼,他只說小凡比較好叫,其實我也不在乎別人叫我什麼,他順口就好。
緣分大概就是這樣吧,總是會奇妙到讓你大呼不可思議。我從來沒想過現在的我們居然會如此要好。
那大概是我們才剛認識的第三天吧,有人提議要替新進職員舉辦歡迎會,于是下班後我們到了燒肉店聚餐,當時他坐在最外側,而我坐在他旁邊,吃到一半,他忽然指著離我們大約三、四桌的男服務生,問我︰你覺得那個怎麼樣?
我順著他的方向看,看起來是大學生的年紀,長得算清秀,可惜不是我的菜,太白淨了。
他突地掩嘴竊笑,「嗯呵呵呵,我的菜。」
正咬下的牛舌,瞬間又掉進了醬料碗里。他局然是同志朋友!
我驚訝地瞪大眼轉過頭看他,很是……不!是超級不理解!
他怎麼對這個只認識三天、也還稱不上是朋友的人,就展露自己的性向?我還是第一次踫到那麼大方的人,真是讓我有點招架不住。
大概就是從那次開始的吧,我覺得陳奕廷非常有趣,雖然喜歡的是男人,可是他的所有舉動不會過于女性化,Man起來的時候,還會不小心讓我覺得好帥。
回憶完人也剛好到了。算得真準。
他一來我就感受到了散發出來的怒氣,都還沒坐熱,馬上就干掉一杯威士忌,抹掉嘴邊溢出來的酒,開始數落他情人的不是。
我安靜听他抱怨,中間沒有過多發表言論,因為我知道說再多,那也只是他當下的氣話,一定過沒多久兩人又如膠似漆甜蜜蜜放閃光給我看,一萬只墨鏡都不夠遮的那種程度。
「好啦,我說完了,換你了。怎麼啦?我的小親親。」
我會有耐心听陳奕廷說完,不是因為我脾氣好、耐性佳,而是他真的只單純發泄抱怨,傾吐怨氣的時候也從來不會問你「我說的對不對」、「他是不是真的很過分」,類似要你附和的話。
只要安靜听他倒完苦水就沒事了,偶爾在停頓的空檔出個聲讓他知道你有在專心,然後踫到讓我不爽的我多少還是會講個兩句。
像是「馬的他真賤」、「你怎麼不多賞他兩巴掌」,我甚至還會說「不如就毀滅最要的地方啊,你用不到別人也別想用!」
顆顆,別想歪,我說的是手。陳奕廷最愛牽他達令的手了。
喝下一口酒潤喉,我淡淡地說︰「我被劈腿了。」語氣沒有過多的情緒,宛若是在敘述一件與我無關的小事。
然而陳奕廷的反應大到好像他才是被劈的那個,驚訝得離開椅子站起來,「又來?!這是今年第幾次啦?」酒因為他的激動,撒了一點出來。
抽出面紙將酒漬擦掉,我不自覺從嘴里呼出無奈的嘆息。
如果不是為了拿回我的寶貝手鏈,也不會發現前男友今天不願跟我約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