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瑤,珺瑤。」
睡夢中的唐珺瑤緩緩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如往常的俊顏,他帶著笑,輕輕的喚她。
「天佑……你回來了?」
「嗯,我來跟你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我們的契約,我們的婚約。」
「為什麼要我們的婚約?」
「契約上說的,我可以隨時終止這份契約。」
「不要,我不要你終止,我不給你。」
「珺瑤……我已經回不去了,我得終止這個契約……」
「不許!我不許!」
唐珺瑤尖叫著由床上坐起身,嚇著了在她房里守著的季茹雪,「表嫂,你怎麼了?作惡夢了嗎?」
唐珺瑤看著外頭的天色,又是黑溱漆的一片,「我睡多久了?」
「整整一天一夜,你昨夜哭到昏倒,把大家都急壞了。」
唐珺瑤立刻下床,穿著鞋就往外跑,季茹雪只來得及抓了披風跟上去,一直跟到大宅院的門口,唐珺瑤看見燈籠已點亮,這才放心的又倚門而望。
季茹雪把披風披在唐珺瑤身上,才說道︰「天一黑,我就讓大東哥把燈籠點亮了。」
「多謝。」
「表嫂,我祖信天佑哥哥會回來的。」
「嗯!他會的。」唐珺瑤等著盼著,不管多少日子,她都會一直等,直到等到季天佑回來為止。
遠方再次傳來夜歸的腳步聲,今夜起了濃霎,唐珺瑤怎麼也看不清那遠方的人影,她只能等,只能期待上天別讓她再一次落空,直到那腳步聲一聲接著一聲走近,走到足以讓昏黃的燈籠光線點亮他的面容為止。
腳步聲停了,唐珺瑤抬起頭,看見了那張她心心念念的容顏。
「天佑……」
「珺瑤。」
「是你嗎,真是你嗎?」
季天佑快跑上前,把心愛的妻子緊緊摟入懷里,唐珺瑤的悲傷決堤,大聲地哭泣起來。
季茹雪見表嫂終于等回了表哥,也為他們高興的掉下眼淚。
「你讓我等了好久好久。」
「對不住。」
「答應我以後不許再這樣,不能丟下我一個人走。」
「我不會,永遠不會了。」
季茹雪直到此時才發現季天佑額上還有傷口,她不得不打斷他們,「天佑哥哥,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
听見季天佑受了傷,唐珺瑤連忙查看,果然在他額上看見一道長長的傷口,她連忙拉著季天佑進門,還吩咐人備洗浴水、藥品和宵夜。
一瞬間本已安靜的大宅院又熱鬧起來,因為擔心唐珺瑤而住進來的何昆、花氏來看過了,張士瑋、洪長泰、趙東貴也過來探望,就連一直陪著唐珺瑤的季茹雪也安心地回自己的房去休息,季天佑及唐珺瑤才得到獨處的時間。
季天佑浸泡在浴盆里,享受著妻子的服侍,唐珺瑤卷起袖子幫他洗發搓背,又幫他將額頭那嚇人的三寸長傷口上藥,還非得看他吃些東西填肚子,這才安心地和他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兩人都無眠,唐珺瑤緊緊地摟住季天佑的腰,就怕這是一場夢,她醒來他就消失了。
「天佑,你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我在洪水中被漂流物傷了頭失去意識,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收容傷患的地方,那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那你為什麼又過了這麼多天才回來?」
「珺瑤,記得我曾跟你說,我在戰場上殺的不只有敵軍嗎?」
埋在季天佑懷里的唐珺瑤,輕輕點了點頭。
「三年前,我曾毀了一個村子。」
唐珺瑤雖然錯愕,但她一句話也沒說,他想訴說,她便傾听。
「你在莊園落成宴那晚讓人演的皮影戲,是無一絲穿鑿附會的真實故事,但那個版本的故事,卻不是事情的全貌。」
唐珺瑤想起了那個故事,里頭有一個被洪水淹沒的村子,就和這回赤水村所遭遇的一樣。
「故事中村子的決堤是將軍派我去做的。然後再帶著一支奇襲軍攻進敵軍軍營,當時那場戰我們一定得贏,否則就是我軍身後的八座城池將一一失守,將軍評估之後做了這個決定,可這決定將犧牲一個無辜的村子,我希望先疏散村民,但將軍擔心動靜太大會被敵軍發現,那計劃就毀了,于是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水沖走無數的村民。」
「這便是長久以來困擾著你,讓你夜不安寢的心病吧!」
「有了你之後,我的心神只繞著你轉,已有許久不曾再想起當年的事,這回遭遇洪水後醒來,我眼見周遭的慘況,憶起了當初,想起當年我不曾救過任何一人,所以我投入駐軍救災的行列,直到整個救援清理工作完成,一個老兵拍了拍我的肩,問我來幫忙這麼多天了,家里有沒有媳婦在等著我。」
唐珺瑤忍不住掉下眼淚,掄起粉拳往他胸口槌了一記,「這時候才想起我?」
「對不住,我應該先讓人捎信回來的。」
唐珺瑤再次抱住他,這一回,換她寬容,換她體諒,「我知道當年的事是你的心病,我不怪你。」
「我的愛妻真體貼。」
「天佑,那個消失的莫掌櫃和這個村子有關系嗎?」
季天佑沒有回答,唐珺瑤卻很了解他,「莫掌櫃帶著你當時全部的身家去幫助村子重建了吧?」
季天佑不想再說,唐珺瑤明白他的情,對他來說那是贖罪,不願說出口,不願讓人認為他已經盡力在彌補,不願原諒自己。「我不問了,你睡吧。」
季天佑也摟住唐珺瑤,在睡去之前,他問了她,「珺瑤,我能跟你要一樣東西嗎?」
「什麼東西?」唐珺瑤想起稍早的夢,她微顫,害怕夢境成真。
「我們的契約,我們的婚約。」
「不要,我不給!」
「契約上說的,我可以隨時終止這份契約的。」
「誰準你終止的,我不許!」
季天佑笑了,因為唐珺瑤不肯放手,「珺瑤,你到底肯不肯當我真正的妻子?」
「我都讓你吃干抹淨了,這個妻子身分還有假嗎?」
「既然是真的,為什麼要保留一張假婚的契約?這樣對我太沒保障了,哪天你拿著契約對我說,我們是假婚,那我找誰要我的妻子去?」
「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契約我才不給你,不會給你毀約的機會。」
「你啊,對我總是很霸道呢!」
「現在後悔來不及了,我要纏著你,一輩子。」
一輩子,听起來很棒。季天佑真的累了,但當他闔上眼睡去時,他的手還舍不得放開唐珺瑤,他希望她能陪著他的白日,陪著他入夢,陪著他到老,陪著他到天長地久。
三個月後。
堤防的小缺口在一夕之間造成堤防毀壞的原因雖然不明,但堤防就連十年大修都沒有及時處理,的確是縣衙過失,再加上長嵌縣令李辰昌沒有好好處置難民的問題,這回的洪水造成不少難民喪生,所有的罪名一整理,罪不可赦,丟官罷職事小,但這次的事件已經傳進宮里,惹得龍顏大怒,下旨將李辰昌押入京里受審。
新的縣令帶著朝廷撥下的公帑來協助重建,所以赤水村的重建如火如荼的展開,災民已經放下悲傷,開始過新的生活。
何家也發生了一些事,但對兩老來說,不知該喜該悲。
當初何禧川入獄後供出來的共犯肖氏在獄中生產了,肖氏的夫君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為了怕貌美的妻子跑了才隱瞞,他當然不會承認這個孩子,肖氏這才坦白孩子是何禧川的,肖氏的夫君不堪受辱,狀告兩人通奸,于是兩人又被判刑,加重了刑期。
何昆及花氏對兒子已經不抱希望,只希望能把孫子抱回來撫養,以免跟著那樣的爹娘被養壞了。
肖氏在獄中連自己都顧不上,哪里還能顧得了孩子,只得把孩子交給何昆及花氏。
季家莊的荷塢酒肆也在這個時候開張了,重建的荷塢闢了亭台樓閣,曲徑相連,利用天然的蓮池或是荷田區隔出空間,即使賓客盈門也不至于太過喧鬧吵雜,都保有各自隱私的空間。
唐珺瑤親自下廚,號稱菜堪比御膳的宴席每月只接三場,消息一出就有不少縣城里的富商大賈派人捧著銀子來訂席,要不是唐珺瑤「因故」只接未來五個月的訂單,怕是早就塞滿了未來一整年的行程。不過那些來不及訂席的人,打听到年底臘月唐珺瑤就恢復接受訂席,紛紛又開始盤算著要搶下預定名額。
今日最大的亭台樓閣是荷塢酒肆接辦的第一樁宴席,是趙東貴與季茹雪的婚宴。
季茹雪在這次的洪災中,爹娘及大哥都不幸罹難,若要守孝三年,趙東貴就要超過三十歲,所以趕在了百日內成親。
而在他們成親之日,于趙東貴的婚宴上,季天佑發現竟有一個久未謀面的故人就坐在宴席上。
「少爺、少爺,真是你嗎?」莫掌櫃應邀而來,當有人找上他告知少爺的消息時,他本還不信,他一直以為少爺音訊全無,或許是戰死在沙場上了。
「莫掌櫃,你……你怎麼會來?」
季天佑問完就知道是自己傻,莫掌櫃的去處無人知曉,能把他找來的就只有一個人了,他偏頭望向攬著他手臂的唐珺瑤,看見她的笑。
「是少夫人派人找到我,少爺,你怎麼這麼狠心居然就此不連絡我?」
當初莫掌櫃為了幫他保住父親留下來的產業,寧可背負背主卷款潛逃的罵名離開家鄉,保護了所有的產業不受季氏覬覦,季天佑十分感謝他,也覺得對不住他,所以三年前那場戰役後,他為了彌補,給了莫掌櫃一封信,要把季家的產業分一半給他,另一半,請他全用在重建那被他毀了堤防而沖毀的村子。
後來戰爭結束,他知道莫掌櫃若得知他還活著,將不可能接受那些產業,所以狠下心不跟他連絡,希望他得到他應得的。
「我這不是希望你好好養老嗎?」
「不把老爺留下來的產業還給少爺,老奴我怎麼養老?現在還了,我就真的可以養老了。」
「莫掌櫃,這讓我該說你傻還是忠心?」
莫掌櫃拂了拂須,朗聲笑了,「都不是,老奴這是貪懶,這麼大的產業管理起來太麻煩了,這哪里是養老,少爺若心疼老奴,就給老奴一間破宅子一塊薄田,讓老奴能自給自足就好,這麼大的產業,老奴不想要,另外也有人不想要。」
這話讓季天佑不解,他看見莫掌櫃比了個「請」的手勢,就有一名白發老者走上前來,一邊拂須一邊打量著季天佑。
「老莫,就這是個人?」
「是,這就是我家少爺。」
「很好,那便先讓我打一拳。」那白發老者一拳就往季天佑的肚子打去,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就連季天佑身邊的唐珺瑤都嚇壞了,直到看到季天佑一點表情也沒變,這才放下心。季天佑體格健壯,當然不怕這花甲老者的一拳,他還怕老人家的手骨給打折了。
「你做什麼這麼打我家少爺啊!」莫掌櫃這才回神,痛罵了好友一句。
「你懂什麼,我這是受了全村人所托,來報這小子當年決堤之仇的。」
莫掌櫃是最知道村子的情況,當然不相信花甲老者的話,「鄉親父老們若真想要報仇,也不會叫你來打,你都多大年紀了,打得痛嗎?」
「你說對了,就是因為這樣才叫我來打。」
莫掌櫃似乎是會意了又是連聲朗笑,倒是花甲老者見他這會兒才想明白,又念叨起他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這都沒想通。
不過,有另外一個人年紀不大,腦子也不太好使。
「莫掌櫃,這位老伯,兩位說什麼,我听不太明白。」
莫掌櫃但笑不語,花甲老者把季天佑當成傻子一般,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小子,我們的村子不需要你一半的產業,三年前老莫來到我們村子幫著重建,現在早就完成,人人過上好日子了,我們有手有腳,不需要你的施舍。」
季天佑終于明白這花甲老者是當初被他毀了村子的村人,他心懷愧疚,只希望能彌補,「這不是施舍,而是贖罪。」
「小子,當年叛軍在我們的村子燒殺擄掠,滔天的洪水也不比那叛軍恐怖,那場仗你若打輸了,我們一定要你賠命不可,但你打贏了,我們便當你贖罪了。」
季天佑從沒有想過,他當年做所的事會換來這樣的結果,「可我畢竟害了那麼多人命……」
「小子,三年前,老莫來到我們的村子,說他的東家交代,不管要花多少銀子,都要幫我們村子重建,我們還以為是老天爺給我們派來了大善人,可是三年後,戰爭結束了,家家戶戶都歡天喜地,就這個老莫大哭起來,我們這一問才知道,你已經音訊全無三年,如今戰爭打完了還沒消沒息,怕是死在戰場上,那時我們才明白,老天給我們派來的,根本不是什麼大善人,而我們一直把仇人當成恩人在感謝。」
季天佑知道這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彌補,所以才不希望表明身分。
「事情已經過了三年,我們想放下過去好好過日子,所以我們必須原諒你,否則我們就是逼自己繼續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我……值得原諒嗎?」
「你媳婦派人到我們村子找人,我們得知你的近況,都已經不恨放下了,你還要恨自己不原諒自己嗎?我們可沒人會心疼你,只有你媳婦會心疼。」
季天佑看著唐珺瑤擔憂的臉龐,想起三個月前他在洪災獲救後沒有立刻回來,讓她怎麼日夜受盡煎熬的等待,他是既懊悔又自責。
「剛剛那一拳算是報仇了,你重建在我們村子的,就當你該給的,從今以後,我們互不相欠。」互不相欠,听似決絕,但對季天佑來說,卻是最大的救贖。
「多謝你,老伯。」
「少爺,你能放下那事,老奴很欣慰。」
既然事情解決了,季天佑也決定把莫掌櫃接回來,讓他在季家莊養老,「莫掌櫃,你什麼時候動身回來,我在莊園里給你找個地方養老。」
「少爺,我才幫忙重建完一個村子,你還想讓我回來幫忙重建莊園嗎?」
「你的意思是……你不回來?」
「少爺,老奴已經替少爺作主,幫我自己在那個村子里買了間宅子及田地,還收了個義子,我不過來這里住了。」
「你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少爺,老奴在那邊住習慣了,放不開,過幾日我代管產業的各個掌櫃都會帶著帳冊來到季家莊,跟少爺報告各產業目前的營運情況,我……這就把一切交還給少爺了。」
「你這就要回去了?」
「當然不是!」那名花甲老者又開口,「老遠把我給請來,不讓我好好吃頓喜宴就想把我送走嗎?我可是听說這喜宴標榜的是御膳才能見到的菜色啊!」
花甲老者說完,還逕自往安排好的座位去,他方才就看上了好幾道菜,只想大快朵頤。
「這菜……是少夫人做的?」莫掌櫃問了,看見季天佑點頭。
「珺瑤她可是我娘的徒弟,把我娘的手藝學了十成十。」
莫掌櫃欣慰地看著他們親密的模樣,有感而發,「若夫人地下有知,看你們日子過得幸福和美,一定很開心。」
「我會把日子過得很好,讓她放心的。」
「那這樣老奴也就放心了。」
「老莫啊!你說完了沒,我可不等你了。」那頭的花甲老者不甘寂寞地喊道。
莫掌櫃頗為無奈,只得再向季天佑招呼一聲,便跟著進入宴席。
解決了這一切,季天佑只感到海闊天空,他的心中充斥著對唐珺瑤滿滿的愛意,牽著她的手,走進荷塢酒肆里一間特地為他們夫妻留的廂房,那廂房遠離客席,位于荷塢的最深處。
廂房闢為左室及右室,穿過月洞進入的右室,開著兩扇精致的窗戶,左右擺著書案及妝台,另一側則擺了床及五斗櫃,是個小而精致的房間。
左室則是開了一整面牆的窗,只要打開窗,就能看見蓮池邊的垂柳及夏日盛開的蓮花,窗里,則是一整片的地台床,或可盤坐沉思或可午間小憩。
季天佑拉著她進房,便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唐珺瑤還覺得有些扭捏。
「天佑,我剛剛才做完五桌的宴席,身上還有油煙味。」
「我從來不討厭這樣的味道。」
「可我想香香的才讓你抱。」
「香香的,就不是我妻子了。」
「難不成你要我臭臭的嗎?」
季天佑推開唐珺瑤,傾與她平視,「我的妻子如此美好,就算是臭的,我聞起來也是香的。」
「胡說什麼,我臭死你!」
唐珺瑤才剛說完,唇上就被他印下一吻,她紅著臉,止了聲。
「珺瑤,多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這又不算什麼,更何況你為我做的更多。」
「不!是你更多。」季天佑的手輕撫著她的月復部,因為那里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正為他懷著孩子。
「說到這里,倒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麼?」季天佑一頭霧水,看著她一溜煙的跑開,他站直身子,等著看她打算做什麼。
唐珺瑤由妝台上拿來一只稍早放置在這里的漆木盒,從中拿出一張契約。
季天佑接了過來,她終于想還他了是嗎?季天佑手上的那張早撕了,拿到她的那份,他也毫不留情的撕了。
「這樣你的小腦袋瓜就不會哪天失常,說我們是假成親,婚約無效了。」
「我們的婚約本就無效啊。」
季天佑皺起眉,怎麼覺得唐珺瑤又要說出他不愛听的話了。
「你想想,契約上說,人前人後我們都要扮夫妻,我們做到了,還說你得給我一個孩子,你也做到了,所以契約完成,便無效了。」
「這是什麼歪理?你膽敢跟我說婚約無效?我老是威脅要打你都沒打成,你膽子肥了是不是?」
「哎喲!不怕不怕!爹爹不是要打你喔!」
唐珺瑤邊說還邊輕拍著自己的肚子,嚇得季天佑連忙上前扶住她。
「怎麼了?孩子嚇著了,踢你了?」
看著季天佑輕輕撫著她肚子的模樣,唐珺瑤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搞得季天佑一頭霧水。
「又怎麼了?」
「夫君,孩子才兩個月,怎麼會踢人?」
「你騙我!」這下季天佑是真的打算打她了,他先是緊緊的把她抱在懷里,怕真的把她打跌了,然後才伸出手,在她的上拍了一記。
「哎喲!你真打我?」
「下回再騙我,再跟我說我們婚約無效,我還要打。」
「你脾氣真差啊!做什麼都要打。」
「嗯,還想被打?」
唐珺瑤仰起臉,快速地親他一口,笑得十分燦爛,看著她這樣的笑容,季天佑哪里還舍得。
「好了,不打了可以嗎?」
「可我還沒說完呢,你快點放開我。」
季天佑不想放,但唐珺瑤心一狠,往他的腰間一捏,趁著他吃痛松了手,她便溜他的懷抱,接著在季天佑不悅的眼神中,走到方才放下漆盒的地方,再拿出一式兩份的契約,交給季天佑。
他接了過來,展開看著全新的契約內容,心中頓時漲了滿滿的愛意。
新的契約上寫著——立契約書人季天佑唐珺瑤,由約定日起成為真正的夫妻,直至此生終了,不相離不相棄。
季天佑抱住了唐珺瑤,笑著,他娶了這個妻子,永遠不會讓他覺得無趣。
「天佑,你簽是不簽啊?」
「簽,當然簽,這麼好的條件怎麼不簽。」
「這一次,上頭沒有寫誰可以反悔和離喔!」
「唐珺瑤,現在我覺得,你要一輩子被我打了。」季天佑推開她,佯怒著一張臉威脅她。
「好嚇人啊,快來人救我呀!」唐珺瑤踢掉了繡花鞋爬上地台床,快速的爬到窗邊要開窗喊人,沒想到窗戶才推開寸許,身後之人就長手一伸,刷地關了窗。
唐珺瑤轉頭往上一看,季天佑正在她上方凝眸望著她。
「天佑……你的眼神好恐怖喔!」
「因為這是想吃掉獵物的眼神。」
「不行!孩子才剛兩個月,不能做那件事。」
季天佑泄了氣,滿滿的欲念在听見會傷了孩子時全都消去,抱著唐珺瑤躺在地台床上,現在雖然是初春,但還有些涼意,他將她好好的納在懷里,就怕她著了涼。
「天佑……我操辦了這場喜宴,有點累了。」
「那就睡吧,我陪著你。」
「我相信你,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會在……」唐珺瑤優雅地打了個呵欠,這才偎入他的懷中閉上眼。
或許她真是累了,閉上眼不久,就已沉沉睡去。
季天佑收攏了懷抱,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你放心,我都會在。」
輕輕的幾個字,代表的是負重一生的誓言,這一次的契約不再輕率,是他們相守一世的承諾。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