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身紅的形影,在忘憂谷內四處飛梭穿越。
成了花芊眠的夫君後,紅千季更能正大光明地管束這個娘子的行為舉動,所以凡是得攀爬山壁摘取的藥草,花芊眠一律不許動手,只能由他上去摘采。
知道這是紅千季的關心,也是紅千季的一番好意,再加上兩人已是夫妻,所以花芊眠便順理成章地依賴起了他。
而回到家中,一籃籃的藥材便由花芊眠倒出、整理、曬干,夫妻倆分工合作,倒也多了幾分甜蜜膩人。
只是由于才剛成親,總免不了想多與對方親近,因此只要簍子里的藥草摘得差不多、夠了數量,紅千季便拉著小妻子躍上兩人共度春宵之地,一邊看景談心,一邊磨蹭幾下。
「千季,你老是這麼偷懶,當心回去後我連曬藥草的工作都丟給你。」花芊眠昨夜才受過紅千季的疼愛,此刻見夫君又是色心勃發,忍不住發笑地抓起一旁的野草往他腦門上敲去。
「我足足摘了兩籃藥草,哪有偷懶?」紅千季揮手擋著花芊眠的野草攻擊,打趣地笑道︰「你再打,我就要中毒了,到時候你就得整天在床上看顧我。」
「你少來!精力太好的話就去替胡叔摘點治腰疼的藥草回來。」花芊眠繼續拿野草敲打著紅千季的臂膀。
「是,你說了算。」紅千季沒轍,抱起花芊眠便往山崖下跳。
將親親娘子安然放到平地上之後,紅千季才往她頰上偷了個吻。「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嗯!」花芊眠點點頭,隨即往身旁大石上坐定,「我就坐在這里等你,這樣你安心了吧?」
「好,那晚點見。」紅千季安下心,然後再度飛奔得不見身影。
見紅千季遠去,花芊眠一邊整理著身邊的滿簍藥草,一一分類,一邊哼著小曲,心里還惦著等會兒回家後該煮些什麼樣的菜色給紅千季開冑解饞,沒料到身後卻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打斷她的好心情。
「誰?」花芊眠回過頭,只見兩個陌生男人正東張西望地四下探看,一見著她便筆直地往她走近,教她戒心頓生。
這解憂村里人口少,大伙兒都熟識,所以這兩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必然來自于谷外。
可要進入忘憂谷,那不是件容易的事,畢竟這里路雜、小徑多,稍不留意便易迷路,因此平日鮮有外人。
但這兩個人,看來不像迷路誤闖,模樣和態度倒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而且,不知是否多心,她覺得這兩人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凶狠,活像村里大叔講故事時描繪過的凶神惡煞。
「喂,姑娘,你住這附近?」其中一名高壯男子沒等花芊眠反應過來,已經大跨步地走近,扯著嗓子開問。
「嗯……我住這附近。」花芊眠勉強鼓起勇氣,點了頭。
「那你最近有沒有看過尸體?像是從山崖上掉下山谷的?」另一名個頭略矮的男子繼續追問。
「沒……沒有。」花芊眠心中微驚,因為听他們的問話,還有如此清楚的描述,令她想起了紅千季。
紅千季確實是從山崖上摔落的,只是他幸運,沒摔死,還讓他們村里的人給救回一條命,可若是她沒發現紅千季的話……
「喂,你傻子啊?哪有人這樣問的?你忘了出身紅石塢的人都輕功非凡,一箭要不了那家伙的命,他說不定只受重傷卻還沒死,所以堂主才堅持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派我們來找他嗎?」高壯男子用力往同伴背上拍了一記,粗聲吼道。
「那……姑娘,你有沒有見過傷重的男人?」矮個男子轉頭,改口繼續探問。
「我……沒有……」花芊眠心頭一跳,霎時紅千季受了箭傷、昏倒在草堆里的模樣再度浮現眼前。
這段日子以來,只有紅千季重傷掉入谷中,所以這兩個陌生人找的應該就是紅千季沒錯了。
但是,他們究竟是誰?瞧他們臉上惡意橫陳、渾身上下散發著不怎麼和善的氣息,讓花芊眠根本不敢把實情說出口。
只是,到底他們與紅千季有什麼關系?
難不成紅千季之前的擔憂是真的?他真的干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才會惹得這兩個人入谷尋他?
尤其這兩人一見即知並非善類,身上還掛著大刀,如果紅千季真與他們有什麼牽扯……
不安的思緒竄入花芊眠的心頭,教她有些緊張。
她不想失去紅千季,那個她早已傾心的夫君,他是那麼親切,總是對她展露燦燦笑顏,逗她開心,他的身手高明,卻從不宣揚,只為救她、幫她而用,像這樣的紅千季,即使他過去真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過錯,既已入谷解憂,就不該再提起了啊!
她不也對他說過,過去種種猶如昨日死,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應該對紅千季多加懷疑,畢竟他早已決定放下舊有恩怨,從此與她長相廝守。
紅千季,就只是她花芊眠的夫君,再也沒有別的了!
下定了決心,花芊眠快速收拾手邊藥草,簍子一提,堅決應道︰「我們這村里沒有你們要找的那種人,你們沒事的話就請便吧!」
她知道紅千季摘取藥草向來動作快速,如果不早點打發這兩個人走,難保紅千季回頭尋她時不會與這兩人遇上。
「真的沒有?」高壯男子見花芊眠態度先是有些猶豫,隨後又一副急欲逃離的樣子,心中已起了疑心。
「我說姑娘,你別包庇錯人,那男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矮個男子說著,將手臂上的衣袖卷起,亮出一道刀痕,沉聲吼道︰「看清楚!這劍傷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家伙砍的!所以你別一時心軟救錯人。」
「姑娘,聰明的話就快把他交出來,不然吃虧的人是你。」高壯男子飛快地往前一跳,擋住花芊眠的另一邊去路,逐步逼近了她。
「我真的沒見過!」花芊眠抓緊簍子背帶,心里越來越緊張。
還說什麼她會救錯人,依她看,這兩個大聲吼她、又出言要脅的男人,才是地道的壞人!
「是嗎?」高壯男子逼近花芊眠,居高臨下地瞪著她,「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受點皮肉疼不肯說實話吧?」
「你走開點!我說沒見過就沒有!你們要是再靠近,我就要叫人了!」花芊眠縮起肩膀,慢慢挪著腳步往另一邊山壁閃去。
「叫人?」矮個男子放聲大笑,「這荒山野嶺的你叫誰來?」
在他們看來,這女人八成是避世獨居在此地,瞧這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他們都是模索老半天才得以尋路入谷,所以這女人九成九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我們村子就在附近!」花芊眠鼓起勇氣,拉高了嗓音,「你們如果敢亂來,我就叫村里的人修理你們!」
「你叫啊!正好讓我們看看村里有什麼人,瞧那家伙究竟還活著沒有!」高壯男子冷哼著朝花芊眠伸出手去,想抓住她。
花芊眠擰起眉心,思索著究竟該怎麼辦?她手無縛雞之力,面對這兩個大男人必然毫無勝算,就算她全力奔逃都不見得跑得過他們……
可如果她真的扯開嗓子叫人,就在附近的紅千季一定會跑來救她,到時候又該如何?
花芊眠左想右想,就是沒能想出什麼好法子,眼見男子們逼近了自己,她繃緊身軀,正想豁出去先求救再說,沒料著她還未開口,這兩人已經發聲慘叫起來——
「啊——我的腿啊!」
「好痛啊——我的手!」
淒厲的申吟聲不絕于耳,原本正要向花芊眠撲上去的兩人突然哀叫著抱住自己的手腳,倒在地上大叫出聲。
伴隨著他們的慘叫,紅千季的身影已然自半空中落下,他站定在花芊眠面前,擋在她與男子們中間,語氣里有著濃厚的防備之意。
「你們是誰?想對我娘子干什麼!」剛才他摘夠藥草,正想回頭找花芊眠,便瞧見兩個陌生人往花芊眠挨近,瞧花芊眠一臉恐懼,他不用問也知道兩人並非善類。
所以紅千季隨手撿了硬石,一人一塊,先往他們的手腳扔去,然後迅速地飛身上前,一人給了一腳,把他們撂倒在地。
「千季!」花芊眠見紅千季出現,而且輕易地對付了兩人,心里喜憂參半。
「芊眠,你沒事吧?受傷沒有?」紅千季護著花芊眠退到一旁,他冷眼橫掃忍痛從地上爬起的兩人,沉聲質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好你個紅千季!居然敢偷襲!」高壯男子一見到紅千季出現,很快地拔出刀子往他指去。
「你可真命大!堂主說對了,你果然沒死!」矮個男子跟著亮出兵器,咬牙道︰「既然你沒死,我們現在就送你一程,助你上西天!」
「千季!」花芊眠忍不住發出驚叫。
「當心!」紅千季見兩人眼神凶狠,想也沒想地立即拉過花芊眠,半抱著她的腰身,令她跟著自己的動作利落地閃過男子的攻擊。
兩把亮晃晃的大刀毫不留情地砍來,教從來沒見過這般陣仗的花芊眠驚慌無比,她緊張地閉上眼,以為自己跟紅千季都會被砍死,卻沒想到身子竟輕飄飄地浮起,被紅千季使了輕功帶離險地。
紅千季這一飛身,閃了十幾步之遠,他擱下藥簍,抄起匕首,便同這兩人對打了起來。
兩人見紅千季僅以一把小刀子護身,並不視為威脅,而是進攻得更加起勁,大有將紅千季碎尸萬段的要脅意味,但紅千季卻靈活地閃躲著他們的攻勢,甚至偷空踢落他們的兵器。
長腿一掃,紅千季將兩人絆倒、踩在腳下,以不起眼的匕首抵住他們,質問道︰「你們到底想干什麼?我與你們究竟有什麼過節?一一說清楚!」
剛才對打時,他就感覺得到,這兩人擺明著想殺他,所以刀刀下重手、絲毫不留情面。
可他早已將過去恩怨忘光,自然也不記得自己與他們有何恩怨,因此只能從他們口中探問個清楚。
「紅千季,你少裝傻!你搶走白扇,想壞我們計劃,沒能砍死你算是你走運了!」高壯男子被一柄小刀子指著咽喉,仍是心有不甘,他狠狠瞪向紅千季,粗聲吼道。
「白扇?計劃?」紅千季先是一楞,既而想起花芊眠為他收妥在家中櫃內的素面白扇,他記得花芊眠提過,他在失去舊有記憶前,曾經相當重視它,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原來……那白扇與這兩個凶神惡煞有關?
「沒錯!你別再裝傻了!」矮個男子被紅千季牢牢地箝制住,雖是氣憤卻又掙月兌不開,惱怒得只能以吼叫聲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