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嬋抱著弟弟坐在窗下,听著屋里三人的密謀,簡直如墜冰窟。
麻氏竟如此險惡,劉氏也完全沒把蘇家當成她的家,處處替娘家著想,還有蘇雲妙,蘇曉嬋被氣得心窩子疼。
再一想,原來她和沈思皓的婚事居然摻雜了這麼復雜的因素在內。可爹爹和沈思皓居然把她瞞得這樣緊,害她誤會爹爹那麼長的時間,還以為爹爹不疼愛她了,也害她誤會了沈思皓那麼久,一直以為沈思皓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
結果是因為他們都太愛她了,希望她能過上簡單又幸福的生活,所以這兩個人都把那些骯髒險惡的事兒瞞著,不教她知道,不讓她擔心。
蘇曉嬋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但她沒敢說話,唯恐驚動了屋里的人,她拉了拉弟弟的袖子,示意弟弟跟著她一起離開。
姊弟倆悄悄地又回到了蘇曉嬋的屋子,蘇曉軒可憐兮兮地說道︰「大姊,這里好可怕,我不想在這待了,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蘇曉嬋破涕為笑,「你胡說八道什麼,這里才是你的家。」
「可是娘和舅母要害你,我不要!」蘇曉軒眼淚汪汪地說道︰「爹爹明明沒事,大姊夫也沒事,全是她們騙我們的。」
蘇曉嬋模著弟弟的頭,垂首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低聲說道︰「弟弟,你先去把翠兒叫來,悄悄的,別驚動人。」
蘇曉軒會意,跑了出去,不過一會兒,翠兒就急急忙忙地過來了。
「夫人節哀順便,親家老爺他……連我們老爺也……」一語未了,翠兒便紅了眼眶。蘇曉嬋拉住了翠兒的手,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翠兒頓時睜圓了眼楮,滿面怒容,恨恨地說道︰「還有這樣以訛傳訛,逼良為娼的事?夫人莫急,待我去醫館找了人來,非打死那個姓麻的不可。」
蘇曉嬋緩緩搖頭,眼眸如冰,「她們想要算計我,我若是不反擊,還真當我是個軟柿子。翠兒你听我的……」說罷,她在翠兒耳邊低語了起來。
翠兒听罷,有些擔憂,「夫人,這妥當嗎?」
「有什麼不妥當的?拖上幾日你家老爺就回來了,他一回來,必會為我收拾這爛攤子,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只要保住自己和弟弟就好了。」蘇曉嬋說道。
翠兒點頭,「既是這樣,那婢子全听夫人的吩咐,婢子這就先回咱們府上,就說那邊府里也要布場靈堂?」
蘇曉嬋亦點頭,「就是這樣。」
翠兒離開以後,蘇曉嬋又對弟弟說道︰「弟弟你去廚房幫我傳個話,就說我剛醒,心口疼得緊,讓人給我熬個寧神的紅棗小米粥。然後你就去找你二姊,就說家里馬上要辦喪事了,咱們雖要著孝服,但周身素氣未免教人笑話我蘇家貧寒。我有兩套一模一樣的銀瓖羊脂玉首飾,我和你二姊一人一套。」
蘇曉軒點頭,跑著出去,沒過一會兒,蘇曉軒就帶著蘇雲妙來了。
蘇雲妙一向嫉妒大姊,雖然貪圖蘇曉嬋所說的銀瓖羊脂玉的首飾,但更多的,她本來就想看蘇曉嬋的笑話。
蘇曉嬋也懶得理她,先前為著要回娘家小住幾日,所以翠兒替她收拾了些行李,其中就包括她的首飾。而沈思皓雖然性格清冷古怪,但吃穿用度上一向大方,所以蘇曉嬋的首飾匣子里是各式琳瑯滿目的精致釵環。
蘇曉嬋隨便在首飾匣子里亂翻了幾下,哀聲嘆氣地說道︰「妹妹,我頭暈得緊,眼楮也花,不若你自個兒翻翻看,那套銀瓖羊脂玉的首飾我記得是有的。」
蘇雲妙見了那珠光寶氣的首飾匣子,早已經眼熱得不得了,聞言便果然上前翻找。蘇曉嬋朝著弟弟使了個眼色,人小鬼大的蘇曉軒立刻說道︰「我去看看大姊的紅棗小米粥好了沒。」于是,蘇曉軒便去守住了門口。
見蘇雲妙一心翻找著首飾匣,蘇曉嬋一狠心,拿起事先準備好的門閂,朝著蘇雲妙的後腦砸了過去,只听得咚的一聲悶響,蘇雲妙翻了個白眼便倒了下去。
蘇曉嬋費力地將蘇雲妙拖上床,又與她對換了衣裳,可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了劉氏的聲音。
「軒兒你做甚?這時辰不早了,快把你二姊喊出來去用飯,什麼?你大姊心口不舒服,不是給她熬了紅棗小米粥嗎?」
蘇曉嬋被嚇了一跳。
她連忙學著蘇雲妙說話的語氣,用帕子捂著嘴兒,惡聲惡氣地說道︰「娘快走吧,我在大姊屋里梳完頭就回屋。」
劉氏在外頭听到了,大約也猜到女兒在蘇曉嬋這里是來拿首飾的,當下便說道︰「那你的晚飯,娘給放在你屋里。」
「知道了。」蘇曉嬋不耐煩地說道。
外頭終于安靜了,沒過一會兒,蘇曉軒進了屋子,小小聲問道︰「大姊,剛才嚇死我了,你好了沒有?」
蘇曉嬋也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喘了兩口粗氣,說道︰「好了好了。」說著她又夸弟弟,「還是弟弟機警,曉得把二娘攔住。」
蘇曉軒看了一眼倒在床上,已經換上大姊衣裳的二姊,擔憂地問道︰「大姊,二姊不會有事兒吧?」
「不會。」蘇曉嬋斬釘截鐵地說道︰「畢竟待會她們是把你二姊送到麻舅母家去,你二姊是你麻舅母的親親外甥女兒,麻舅母雖會害我,卻不會害你二姊。」
蘇曉軒連連點頭,「既是這樣,那大姊我們快逃。」
蘇曉嬋道︰「咱們得先去你二姊的屋里待著,免得露了餡兒。」說著,她牽著弟弟去了蘇雲妙的屋子。其實蘇曉嬋的心里十分焦慮,她既害怕蘇雲妙中途醒了,導致計謀敗露,又害怕到時候劉氏和麻氏的人會認出倒在她屋里的是蘇雲妙。
所以她很是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捱到就寢時分,姊弟倆也不敢睡,就躲在蘇雲妙的門邊听著外頭的動靜。又過了許久,院子里突然響起了窸窸索索的腳步聲。
蘇曉嬋與弟弟交換了一個眼色,摒住了呼吸。
又過了好一會兒,好幾個人窸窸索索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蘇曉嬋的心里頓時打起了小鼓,一切順利嗎?蘇雲妙是不是被當成了自己,給劉氏和麻氏的人抬到劉府去了?
又等了好一會兒,院子里陷入了寂靜,蘇曉嬋這才拉著弟弟,小心翼翼地離開蘇雲妙的屋子。二門已經上鎖,但角落有個角門是專供守夜的婆子進出的,從角門出去,再繞到廚房後頭,打開廚房的後門就能逃出去。
在這個時候,翠兒應該已經守在外頭等著接應她和弟弟了。
蘇曉嬋鼓足了勇氣,帶著弟弟悄悄地穿過院子,直奔角門。
蘇家不大,府里簽了長契的婆子只有三個,大約還被劉氏指使著送人去劉府了,所以角門無人看守。
蘇曉嬋很順利就帶著弟弟穿過了角門,潛入廚房,打開了後門,逃出蘇家。
黑漆漆的大街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無,只有頭頂的一輪彎月,冷冷照映著大地,彷似沈思皓清泠的目光。
蘇曉嬋緊了緊身上的衣裳。
「大姊,外頭好黑,好冷。」蘇曉軒小小聲說道。
蘇曉嬋道︰「別怕,翠兒會來接應我們的。」話雖如此,可看著這寂靜如深淵一般的街道,她心里直打鼓,會不會是因為剛才太順利了,所以從現在開始,她和弟弟會遇到一些不太順利的事?
蘇曉嬋緊緊地牽住了弟弟的手,兩人也不敢離開蘇家太遠,一來是怕遇上居心叵測之人,二來也怕翠兒找不到他們。于是她便帶著弟弟,兩人貼著蘇家的院牆站著。
過了好一會兒,遠處終于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一道細細地聲音響了起來,「夫人,夫人?我是翠兒。」
蘇曉嬋听得真切,正是翠兒的聲音,她大喜,連忙小聲說道︰「翠兒我在這兒。」
很快,旁邊的胡同里有人急急地奔了過來,看身形,正是翠兒。
翠兒急急地奔了過來,見了蘇曉嬋這才松了口氣,小聲說道︰「方才蘇家的後門一直開著,有輛馬車守在那兒,還有人抱著一床裹了人的被子上了馬車。翠兒和老江急得不得了,也不知道夫人您有沒有月兌身。但為了不打草驚蛇,翠兒和老江也不敢輕舉妄動,等那馬車走了,老江才讓翠兒過來看看夫人您月兌了身沒有。老江說,若是翠兒過來見不著夫人,他便要趕了車去追上她們,和她們拼命。」說到這兒,翠兒可能是太害怕了,不由得哭了起來。
蘇曉嬋拉住了翠兒的手,說道︰「好翠兒,多謝你和老江護著我,咱們事不宜遲,快些離開這兒。」
翠兒點頭,急忙帶著蘇氏姐弟倆疾步穿過了一條巷子,找到了沈宅門房老江駕的馬車。
老江一見到蘇曉嬋,眼圈兒都紅了,立刻朝她跪下,「夫人,還好您沒事兒。」
「沒事沒事,咱們快走。」蘇曉嬋松了口氣,原本覺得有千斤重的一雙腿兒頓時軟得和面條似的,她突然就站不穩了。
翠兒急忙扶住,將蘇曉嬋扶上了馬車,又對老江說道︰「老江,咱們快快回家去。」
老江應了一聲,抱起蘇曉軒,將他也放上馬車,這才駕馬車回到了沈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