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那個意思!」應崇寧瞬間站直身子,秘書剛推門進來打算給應崇寧一份文件,一看到應崇寧握著手機怒氣沖沖的模樣,連忙識趣的退了出去。
「那你是什麼意思?」田恬難過太多次,現在反而好像能夠冷靜下來了。甚至想到以前的自己,還覺得有些好笑,「從我懂事開始,就一直追隨著你的腳步,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要在一起需要付出很多,但是我從來沒喊過累。」
「我怕別人知道你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會嘲笑你,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讓別人發現我和你的關系。你身邊出現很多優秀的女子,我也不敢站出來說你是我的男人,我甚至連吃醋的想法都不敢。」
「我那麼小心的維護我們之間脆弱如泡沬一般的感情,可是你呢?」田恬吸了吸鼻子,好笑,「你佔有欲強,不準我和任何男人接觸,所以我盡量減少社交,無論男女。這麼多年,我連一個稍微知心一點的朋友都沒有,我只有你。」
「你可以光明正大去相親,我卻連和男同學說句話都不可以,無論我怎麼向你解釋,你都不肯相信我,你要我怎麼辦?」
「那是因為我沒有安全感!」應崇寧大吼︰「你就知道指責我,那你有給過我名分嗎?我和你交往那麼多年都還得要偷偷模模,好像做了天大的錯事一樣不能見人!」
「是我不給你名分嗎?我哪來那麼大的面子,向別人宣布我的男朋友是高高在上的應氏總裁?」田恬的眼淚還是沒忍住,終于掉了下來,滴在地上,粉身碎骨。
「如果你心里是這樣想的,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什麼都不說,我怎麼會知道?」應崇寧疲憊的開口。
「因為我怕。」田恬無力的蹲在地上,埋首在自己的膝蓋間,無聲的哭泣,「我那麼喜歡你,若是我和你挑明了,你卻取笑我不自量力怎麼辦?若是你煩了,覺得我心太大,連那樣隱藏的關系都不願意繼續了,怎麼辦?」
「那你現在……」應崇寧也嗓音沙啞。
「我們就這樣吧,我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外面廣闊的世界。」田恬含淚微笑,「你就當是成全我最後的自尊,別再來找我了。」
掛了電話,應崇寧呆呆的看向窗外。
應氏的大樓高度向來在城市建築中名列前茅,他從辦公室的落地窗看出去,真的是一片廣闊的天地。
田恬說他擁有廣闊的天地,可是為什麼,他現在卻只覺得寂寞?
傍晚的時候,天空開始下雨。
應崇寧工作繁忙,一直加班到晚上九點,抬手揉了酸痛的脖子時,無意識看向燈火通明的城市,才發現雨已經下得很大了。
想起白天那通電話,當時好像有不少人在找田恬做事,她的新工作好像很忙。那麼她是不是也要加班,她現在下班了嗎?帶傘了嗎?會不會淋雨?
自嘲一聲,應崇寧站起身,拿了西裝外套,乘坐電梯下樓,開車去了酒吧。
她都說得那麼決絕了,他還有什麼好挽留的?
就像她所說,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彼此又不擅長跟對方交流,誤會越積越多,就算再強求,也終有走不下去的那天。
他一直因為田恬不肯公開和他的關系而耿耿于懷,卻沒有想過在田恬看來,原是他不肯主動公開。
半小時後,他進了酒吧。
「給我一杯酒。」在吧台坐下,應崇寧的指關節輕輕敲在桌面跟調酒師要酒。
「哪種酒?」調酒師停下手中正在調制的酒,開口問道。
「隨便。」頓了一下,他又開口道︰「酒精濃度要高一點的。」
「伏特加?」
「可以。」
加了冰塊的伏特加推到應崇寧面前,應崇寧倒了滿滿一杯,仰頭飲下,高濃度的酒液像炙熱的火焰一路從口腔灼燒到胃,應崇寧捂著嘴,有點狼狽的咳嗽兩聲。
一抬頭,看到調酒師將一片薄荷葉小心翼翼的放在調好的雞尾酒,他問道︰「你這杯酒,叫什麼名字?」
「遺忘。」調酒師挑眉,「要來一杯嗎?」
「好。」應崇寧拿過那杯酒,抿了一口。
先是微微的酸,隨即是淡淡的苦澀,最後又彷佛帶著一絲甘甜。
遺忘一個人的滋味,是這樣的嗎?如果真的能夠遺忘得干淨,可能就不會再那麼難過,確實該是甜的。
「好喝嗎?」調酒師笑著問。
應崇寧搖頭。
「這已經是我改良後的口感了,一開始可沒有甜味。」
「為什麼?」應崇寧懶懶的抬起眼皮。
「遺忘是一件很漫長的事情,大部份的人其實都很難做到忘得干干淨淨,所以其實味道應該是停留在苦澀那個階段,苦澀很長,甜味很少。」
應崇寧愣住,隨即笑了。
是啊,苦澀很長,甜味很少。
他一杯接一杯的要酒,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杯,似乎還有點意識,但是所剩不多時,便起身付錢離開。
搭車回家時,下車的時候沒有雨傘,應崇寧帶著酒意從口袋里模出手機,給田恬打電話,「喂?出來給我開門,我沒有帶傘。」
「你喝醉了?快點回家。」田恬的聲音很淡。
「你沒听到嗎?我說我沒有帶傘,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你快點來給我開門。」應崇寧的聲音里染上了濃濃的委屈。
「應崇寧……」田恬捂著眼楮,聲音很低,「我已經不住在那里了,沒有辦法再給你開門了。」
我已經和你沒有關系了,所以不會再給你開門了。
電話那頭,應崇寧好似連呼吸都靜止了。
「恬恬,我听不懂。」他胡亂的搖頭,「你可以搬回來。」
你應該再回到我身邊。
「回不去了。」田恬輕聲開口,「我們回不去了。」
怎麼就回不去了呢?應崇寧不懂,不明白。
他不肯掛電話,固執的要田恬來給他開門,田恬沒有辦法,即使知道自己和應崇寧之間沒有可能,卻還是看不得他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于是便給她媽打電話。
「媽,少爺在門外,有點喝醉了,帶帶把傘,去接他一下。」
「少爺喝醉了怎麼給你打電話?他回來了怎麼不按門鈴?」田母疑惑的開口,一邊快速的從床上起身,拿了雨傘就出門。
田恬沒有回答她媽的問題,只是催促道︰「媽你快點去,雨下得有點大。」
田母開了屋子的門,撐著雨傘跑過院子,開了大門時就看到應崇寧靠在大門口,拿著手機,渾身幾乎濕透了,她一驚,「少爺,您怎麼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快快快,雨傘在這里!」
她匆匆將雨傘撐在應崇寧的頭頂,應崇寧睜開迷蒙的醉眼,發現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皺了皺眉頭,推開田母,「你走開,讓恬恬來接我!」
「少爺,你這是鬧什麼脾氣呢?」田母著急得跺腳,無論她怎麼說應崇寧都不肯听她的,最後田母只得又回去找管家,另外喊了幾個佣人,將應崇寧一起帶回屋子里。
應崇寧其實一直都還有殘存的意識,所以他知道有人帶自己進屋,月兌了鞋襪,擦去雨水。
可是他知道,那些人都不是田恬。
他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終于清醒的意識到一件事。
就算是強求又怎麼樣?他現在沒有辦法放手,若是真的要他和田恬分開,那就是要了他的命。
田母忙完了,終于得空了,便給田恬撥了電話過去,剛接通,她不等田恬開口就直接道︰「說吧,你和少爺到底是什麼關系?你們在一起了?有多長時間了?」
「媽……」田恬遲疑。
今晚這一出,田母又不是傻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幸好應崇寧不曾說什麼醉話,不然鬧得整個屋子的人都知道了,事情就沒法收拾了,「恬恬……媽知道,少爺是很優秀的男人,喜歡上他是正常的事情。」
田恬無力的扯了下嘴角。
「可是媽沒有本事……沒有辦法給你一個優渥的生活,讓你和少爺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田母說到這里,也有點鼻酸,「我很自豪,我的女兒很優秀。但是我也知道,若是你和少爺在一起,那生活太難了。」
「我知道……」田恬正是因為太清楚的知道這個事實,所以才會那麼難過。
「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趕快放棄吧。」田母語重心長,「媽媽會辭職,以後你和少爺接觸少了,時間長了,就不會再那麼難過了。等你走出情傷,再去找個喜歡的男人交往,那些高攀的事,我們就不要奢望了……」
「媽,我已經和少爺劃清關系了。」田恬急忙說道︰「你不用辭職!」
「沒關系,這些年媽也有一點小積蓄,等媽辭職了,可以去買個小公寓再開一間早餐店,生活會好起來的。」田母安慰田恬。
「對不起媽,讓你操心了。」田恬很心酸。
「你是我的女兒,我不為你操心,還能為誰操心?乖,別想那麼多了,你和少爺……趕快斷干淨吧。」
「我知道了,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