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了約定的日子，柳絮騎著心愛的機車準時到達甜點店，染瑾言已經先到了，身旁停著一輛品牌標志十分少見的車子。
這是柳絮頭一次見到染瑾言的車，她對汽車的品牌不甚了解，但光看外型她都能感覺到這輛車的價格絕對「壕」無人性，編劇的收入還真是個迷。
染瑾言第一次看柳絮穿外出服，平常她不是穿著甜點店的制服就是蔚師服，穿起便裝讓人有種眼楮一亮的感覺。
她身上罩著一件毛茸茸的白色斗篷外套，是褐色的呢絨裙，今天沒束著馬尾，任由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上，拿下安全帽後，她戴上一頂白色的貝雷帽，也是毛茸茸的。
「Cos小白兔？」染瑾言的嘴角微微上揚，朝她走近。
柳絮今日原本想以對待恩人的心態來對待染瑾言，畢竟前幾日是他幫忙拍下影片在網絡上傳播的，不僅沒讓絮語招來罵名，上個周末的業績反而成長了一倍，而且今天還是靠著他才有幸能去拍攝現場親眼一見魏修帥氣的英姿，可是染瑾言一開口就差點讓她沉不住氣。
算了，至少小白兔是可愛的，姑且當作他是在夸獎她可愛。
「你手上提著一大袋是什麼？」染瑾言見她手上提著一個看起來沉甸甸的提袋，那容量都可以直接提著去旅行了。
「我昨天烤的餅干，空手去有點不好意思，所以烤了點餅干慰勞劇組的人。」劇組的工作人員和演員加起來人數太多，她沒辦法臨時烤這麼多蛋糕，所以準備了小餅干。
「帶你去的人是我，慰勞我就好。」染瑾言不等她反應就幫她提起提袋，發現不是一般的重，她到底是準備了多少人份？
「當然沒忘記要感謝你，反正你常常到店里，改天再請你吃甜點。」柳絮撓了撓頭，發現編劇大人的心情又不好了。「那個……上星期的事謝謝你，有新品一定第一個找你試吃！」
兩人此時站得近，柳絮為了看他，脖子抬得有點酸了。他們之前都是在店里見面，這是她第一次和他面對面站著說話，當他坐著時，柳絮對他的身高沒有太多的感覺，他現在突然站得筆挺，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壓迫感。
她的身高在女生中雖然不算高，可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哈比人，以前和身高號稱一百七的藍禹霖站在一起完全沒半點壓力，如今和染瑾言並肩而立，她才覺得基因太侮辱人。
不相信以染瑾言這副皮相和身材沒人找他進入演藝圈，不知道當演員看到編劇長得比自己還上鏡的時候都是什麼樣的心情。
「嗯。」
他的聲音听起來有些冷傲，但柳絮听得出來，算是勉強接受了她提議的感謝方式。
她偷偷瞥了染瑾言一眼，除了請他吃甜點之外，她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報答方式，不過這人到底哪根筋不對勁？情緒老是一會兒陰、一會兒晴，一陣一陣的。
柳絮跟著染瑾言來到片場，對一切的事物都感到新奇，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得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她是和染瑾言一起來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可能影響劇組人員對染瑾言的印象，她覺得自己就算無法幫他拉抬格調，也絕不能拉低他的格調害他丟臉。
《星途》是一部以真人真事改編的電影，講述風靡八年代演藝圈的一代天王一生的傳奇故事，從無名小卒熬成一代巨星，在最輝煌的時候突然告別演藝圈，後來徹底消失在熒光幕前，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近年親朋好友才透露已逝的消息。
劇組直接在棚內搭出了八年代的街景，身為資深粉絲，柳絮遠遠就看到了穿著當時款式襯衫的魏修拿著劇本坐在一旁，連發型都弄成了當時最流行的樣式，換作其他人根本難以撐起這種早已落伍的發型。
魏修飾演的正是男主角，讓現今的天王來出演八年代的一代巨星，基本上沒人反對，放眼演藝圈也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
「咳。」染瑾言輕咳一聲，看不慣她兩眼發光盯著魏修的模樣，有那麼一瞬間差點想遮住她的雙眼，讓她什麼都看不到。
柳絮挺直背脊，知道他想說什麼，努力用鎮定的表情來掩飾自己的粉絲心態。
「瑾言你來了啊！下午的戲待會才開拍，你覺得這布景搭得怎樣？光是這條街景就下了重金，每一個細小的地方都盡量還原八年代的風格，能滿足你的龜毛了吧？」
這部電影的導演王導演和染瑾言是舊識，合作過多部戲劇，一見到染瑾言便熱情地走過來打招呼。
染瑾言偶爾才會出現在片場，但他一出現就是演員和工作人員繃緊神經的時候了，不僅對演員的演技吹毛求疵，連死物也不會放過，他對布景、道具一類的要求很高，讓道具組對他簡直又愛又恨，但王導演對這次的布景和道具很有信心，才敢這麼大剌剌提起布景。
「差強人意，水平之內的發揮。」染瑾言一開口，似乎看到不遠處的道具組工作人員在瑟瑟發抖。
柳絮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那布景逼真到她都快以為自己穿越了，在他眼里只是普通水平？演藝圈果然不是人待的，不過其他編劇會像他這樣嗎？
「那就是可以了。」王導演已經習慣染瑾言的個性，明白只要沒被染瑾言挑出剌就算是高水平了，因此對于染瑾言的反應不怎麼在意，更在意的反而是矮了他一大截的柳絮，「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助理柳絮，剛上任，從沒到過片場，基于人道主義、博愛精神，我特地發揮愛心帶她過來看看。」染瑾言狹長的眼里帶著一絲笑意。「柳絮，這位是《星途》的導演王導演。」
「導演你好，我叫柳絮。」原來她今天的身分是染瑾言的助理……要不是已經打算今天要把染瑾言當成恩人、善人、救世主來對待，听到他的介紹詞她就掐他一把。
「柳助理辛苦了，要跟著瑾言這種個性的人一起工作不容易。」王導演意味深長地來回打量他們兩人，他認識染瑾言這麼久根本沒見他請過助理，公司之前說要給染瑾言請個助理幫忙打理生活瑣事，結果他一句「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直接拒絕了，這個助理……有問題啊。不過王導演閱歷豐富，為人八面玲瓏，並沒有拆穿染瑾言的說詞。
柳絮尷尬地笑了笑，這才上工第一天，可能也就當這麼一天的助理而已，哪有什麼辛不辛苦，但她猜想這位導演肯定是受染瑾言摧殘的受害者之一。
「王導，我自己做了一些餅干慰勞劇組的工作人員，只是一點小東西請別介意。」
柳絮想從染瑾言手中拿走裝有餅干的提袋，但他怎麼都不肯松手，弄得她也著急了，哪有助理會讓上司幫自己提東西的！
「我這個助理的興趣是烘焙。」染瑾言直接將手中的提袋交給王導演。
「你聘請助理的標準該不會是看做點心的手藝吧？」王導演模了模圓潤的下巴，隨後將提袋交給一旁的工作人員去分送給其他人，當然不忘自己先拿幾片，吃了一塊果干餅干後，忍不住驚呼，「咦？這簡直可以拿去賣了吧！」
柳絮的手藝是獲得染瑾言認可的，在他嘴里被稱為還不錯的甜點，到其他人嘴里就是人間美味的等級了。
「如果是憑做甜點的手藝聘請助理，那我只能找甜點師傅了。」染瑾言說這句話時，視線飄到局促不安的柳絮臉上，她作戲的工夫明顯不到家。
王導演還有事情要忙，沒辦法一直陪他們閑聊，染瑾言帶著柳絮到一旁休息，等著下一場戲開拍。
分送下去的餅干很快就被一掃而空，評價相當不錯，不少人得知是染編劇的助理親手烤的餅干後，陸陸續續過來向他們打招呼，其中不乏好奇柳絮身分的演員和工作人員。
又打發了一個想打探柳絮名字的男演員後，染瑾言整個人已經被低氣壓籠罩了。
「你是來收服寶可夢的？」這些人閑著不好好工作，背背台詞也好，一個個跑來找她說話，是吃飽撐著，嫌在戲里活太久了是嗎？她靠著餅干收服人心就算了，有些人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她嬌俏可人就想把妹。
「我沒玩那個游戲啊？」柳絮一臉不明所以，但她感覺到了染瑾言不悅的情緒，他怎麼又生氣了？
「明明是我帶你過來的，我竟然一片餅干都沒吃到。」他不解釋，冷著臉，咬字清晰的說，每一個字听起來都陰惻惻的。
「我也沒想到會那麼快就被分完了，只能下次再補償你了……」柳絮連忙安撫他。
原來是因為沒吃到餅干而不高興，這點還真像個孩子，不過他這樣子讓人覺得有點可愛……這話她當然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感覺說出口會被女乃出片場。
「我是那麼容易妥協的人嗎？」他雙手環胸，語氣冰冷。
「不然你想要什麼？」她自認是個有恩報恩的人，要不是靠染瑾言的關系，她現在也不會站在這里近距離瞻仰魏修的盛世美顏，她願意盡可能滿足他的要求。
「看你的誠意了。」染瑾言的目光直視著前方，心情不好，看什麼都開始覺得不順眼。
那布景的色調是不是偏了？那個道具做得太假了！那演員臉上的妝像是八年代會有的嗎？穿越了是不是！
染瑾言因為工作環境的緣故，看美女看到都審美疲勞了，柳絮的模樣放在一群明星里只能算是清秀。大概是因為長時間待在烘焙室要戴著口罩的緣故，柳絮平日不化妝的，今天也是素顏，可是一和那些濃妝艷抹的女星一比，她這白白淨淨的模樣反而看著順眼。
要不是見到男演員和工作人員打著認識染編劇助理的名號，實際上是想打探柳絮的電話，他不會注意到原來看柳絮順眼的人不是只有他。
這個認知令他從頭到腳都感到很不開心，有種自己喜歡的甜點被一群來路不明的人覬覦的感覺。
「你想吃什麼點心？我下次為你量身訂做一個。」柳絮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在她看來，能討好染瑾言的東西就只有甜點了，他絕對是她見過甜點成癮癥最嚴重的男人。
染瑾言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柳絮見他眉頭舒展，這才放心，專心去看魏修拍戲。
「魏修長得很好看？」染瑾言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是正在和導演討論拍攝細節的魏修。
「當然。」柳絮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你的眼光……真另類。」
「……」魏修擁有幾千萬的粉絲，在華人世界都能算得上是個天王了，她的眼光怎麼也都該用大眾化來形容吧？
「魏修以前就是個中二病的叛逆少年，別人說什麼都听不進去，就算到了現在，脾氣也孤傲得很。」染瑾言在魏修還沒走紅前就認識他了，他第一次拍戲是飾演男配角，那次在電視劇節目獎得了最佳男配角的獎項，這才開啟了魏修的演員之路。
柳絮繼續沉默。
不少粉絲喜歡魏修的孤傲氣質，雖然真正吸引她的是魏修的才華……不過魏修以前是不是得罪過染瑾言？他竟然就這樣把魏修的黑歷史爆出來，幸好她不是個會泄漏秘密的人。
「想和魏修說句話嗎？」染瑾言挑眉問道。
柳絮搖了搖頭，一旁的男人頓時心情大好。
「做為一個優質粉絲，不能打擾偶像的工作和私生活，遠遠看上一眼我就很滿足了。」染瑾言勾起的嘴角瞬間僵住，心情瞬間又烏雲密布了起來。
明知道她是以一個粉絲的心態說出這些話，但她這副少女懷春的模樣就是讓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