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希追來時,看到的便是褚恆之與另一名黑衣人激烈纏斗的情景,而另一名黑衣人正抱著她的身體往另一個方向逃去,她立即拔腿去追。
雖然她的輕功只有原來的七成,但是對方扛著她的身體,拖慢了腳步,她提氣縱身幾個跳躍,終于追上那人。
她一腳毫不留情地踢中對方的背,打亂了對方的氣,讓他從高空跌落。
關雲希叫糟,忘了自己的身體還在對方手上,這一摔下去,恐怕會摔個巴爛,死無全尸。
她正氣怒著,卻發現在落地前,那黑衣人竟然緊抱著她的身體不放手,並以自己的身子為墊背,摔在地上時,仍在拼死護住她。
關雲希安然落地,她怔怔地盯著地上的黑衣人,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就見對方迅速爬起身,警戒地盯住她時,還不忘將她的身體當寶似地護著,好似怕她搶走。
由于兩人都蒙了面,所以彼此都見不到對方的長相,唯一的線索是眼楮。關雲希死死地盯住對方,試探性地喚出聲。
「阿柴?」
對方听到她的叫喚,也瞪大了眼,因為阿柴是他的小名,這世上會如此叫他的只有兩個人,便是大當家和二當家。
「你真是柴狼?」
會叫他柴狼的只有大當家,他見鬼地瞪著對方。
「你是誰?」
是老三的聲音,果然是他!關雲希樂壞了。
「哈!原來是你,怎麼不早說?」
關雲希大為驚喜,也同時恍然大悟,老三是來她收尸的,那她知道另一個黑衣人是誰了。
「只有你和二當家嗎?瘦猴和胖虎有來嗎?」
柴狼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已經很驚訝了,沒想到她還能叫出二哥和其他人的名字。
「你到底是誰?」
「我是——」
關雲希頓住,總不能說她是重生後的大當家吧?不被當成鬼怪才怪。她心思一轉,將臉上的黑布扯下,對他咧嘴一笑。
「我是大當家的結拜姊妹。」
柴狼再度怔住,沒想到那塊黑布一扯下,竟是一張精致嬌女敕的臉蛋,姿色動人,星眸如水,看起來就像是個嬌滴滴的閨閣小姐。
他一臉狐疑。「結拜姊妹?我怎麼從來沒听大當家說過?」
「因為這是我與她之間的秘密。先不說這個,你們是來替大當家收尸的?」
「沒錯,咱們來此就是為了搶回大當家的尸身,不讓她暴尸在外。」
關雲希心中感動,不愧是好弟兄,不枉她生前為他們兩肋插刀,夠義氣。
既然老二和老三來了,這事便好辦了。
「很好,你把衣服月兌下來。」她命令。
柴狼呆住。「什麼?」
「大當家身上的衣衫都破了,只用一塊草席包著,十分不妥,你月兌下衣衫給給她穿上」
柴狼听了有理,便要立即月兌下外衣,接著一愣,心想怪了,怎麼她一說,他就這麼听話了?
他只是頓了下,便又繼續月兌下外衫,正要掀開草席,立即被她阻止。
「慢著。」
「做什麼?」他皺眉。
「你一個大男人,難道想幫她穿衣?」關雲希瞪他。
柴狼怔住,不待他有反應,她把衣接過,對他命令。
「把頭轉過去,不準偷看。」
他張口想說些什麼,見她美眸瞪得更大,橫眉豎目地瞅著他,口中的話便莫名其妙地卡在喉間了。
「還不轉過去,非禮勿視,你懂不懂?」
在她的瞪視下,他只好訕訕地背過身去,心想這女人有夠刁蠻也奇怪,自己怎麼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女人如此听話?
想了想,他突然恍然大悟。對了,這女人說話的語氣以及瞪人的表情,跟大當家還真像。
柴狼生得高大壯碩,上衣自然也寬大,穿在她身上剛好把該遮住的重點部位都遮住了,關雲希總算松了口氣,好歹別讓這具身體名節不保,就算是死了,貞操也是很重要的,死時衣不蔽體,太丟她的英名了。
「行了,你先將大當家的身體帶回山寨,葬到後山那塊寶地,在望天石的那一處,就是上回你賭牌九輸了去跳河的地方。」
柴狼驚訝。「你怎麼知道?」
關雲希笑得賊。「我還知道你那次輸到連褲子都月兌了呢,被你們大當家一腳踢下水去。」
柴狼張大嘴,指著她難以置信。
「她連這個都告訴你?」
「剛剛不是說了,我是你們大當家的結拜姊妹,她什麼都告訴我,連你有顆黑痣她都說了。」
無視于柴狼瞪凸的眼,她繼續吩咐。「記住,一定要葬在那兒,因為那兒背山面水,遠眺雪山,觀雨望雲,頭上又有大樹好乘涼,是你們大當家最喜歡的地方,知道嗎?」
柴狼本來還有些疑心,听她連自己的黑痣都知道,再不懷疑,很自然地應是,接著又愣住,怎麼自己又乖乖听話了?
「行了,就這樣,你帶大當家先走,我去引開那人,好讓二當家月兌身。」丟下這話,關雲希便轉身返回,也不管他有沒有答應。
關雲希心想,潛入義莊找她,肯定是二當家的主意,而與恆之纏斗的,當然就是他了,她得想辦法引開褚恆之,好讓二當家月兌身。
她返回時,見到那兩人還在纏斗,四周樹葉飄飛,殘枝斷木,正打得如火如荼。關雲希躲在暗處觀望,心想這個褚恆之倒是個深藏不露的,雖然她是大當家,但其實老二的功夫在她之上,是他們寨中第一好手,也只能跟姓的打成平手,若再纏斗去,把官兵引來,老二肯定月兌不了身,她得幫老二一把才行。
她拾起地上一顆小石子,在手上拋了拋。
她記得適才有人暗算她,害她跌個狗吃屎,來而無往非禮也,她怎能不回報一下呢?
她瞄準了恆之的背後,運指彈出。
褚恆之感到背後一麻,心驚之下,原本打成平手的兩人,因為這個變故,讓他落了下風,也在這時讓對手得了空,乘機打了他一掌,而他不得不緊急接住這一拳,內力相撞,他被彈開了好幾丈。
他急忙穩住身形,運功將月復內走亂的真氣給壓下,見對方要逃,他要再追時,另一顆暗器又打來。
他單手接住,是一顆石子,殺人的目光朝那暗器的方向狠狠射去,身形一閃,朝那偷襲之人攻去。
關雲希就這麼老神在在地站著,不閃也不躲,叉腰等著他。
恆之一看清是她,手中劍氣一偏,驚險掠過她臉龐,打在一旁的大樹上,樹枝應聲而斷。
幾個回身落地,他將內力收回,鐵青著臉瞪著她。
「你偷襲我?」
「是。」她答得光明正大。
「你果然和他們是一伙的。」
「沒錯。」
他猛然欺身而來,霸道的威壓籠罩她周身,危險的語氣夾帶著死亡的警告。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他的氣息離她很近,渾身的氣都是冰冷的,但關雲希既然敢認,就敢擔這個後果。
「我若是真要對你不利,用的就不是石子而是刀了,瞄準的也不是你的麻筋,而是死穴了。」
他瞪著她,雖憤怒,但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適才她的確有機會傷他,也正是因為她沒有,所以他也沒對她出手。
「他們是誰?」
「來收尸的,一具尸體而已,你就別跟死人計較了。」說完,關雲希轉身就走。
「站住!」
關雲希停下步,轉頭看他,好整以暇地等著。
「你還沒解釋,今夜為何潛進義莊?又和那位女匪有何關系?」
「那具女尸是巫江寨大當家葉楓,她是被地方貪官陷害而冤死的。」
「你怎麼知道?」
「我還知道巫江寨的山匪打算歸順朝廷,在歸順那一日,葉楓帶著山寨兄弟迎接官兵入山,哪道那些官兵卻不是來收歸他們而是來滅口的。」
褚恆之眯細了眼。「你又如何知道?」
她勾著笑。「因為那日,我在場。」
褚恆之頓感意外,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你在場?」
「是呀!那一天,對巫江寨所有人來說,是充滿希望的一天,他們原本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卻被地方官的貪贓枉法弄得民不聊生,許多人沒飯吃,苛捐雜稅又逼得人活不下夫,賣田、賣屋,最後只得賣妻、賣子,逼得百姓為了活下去,只好據山成匪去搶官糧,這叫官逼民反,若是能吃飽,誰願意當山匪?」
關雲希看著褚恆之一臉的意外,冷笑繼續道︰「本以為換了一個官,會對百姓好一點,那官老爺還說,這都是前任官員的錯,只要山匪肯歸順朝廷,朝廷願意給百姓一個公道,誰知卻是走了一只狼,又來了一只虎,前一個只是貪百姓的銀子,後一個則是直接要了他們的命。」
關雲希說到這里,看著褚恆之,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她會跟褚恆之說這些話是有原因的。
一來,她猜測恆之今夜來到義莊,肯定也在查什麼。義莊放的全是山寨那些弟兄的尸體,所以她猜褚恆之要查的,必然跟這次剿匪一役有關。
二來,托關家小姐這個身分之福,讓她得以查到褚恆之的父親乃刑部尚書,二品官啊。
恆之夜探義莊,或許是大人授意的,這也是她因何要把這些事告訴褚恆之的原因。
她還是大當家的時候,無法將這些事往上告官,現在既然她成了關家小姐,那麼她就要好好利用這個優勢。
「真想不到,堂堂關家千金,竟與土匪大當家有來往?」
她停下腳步,未回身,而是轉頭看他,冷笑道︰「在朝廷眼中,她是土匪,但在百姓眼中,她一不搶民,二不害民,她搶的都是貪官從百姓那兒斂下的財富,她不過是用手段再搶回來,還給百姓罷了,而那些頂著官帽,穿著官袍的官爺們,卻做著剝削民脂民膏、仗勢欺人之事,你說,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土匪?」
見他沉默地看著她,一語不發,她也不再理會他,徑自走人。
褚恆之不再說什麼,月色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沉默地走著。
他望著她的背影,陷入深思。
他不開口,她也無心再搭理他,今夜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兩人避開巡夜的士兵,回到城里,正當她以為恆之會繼續沉默時,他卻在這時開口了。
「你就不怕,今晚的事泄漏出去?」
她轉頭瞧他,突然勾起唇瓣,露出一個極為媚惑的笑容。
「如果傳出去,我逢人便說,今夜我是出去私會褚郎,月下傳情。」
恆之愣住,繼而一哼。
「口說無憑,你以為別人會信?」
「如果有信物的話,就算不信的,八成也會半信半疑了。」她舉起手,晃了晃手中的扇子。
恆之見到那扇子,不由得驚異,立即模向腰間,他的折扇什麼時候落到她手中了?
「你——」
在他出手前,她早已點地一躍,落在關家高牆上,含著柔媚的笑,高舉扇子朝他深情地揮動。
「褚郎放心,妾身會好好珍惜這把扇子的,多謝郎送妾身回來。」說完還做了個羞澀樣,把扇子收入懷里。
沒錯,她早就留了這一手,她的功夫或許不如他,但從他身上模一樣東西過來絕不是問題,直到此時才亮出來,便是看準了現在已到關府,諒褚恆之再火大,也不敢在這時候跟她搶,除非他想昭告天下,他倆大半夜不睡覺,在外面私會,還為了一把扇子拉拉扯扯的,到時候他就算跳到黃河也冼不清。
像他這樣的貴公子,最看重面子和名聲,想必他也是顧忌這一點,便只是冷冰冰地瞪著她,而沒有任何行動。
今夜出師大勝,完成了正事,她總算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恆之眼睜睜地看著那女人笑得得意,在月光下,她的笑容狡黠又美艷,可惡至極,卻又有一股說不出的撩人魅力。
他沉沉地望著她,直到那身影沒入牆後,他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去。